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朱棣夜訪

  第44章 朱棣夜訪

  見胡惟庸被吼的呆住了,面上因飲酒而出現的些許狂悖之色,也因這一吼而消失無蹤。李善長這才收斂了怒態,深吸了一口氣,悠悠道:

  「上位起於微末,我一路看著他走過來,我可太了解他了。」

  「上位從不無的放矢。所作所為,皆有其目的所在。可他近日,卻縷出奇招。」

  「便說北征。昔日戰報還未送至之前,你敢篤定北征大軍主力仍在,甚至西路已攻破甘肅、大獲全勝嗎?」

  胡惟庸渾身一震,木然搖了搖頭。

  「可上位……便篤定了。他事先給西路軍傅友德去信,又調撥軍士運糧,於長城外接應中路軍主力。他甚至篤定東路軍亦無覆滅之憂。前日東路戰報已至,李文忠將軍雖損兵折將,但東路軍,確實還是安全脫離包圍了。」

  「這……」胡惟庸愣住了。「這豈非未卜先知?」

  「上位此前,雖也算難以捉摸。但,我從未感覺有如此天威難測!」李善長搖頭道。「他此番鐵了心要滅建州女真,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他從某處得知了建州女真,日後會成為我大明心腹之患!」

  「但即便如此,也不必弄出個內閣……惟庸,你可猜到上位的心意嗎?」

  「難道,難道不是因過於關心遼東戰局,而臨時……」胡惟庸想了好久,才想起了和自己補任左相一道下的,這道設立內閣的旨意。

  當時自己被好消息沖昏了頭,也沒多想這件小事,當場就以新相身份,命六部諸衙門遴選人選……

  「糊塗!」李善長一拍太師椅扶手。「若只是關心戰局,大可命戰報不必通稟,准其先行直入中樞。又何必畫蛇添足,整出個內閣來?」

  「這封旨意的重點,在後半段的『授入內閣者內閣行走之銜,無品無職,吏部不必掌問。由皇帝親設』,你明白嗎!」

  胡惟庸絕非庸才,略微一過腦子,當場怔在了原地。

  「恩師,您的意思是……」

  「伱我都知道,自成功北逐蒙元以來,上位,便一直有廢相之心。」

  「不過是因為丞相乃古制,廢之恐朝野震盪。且國家事務繁多,須臾離不得丞相。」

  「但有了這內閣,內閣直陳皇帝,由皇帝親任。這是真正的天子近臣啊!」

  「且內閣之權,悉數來自皇帝。皇帝要立便立,要廢便廢。今日他可權傾朝野,明日亦可不如一微末小吏。」

  「古往今來,宰相之所以能執朝廷之牛耳,得掌天下重權,正是因為其代表的是百官。便是皇帝,亦要忌憚宰相三分。」

  「但有了內閣,皇帝還需忌憚宰相嗎?」

  皇帝之所以忌憚宰相,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怕沒了宰相,便無人幫自己治國。無人能幫著皇帝決斷這天下諸事。

  六部只是做事的,皇帝和宰相才是做決斷的。沒有宰相幫著,皇帝只一個人,如何管理的過來這偌大的國家?

  但現在,內閣出現了。

  這是一套打破了官員治國升遷的組織架構。內閣閣臣任命,悉由皇帝心意。

  皇帝大可以拉攏一批自己的閣臣,和丞相打擂台,再也不怕管理不過來的問題,而且順帶著,也解決了皇權與相權之間的矛盾與爭執。

  徹底的將權力,收到了自己的手下。

  而這一切,竟然是在不知不覺之間做完的。朝中百官,沒有一個人在意這道設立內閣的旨意。

  甚至,這道旨意,還是胡惟庸這個新宰相,命六部加緊配合的……

  只要內閣一立,那麼,它的成長,必將勢不可擋!

  直到,危及相權!

  一時間,胡惟庸如芒在背!

  書房中,陷入了久久的沉寂。良久,李善長才張開了嘴,對著一頭冷汗的胡惟庸感嘆道:

  「惟庸啊,伴君如伴虎。」

  「上位天威難測……你日後,可要小心啊……」

  說著,佝僂著身子,離開了書房。

  留下胡惟庸一人,怔怔的看著頭上的天花板。

  「陛下手腕……竟然如此神鬼莫測!」

  「不,不對。陛下此前雖也精明,卻也不止於此。」

  「他是在近日,才突然……」

  「莫非,陛下的身後,另有高人?」

  自覺看破了迷霧的胡惟庸越想,越發篤定自己的判斷。

  他決定,必須要挖出這位陛下身後的高人。

  ……

  ……

  卻說宮中,朱肅已幾日不去大本堂了。今日一早,有一內侍前來宣紙,讓他幾日之後,便搬至宮外太子府中。

  老朱對於他搞特殊不用去大本堂一事,對外特地用了個藉口,似乎,宣稱的是他褻瀆聖人之言,不敬師長,不學無術又不服管教,因此被發落出宮,由身為胞兄的太子朱標代替政務繁忙的老朱,來進行管教。

  現在朱肅走在宮中,隱約也能感覺到宮人的指指點點。都把他當做了失去帝寵、前途堪憂的皇子。風言風語不絕於耳。

  朱肅自己倒是無所謂,反正只要能躺平就行。他當時寫出那掄語,為的就是達到被老朱放棄的目的。可惜胡鬧無效,最後只能鋌而走險攤牌穿越者身份了。

  明日出宮旨意送到的當夜,他才剛剛躺下,便聽到了窗外傳來奇怪的聲響。隨手先拿起一截燭台防身,推開窗,卻見朱老四此時正蹲在窗下,向他做了個「噓~」的手勢。

  「四哥你幹嘛。我差點就要當一回閏土了。」朱肅揚了揚手上尖銳的燭台。朱棣這廝披著一身黑袍子,蜷縮在窗下,被月光一照,還真像一隻鬼鬼祟祟偷瓜的猹。

  「閏土?那是什麼?」朱棣站起身,從窗戶外直接爬了進來。「莫要囉嗦,先讓我進去。天殺的李夫子留了一堆課業,等做完宮裡都宵禁了……」

  宮中自然也有宵禁。宵禁之後,便是皇子,也不許四下隨意走動。不過他們幾兄弟的小院子是連成片的,只要翻得了牆,倒是不用怕被衛兵捉個正著。

  這廝進屋就把黑袍一丟,毫不猶豫就鑽進了朱肅方才暖好的被窩,還舒爽的嘆了一口氣:「真是暖和。明明該是入夏的天氣,可到了夜間,竟然會這麼冷……」

  「找我有事?」朱肅翻了個白眼,一屁股將朱棣頂了進去,然後自己也鑽進了被窩,兄弟兩就坐在被窩裡低聲說著話。

  「自然有事!明日你便要出宮了,可我還有許多許多的事情想問你!」十二歲朱棣的眼睛裡,流露出大大的好奇。

  「你真的,是那個什麼穿越者?」

  「還保留著前世,來自六百多年後的記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