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上前為藍玉解下了荊棘，扶起了藍玉。
「陛下，臣真的知罪。」藍玉開口道。
生怕朱允熥不信，畢竟朱允熥剛剛的語氣，一點兒也不熱情啊。
「朕知道，此番你平定北元，北定蒙古，也勞苦功高了，大伴。」
朱允熥看向郝有錢。
郝有錢連忙應下，「奴婢在。」
「擬旨，朕承天啟運，致力於大明開疆拓土，江山穩定，茲有涼國公藍玉，北定蒙古，開疆萬里，功勳卓著，著即改封梁國公，加尊上柱國，開府儀同三司，賞黃金萬兩，白銀十萬兩，錦緞十萬匹，以彰其功，欽此。」
朱允熥念完，揮揮手示意藍玉下去，隨後轉身朝御座走去，不再理會藍玉，眼中頗有些失望。
聽到朱允熥的封賞，藍玉整個人都愣住了。
改封梁國公？
不封王嗎？
「是，梁國公請吧。」
郝有錢應下，隨即請藍玉離開。
「陛下。」藍玉想問問這是為什麼。
「梁國公！請吧。」郝有錢再度開口道。
見此，藍玉低著頭拱手道，「臣告退。」
說完，離開了乾清宮。
郝有錢送藍玉出門，「梁國公，不是奴婢多嘴，陛下將您封王的聖旨，這幾天反反覆覆拿出來了八次，一直在等您，可是您的話讓陛下很失望，奴婢言盡於此，梁國公慢走。」
郝有錢見到了朱允熥的猶豫，朱允熥想給藍玉封王，但是奈何藍玉不爭氣啊。
不對，是他的義子不爭氣。
郝有錢說完便進了乾清宮，獨留藍玉一人站在了原地。
郝有錢把這話告訴藍玉，就是向藍玉表明，朱允熥不是不給你封王，甚至連給你封王的聖旨都寫好了，但是你的處理方案讓朱允熥很不滿意。
封王……與你擦肩而過。
如果郝有錢不說這話，在藍玉的義子鼓動下，藍玉可能就會覺得朱允熥容不下功臣，甚至害怕鳥盡弓藏兔死狗烹。
皇帝貼身大伴平時是不會表態的，他一表態，他的態度就代表皇帝的態度。
然而，藍玉並沒有想明白這一點。
藍玉沒想通，自己在洪武時期，功勞就已經大到可以封王，只是朱元璋不封異姓王。
這次自己立這麼大的功，朱允熥為什麼不給自己封王？
說義子的事情，自己不也處理了嗎？
「外患一平，鳥盡弓藏，哈哈哈哈，無情才是帝王家啊，屠龍者，終成惡龍。」
藍玉抬頭看了眼乾清宮的牌匾，哭笑著離開了。
覺得是自己給朱允熥把北元這個大患平了，以後就用不到自己了，所以要雪藏自己。
朱允熥坐上那個位置，還是成了朱元璋那樣猜忌功臣的皇帝。
回想自己保著朱允熥一路坐上皇位，把九族別腦袋上把朱元璋從龍椅上拉了下來，一路上又給朱允熥平孔家，擔滅儒罵名。
最後一舉掃蕩整個蒙古。
臨了……竟沒封王。
自己的功不大嗎？啊？
乾清宮的窗口，朱允熥看著藍玉離去，也聽到了藍玉的那些話。
「朕沒有讓功臣鳥盡弓藏，實在是你義子太不爭氣了。」
朱允熥喃喃自語，看向了手上拿著的錦衣衛密報。
全是關於藍玉義子的情況，基本上都在扯虎皮拉大旗，頂著藍玉的旗號一再挑戰國法的底線。
若是藍玉封王，他的義子們絕對更加目無王法。
到時候只會把藍玉害得更慘。
朱允熥以為藍玉義子參與通敵叛國這些事，能讓藍玉明白他的義子該好好處理掉了。
可是，藍玉沒錯全部處理。
甚至藍玉留下來的那些義子，是最狂的。
因為那些義子都是跟藍玉刀槍劍雨里滾過來的，和藍玉關係也最好。
扯著藍玉的大旗干出來的事情也最多。
「陛下，梁國公離開了。」郝有錢進來稟報導。
「大伴，你說朕這麼做是不是不公平？」
朱允熥詢問郝有錢，但更像是問自己。
郝有錢回答道，「陛下，是對梁國公不公平，但不公平總好到日後抄家滅族的好。」
「是啊，朕這麼做，何嘗不是對他的另一種保護呢？朕似乎有些明白了身為帝王的無奈，那種無奈無法跟人訴說，高處不勝寒啊，朕的旨意一下，此後朕就只是他的陛下了，那句外甥孫是再也聽不到了。」
朱允熥喃喃自語，看著手上錦衣衛的密報，愈發覺得煩心。
將密報扔到了桌子上。
「陛下，梁國公的話大逆不道，若被有心人聽到恐怕……」
郝有錢提醒道。
朱允熥擺擺手，「今兒個他是委屈了，還不能讓他說嗎？唉，傳旨錦衣衛，密切盯緊梁國公義子的情況，隨時匯報。」
「是，若是他義子蠱惑梁國公犯上，該如何？萬一梁國公反了……」郝有錢說著，低下了頭，不敢再說。
「那就把那道追封梁國公為王的聖旨拿來蓋印吧。」
朱允熥的話，讓郝有錢默默為藍玉擔心了起來。
朱允熥也突然眼皮子跳了起來，似乎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莫名有種不好的感覺。
藍玉被改封梁國公的旨意沒多久就公布出去了。
這還是這一次功臣名單第一個有賞的。
許多人臉色微變，朱允熥早早就有要封藍玉為王的架勢。
在朝堂上就可以看得出來。
本以為藍玉這次能順利封王，沒想到最後竟只是改封。
這其中肯定有不為人知的事情。
不少人開始打聽情況了。
至於藍玉，他整個人渾渾噩噩，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完全不記得自己究竟是如何一步一步挪動著沉重的腳步回到家中的。
一路上，藍玉的腦海里不斷閃爍著朱允熥下旨改封的畫面，仿佛有一把無形的利刃，一次次無情的刺向自己那顆期望滿滿的心。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當藍玉終於踏入家門時，他像一隻受傷的野獸般，一頭栽倒在客廳椅子上，然後叫人拿來美酒，隨後順手抓起美酒，大口大口地灌進嘴裡。
試圖用酒精來麻痹自己那痛苦不堪的靈魂，一杯接一杯，一壇又一壇，他只想讓自己沉醉其中，忘卻所有的煩惱與憂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