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七牛轉身面向眾大臣,抑揚頓挫、循序漸進的將昨天與皇上商量之事簡短而精煉的又講了一遍。
朱標隨即說道:「諸位都聽明白了吧?匯集工部能工巧匠,研製提高生產力的各種工具,進而推動生產關係,讓百姓能夠更加富裕起來。
在此之前,工部責任重大,但新部的組建也迫在眉睫,朕的意思是創建農部與水部,一個掌管天下官田及儲備糧,並掌管山林、放牧等事務,一個掌管天下水利及水產、海產、水上運輸等事務。
諸位愛卿意下如何,都說一說吧,朕聽著呢。」
朱標滿以為這事兒不算什麼艱難之事,頂多是戶部那邊覺得分了權,會有點意見,再就是地方官兒會略有微詞。
卻不料聽完他倆的陳述與總結,滿朝文武中相當一部分都跳了出來。
「這不可啊皇上,天下山林、湖泊、田畝數之不盡,至今都還沒統計準確和完全,這樣貿然改變會出亂子的。」
「是啊,讓百姓離開他們世世代代居住的地方,這不是要他們的命嗎?」
「人家都說落葉歸根,若是他們住的地方被圈進了農場,或是要推掉建造水庫,別的就不說了,光是回家祭祖就很麻煩,總不能把人家的祖墳也遷走吧?這是萬萬不行的。」
「自古以來百姓就不能生活得太安逸,一安逸就會惹是生非,朱大人的想法倒是挺好,就是太過於理想了,讓那麼多農民都進城來,整天招搖過市,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舒服倒是舒服了,可也會帶來其它麻煩,還不如保持現狀。」
「我倒是不擔心別的問題,我就是覺得工部的工匠未必能造出什麼效率更高的工具,難不成原先一百個人幹的活兒,有了新工具,就能只需十個人就行嗎?白日做夢啊這是。」
「……。」
聽著大臣們的各種反對意見,原本信心滿滿的朱標跟朱七牛逐漸皺起了眉頭。
有點不開心了。
倒不是說因為自己的想法被反對了。
單純就是覺得這些人有點故意在聳人聽聞。
可這是為什麼呢?
兩個新部也就是分了點戶部和地方官兒的職權罷了,為何會引得那麼多官員反對?
這裡面跟他們能有些什麼利益妨礙?
難道是我們兩個想得簡單了,忽略了什麼東西?
事到如今,哪怕是皇帝,也不能憑藉威壓強行讓他們同意,否則他們就算明面上不反對,背地裡也還是會搞小動作,或是出工不出力,那到時候反而不美。
「看來只能日後再說了。」朱標心裡暗暗想道。
然後,這場早朝就這樣……草草結束了。
回到武英殿,朱七牛跟皇帝大眼瞪小眼,誰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不如請宋先生來參詳參詳?」本著有事不決問先生的原則,朱七牛建議道。
朱標點點頭:「確實該這樣,來人啦,去請宋先生入宮。」
「是。」
少頃,宋濂被請了過來。
聽完朱七牛的轉述,宋濂沉思了好一會兒,忽然嘆了口氣:「新部不新部,眼下倒是沒什麼要緊,更關鍵的是……。」
朱標問道:「是什麼?」
「是它背後所反映的問題。」
「還請先生指教。」
「若是兩個新部和他們沒有妨礙,這事兒又是明顯的利國利民,他們為何會反對?之前新建財部時,他們可都是踴躍贊同,各種出主意,巴不得借著這事兒名垂千古。」
朱標眼睛一眯:「先生的意思是……有人手中握著大量良田,或是跟地方官兒有勾結?」
宋濂道:「皇上英明,一下子說到了關鍵之處。」
朱七牛道:「若真是如此,他們必然擔心自己手中的田地、山林、湖泊被劃到農部或水部去,就算不擔心這點,也會擔心農部統一種植售賣糧食後,會擠壓他們的市場,讓他們沒法賺錢,或是因此而查出他們的家底。
再者,地方官兒會被分權,也就沒那麼多機會在田畝、糧食等方面上下其手了,朝中或許有官兒庇護著這些人,享受著這些人的孝敬,他們怕地方官兒沒得貪了,也沒得孝敬給他們了。
還有就是漕運……,若是水部建立,漕運也會歸水部管,這裡面的油水他們可就沾不著了。」
朱標拍了下桌子:「看來父皇之前殺的人還是不夠多啊,又或者,他們見朕比父皇仁慈,所以又開始欺上瞞下,貪污腐敗嗎?」
宋濂笑了笑:「以往不管颳風下雨,太上皇都輕易不會讓上早朝的官員進入奉天殿避一避,為的就是讓他們時時警醒,殺一殺他們的邪氣和傲慢,而如今嘛……呵呵。」
朱標冷冷一笑:「這點小改變不算什麼,關鍵還是朕在位快三年了,還沒興起過大獄,這些人不知道朕的厲害。」
朱七牛在一旁轉著手串,沒有搭茬兒,直接裝起了透明人。
大獄這種事兒,多話可不好,太得罪人。而且萬一記到史書里,後世的評價也會很差。朱七牛可不想摻和。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隱晦的瞥了眼方才還侃侃而談的朱七牛,宋濂心中頗為滿意。
好小子,有老夫幾分味道了。
隨即,宋濂意簡言賅的建議道:「皇上若想顯示一下威風,不防從兩方面著手。」
「還請先生指教。」
「其一,藩王。其二,重臣。」
「這是為何?」
「處置不法藩王,即是為君者的公正,亦是為兄者的正義,還能彰顯大公無私,眾臣子看在眼中,自然畏懼。
而處置重臣,一來可以剷除毒瘤,二來可以震懾宵小,三來還能扯出許多貪官污吏。
畢竟就算是重臣,也不可能一個人幹完全部壞事,總有人為其驅使。
若此二者懲處完畢,想來朝堂之上會清明許多,民間也會流傳起皇上的好名聲,對於接下來的兩部創建與再接下來的農場、水庫、河道等籌備劃分極有好處。」
朱七牛在一旁聽的心驚膽顫。
先生之前就說過,李善長出來當左都御史是個愚蠢的行為。
所以所謂的重臣,莫不是一直被太上皇忌憚提防的李善長?
若他倒台,後面牽連到的人恐怕不比胡惟庸案少。
而所謂的藩王,大家都心知肚明,當首選在屬地多有不法、屢屢草菅人命的朱樉。
可這位王爺乃是皇帝的親二弟,自幼一起長大,豈是那麼好懲處的?
怕不是最後得讓身邊人背鍋吧。
比如那位曾經羞辱過我母親,還疑似派人暗殺過我的側妃鄧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