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聽的冷汗直冒:「是這個道理,是這個道理啊,若是我們大肆推行這種法子,看似繁花似錦,實則是在涸澤而漁,假以時日,大明百姓用無可用,朝廷也維持不下去了,大明也就要完蛋了。」
『呼』的站了起來,朱元璋大手一揮:「既然如此,咱一邊推行這種法子改善國計民生,一方面還得制定相應法律保護山川林木,一切消耗了便不再有的東西,儘量不動,留給子孫,一切消耗了還能長起來的,循序採收,如此大明才能千秋萬代,不至於寅吃卯糧,斷了子孫後路。」
周光欣慰笑道:「皇上真乃真知灼見!」
朱元璋擺了擺手:「嘿嘿,咱也就是被你提醒後才意識到問題,估計你早就想出解決法子了吧。繼續說,還有什麼問題。」
周光繼續道:「另外還有兩個大問題,一者,人一有錢就會想東想西,所謂溫飽思……咳咳,若有朝一日享樂之風大起,則大明同樣危險,《孟子》有言,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這……。」
周光正侃侃而談,忽然想起當今這位不喜歡《孟子》,連忙住嘴。
朱元璋正聽得起勁兒,周光的突然停止讓他愣了一下,隨即意識到周光在怕什麼:「愛卿不必緊張,咱豈是聽不進話的人?孟子嘛,也不是通篇都沒道理,你繼續說。」
周光鬆了口氣:「人們有錢了,難免貪圖享樂,不思進取,搞不好還會荒廢田地,坐吃山空,胡思亂想,搞東搞西,就像是……像是白痴一樣。
這樣固然不好,但也未見得就一定危險,就怕外國見此,視大明百姓如同羔羊,肆意欺凌。
可若是這些人有錢了,想東想西,試圖造反,自立為王,追逐權利,那可就真是難搞了,屆時大明四處烽火,彼此內鬥,好好一個國家,四分五裂,回歸春秋戰國,也未可知啊。」
宋濂道:「《易經》曰:亢龍,有悔。若是大明真發展到了人人富足之時,確實就是出問題的時候,無論是偏向於陰的消極怠世,還是偏向於陽的積極鬥爭,對大明來說都不是好事,所謂孤陰不生,孤陽不長,都離中庸太遠了,到時後悔都未必來得及。」
朱元璋眼中閃過一絲狠厲:「聽你們這樣一說,這種生財之道在古人那裡未見得就沒被想出來過,只不過終究風險太大,遠不如給百姓畫地為牢來的容易治理,難怪數千年來秦國商鞅的強國之道始終大行其道,疲民、弱民、愚民、辱民、貧民都很有必要啊,咱的爹娘是不是就是因此而死?」
宋濂跟周光聞言,對視了一眼,沒敢再說話。
接下來,就看皇帝聖心獨裁了。
隨著他們的討論深入,朱七牛逐漸不能一點就通了,反而腦袋一團漿糊,越來越聽不懂了。
但是,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朱七牛還是明白的。
見沒人說話,朱七牛作為這個家的主人,本能的覺得不能冷場,於是開口道:「宋先生和周大人的意思我聽得不是太明白,但我這裡有個比較……額……比較樸素的想法。」
宋濂皺了皺眉:「七牛,不要亂說,皇帝正在思考。」
朱元璋渾不在意的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無妨,七牛你說說看。」
朱七牛道:「無論是三國演義還是隋唐演義,都少不了異族侵略我國土的戲份,我大明建立之前,華夏更是被前元摧殘多年,我仔細想過,他們的目的無外乎是搶奪所有他們喜歡的東西,權利、錢財、奇珍異寶等等。
可是呢,三國時期無論是公孫瓚還是曹操,哪怕是公認最不會打仗的孫權,也能帶兵把異族按在地上打,到了隋朝時,隋煬帝更是三征高麗,打的高麗頻繁投降,全靠不要臉才能保住國本,之後李唐接班,打的突厥哭爹喊娘,不僅不敢再入侵,還往後退了許多里。
有意思的是,只要是咱們夠強勢,夠能打的朝代,他們就跟狗一樣聽話,這不也正是先生說的一陰一陽之謂道嘛,我強他就弱,我弱他就強。
可是呢,只要咱們把周邊國家都打服了,沒人敢來冒犯了,咱們就會窩裡鬥,不管是晉朝的八王之亂,還是李唐的藩鎮割據,都是這樣,這就是宋先生跟周大人擔心的亢龍有悔吧?
既然如此,咱們幹嘛要著眼於大明這區區一塊疆域上,咱們幹嘛不隔三差五就找人干一仗,即可避免咱們的人閒出事兒來,又能避免周邊國家坐大,等我們滅掉一個國家,我們就去滅兩個,然後是滅三個,滅四個……。
咱們大可以滅一個吞一個,穩紮穩打,把大明疆域持續擴大,咱們要培養一種赳赳老秦、奮六世之餘烈的精神,讓大明曆代皇帝都以征服它國為己任,讓百姓以參軍入伍為榮譽,那他們就算富裕了,位高權重了,也閒不下來,更沒心思內鬥吧?
周大人不是擔心咱們的資源不夠用嗎?那咱們就搶,總不能他們能搶咱們,咱們搶不了他們吧?
就咱們周邊這些國家,好傢夥,那疆域加起來比大明大得多,保守估計的話,夠咱們幾十代人幾百年征伐吧?至於幾百年之後,照舊繼續往外擴張就是了,反正不可知之地還多的是。
你們看哈,太陽不是從東邊升起,從西邊落下嗎?咱們就先往東打,一直打到太陽升起的地方,看看太陽到底長啥樣,再往西打,一直打到能看見太陽到底藏哪兒去了。
這樣的話,大明的疆域從東到西永遠都有太陽在天上,這裡天黑了那裡才天亮,此為日不落之國家,聽起來多令人嚮往,就算是漢唐二朝,或是疆域最廣的前元,也比不了啊!」
朱七牛長篇大論完,才發現朱元璋、宋濂、周光全都目瞪口呆,死死的盯著自己,不禁有些汗毛直立。
「那個……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朱元璋哈哈一笑,一臉怪異的走到了宋濂身旁,開口便是:「宋愛卿啊,你教的這個學生還真是與眾不同,咱咋覺得不該讓他參加文舉,而應該讓他參加武舉呢?你聽他這話說的,滅國跟喝水似的,就算是秦朝的白起跟他比起來,那也是小巫見大巫啊。」
宋濂: ̄□ ̄||
「皇上,這可不是我教他的。」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