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啪!你的賢名是用皇爺的惡名換來的!

  第84章 啪!你的賢名是用皇爺的惡名換來的!朕,給陛下磕頭!五方角逐!

  南宮。

  朱祁鎮設下酒宴,後宮嬪妃圍坐,皇子皇女由洳母、太監看著,輕歌曼舞,開懷暢飲。

  朱祁鎮喝到興時,題詩作曲,妃嬪們拍手叫好。

  卻在這時,宮門打開,不速之客從「狗洞」外爬進來。

  看見來人,朱祁鎮頓時怒火翻湧,喝問道:「你來幹什麼?」

  「參見太上皇!參見諸位娘娘!」

  許感恭恭敬敬跪下行禮,瞟了眼桌上豐富的酒菜:「太上皇在舉行家宴?歌舞昇平,真豐盛呀。」

  他自顧自走到桌前,從盤中拿起一塊羊排,塞進嘴裡,噗的一聲,把骨頭吐出來,輕輕咀嚼,滿臉意猶未盡。

  「真香呀!奴婢在乾清宮伺候,已經將近一個月沒見到葷腥了,羊排真香呀?」

  「還有牛肉,嘖嘖,奴婢饞的直流口水呀。」

  許感真的流出了口水。

  朱祁鎮眸光冰冷:「皇帝就這般調教奴婢的嗎?朕的御膳,你個奴婢也敢吃?」

  「求太上皇恕罪,奴婢實在嘴饞。」

  許感捏了片牛肉塞進嘴裡,吮了下手指,才跪在地上請罪:「請太上皇諒解,奴婢太久沒見到葷腥了,饞壞了。」

  「近來黃河泛濫,山東大災,皇爺連口糧都捨不得吃。」

  「奴婢這肚子呀,一天空落落的,見著野狗啃骨頭,都想過去跟著搶幾口吃的!」

  「實在是饞瘋了,求太上皇恕罪!」

  「再讓奴婢吃一口,就請太上皇隨便處罰奴婢!」

  許感居然又站起來,捏一片牛肉塞進嘴裡,咀嚼的聲音很大,吧唧吧唧的,然後跪下。

  都知監的太監都吞了吞口水,真的很久沒吃著肉了。

  「再讓奴婢吃一口!」

  許感未經同意又站起來,吃完又跪下,站起來、吃完、跪下……

  朱祁鎮整張臉都黑了:「跪下!朕不許你吃了!」

  「太上皇,最後一口!」

  許感把一盤牛肉吃乾淨了,又抓著羊排吃。

  一邊吃還讚不絕口,說南宮的廚子做飯好吃。

  「跪下!跪下!」朱祁鎮暴怒。

  許感放下盤子,吮了下手指,拍拍肚皮,挺直腰板:「還請太上皇跪下!咱家要宣讀聖上口諭了!」

  「伱!」

  朱祁鎮就知道,這個狗太監是來消遣他的!

  那個廢人就看不慣他過悠閒自在的日子,朕的病剛剛好,他就來折磨朕!

  「朕是他的哥哥,他敢讓朕跪下嗎?」朱祁鎮暴怒!

  「太上皇息怒,皇爺說了,您免跪!」

  許感壞笑,看向太上皇的鶯鶯燕燕,太上皇當的真享受呀,這麼多美人伺候,生了這麼多孩子,皇爺和他比,真的慘呀。

  「諸位娘娘,快過來跪下吧!都是宮裡的老人了,一點規矩都不懂,還須奴婢提醒?」許感盯著太上皇的嬪妃們吞口水。

  「太上皇,您的嬪妃們實在不像話,用不用奴婢幫您調教調教?」許感壞笑地看著朱祁鎮。

  看著他噁心的嘴臉,朱祁鎮想把吃進去的肉吐出來,吐他一臉,讓你調教,朕還能用了嗎?

  「快念!」他咬牙怒喝。

  他看了眼年幼的皇子、皇女,都有詫異地眼神看著他這位父皇!

  那個廢人真狠呀,讓朕丟盡顏面!

