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新的征程

  春暖花開,萬物生長。

  少女在客棧等待很久。

  悶了就靜靜地坐在窗邊,看看「女俠客」留給她的小說。

  她從朝陽升起等到漫天星光,然而她始終沒能等到男人的身影。

  一年之計在於春,家裡的農田還要伺候。

  她不得不跟隨父母,帶著幼弟離開客棧返回家鄉。

  回到家鄉的她會在村口駐足良久,去往那座破廟搜尋,路過男人拯救她的地方回味那個堅定帥氣的身影。

  一想到他「戲弄」自己的時候,她還會莞爾一笑。

  少女低頭凝視著他送的小刀,以及煥然一新的香囊。

  可是一天天過去,男人仍舊沒有出現。

  也許他去執行危險的任務,再也回不來了她聽說了曲阜、兗州的「大亂」,死了很多人。

  但她仍然不敢相信,他不在了。

  她堅信他會出現,因為他答應過春暖花開時,一定會回來。

  她就這般在家門前,村頭口,破廟裡,相思間,等啊等啊,像是一顆鎮村石,慢悠悠地度過漫長的每一天。

  小夥伴們也會來跟她頑玩耍笑鬧。

  夥伴們告訴她,孔爵爺被滅了門以後,管他們家收租的田莊老爺換了新聽說這些田莊老爺出自「坤幫」,後台關係硬得很,知縣老爺都不敢輕惹,比漕幫的子弟還要威風。

  不過坤幫的老爺說話還挺和氣,一來就准許他們過去五六成的地租降低到兩成半,交糧交銀的單位也變成「一坤」

  坤幫老爺聲稱「一坤」是坤幫的宗旨,他們做什麼事都是兩天半,兩年半,兩斗半·

  他們供奉的是偉大的「上古武魂·雞坤」。

  幫內研習一套坤拳強身健體,只要跟著學習兩年半的坤拳,就能成為坤幫的核心成員。

  少女第一次聽說「雞神」的時候,還以為說的是「生肖俠客」的阿吉,

  但隨後打聽一番才知道想岔了。

  夥伴們不知道坤幫是不是好人,以後會不會變臉加租。

  只知道坤幫把地租拉低到兩成半,不對,是一坤成,那就是做了天大的好事,各家佃戶也能喘一口氣。

  少女與小夥伴們玩耍得很快樂,但沒有過去那般快樂了,就像心口被宛去一塊,總覺得空落落的。

  忽然有一天,某個小夥伴隨口提到,在某個地方見過酷似阿吉的人小夥伴還表示那人應該不是,畢竟阿吉呆呆愣愣的,哪會是那般帥氣的俠客模樣。

  少女猶如被電擊一般渾身一凝,旋即拿起小刀與香囊,在小夥伴茫然的目光中飛奔著衝出房門。

  她沒想過那個人為何沒有第一時間來找她。

  她一門心思想再見他一眼,哪怕是幻覺也好。

  她來到第一次見他的破廟,果然瞧見一身熟悉的背影。

  她的視線漸漸朦朧,眼前的男人一點點模糊扭曲。

  恍惚間她好像看見一個蓬頭垢面的男人站在破廟門口,衝著她呆呆傻笑那個男人微笑著向她伸手,好似討要吃的和銅板,而她遞出去自己吃過小半的雜糧糰子。

  淚花順著臉頰滑落,這一剎那,少女的視線變得清晰。

  她仿佛回到那個下午,他呆呆述說著故事,戶外寒風呼嘯,屋內燃燒的柴堆啪作響。

  她看著蓬頭垢面的呆子,猛地油生濃烈的好奇心「傻大個,你叫什麼名字?」

  「阿吉。」

  他扭過頭,她迎頭對上。

  少女遇見俠客,正如一江春水向東流。

  那個男人摘下斗笠,猶如邀功一般扭頭瞅一眼自己放在案台上禮物,旋即對少女露出一個久別重逢的淺笑。

  「我回來了。」

  遼東,瀋陽。

  春雨浙浙瀝瀝地下。

  努爾哈赤時期修建的皇宮中,黃台吉冷冷地注視跪在跟前的諸位親王,

  貝勒。

  他並未說話,反而由漢官范文程代勞宣讀懲罰「多爾袞南攻不力,擅自分兵攻城拔寨,致使用左翼軍中圍慘敗。奪去十五牛錄戶口,貶為多羅貝勒,閉門思過—————·」

  「瑪占擾亂軍心,輕兵冒進,致使左翼軍損失慘重,理應問斬,但陛下皇恩浩蕩,念你勞苦功勞,免除一死貶為庶民,准你留莊九所、園二所,奴僕三十·····

  「豪格作戰不力—」

  所有參加南征的將領逐一被罰掉牛錄,削爵貶官。

  此次南下數萬八旗兵只回來一半,帶回來的錢糧珠寶、人口馬騾更是只有屢次南下的兩成。

  這已經不是失敗,而是努爾哈赤立國、黃台吉稱帝建號以來最為慘痛的大敗!

