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 遠渡重洋

  第610章 遠渡重洋

  東面,重洋之上,此時的鐵鉉與朱肅一樣,也有一種勞心傷神的疲累感。

  海面上烈陽高懸,襯著無邊無際的大海,顯得無比寬廣遼闊。溫和的海浪拍擊著寶船,偶有一條條海魚魚躍而出,顯得大海越發的美麗奪目,如此美景,足叫人心曠神怡。

  但就是這般動人之美景,卻教鐵鉉心中泛起幾分絕望:離開大明已有數月了,數月時間裡,他所看到的都只有海面,幾乎沒有見到其他任何的光景。船隻雖然在劈浪前進,但海面上並沒有其他的參照物,無論行駛多久,卻仍像是只停在原地,遠處的那道看似很近的海天交界線,無論如何前行,都始終保持著那個距離。

  身處在這茫茫大海,即便是腳下傾盡大明之力,足以容納千料之重的寶船,與滄海中的一粒粟也沒什麼其他分別。即便是鐵鉉認為自己的意志始終如鐵,卻依舊在某些時刻不可抑制的感覺到茫然、無力。

  「鐵小兄,已測算完畢了。」甲板後邊,已經曬得黢黑的航海侯張赫走了過來。他拍了拍鐵鉉的肩膀,似在安慰。「方向已確定無誤,我們確實在沿著殿下給出的路線航行。唉,若不是前些日子的海上風暴,我們也不至於偏了航向……足足耽誤了大概半月時間。」

  海上光陰難測,雖然他們有用古人的方法刻木以為印記,但在海上漂著的時間實在太長了,沒有人能確定這樣記錄下來的時間是不是有所誤差。

  更別提一旦遭遇風暴,這海面上常常一連數日都是陰雲密布,縱是白晝也如同黑夜一般……看不見日升月落,就更加無法確定晝夜了。便是張赫如今也算不清楚如今是幾月初幾。

  儘管做足了準備,但是海面上環境的險惡還是遠遠超出了鐵鉉的認知,不止有各種前所未見的海中惡獸,還有各種各樣的可怕災害:能吞噬一切的海上漩渦,聯結了天地的龍捲風暴,甚至是飄蕩在海面上的蜃樓仙山……無比考驗著這支隊伍的士氣與軍心。然而最大的敵人還是思鄉,他鐵鉉心性堅毅,還記得那一日陛下親自為他賜下的字,尤能堅定為國建功的心思。然而船隊裡大部分的將士與囚徒們,早就已經失去了繼續向前的士氣。

  這種局面,鐵鉉無法掌控。

  但好在有人能。

  「鐵公子,航海候。」鐵鉉與張赫正瞭望著海上風景,卻聽見身後,傳來了前錦衣衛指揮使毛驤的聲音。毛驤如今也已曬得黢黑,皮膚甚至都出現了乾裂。但他的眼神卻仍舊充滿了陰狠之意,教人看不透底細。似乎他的心當真是鐵石,根本沒有屬於親友家人的柔軟一般。

  「叛逆已處置了嗎?」張赫問。

  毛驤點了點頭,開口道:「作亂叛逆已盡數殺卻,不過混亂中賊子竟喪心病狂的妄圖鑿船……我雖已全力阻止,但丁號福船卻是不堪毀壞。我已遣人搬運物資,然我執法隊人手實在不足,故而特來請二位加派人手搶救。」

  毛驤手下,統管著一支執法隊,以他從錦衣衛中所帶出的親信為骨幹。這些出自錦衣緹騎的人都和毛驤一樣冷若堅冰,無情的監視著船隊裡所有成員的一舉一動。若是有人生出反心,便即出手誅殺。

  若說鐵鉉與張赫是這支船隊明面上的首腦,毛驤和他的執法隊就是在暗處掌管著所有人的一舉一動,為船隊裡的所有人劃定了絕不可逾越的底線。他要保證的是即使在這遠離大明本土的海外之地,所有人也必須保證能繼續忠於大明。

