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國柱身子往後一仰,靠在了椅背上,說道:「裴大人可曾聽說過一家名為虎字旗的商號?」
「虎字旗是大同本地一家商號,在宣府大同一帶十分有名。」裴鴻說道。
虎字旗是大同最大的商號,他這個巡按御史哪怕剛到大同上任,就已經不止一次聽到自己的長隨提到這家商號。
楊國柱笑了笑,說道:「裴大人說的沒錯,虎字旗的名氣確實不小,可裴大人可知虎字旗背後的東主是誰?」
「用不著你在這裡來考本官,本官清楚,如今的新平堡守將劉恆就是虎字旗背後的東主。」裴鴻語氣淡淡的說道。
正因為知道新平堡守將是虎字旗的東主,他才會在剛上任不久便帶長隨一起去了新平堡。
楊國柱點頭說道:「裴大人說的沒錯,但裴大人可知虎字旗最賺銀子的生意是什麼?」
「你到底要說什麼,不妨直說,用不著在這裡拐彎抹角。」裴鴻臉上有些不耐煩。
楊國柱笑笑,說道:「裴大人快人快語,那本將就直說了,虎字旗最賺錢的生意是走私蒙古,可以這麼說,虎字旗是邊鎮裡走私買賣做的最大一家。」
「楊副總兵既然知道虎字旗與蒙古人走私,為何不上奏朝廷,莫非楊副總兵在裡面有什麼牽扯。」裴鴻瞥了楊國柱一眼。
走私買賣這麼大的一注財源,他不相信楊國柱這樣的武將會潔身自好不去沾染。
楊國柱微微一笑,道:「裴大人說的不錯,本將確實分潤了一些好處,用虎字旗的說法叫做吃紅利,而有資格吃紅利的人上到巡撫大人,下到邊堡小旗,可以說大同官場上上下下,都在走私的事情上吃紅利。」
「這麼說楊副總兵是到本官這裡,是替新平堡守將來說話的?」裴鴻眼睛微微一眯。
從楊國柱的話里,他聽出來,虎字旗用銀子在大同官場編織了一張大網,怪不得他前腳剛招惹到新平堡守將,巡按衙門馬上就變得門可羅雀,再無大同官員上門。
楊國柱微微一搖頭,說道:「裴大人誤會了,本將怎麼替那劉恆說話。」
「那你來本官這裡要做什麼?炫耀虎字旗走私生意上有你一份紅利嗎?」裴鴻臉色難看起來。
心中在想,若是之前他不做出針對新平堡的舉動,虎字旗的走私紅利會不會也有他一份。
千里做官只為財。
在京城做了這麼久的窮御史,好不容易外放地方做上一任巡按,他不希望還和在京城時一樣,做個兩袖清風的官。
楊國柱看出裴鴻不太高興,淡淡一笑,說道:「裴大人多心了,本將沒有這個意思,之所以來見裴大人,是想和裴大人聯手。」
說著,他看向裴鴻。
裴鴻眉頭一蹙,道:「楊副總兵的話本官聽不懂,楊副總兵要是沒什麼事就請回吧!本官還有公務在身,就不陪楊副總兵了。」
一個在大同官場備受打壓的副總兵,他不覺得這樣的人有資格跟自己聯手。
「裴大人之所以能來大同,背後是汪先生出力吧!」楊國柱語氣淡淡的說,手指在桌上輕輕叩打。
裴鴻聽到汪先生幾個字,一臉警惕的盯著楊國柱。
他與汪文言的事情,京城內知道的人都不多,更不要說大同這裡的官員了。
楊國柱繼續說道:「裴大人不用擔心,告訴本將裴大人與汪先生關係的人,是汪先生的熟人,所以本將和裴大人之間有著天然合作的基礎。」
「本官憑什麼相信你!」裴鴻皺著眉頭說。
楊國柱笑道:「整個大同,除了本將之外,裴大人覺得大同官場上還會人幫你嗎?當然,大同還有宗室在,裴大人也可以選擇和宗室合作。」
「你什麼意思?莫非你覺得本官會做出大不韙的事情。」裴鴻臉一沉。
外臣與宗室來往是犯忌諱的事情,一經查實,就算他背後有東林黨撐腰,也救不了他。
楊國柱說道:「汪先生把裴大人弄到大同來,是為了攪亂大同,從而起到對付魏閹的目的,本將留在大同,也是為了對付魏閹在大同的人,所以裴大人與本將的目的一樣。」
「你要對付誰?劉巡撫還是麻總兵?」裴鴻好奇的問道。
雖然楊國柱在大同受到總兵的打壓,可在大同也是位高權重之人,手中握有重兵,能夠威脅到楊國柱的人,除了大同巡撫和總兵外,他想不出還有什麼人。
「都不是。」楊國柱輕輕搖頭。
裴鴻又道:「難道是兵備道王大人?」
「新平堡守將劉恆。」楊國柱看著裴鴻說道。
聽到這個名字,裴鴻一愣,旋即說道:「劉恆不過是個小小的游擊將軍,楊副總兵想要對付他,還不是很容易,用不著來找本官合作。」
「不,這個劉恆才是裴大人破局的關鍵。」楊國柱說道,「裴大人不要小看這個劉恆,大同正因為有了他,大同官場才上下串聯起來,可以說他就是大同官場核心人物,只要解決了他,在對付劉巡撫就簡單了。」
裴鴻眉頭擠在一起,道:「本官憑什麼相信你說的?再說了,一個小小的游擊將軍,又怎麼會有這麼大能量做到串聯大同官場上下。」
雖然他感覺楊國柱說的可能是真的,可他還是不願意相信一個被招安的游擊將軍會有這麼大能量做到這些事情。
「說了這麼多,嘴有點干,本將來這麼久,可是連口茶水都沒有喝。」楊國柱笑著說道。
裴鴻對自己的長隨說道:「去給楊副總兵沏杯茶水送過來。」
長隨答應一聲,退了出去。
待長隨離開,裴鴻又道:「本官不太相信一個游擊將軍能把整個大同官場的人綁在一起,楊副總兵這麼說,想必手中時有證據了。」
「沒有。」楊國柱一搖頭。
裴鴻臉一沉,道:「楊副總兵莫非在消遣本官。」
「裴大人別急,聽我細說。」楊國柱說道,「千里做官只為財,別看劉恆只是一個小小的游擊將軍,他卻抓住了這個財字,用銀子把大同上下的關係打造成一張關係網,裴大人不管對付這張關係網中的哪一個人,最後都要受到關係網上面所有人的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