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這浩浩蕩蕩的抬棺隊伍行走在大街,消息如風一樣向四面八方擴散。
僅僅一個上午,這件事情就已經傳遍了京城,所有人都知道三十位忠臣死諫,只求皇太孫焚書坑儒。
然後又百官附議。
皇太孫迫於無奈之下,只得同意,於是朝廷下詔,焚書坑儒!
死諫之臣,一律追諡。
隨著朝廷的告示張貼出來,整個京城算是徹底炸開了鍋!
上面講述了一下焚書坑儒的原因,巴拉巴拉說一堆,然後朝廷決定順應民心,焚書坑儒。
最後面那兩條才是最重要的。
即日起。
凡自稱儒生者,殺!
凡研習儒學者,殺!
這兩條明顯就有很大的漏洞擺在那裡,就看儒家有沒有聰明人了。
第一條,只要你說你不是儒生,那你就能活!
第二條,你藏儒學典籍沒關係,但是你不能讀。
如此一來,既保證了孔孟之言不會徹底消失於歷史長河,又對儒家造成了毀滅性打擊。
最起碼明面上做到了焚書坑儒。
「朝廷昏庸無道,不敬聖人,不遵聖言!朝廷有奸臣!」
「沒錯,我等儒家學子請命,朝廷必須收回這道旨意!」
「焚書坑儒,乃誤國誤民之舉!朝廷昏庸無道啊!」
「諸位同袍,我們一定要奮起反抗,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
「反對焚書坑儒!反對百家爭鳴!反對追諡奸臣!」
「悖祖悖宗之輩怎配追諡?欺師滅祖之徒也配國葬?」
「禍國奸賊,也配國士無雙?」
京城,數以萬計的儒家學子直接拉著橫幅遊街示眾。
對朝廷的決策表示抗議。
直接舉行了浩浩蕩蕩的遊行示威。
這件事也立馬被人匯報進宮,「啟奏殿下,宮外數萬儒家學子遊行抗議,要朝廷收回旨意!您看怎麼處理?」
首輔大臣馮勝收到消息,連忙來向朱允熥稟報。
朱允熥聽到這話,微微點頭,但沒有回答,只是反問馮勝,「孤只看見了反賊,你看見儒生了嗎?」
「臣也沒看見,臣看到了一群逼宮謀反的亂臣賊子!」馮勝立馬領會了朱允熥的意思。
朱允熥嗯了一聲,「那首輔大人還在這裡幹什麼?一群逼宮之徒,敢跟朝廷甩臉色,不殺留著過年?」
「臣明白了,他們誹謗死諫忠臣,意圖逼供犯上,皆斬!不過把他們留著做苦力會不會更好?」馮勝建議道。
朱允熥反問,「一群肩不能挑,手不能扛,活著浪費空氣,死了浪費土地的傻子,讓他們做苦力?別浪費朝廷糧食!」
這群人已經讀書讀傻了,廢了。
看不清局勢的人,就只有死。
有人得說了,死諫,難道就不是在逼宮?就不是以下犯上嗎?
但是,那又怎麼樣呢。
人性的本質就是雙標,無論基於何種標準之下,人都會有雙標的時候,人只要有執念,有利益,有立場,就無可避免雙標。
因為人的自私是天生的,因為人有自己的一套歪理,這套歪理符合他的所有利益,也符合他的所有心情。
但凡你的所作所為,所言所語有一點不符他的心情和他的利益,那你就是錯的。
雙標的人一貫的作風就是對自己的寬鬆,對別人苛刻,他們心中有兩套道德標準,哪套對自己有利,哪套就是對的。
孔有德他們死諫符合朱允熥的利益,朱允熥說他們是忠臣,這個基調定下來,那他們就是忠臣。
儒學抗議,不符合朱允熥的利益,那他們就是亂臣賊子。
自古成王敗寇,沒有絕對的對錯。
朱允熥有滅掉儒家的實力,朱允熥說什麼都是對的,可若是朱允熥敗給了儒家,那朱允熥什麼都是錯的。
人最蠢的事情就是去和別人爭論對錯。
只要拳頭足夠大,那麼一加一也不是非得等於二。
「臣明白。」
說罷,馮勝行了一禮,轉身離去。
馮勝倒是沒有朱允熥考慮得那麼多,馮勝也不想去評判心學和儒學誰對誰錯,因為維護朱允熥的利益,就是在維護淮西集團的利益。
而且儒學遊行示威,是在給朝廷甩臉色,就這一條罪名,說你個藐視朝廷,就是死罪!
藐視公堂尚且挨板子。
更別說藐視朝廷了,而且還是聚眾鬧事,影響治安,破壞京畿安定,擾亂百姓生活,簡直罪不容誅!
所以馮勝也不介意用他們的血,提前為明年的楓葉積點顏色。
「馮伯伯,你不覺得我太嗜殺了嗎?一旦這個命令傳下去了,天下會有很多人死,其中無辜的人也很多。」朱允熥叫住了馮勝。
這次沒有稱首輔大人。
轉身離去的馮勝聽到朱允熥的話,又轉過身來。
「殿下就是大明的天,殿下的意志就是眾生的命運,這個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無辜而死的人了,殿下您不應該對他們有所憐憫,在這個世界,弱者就是要被強者踐踏的,如果不想被踐踏,只能自己變得強大,不掌握權力的人,就如同那地里的韭菜,只能被鐮刀割了一把又一把,而掌握權利的人,就是那把鐮刀,殿下就是握住鐮刀的那個人。」
馮勝微微一笑,沒有覺得朱允熥嗜殺,強則強,弱者亡,一直是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的生存法則。
「馮伯伯當真是這麼認為的嗎?還是說不敢說實話?」朱允熥笑著詢問道。
「人命,從古至今都賤如螻蟻,殺便殺了,不是我的話殘忍,而是這個世道本就殘忍,平凡就是罪過,弱小就是原罪!」馮勝捋了捋鬍鬚,並沒有跟朱允熥粉飾太平。
為君者,必須要狠!
「那你對儒家遊行示威這件事情怎麼看?」朱允熥來到馮勝身邊問道。
馮勝只是淡淡一笑,「一個笑話罷了,在強者面前,弱者的咆哮就是個笑話,殿下,您要知道,只有弱者才會同情弱者,而強者是非常討厭且嫌棄弱者的。
如果天下儒生沒讀傻,那他們就會自己遠離這群憤怒遊街的弱者,因為有時候遠離弱者,也是一種避凶,一群弱者的憤怒,最後的結果只會是濺自己一身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