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來都來了

  強軍的培養皆有跡可尋。

  如此精悍士卒沒有半年調養,半年強訓,一年半載實戰見血是不可能產生的。

  劉澤清屯兵山東數年,早年帶兵跟隨朝廷大軍追討過登萊造反的「李孔大軍」,之後再沒聽說過哪個賊寇造反。

  山東怎麼就會有「紅幣軍」這麼一號窩藏數年的賊寇?

  難不成他們在一直藏在山中,利用奸民屯田、打造軍械,積攢數年本錢才下山奪取州縣?

  可也不對啊。

  劉澤清心想兩千悍匪企圖造反的消息不可能完全保密,總會有一二個不容賊手的「良民」下山報信。

  可這些年一點消息都沒有。紅幣軍究竟從何而來!

  劉澤清不由得看向西面。

  難道是大鬧河南的乞活賊?

  他們不甘心在河南被朝廷大軍包圍,所以派遣一部精兵北伐京師,企圖牽制朝廷南下剿賊的大兵。

  那紅巾賊不成吸引圍剿的棄子了。

  劉澤清心說換做自己做「棄子」,早特麼率部上山落草為寇,亦或是招安為兵了。

  這兩千人到底被灌什麼迷魂湯,竟敢北上朝廷心腹之地自討苦吃。

  他們不怕死麼?

  劉澤清不知道紅巾賊為何不怕死,他只知道紅巾賊作戰兇猛,就要折在這裡轟隆兩聲炮響,劉澤清的火炮終於噴出炮彈。

  然而紅幣賊早就事先變作鬆散橫隊,縱使被實心彈打穿縱列,也只是合計傷亡十數人罷了。

  士氣昂揚的賊寇仍在前進,就像一堵堅實的鐵牆,勢不可擋縮短敵我之間的距離。

  只有衝到敵人跟前,「紅幣」猛士才能把鋼刀狠狠插進敵人的肚腸。

  第二輪炮擊也在一分半後響起,炮彈落在隊列中爆發一朵朵血色玫瑰。

  等到第三輪炮擊結束,紅幣賊開始提速衝刺,絲毫沒有半點遭受炮擊的膽怯他們打退騎兵,無懼炮彈,甚至面對結好陣列的官軍步卒也是滿臉躍躍欲試。

  劉澤清懷疑就算再來十門將軍炮也休想阻止他們前進一步。

  「前進!前進!前進!」

  待紅巾賊前進兩百步,後排被炮彈命中倒地的「屍體」顯現出來。

  饒是間隔數百步,劉澤清也能看見地上數個模糊的身影,居然還在動?

  他咪著眼觀察。

  那些身影拖著斷臂慘肢在地上緩慢爬行,身後的地面印下一道道血色難以察覺的血痕。

  他們為何重傷瀕死還要繼續前進,為何還想戰鬥!

  甚至有重傷者用長矛支撐身子站起來,他下的左腿被炮彈轟斷,如泉噴涌的血水迅速奪走他的生命元氣。

  他拄著一根長矛勉強走了幾步,還是緩緩倒下。

  但他在倒下的前一刻,將矛尖刺入胸膛,使身體與長予形成夾角維持平衡。

  他就算死,也要選擇站著死去。

  強烈的視覺衝擊幾乎擊飛劉澤清的腦子,渾身的雞皮疙瘩一起爆發。

  這是何等悍勇的「瘋子」!

  劉澤清心中驚呼,自己究竟再跟什麼「怪物」戰鬥。

  這特麼能是乞活賊的偏師棄子?確定不是成精的山妖?

  求援的探馬匆匆來報,「倪副將說將士們奔波勞累,還沒吃飯,等將士們吃飽喝足,他再派兵來援·.」

  「等他吃完飯我已經身首異處了!」

  劉澤清破口大罵倪寵這斯該死。

  雖然他戰前也懷揣著「死隊友不死自己」的想法,可是占便宜的不是自己,

  他就不願意了。

  正在此時,兩千賊兵猶如一把滾燙的戰刀從中切開奶酪,將數千官軍一分為一「殺!」

  紅巾賊越戰越勇,衝進陣線就肆意劈砍。

  「兩翼掩護兄弟前進,拿下敵將的狗頭!」

  「!」

  利刃劈向一兵的臉,濾鏡和諧下的藍色血液隨著刀鋒切割方向噴淋,濺落『何魯司』一身。

  他揪住敵兵的領口,恍若手持一面人形肉盾向前衝鋒數步,前方的敵兵慌亂躲開。

  「來殺啊!」何魯司狂吼一聲,猛地推開充當肉盾的死人,滿臉鮮血提著鋼刀環顧四周,尋找下一個敵人廝殺。

  玩家盡皆衝進明軍的鬆散陣線,他放眼望去無不是廝殺肉搏的混亂場面。

  刀劍劈砍,甲具碰撞,標槍劃破空氣猶如竹哨,箭矢插入血肉發出悶響,慌忙跑路的戰馬從身前飛速掠過。

  『何魯司』口鼻呼出略帶濕潤的水汽,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那草鞋刮擦路面的聲音漸行漸近,在他側後方凝聚成一幅虛擬站位。