  損失的包衣和奴隸,還能通過劫掠周邊國家、部落獲取。

  可是滿洲大兵的丁口卻死一個就少一個,若沒有足夠的滿洲八旗震懾宵小,大清國的統治根基頃刻便會不穩。

  黃台吉很生氣,恨不得大鬧一場,把帶隊的幾個無能之將給宰了。

  可是他不能肆意妄為,霸主不能任由情緒左右自己的行為。

  他還要成就一番宏圖霸業,入關九州做天下之主。

  他自從登上汗位一來,時時刻刻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不管是真還是偽裝,他都要努力維持自己公平公正的「裁決者」形象。

  他一步一個腳印走到如今,小心翼翼地維持八旗貴族的平衡。

  他降服漠南蒙古,征服李氏朝鮮,北上搜捕索倫女真充實滿洲八旗丁口,勾連關內「走私商販」,儼然形成一個「對明包圍圈」,全方位壓制南朝。

  大清的國運蒸蒸日上,黃台吉本打算此次入關結束,就集結重兵包圍錦州,圍點打援進一步消耗南朝的氣血,最後徹底拔掉山海關外最大的「橋頭堡」。

  接著通過細作觀察關內動靜,只待形勢有變,就集結八旗大軍南下奪取天下。

  可惜今日一敗,打斷他數年以來的所有謀劃!

  他恨!但他忍。

  失敗乃成功之母,黃台吉經歷過很多失敗,但沒有一次被失敗擊潰過。

  這一次他也要熟練地吞下苦果,重頭謀劃滅明的方針黑旗軍。

  這個在去年底突然崛起的「悍卒」,比當年的南朝浙兵、川兵更加強悍,是他霸業路上的絆腳石。

  他必須除掉。

  他給所有潛伏在關內的細作傳令,務必快速收集所有關平黑旗軍的情報他要針對這伙強軍布置殺招。

  除去敵人不僅僅用刀劍,有時還能用紙筆。

  襄陽城郊十里。

  一支官兵與隨從組成的隊伍緩緩南進。

  忽然道路中間忽然爆發劇烈爆炸,裝載「貴人」的馬車被爆炸衝擊掀飛,口吐鮮血的貴人倒在車窗邊。

  百名賊兵喊殺著衝出落葉掩蓋的深坑,與貴人隊伍狠狠撞在一起。

  官道上喊殺震天,百名賊兵戰至一兵一卒,最後一人大吼一聲「天誅偽明」便拔刀自勿,寧死也不作俘虜。

  然而貴人死去的隊伍並未潰散,反而收拾一番繼續向南進發。

  待這支隊伍離開,後到的一支流民隊伍停在屍體前駐足良久。

  其中一人站出來看著屍體發呆,「久聞乞活賊好襲殺官僚士紳,今日一驗果然如此·.」

  「楊督師,我們是否繞路南下,暫避乞活賊鋒芒?」

  「不必,他們既以為這支隊伍護送的是我,那就不會再刺第二次。」楊嗣昌低頭瞧一眼自己的流民打扮,「乞活賊最重小民之利,扮做流民最好不過··

  楊嗣昌拄著一根木棍,抬手指了指前方,「繼續上路吧。」

  開封府境西南一處鄉村。

  窮苦的村民們仍在勞作,卻忽然收到稅吏提前下達的通知。

  從今年夏稅開始,每畝加派七分銀錢,而實際上朝廷下發的「練餉」派銀是每畝一分。

  經過省府縣吏的層層加派,竟從一分漲到七分,如果單單是七分的加派銀還不算多,十畝地也就七錢銀子。

  可是壞就壞在有些窮戶人家,一家人就要擔任數家「逃戶」的負擔,更何況稅差還會藉口兌換的銀兩成色不足,再要農戶加銀。

  幾番疊加之下,七分銀的加派錢已成不能承受之重,好似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無法承受重稅的農戶決定舉家難逃去投乞活軍。

  投靠「反賊」被捉住可能被處死,但要是留在原地種田交稅,全家人一定會被活活餓死。

  然而,貧窮小戶的見識沒有胥吏、差役高,後者早知道「加派」消息下傳後,會有不少逃民出現。

  他們提前請縣裡派遣快班與壯班,以及地方士紳編練的鄉勇一起堵住交通要道。

  但凡被捉住的逃民都會得到一頓毒打,有些人被活活打死,就這般曝屍荒野餵狗。

  而今年河南各地又有旱情加重的跡象,逃跑的百姓要麼被打死,要麼被催債的大戶逼得賣兒賣女、家破人亡。

  一時間全省府縣哀嚎遍野。

  天變了。

  窮苦的百姓不堪受辱,又不耐飢餓,不得不懸樑自盡,給家裡親人騰出一份珍貴的口糧份額。

  有些百姓想反抗,可是大明三百年積威猶在,他們不敢對抗朝廷。

  而且就地造反也打不過官差和縣兵,他們連像樣的鐵質兵器都拿不出,

  怎麼跟官兵斗?

  這時一個男人出現了。

  他帶看厚厚一疊黃紙與一箱道具,闖進貧窮百姓的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