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遺詔是不是真的,取決於對朱允熥有沒有利。
若有利,假的也是真的。
若無利,真的也是假的。
「好了,王忠,你平身吧,傳達遺詔吧。」朱允熥看向王忠道。
這傢伙若識時務,就讓他出宮回老家,賞他金銀珠寶,房屋田地,榮養一生。
若是不識時務,那就去陪葬吧。
「無上皇遺詔,百官聽旨。」王忠站起身來道。
「無上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百官紛紛高呼。
李景隆瞥了眼朱允熥,目前看這樣子,應該是沒動殺心的。
「奉天承運無上皇,詔曰:咱死之後,著秦王操持喪葬諸事,晉王扶靈,燕王摔盆,一應諸事,三王共議定。
不許朱允熥進靈堂,把咱葬往鐘山,將痒痒撓給咱粘好,陪葬帝陵,後宮妃子,一律按大明律殉葬。
有子者,隨其子奉養於王府,不留宮中,此後大明若是遷都於北方,不得遷移咱的帝陵於北方。
北方太廟內,也不得立咱牌位,咱不與朱允熥共存太廟,享受血食祭祀,咱在南方一個人也落得個清靜,
咱與朱允熥,自此不論上窮碧落下黃泉,死生不復相見,此外,咱這一生,立過大功,也犯過大錯。
給咱立塊無字碑,上面不要書寫碑文,咱這一生的功過,就讓後人去評吧,布告中外,咸使聞之,欽此。」
王忠傳達了朱元璋的遺詔,百官譁然。
齊齊抬頭,震驚非常。
「矯詔!這是矯詔!本史官絕不奉詔!」
苟日德蹭的一下站起來說道。
媽的,這就是瞎幾把胡說八道的偽詔!
李景隆也站了起來,「我曹國公李景隆,絕不奉詔!」
「陛下自御極以來,對無上皇何等仁孝,尊奉為無上皇,期以天下養,無上皇怎會如此對待其嫡孫,這就是偽詔!我穎國公傅友德絕不奉詔!」傅友德也站了起來。
隨後,嘩啦啦一群人站了起來附議。
「我開國公常升,絕不奉詔!」
「我宋國公馮勝,絕不奉詔!」
「我信國公湯和,絕不奉詔!」
「我指揮使蔣瓛,絕不奉詔!」
「我等文武百官,絕不奉詔!」
開玩笑,這詔書要是遵行了,那還得了?
朱允熥背負的手都已握成拳,沒想到朱元璋臨死前,還給自己來這麼一招。
自己自奪權以來,起初根基不穩,限制了朱元璋自由,其餘一切不變,所有要求儘可能全部滿足。
自己根基穩固,稱帝之後,雖讓朱元璋遷出乾清宮,住往永壽宮,但自己連他自由都沒限制了。
哪怕後來再禁足朱元璋,也是他自己作的。
自己還讓馮太醫每隔兩天就去給朱元璋把脈,檢查朱元璋身體情況。
自己自問,對朱元璋很好了。
自己只是想在這最是無情的帝王家,多留一些情分。
「啟奏陛下!亂賊王忠,有負陛下信任,假傳遺詔,罪不容誅!請陛下降旨,誅他十族!」苟日德連忙請旨。
我大明江山執牛耳者·好聖孫·主江山沉浮之聖明開疆君主·掌天下乾坤之至仁至孝帝君·洪武皇帝和孝慈皇后嫡孫·孝康皇帝和孝康皇后嫡次子·開平王常遇春之嫡外孫·虞王朱雄英之嫡出親弟·手持傳國玉璽承接天命而定年號為承乾的大帝朱允熥,豈容你這個腌臢閹人在這裡大言炎炎,真真是罪不容誅!
是可忍,孰不可忍!
「當年家中易子而食的時候,咱家就沒親人了,何有十族可誅?」王忠自嘲的笑了笑。
自己連家人都沒了,何來十族?
苟日德跳出來,左手持書,右手持筆。
天不生我苟日德,史道萬古如長夜!筆來!
「王忠!無上皇視你為心腹,無上皇駕崩,你卻不隨駕而去,反而在這奉天殿上假模假樣擠出兩滴眼淚,木偶流眼淚,假仁假義,完全就是東扯葫蘆西扯瓢,故意找茬,你此舉是為不忠。
假傳遺詔意圖構陷陛下,簡直是老鼠騎在貓身上,好大的膽子!還說出無上皇與陛下這個親孫子死生不復相見的話來,真真是蚊子打哈欠,好大的口氣!你他媽就是個鱉下的卵,王八蛋!簡直是為不義!
所謂遺詔,更直就是盲人做拉麵,瞎扯!你一無詔書,二無人證,你本連說偽詔的資格都沒有,是我聖天子力排眾議的信你,你卻胡說八道,有負聖恩!哈巴狗咬月亮,不知天高地厚!此舉是為不仁!
跟在無上皇身邊幾十年,你不孝順君父也就罷了,反而在這裡離間祖孫關係,你蝙蝠身上插雞毛,你算什麼鳥?你這是大不孝!你矯詔不僅僅是和尚打傘,無法無天,更是把鼻涕往臉上抹,自找難看!
似你這般,不忠不義之徒,不仁不孝之輩,如何敢在這奉天殿上,在大朝會時當著滿朝文武,袞袞諸公的面矯詔?無上皇之遺詔究竟有沒有?若有,究竟為何?你他媽還不給我從實招來!」
今兒個的苟日德,強的離譜。
一邊拿筆哐哐往史書上寫,一邊哐哐懟王忠。
不枉昨晚做好功課了。
李景隆也是附和,「就是,你不是矯詔就是傳偽詔,你真真是欺心逆天,罪無可恕!在這青雲白日,朗朗乾坤之下,你就不怕遭天下恥笑,傳千古罵名嗎?」
「我作為史官,負責記錄真事兒,實事兒,一心公正,天地可鑑!豈容你在這裡胡言亂語,陷害聖天子!你這老賊簡直就是母雞生蛋咯咯叫,生怕別人不知道啊!你就那麼想千古留名?好!本史官成全你,給你在史書之上單開一頁!」
苟日德一邊說一邊寫,奮筆疾書。
朱允熥懵圈,不對勁,這劇本不對勁啊。
「苟日德,你不坐那寫你的史書,你出來罵什麼啊?快坐回去。」朱允熥捂臉,你這史官出來罵人,也算是千古無二了吧。
苟日德轉身向朱允熥拱手一禮,「回陛下,臣是看不慣這老賊污衊我聖天子!陛下自御極以來,一直都是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殫精竭慮,嘔心瀝血,此賊竟還矯詔污衊於您,臣實在是氣不過,還請陛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