  何魯司扭頭瞬警一眼,瞅見那人頭頂的紅色標識便心中瞭然。

  「找死!」

  何魯司反握鋼刀,還沒轉身就斜刺出去,掌心猛地傳來擊中鐵片的錯位感,

  接著便是刺入緩衝物的遲滯感。

  這一刀刺中布面甲的鐵片,進一步碾壓甲片的疊加處刺進敵兵胸側。

  若是再偏離數寸,就能刺入腋下無甲的軟肋。

  鋼刀抽回,一條血流汨汨流出,雖不是什麼致命傷,但就此剝奪小兵的戰鬥能力,也打掉敵兵的手中兵刃。

  一旁幾個官軍眼見夥伴被傷,憤怒的臉龐逐漸變得掙擰暴虐,如同發癲的狒狒一般抄刀衝上來。

  何魯司面對一打三的境況,並沒有傻乎乎的等著對方夾攻,而是踢出一腳,

  揚起地面的飛塵糊住一人雙眼。

  鋼刀帶著悽厲的尖嘯聲橫劈,如此凌厲的速度超出對手的預料。

  第二名官兵倉促間來不及抬刀格擋,便被鋼刀附帶的強悍力道砍破肩甲,直入血肉兩寸。

  沒入血肉的鋼刀向下釋放最後的力道,恐怖的力道震撼心臟肺腑,當場叫小兵暴斃。

  何魯司握刀回抽,這才發現敵人的肩骨死死卡主刀身,發出低低的咔嘧聲。

  剎那間,第三名官兵殺將過來,何魯司深感倒霉地咬咬牙,果斷放棄右手的鋼刀。

  他俯身一個翻滾拉開距離的同時,將剛才掉落在地的敵兵武器搶在手裡。

  他握緊刀柄,用力揮出一擊斜劈招架官兵的攻勢。

  兩刀相撞摩擦出斑點火星,兩人都覺得手腕震得發麻。

  官兵下意識後退數步調整戰鬥姿勢,滿臉震驚地上下打量這位紅巾賊頭目。

  官兵想不到這位裝備齊全的頭目單兵經驗相當豐富,非常熟練應對多人圍攻使用地面泥土暫時封鎖一人視野,再以迅雷之勢擊殺一人,隨後還能迅速抵擋第三人的進攻,並將對手擊退。

  這是何等強悍的單兵戰力與隨機應變能力,起碼也是打過幾年仗的精銳老兵!

  放到官軍序列就是將帥親兵中的精銳!

  不過這位官兵的感嘆到此為止。

  他作為總兵的親兵之一,也是山東地區數一數二的高手,完全有信心拿下此等悍賊。

  「受死!」

  小兵踏前一步,剛要跟何魯司進行生死對決,忽然全身一凝緊,一根長矛從他後脖刺入,矛尖從喉嚨刺出。

  小兵不甘心自己被偷襲而死,伸出手竭力想要抓取何魯司卻不得如願,懊悔卻無奈地癱軟倒下。

  「不要謝哥的支援,這是哥應該做的——·

  那名玩家衝著何魯司比了飛吻手勢,後者對他豎起中指表示感謝。

  「搶我人頭,你這人頭狗!」

  數千人撞在一起廝殺,不過幾個回合的交鋒,劉澤清便覺得中軍已然抵擋不住。

  紅巾賊的悍勇足能抵擋五倍的官軍,好端端的剿賊行動恍若變成「除妖作戰他可只是肉體凡胎,這還打個錘子。

  乾脆叫黑旗營那些敢打建奴的「戰狂」來剿滅這群瘋子吧。

  戰狂殺瘋魔,正是天生的對手。

  「撤!」劉澤清下令撤退,第一時間翻身上馬。

  待數百親兵騎上戰馬、騾子,劉澤清不等步卒們調轉方向,便果斷端動馬腹狂奔。

  至於此戰帶出來的小炮和一些軍械,就白白便宜賊寇算了。

  只要黑旗營南下擊敗紅巾賊,他就還有奪回軍械的時候。

  驚覺主帥「棄軍逃跑」的劉部士氣暴跌,被擁擠在最外圍的士卒忙不迭跟隨主將搶跑。

  原本還有些許抵抗的陣線瞬間演變成大潰敗。

  「劉總兵跑了!」

  「我軍敗了,我軍敗了!」

  「別殺了,我投降!」

  消極敗逃的聲音在戰場迴蕩,數千兵馬猶如林中驚鳥一鬨而散。

  眼見追殺敵將無望的何魯司當即修正軍令,「放下武器投降者可免死,讓敗卒給我們運輸物資!五百人南進三百步列陣,提防左翼明軍馳援!」

  僅僅付出半成傷亡的玩家向四周散出「捕獵」隊伍,將那些喪失戰意的潰兵一群一群驅趕回來。

  何魯司爬到一輛官兵糧車上遠望,時刻關注著另一部明軍的動向。

  若是那數千生力軍殺過來,耗費不少體力的玩家雖然不會敗,但也要付出相當大的代價。

  可誰料那明軍眼見友軍潰散,自己也乾脆調兵南逃。

  何魯司見狀趕緊補充命令,點數三個臨時番號,「你們騎馬去追擊左翼的明軍,務必打擊敵人的士氣,咬下一些俘虜回來———」

  右翼這片的戰事結束,一個個垂頭喪氣的俘虜像是牛羊一般被驅趕回來。

  甚至有些玩家按耐不住性子,還沒返回安全地帶,就在途中暴揍俘虜,美其名曰「殺威拳」。

  這時數十名騎著戰馬、驟子的玩家返回,身後跟著一百來明軍俘虜,駕馭著一輛輛好似裝載某種器械零件的馬車。

  「看看我們繳獲了什麼———」」」

  何魯司定晴一看,大約猜出這幾輛車上的零件應該能拼湊出重型投石機。

  他深知哪怕進入火器時代,這種投石機也多有使用。

  「既然來都來了,不如用這些重型投石機代替那些小炮,去打一打旁邊充州試試,要知道城內可住著魯王一家子,萬一拿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