中軍大帳。

  宋國公馮勝、武定侯郭英、秦王朱樉、燕王朱棣、周王朱橚、齊王朱榑、魯王朱檀、曹國公李景隆等人齊聚。

  此時看著大帳中的沙盤，馮勝道：「此處的三萬蒙元大軍，最多三日，必須拿下！藍玉的五千兵馬配合魯王衛的五千大軍已作為先鋒，提前到了一日！

  稍後，秦王可帶三萬本部軍前往增援！

  拿下通州城後，大軍不做停留，馬上直撲遼東！

  不能給納哈出任何反應過來的機會！」

  郭英和朱檀對視一眼，兩人都是搖搖頭。

  馮勝皺眉道：「魯王殿下，武定侯？你們可是有何意見？」

  郭英笑道：「魯王殿下，你跟宋國公解釋解釋？」

  朱檀笑笑，道：「舅舅有命，外甥自然聽令！」

  郭英笑罵道：「別擠兌我！打仗的時候稱呼官位！」

  朱檀點點頭道：「郭官位！」

  郭英：.

  馮勝嘆口氣，苦笑道：「魯王殿下，軍情緊急，莫要開玩笑了。」

  朱檀笑道：「宋國公，你對永昌侯沒信心，本王可以理解，畢竟他水平一般，能力有限，作為本王的手下敗將，打不好很正常。

  可是，你不該對魯王衛也沒信心啊！

  魯王衛都出手了，區區三萬蒙元兵，還能擋住大軍三天？

  甚至還需要秦王殿下增援？

  都不需要！最多半日，這通州城必被攻克！」

  馮勝聞言，頓時苦笑一聲，道：「魯王殿下，本帥也知道魯王衛的火器犀利！那魯王衛畢竟是初上戰場，而且，那三萬大軍背後的統帥賽因帖木兒也不是普通人！他當年曾經跟隨王保保和魏國公打過仗！屬於蒙元大軍中比較能打的人物了！

  加上那三萬蒙元大軍也是多年的精銳，並不容易取勝！」

  事實上。

  馮勝的潛台詞是，你魯王殿下就不要吹牛了，免得到時候牛皮吹破了，自己都覺得尷尬！

  畢竟這裡有這麼多人，國公兩個，侯爵六七個，藩王還有五個！

  若是魯王衛打一天都沒打下來，或者損失慘重，到時候你不丟臉，不尷尬嗎？

  雖然馮勝也覺得魯王衛攻城絕對是把好手，畢竟那麼多那麼強的火炮擺在那裡。

  甚至不要說對付這三萬蒙古鐵騎，哪怕是對方來上三十萬人，只要明軍陣勢擺開，魯王衛的火炮和火槍陣排開，敵人也是白給！

  但現在，可不是防守，而是進攻！

  敵人可是足足三萬蒙古鐵騎！

  繞路、偷襲、埋伏.什麼情況都有可能發生。

  如今新任命的魯王衛指揮使平安名不見經傳，魯王衛更只是初上戰場，即便有永昌侯的五千精騎輔佐，在馮勝看來，首戰能打個略占上風的僵持戰就算不錯了。

  至於朱檀所說的可以快速拿下通州城，實在是無法想像！

  秦王朱樉忍不住皺眉道：「老十！如今不是北平演武，在場的諸位都是你的前輩！恭敬些！以前有父皇護著你，你放肆些也就罷了，都出來了，豈能如此孟浪！胡吹大氣，若是魯王衛沒攻破通州城，或者乾脆敗了，你怎麼辦？」