  鐵鉉毫不懷疑,但凡有違逆大明皇帝陛下的命令,亦或是想要在海外之地私自作亂的,就算是他或者是張赫,毛驤都會毫不留情的將之擊殺。

  「毛指揮使,辛苦了。」

  鐵鉉並不迂腐,也不覺得毛驤這般做有何不妥之處。他反而很慶幸在這裡,仍有一位絕對忠於大明、肯在暗處料理腌臢事務的人,與自己和張赫一同承擔著一切。

  「已是丟掉的第四艘船了……」張赫聞言,卻是心疼不已,但也只能指揮將士趕緊去搶救物資。福船雖不比腳下這艘作為旗艦的寶船,但裡頭也放了不少的水和食物。在這一望無際的茫茫大海上,每一點的物資毫無疑問的都是重中之重。只是身為水師將領,他很難不去為手下再丟了一艘船惋惜。

  他們離開大明之後,先是到了瀛洲西案聊作補給,而後便義無反顧的向著茫茫大海進發。臨行前朱肅已為他們劃出了供以參考的航線,依次順著日本暖流、北太平洋暖流、加利福尼亞寒流朝北美前進,不出意外的話就能到達美洲的西海岸。但是不出意外的話也必然會出現意外,離開瀛洲以後,他們就不斷遭遇狀況:先是一場可怕的海上龍捲風,吞噬了一艘避之不及的福船。那一天鐵鉉無比驚訝的發現那般巨大的福船,竟能被狂風卷到空中,他的肉眼甚至能看到甲板上抱著桅杆驚呼的袍澤們,就如一片被風捲起的落葉上停留著的螻蟻,是那樣的無助。

  費盡心思造出的大船,在天地之威面前,也是那麼的不堪一擊。

  而後就是遭遇了漩渦,被吞噬了一艘福船;第一次遇到了鯨魚,又折損了一艘;因看到了海市蜃樓被勾起了思鄉之心,有人奪了艘船不管不顧的朝著蜃樓方向而去,如今想是已沉在了這茫茫大海中了,這又是一艘。最後便是如今的這一艘,先前這艘福船就因遭遇了風暴而傷痕累累,尚來不及臨時修繕,又遇到了叛亂……好在叛亂已成功鎮壓,船雖保不住,至少還能搶救回一些物資。

  在這麼下去,或許還沒能到美洲,這支艦隊就要全軍覆沒……鐵鉉不由得悲觀的想。

  「既然船隻將覆,不如將那船上的罐頭與酒水,拿出來犒賞弟兄們。」鐵鉉很快拋掉了悲觀的情緒,想起了自己被賜字的「鼎石」二字。這支交託給自己三人的船隊非但是耗費了許多百姓賦稅打造,自己更是承擔著師尊、陛下、兄長、家人,乃至千千萬萬大明百姓的殷切期盼。自己怎能在此有了退縮之念?、

  他很快再度堅定了信心,開始思考起怎麼在經歷叛亂之後安撫將士的事來。「罐頭存放環境苛刻,足以存放的艙位已然不多。不如拿來讓將士們好好樂呵樂呵。」

  「難得今日海上碧波蕩漾,弟兄們今夜便就著罐頭在這海上飲酒賞月,豈不是一樁美事?」

  張赫與毛驤對視一眼,張赫哈哈笑道:「鐵小兄說的有道理,弟兄們緊繃了這麼久,也是時候應該樂呵樂呵。」

  「在這海上,嘴裡都淡出個鳥來了,能敞開些吃這罐頭下肚,便和過節也差不離了。」

  海上吃食單一,魚獲什麼的更是吃到想吐,也就是口味多樣的罐頭,能讓這些在海上漂流的漢子得到些許口舌上的慰藉。

  毛驤也點點頭,毫不在意的道:「我聽鐵公子的。」

  消息傳下去,船隊上下果然歡聲雷動。如鐵鉉所料,船隊的士氣果真恢復了稍許。只是鐵鉉並沒能欣慰太久,就聽到了處在高高瞭望台上的士兵的匯報:

  「侯爺,不好了!」

  「前方……前方的海面上又發現了情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