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槍手裝彈!」隊長的吼聲。
『章獻忠』與其他鳥手宛如在睡夢中聽見清脆的鬧鐘響鈴,條件反射似地摘下一枚紙包火藥,熟練地咬開紙包,將顆粒火藥快速傾倒至槍膛之內。
直到隨後些許火藥顆粒落入槍膛,玩家便像緊螺絲一般,掐住紙包鉛彈扭送入槍膛,緊接著從鳥底端抽出捅杆,將紙包鉛彈捅進槍膛之內輕輕壓實。
長斧支架嵌入地底一尺,數十名手持重型火繩槍的玩家平均裝填用時21秒。
裝填完畢的『章獻忠』抬起槍管放置長柄斧的頂端,左手握住斧頂靠下一寸的位置。
「裝填完畢!」章獻忠大聲吶喊,其他玩家也相繼吼出裝填完畢的聲音。
「保持住!」隊長壓低身子,擺出一副應對騎兵衝鋒的抵抗姿勢。
畢竟數百騎兵衝鋒的衝擊力並非血肉之軀能阻擋的。
無數根尖銳的長矛從腦側刺出,被護在予林之中的『章獻忠』屏息凝神,緊盯數百步外正飛速襲來的關寧騎兵,心中期盼著隊長下令開火的吼聲。
後續趕來的其他友軍發現這裡的「誤會」,紛紛騎馬飛奔而來。
後續的玩家興奮地大喊大叫,像是闖進慶典的熱鬧現場,恨不得自己也加入亂鬥。
楊國柱與虎大威則急得揮手大喊,「住手!都住手!」
然而雙方的面子都被架在火上烤,關寧軍在等黑旗營自行散開,玩家也在等關寧軍騎兵自己退散,雙方便在僵持中縮短距離。
當數百關寧騎兵踏進百步的安全距離,仍舊沒有減速的跡象,隊長果斷下令,「開火!」
數十名鳥手一齊幾乎在同一時間扣動扳機,嗆鼻的白煙猛地噴出,彈丸呼嘯著跨過百步戰場。
前排的戰馬中彈栽倒,被彈丸命中的騎手側身墜落,僅僅一個照面關寧軍便被打死二十餘騎兵。
打完一發的『章獻忠』立即摘掉火繩,將重的背帶掛在肩頭。
他雙手握住長柄斧,壓低身子,等待戰馬撞向隊友的矛尖失速停下來。
後排的拉弓聲忽然響起,二十幾名玩家張弓射箭,皆在指縫間夾住三四支箭矢,一旦射箭時全體急速射。
誰料步步緊逼的關寧騎兵強制勒停戰馬,數百騎兵前後擁擠,一時間數十名騎手狼狽墜馬。
「住手住手!」
幾個總兵、參將總算趕到現場,一邊大喊著別再放了,一邊衝到雙方的跟前充當障礙。
眼見象徵友軍的標識出現,兩百多玩家也就收起兵刃,憤憤地看向不遠處的關寧騎兵。
另一支關寧軍也緊跟著抵達,他們的將領祖大樂打馬上前,湊到幾位將官與小股黑旗軍跟前,「何故殺我兒郎!」
「怎麼,你自己沒眼晴看不出來?」一名玩家嫌棄地2了口唾沫。
混在前突隊伍險些被打死的祖寬騎馬踏出,眼見有老大撐腰,當即趾高氣昂地怒斥,「他殺我兵卒!我要這些手償命!」
「你黑旗營不過打了幾場勝仗,就敢濫殺友軍,真是好大的膽子!」祖大樂拔出腰刀在空中晃了晃,「再給你們幾次勝績,你們怕是要驕到天上去!」
另一個玩家滿臉鄙夷地看向祖家將,「友軍?哪裡來的友軍?我只看到一群匪徒騎馬衝過來,要殺我們搶錢!」
「我們只是在玩笑,哪有搶你首級的意思!」祖寬猶自強辯。
「那就是你們的戰馬受驚了,正好由我們的手給你們的馬壓驚。」一名玩家自顧自地裝填彈藥,旋即抬起鳥對準祖寬的戰馬,「不介意請你戰馬再吃一顆。」
「你!」祖寬氣得滿臉通紅,他的騎兵被人數劣勢的步卒奪走聲威,又增添幾分恥辱與沮喪。
其實諸位關內將領都不喜歡關寧軍的作風。
關寧軍常年在遼西對抗建奴,擁有豐富的對虜經驗,由此便覺得沒打過建奴的關內官兵都是菜雞。
他們入關協助作戰以來,常常搶奪友軍的首級,騎馬驚嚇友部,甚至驅使友軍給他們干雜活,鬧出諸多不愉快。
只是他們會積極賄賂上官,又確實有兩下子,所以總有上官在他們鬧出糾紛後拉偏架。
然而此次一向看重關寧軍的閹人高起潛,沒參與先鋒騎隊的任務,也沒機會來給「熊孩子」撐腰。
虎大威也不喜歡關寧軍,但他作為此次行動的「臨時總指揮」,還是要努力化解矛盾。
「這件事確是你部有錯在先,就當這些馬兵戰死,回頭我向督師給你們請來重重撫恤。」
「黑旗營殺我部眾,幾個撫恤銀子就完了?」祖大樂眉頭緊皺,臉上青筋暴起,握刀的右手愈發緊促。
虎大威剛想說,你還想怎的,便聽見身後傳來一陣低吼聲,「我看看怎麼個事。」
其餘五六百玩家騎著戰馬趕到,他們將關寧軍團團包圍,腋下夾著長矛、手中握緊長刀。
更遠的友軍也在附近遊走,可是八千騎馬隊連綿數里,根本擠不到跟前湊熱鬧,只能在外圍站在馬上望遠。
直到消息通過口口相傳遞過來,他們才知道是不可一世的關寧軍吃了,不由得暗贊黑旗營幹的漂亮。
要不是他們戰力不佳,他們也想狠狠教訓囂張的關寧軍一頓。
這些關寧軍的兵油子真是太可恨了!