  說完。

  朱樉心中暗爽！

  他早就看朱檀不順眼了。

  只是在應天和北平的時候，身邊都是老朱護著。

  自己只要稍微數落朱檀兩句，老朱就要吹鬍子瞪眼。

  現在離開了北平，自己是名義上的北伐軍總指揮，藩王中，自己也是為首的大宗正！

  你魯王可沒有任何地位，還不是自己想怎麼訓斥就怎麼訓斥？

  然而，朱檀聽到朱樉的話，臉色卻陰沉了下來。

  這混帳，是想踩著自己樹立權威？

  想多了吧？

  若是朱老四說兩句話，甚至朱棡說話，都還有些份量。

  你一個戴罪之身，剛剛被老朱重罰的藩王，怎麼敢這樣對我的？

  朱檀看著朱樉，皺眉問道：「你是誰？在場無論是誰，輪得到你來教訓本王？秦王，你是剛死了媳婦心裡不痛快，所以想找本王出氣？」

  話音落下。

  在場所有人都有些發楞。

  秦王朱樉雖然名聲最近不怎麼樣，還剛剛被朱元璋懲治，甚至側妃鄧氏也被處死。

  但他畢竟是實打實的皇帝嫡次子。

  更是本次北伐名義上的統帥和掌管皇室宗族的大宗正！

  而且，秦王這個封號在歷朝歷代，可都不是給普通地位的藩王冊封的，受封者向來地位尊崇，按理說，其他藩王都要敬朱樉一頭的。

  而此時，朱檀卻對朱樉毫不客氣，甚至一張嘴，就陰陽起朱樉側妃鄧氏被處死的事情了。

  朱樉聞言，頓時被氣的渾身發顫。

  「朱檀！現在是在軍中！父皇命我為此次北伐的征北大元帥，你敢如此頂撞於我？信不信我用軍法治你！」

  朱檀冷笑一聲，道：「父皇可還說了，秦王朱樉雖被委以北伐主帥之名，然其實僅為虛銜。軍中諸務，悉由征虜大將軍、宋國公馮勝總理。臨軍之際，藩王之尊不足道，皆需唯令是從！

