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萬明軍堵死三面,又有玩家乘船封鎖濟水,一萬餘八旗步騎徹底淪為瓮中之鱉。
此戰雖然沒能按原計劃包個大餃子,但能吃掉兩部韃子有生力量也算不錯。
即使贏得最終勝利只是時間問題,李牧依舊沒有放鬆警惕。
他直勾勾地盯著逗留在十里開外的韃子,數萬清騎仍有一戰之力。
越是這種臨近勝利的關鍵時刻,越不能掉以輕心。
若是數萬清騎不顧傷亡圍殺過來,背靠濟水的韃兵就成了「活棋」,反過來內外夾攻勤王大軍。
好在清騎沒有決定拼死一搏,他們調轉馬頭向北緩緩離去。
這時候天空陰沉下來,涼颶的寒風在身邊呼嘯。
李牧望向北邊的天空,成片的烏雲推移過來,鉛色的厚雲推進得很快,半個天空很快便是昏暗。
「督師要派遣騎兵尾隨監視韃子的主力。」報信玩家沉聲說道。
「你去領三百玩家騎馬跟上去,記住!不要打亂七八糟的旗,就用我們的黑旗。」
「好嘞!」臨時被任命官職,玩家高興地連續後空翻,也算是當上正經軍官了。
望著黑旗鐵騎離去的背影,李牧緊皺的眉毛舒緩開來。
他的直屬步騎在此戰經過血火的錘鍊,徹底晉升為老兵,一個個的面相也由青澀惶恐轉變為沉穩冷靜。
此戰大勝過後,黑旗營的名聲從渤海到遼中平原將會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未來八旗與黑旗營遭遇,縱使八旗人數一比一,也不敢與黑旗營進行野戰。
什麼叫威震遼東,大概這就是了。
被包圍的一萬餘韃兵尚待處置。
敗卒們無論是全部殺死,還是收編部分,都是諸位大官與將領討論的問題。
李牧就不插手了。
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考慮。
此戰大勝之後,勤王軍少說斬獲一萬以上的兵首級。
按照盧象升一向公平的軍功分配,黑旗營能拿到幾千,其他將官也都各有封賞。
李牧暗付自己的武職還能再升,也許能升到副總兵,亦或是一鎮總兵。
更高的武職意味著更大的權限、更多的明面兵額,同時也會有限制與監視,
大小相制、太監監軍什麼的.
不過此時是明朝末期,任何對武官的限制與監視都成了擺設。
屢屢有武官抗命不前,聽調不聽宣,朝廷也拿他們沒辦法。
明末武將由此形成「忠君效命死得快,抗命自保升官發財」的氛圍。
李牧當然不去做那勞什子「亂臣賊子」,但他這位「大明忠臣」也不可能被朝廷諸公牽著鼻子到處調來調去,累個半死。
他也得找點藉口把一些玩家留在山東。魯西被韃子禍害數十日,已是兵力空虛,盜賊叢生。
他這樣的「大明忠臣」總得為天下分憂,為百姓剿匪。
玩家日後渡海攻打建奴,或是奪取,不對,是重振山東秩序也很方便。
正思考著如何合情合理地留下一部分玩家,李牧忽然瞧見玩家推著一門門火炮擠進包圍圈,「大夥都讓一讓,新鮮的大玩具來咯。」
聞聲的官軍眼見是黑旗大兵,紛紛默契地讓出一條條通道。
玩家陸續推移自家、友軍的火炮抵近包圍圈最前排,二十七門各種口徑的火炮抵近敗卒不到三百步。
每個玩家臉上都洋溢著興奮的狂笑,眾多P社玩家平日裡滿嘴「近距離炮決」,今日終於有機會將「霰彈炮決」付諸實踐。
「裝填彈藥!」
並非隊長的玩家擺出一副指揮官的派頭,上百名炮手飛速裝填火藥包與炮彈,就連霰彈也裝填雙份。
若不是野戰炮的炮口較小,樂子玩家恨不得把自己也塞進炮口,體驗一把飛天肉彈。
當所有裝填步驟結束,進入最後的點火發射環節,所有填炮玩家紛紛舉起點炮火繩,包圍圈中的玩家也忍不住衝過來,想搶奪「點炮」機會。
這時,數百親兵簇擁著督師與高起潛緩緩走來,高起潛陰柔的聲音脫口而出「住手!」
玩家看見一眾高官走來,卻並無恭敬膽怯,昂著腦袋歪著頭看過去,「怎麼個事?」
面對小卒的無禮,高起潛頓時露出不悅之色,「潰兵既無抵抗之力,准他們棄械投降也能免去兵禍,為何還要再添殺戮----擇其精壯充實各軍,也能補缺損失。以後遭遇東虜,陣前投降的也會多一些,諸位以為如何!」
「狗屁!韃子害我全家,又殺我兄弟!他們沒饒了無辜的百姓,吃了敗仗高喊幾聲投降就能免死充軍,天下哪有這好事!」
桀驁不馴的玩家誰人都不放在眼裡,別說區區高起潛,就算是朱由檢在此他也照不誤。
當面硬頂架得高起潛下不來台,他飽滿的臉龐頓時由赤紅轉為淡紫,活像被掐住脖子的肥豬。
高起潛雖是閹人,但奉皇命統兵數載,還沒有哪個將領敢不給他面子當場駁斥。
更別說區區幾個並無官職的小兵,他一揮手能便能喚出隨身的錦衣衛把小卒子砍成肉泥。
眼見高起潛處在暴走的邊緣,其他文官面露不悅之色,盧象升也不想殺戮過重,招降敗卒確實更好一些.··—
此時要麼造反徹底暴走到底開啟無盡戰鬥,要麼說服督師盧象升,駁回閹狗監軍的建議,日後有的是時間報復小人。
一位高情商的玩家趕緊走到督師盧象升面前雙手抱拳。
高情商小哥不愧是影帝級別的人物,情緒說來就來,兩行醞釀片刻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他飽含情緒地看著盧象升,「督師容稟,小子李四,本是遼東小戶,家有屋又有田,生活樂無邊,誰料那狗子侵入遼中原,殺我爺爹奪我田。我大哥舉兵抗建奴,反被子活捉來車裂。
我娘與姐貌美又心善,卻被狗子闖進屋,輪流糟蹋一百遍一百遍!