「交十個手出來,這事就算了了。」祖大樂咬咬牙,像是下定決定一般呼出一口濁氣。
「什麼意思?」何魯司打馬上前,作為引導人欽定的千總官,他有義務為兄弟們的利益拼搏。
何魯司湊到祖大樂跟前,「你要跟我黑旗營火併?」
「我要給死去的兵士一個交代!」
「你要跟我黑旗營火併?我這裡還有七百九十二人,能把你關寧軍一換二你敢跟我打麼?」
「殺人償命!」
「你要跟我黑旗營火併!」
何魯司大吼一聲,所有玩家也跟著齊聲咆哮。
黑旗營全體將士滿臉亢奮,仿佛要爆發的不是自相殘殺的內鬥,而是愉悅大腦的精神享受。
大腦在渴望鮮血。
祖寬焦急地望向祖大樂,後者也像是被架起來,真要打的話未免損失慘重,
而且清兵的主力就在附近活動,打贏打輸都很糟。
若是不見點血,就這般灰溜溜地帶隊離開,關寧軍的臉就丟盡了。
「磨蹭什麼啊!快打起來啊,我還等著殺紅名呢。」拱火的黑旗營大聲眼見雙方劍拔弩張,虎大威趕緊打圓場,勸說各位不要動怒,但他嘴皮子笨,說來說去也整不出好話「滅火」。
何魯司駕馬與祖大樂並肩,忽然抓住後者的右手,把對方的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何魯司雙眼惡狠狠的,「老子現在給你償命的機會,要麼一刀抹了我的脖子,兩軍開始火併,要麼沒膽子就給老子滾!」
「?」祖大樂頓時驚了。
他第一次見一邊口出狂言,一邊把自己腦袋伸到鋒利刀片前的。
若是他手一抖,刀刃割破頸動脈,這人就會死。
「快砍啊!」何魯司賊大吼一聲,嚇得祖大樂右手一抖,那鋒利的腰刀已然割破皮膚滲出血來。
祖大樂環顧四周,黑旗營士卒皆是躍躍欲試的表情,仿佛他們真的渴望友軍火併,渴望無盡的殺戮與戰爭。
「這麼婆婆媽媽還是不是男人,砍啊!」周圍的黑旗營士卒叫罵起來。
怒吼聲,催促聲,竊竊私語聲,周圍黑旗軍嚴陣以待的凶戾殺氣恍若一把尖刀鑽進祖大樂體內,上下翻騰,左右亂攪,內外兼有的精神壓力最終壓垮他的膽氣。
他慫了。
他沒法像黑旗營那般不顧後果的瘋癲。
他使勁抽回那把防身的腰刀,然後收刀入鞘,生怕這刀刃砍出什麼事端,
「哼!給你機會你不中用!」何魯司輕蔑地撇撇嘴,朝地上狠狠一口唾沫。
眼見關寧軍收攏部眾退開,虎大威長舒一口氣,友軍火併的危機解除。
他也感慨黑旗營真是瘋狂,千總官竟敢把腦袋伸到別人鋼刀底下,就不怕別人真給他宰了?
不過經歷此事,黑旗營悍卒在內部的威風怕是要在關寧軍之上。
小小的插曲揭過,明軍通過百姓得知圍攻濟南城的清兵並不多,也沒瞧見主力的蹤跡。
這時明軍的將領便分成兩派,一派以關寧軍為首的,認為應該主動出擊,配合濟南守軍內外夾攻,打垮清兵的圍城部隊拿下大功!
另一派以楊國柱與少數黑旗營為一派,認為應當慎重觀察幾日,再等等後續大軍。
他們認為清兵主力可能就在周圍橫掃縣城奪取錢糧,若是他們這八千騎隊貿然進攻,很可能陷入腹背受敵的境地沒錯黑旗營內部也是兩派人,一派人只想殺韃子,什麼戰術軍略都不想用,
衝上去爆殺野豬皮就完事。
另一派覺得「戰狂」太保守,他們想等主力到來,利用濟南的複雜地形關門打狗,儘可能殲滅更多子。
「此地距離濟南也就三四十里,不到半日可達,先去瞧一瞧再做定議也不遲就在一眾將領達成一致要啟程之際,所有翻身上馬的黑旗營士兵忽然目光呆滯看向前方,右手齊刷刷抬起在空中劃拉,嘴裡還念叨著「新功能」、「戰旗復活」、「可以好好戰個痛快」之類的半和諧詞語。
像是中了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