  秦王，你算得哪門子的北伐大軍主帥？你跟本王同為在軍中帳下聽令的小兵，又有什麼資格以軍法處置本王？」

  秦王被朱檀懟的啞口無言，只是憤怒道：「我為兄，你為弟，你怎可如此忤逆，不顧尊卑！」

  朱檀冷冷道：「你我都是父皇親子，談何尊卑？

  朱樉，這句話本王奉還給你，沒了父皇庇護，你什麼也不是！

  本王的魯王衛好歹能建立功勳，不知你的秦王衛有何本事？

  今日本王也明明白白告訴你，你的兄長身份在本王眼裡，一文不值！

  你敢居高臨下地教訓本王一次，那本王就駁斥你一次！

  惹急了本王，咱們不妨帶著各自所屬軍士，兵戎相見！」

  話音落下。

  馮勝忍不住皺眉怒道：「放肆！兩位殿下！北伐當前，不可再爭吵！」

  此時。

  馮勝心中已經叫苦不迭了！

  以前北伐，帶著兩三個藩王，已經夠頭疼了。

  好歹那些藩王之間都還有個體面在。

  譬如帶著晉王和燕王。

  雖然晉王總是欺負燕王，但燕王朱棣好歹願意忍氣吞聲，不至於爭吵過度，甚至鬧到要兵戎相見的地步。

  儘管如此，有時候，兩個藩王一吵架，馮勝也是頭皮發麻。

  →

  畢竟，國朝有規矩。

  藩王地位在公侯之上，正常情況下，公侯見到藩王都是要行禮的。

  即便朱元璋給他特權，允許他在軍中的時候節制諸藩王，但他又怎麼敢真的大咧咧地節制這些無法無天的藩王？

  老朱卸磨殺驢的脾氣，別人不知道，他這個從月末就跟著朱元璋打天下的老臣，能不知道嗎？

  即便自己做事情小慎微的，還說不定哪天就被尋這個罪名下大獄呢，何況是招惹這些藩王了。

  到時候人家記恨起你來，向皇帝一告狀，人家是親父子，自己這個外人豈不是一告就倒？

  眼下這幾句話已經算是馮勝最嚴厲的警告了。

  畢竟朱檀說的話也夠離譜的，大軍剛剛出征，竟然要跟秦王火併！

  朱樉聽到朱檀的話，也徹底驚了。

  他沒有想到，這個十弟竟然如此大膽，一言不合就要帶兵跟自己玩命！

  這一下子，秦王的底氣就不足了。

  自己雖然是所謂的大宗正，也是諸王之長，但實際上，朱元璋可從來沒有給自己高於其他任何藩王的地位。

  反而倒是朱檀，如今地位權力都特殊的很，甚至可以堪稱史上最強藩王了。

  他可以自己徵兵，可以自己統管民政，決定官員任免，還可以隨意出入藩地。

  而且他還有所有藩王都沒有的雙俸待遇！

  這些權力如果交在秦王朱樉的話，朱樉甚至敢去跟大哥掰一掰手腕，爭一爭儲君之位。

  而放在朱檀身上，因為排行第十的緣故，而朱檀又不是孝慈高皇后的嫡子，所以爭儲是沒有希望的。但即便是沒有爭儲的希望，也足以看得出皇帝對朱檀的寵幸和信任。

  在這種情況下，朱樉其實是沒有什麼資格和朱檀爭的。

  原本他覺得自己可以仗著兄長的身份地位，壓朱檀一頭，甚至借著壓制朱檀讓其他人尊重自己。

  卻沒有想到，朱檀完全不吃自己這一套，反而將自己秦王的臉面徹底拉了下來！

  朱樉怒道：「你你.你豈有此理，簡直無可救藥！」

  朱檀冷哼一聲。

  「還請秦王殿下好自為之，出了塞外，沒人會再慣著你！」

  朱樉被朱檀懟的說不出話來。

  其他藩王看到，只覺得心裡暗爽。

  平日裡朱樉就總是擺他二哥，或者大宗正的身份地位，處處都想壓兄弟們一頭。

  對朱樉不服氣的藩王多了，只是大家平日裡尊重他這個嫡次子的身份，更何況朱元璋也總喜歡強調長幼尊卑，所以大家一直都是忍氣吞聲的。

  即便是朱棣有時候也一不小心就會被朱樉逮到機會訓斥一通。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像朱檀這樣，硬剛朱樉，甚至搞得他下不來台。

  馮勝，郭英等人對諸位藩王的反應都看在眼裡。

  心裡忍不住暗暗搖頭。

  孝慈高皇后是何等好的人緣？按理說，他的嫡次子雖然身份地位和受尊重程度不如嫡長子朱標，但起碼也應該是諸王當中最受尊敬的。

  誰能想到，現在兄弟們卻樂見他丟臉。

  郭英微微嘆了口氣。

  秦王跟魯王這樣僵持著總歸不是好事，這個台階還是自己給吧。

  郭英對朱樉笑道：「秦王殿下，如今畢竟是出征在外，大家心裡難免都有些火氣，說白了都是為了國家，為了北伐大軍好嘛！大家都各退一步，不要再爭執了，好嗎？」

  如果是正常的勸架，郭英還會說朱檀有一些小問題，讓朱檀給朱爽道個歉，這件事情就此揭過，那朱樉的面子肯定有了，也能下得來台。

  然而。

  郭英卻知道自己這個外甥，脾氣比秦王只差不好。

  朱樉頂多是色厲內荏，嘴上吵的厲害，實際上卻不敢動真格的。

  朱檀卻是真被惹急了，就真敢殺你全家的主兒

  所以他是不敢說朱檀有任何問題的，否則只會激怒朱檀，讓整個事情更加難辦。

  朱樉聽到郭英的話，輕哼一聲，道：「本王也是為了大明！畢竟軍中無戲言，像老十這樣張口就來，說什麼魯王衛可以在半天之內攻下通州城！若是大軍當了真，現在就衝過去被擋在通洲城下怎麼辦？這不是貽誤軍機嗎？」

  周王朱橚聞言，忍不住道：「二哥，你聽弟弟一句勸，不要再爭了！

  老十是個老實人，他說能半天打下來就一定能的！！」

  齊王朱榑站在周王朱橚身邊，聽到他的話忍不住眼皮狂跳。

  這朱老十是老實人？

  怕不是你周王殿下才是老實人吧？

  當初在應天城，這朱老十跟自己稍微起了點爭執，不但把自己的馬殺了，甚至還將自己的十幾名衛士也都殺了個乾乾淨淨！

  你說這種人是老實人！

  你是不是沒見過老實人長什麼樣啊？

  秦王朱樉聽到朱橚的話，冷冷道：「怎麼？老十吹牛你也信？」

  話音落下。

  朱檀冷笑一聲。

  「宋國公！本王在這裡立下軍令狀！若是魯王衛在半天之內不能攻下通州城，請宋國公斬我朱檀的頭便是！若是攻下來了，請宋國公將秦王殿下的頭斬下來，以正軍心！」

  馮勝聞言，忍不住滿臉苦笑。

  祖宗啊！

  你可饒了我吧！

  《皇明祖訓》里怎麼說的？

  皇親貴胄犯了法，都不能與庶民同罪，一應的定罪權都要由皇帝親自定奪。

  自己長了幾個腦袋，敢去砍你們這些藩王的頭！

  朱樉冷笑一聲道：「老十，你別扯那些沒有用的！這天底下，除了父皇，誰能砍藩王的頭！咱們不如打賭打點實際的！

  這通州城若真能在半天之內被攻下，我便輸你十萬兩銀子！

  反之，你便輸給我10萬兩銀子，如何？」

  朱檀聞言冷笑一聲。

  「這個賭注好！不過秦王殿下只拿得起十萬兩銀子嗎？對不起，這么小的賭局，本王不屑於參與！要麼一百萬兩銀子，要麼免談！」

  朱檀的話音落下，所有人臉上都露出了苦笑。

  這朱樉是豬腦子吧？

  你跟富甲天下的魯王殿下打賭打錢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