我李四被迫流落到山東,乞行在中原。誰料狗韃子實在太暴虐,數次入關來劫掠。
小人命大體格健,逃到豫南得留存,可憐我李氏滿門魂歸天。
為求報血仇唯有入伍黑旗營拼命練。
小人臥薪嘗苦膽,勤練熬筋骨,發誓把軍功顯,手刃韃子意志堅。
從此返鄉報仇伴身邊,我與狗韃滅門之仇不共戴天!」
說完一連串的背景故事,李四已是泣不成聲,其他官軍聞言不禁感同身受,
落下幾行淚來。
『李四』猛吸一口涼氣,收斂悲傷與憤慨,朝著盧象升重重抱拳,低下腦袋,「若督師執意招降我的滅家仇人,那就從小的屍體上踏過去吧!」
此言一出,一眾黑旗營的玩家也紛紛出列,雜亂地聲音此起彼伏。
「我等雖是小小丘八,身子骨卻硬朗如鐵,要想招降惡賊,就先把我們都殺了!」
黑旗軍悍卒滿臉憤薄,目光灼灼,仿佛燃燒著一團團熊熊烈火。
眼見黑旗營的悍卒齊刷刷表態,虎大威也站出來為黑旗營說話,「黑旗營八百猛士在濟南城下冒死突擊子貝勒,因此就救下的官軍不知多少,若招降這些仇敵,豈不是寒了忠臣義士的心?」
楊國柱站出來發言,「懇請督師下令殺光這些韃兵以安三軍之心。」
「末將附議。」王朴也隨波逐流。
就連左翼的勇衛營將領也站出來支持殺滅這支兵一一他們一直被清騎糾纏,整場戰役都沒什麼發揮,此時正好借著殺光敗兵的由頭分潤一些戰功。
一時間超過半數將領達成一致,高官們驚覺:若是他們堅持招降這批降卒,
黑旗營悍卒怕是要當場造反,其他將領甚至會冷眼旁觀。
督師深知就算拿出「王命旗牌」也壓不住這批驕兵悍將,更何況招降,先前才殺死眾多官軍的仇敵在道義上站不住理。
而丘八瘋癲起來也不會跟文官講什麼「仁義」的大道理。數萬悍卒亂起來整個山東、乃至中原都將糜爛。
「啊!」
此時人群中傳出一陣哀豪聲,眾人循聲看去竟是李參將。
他胸口正插著兩支箭矢,傷口處淚淚流出赤色的液體當然,他並非真的受了傷,而是靈光乍現的一步計劃,血水也是從戰死玩家身上弄來的血。
「將軍!」
事先通過指揮官語音得知消息的玩家們驚聲高呼,他們忙不迭地湧向受傷的大帥。
「不礙事———」李牧一邊說著撫慰的話語,一邊努力支撐著起身。
然而嚴重的「傷勢」奪走他大半的氣力,竟連起身也無法做到。
「不要讓盧督師為難,你們應當服從命令.」李牧抬起顫巍巍的右手,半掌殘留著血腥十足的鮮血。
他抬眼警了一眼那狗閹人高起潛,心說眼下當著數萬勤王軍的面不便動手殺人,過了當下有的是機會給閹狗做了。
李參將遇襲的消息很快傳遍周遭,黑旗軍勃然大怒。
其他官軍也盡生憤怒的復仇之心,若不是李牧出謀劃策,又有黑旗軍悍卒死戰,他們這場酣暢勝利背後的軍功賞賜如何能到手!
說李牧是此戰最大的功臣也不為過。
最大的功臣突遭韃子襲擊,一百多位中上層將官都忍不了!
「韃子都在暗中刺殺我將軍,你們還要招降死敵!」
「我看你們這幫坐慣衙門的老爺是忘了什麼叫殘忍,兄弟要不都反了!』
「住口!」李牧竭盡全力駁斥,「怎敢如此大逆不道!」
「將軍!這些酸子欺負我們!」悍卒們撲到李牧面前豪陶大哭,「我們給他們賣命,他們還要寒將士的心。他們不是人!走吧,我們回家,不給他們賣命了!」
「擅離軍營是死罪-—--」-你們難道忘了還要殺回故鄉的大願嘛?留住你的性命,日後我帶你們帶回家,帶你們祭奠你們家人!」李牧也留下淚水,旋即悄悄對玩家低語,過幾天找機會把高起潛給宰了。
黑旗將士之間的苦情戲感染一眾圍觀兵卒,憤怒與感人情緒交織在一起,他們紛紛朝著一眾文官監軍投去憤怒的視線一一要是哪個人說個不字,他們都願意拔刀把那人撕碎。
眼見一場兵變即將爆發,盧督師駁回監軍的建議,下令殺光這些敗卒平息土卒的怒火,再高呼軍醫前來給李牧將軍治療。
剛才還在哭泣、大罵的黑旗軍士卒恍若變了個人,擦去淚水,收斂怒容,齊齊整整地返回炮陣。
也有一些玩家有意無意掃視高起潛,心中暗暗發誓,只要找到機會就給你這狗東西做了。
「殺韃子!」
黑旗悍卒舉起火繩與火把點燃開炮的引線,二十多門火炮一齊噴出數百顆霰彈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