  不過,朕能忍!

  「傳聖上口諭,如今山東黃河泛濫,災民嗷嗷待哺,是以宮中縮減用度開支,朕與太上皇帶頭,每日按例發放用度,只減不增,裁撤宮人,數額以上的宮人全部驅趕出宮,令其自謀生路!」

  許感宣講完口諭,淡淡道:「收走南宮一切炊具,一切擺件,全部收走!」

  好好的家宴,被他給攪和了!

  朕的好心情都沒了!

  朱祁鎮胸口起伏,冷冷道:「你乾脆把朕也收走吧!」

  朕好不容易大病初癒,舉辦一場家宴,和家裡人熱鬧熱鬧,那個該死的廢人,連朕的最後一點歡愉都要搶走!

  他就是故意的,讓朕在家人面前丟盡顏面!他就是故意的!

  「皇爺沒命令!奴婢也不敢收您呀,奴婢可不是張軏,什麼都敢收!」許感語氣詭譎。

  朱祁鎮目光陰鷙,被那個廢人看穿了!

  那又如何?

  你殺了陳循,便永遠無法和文官修復關係了,沒有文官給你治理天下,你還是皇帝嗎?強如太祖、太宗,不也得向文官低頭嗎?

  你已經自斷生路,朕看你還如何翻天!

  嘖嘖嘖!

  許感手指在動,輪廓出劉敬妃的形狀。

  在空中啪啪,拍了幾下空氣。

  放在鼻子上,聞了聞。

  「滾!你滾!」朱祁鎮直接控制不住了!

  從那天之後,他只要看到劉敬妃,就心裡膈應,已經幾天沒宣她侍寢了。

  「既然太上皇同意了,奴婢就動手了!」許感放肆地欣賞跪著的妃嬪。

  「朕看你敢!」朱祁鎮暴怒。

  許感揮揮手,讓人把宮人驅趕走,南宮一切東西都收走!

  「你們要幹什麼?你們把太監趕出宮,讓他們如何自謀生路啊?」劉麗妃急得站起來。

  「麗妃娘娘,這是皇爺的聖旨,您要違抗聖旨嗎?」

  許感直勾勾地看著她:「麗妃娘娘,誰讓您起來的?跪下!」

  「聖……」

  劉麗妃剛要說是聖旨,但發現許感靠近她,居然聞了聞她,嚇得她後退數步:「你!你,你豈敢對本宮無禮?」

  呸!

  許感呸了一聲:「真臭!也就太上皇不嫌棄你!」

  劉麗妃臉色一白,氣得渾身發抖。

  她因為無子,在南宮本就不受寵,在寂寞冰冷的後宮中,靠慰藉堅持下來的,可許感要斷絕她的希望啊!

  「限一個時辰,不離宮者,一概誅殺!」許感冷哼。

  劉麗妃拉著朱祁鎮的手哭泣道:「陛下,這太監實在放肆,不把陛下放在眼裡呀!他清理南宮,是逼咱們去死呀!」

  「啟稟太上皇,麗妃娘娘不關心您,那般關心太監幹嘛?」

  許感陰惻惻道:「奴婢聽說呀,有些妃嬪不檢點,和太監……呵呵,奴婢不敢說麗妃娘娘,想來麗妃娘娘肯定是嫌棄太監又髒又臭的,怎麼會做那種事呢?是吧?麗妃娘娘?」

  劉麗妃身體一顫,強自怒喝:「你個狗太監,胡說八道什麼呢!」

  「是是是,奴婢胡說八道,沒了太監,還有冰冷的床沿,麗妃娘娘用著也是一樣的。」許感笑著說。

  有人聽懂了,宮和妃忍俊不禁。

  有子嗣的又如何?皇帝不還是一樣會厭倦嘛?看看敬妃娘娘,寵冠六宮,何其風光,如今不也得守著冰冷的床沿嘛。

  有時候呀,冰冷的床沿,比男人有用。

  「你滾!」

  朱祁鎮扭頭見劉麗妃哭哭啼啼,登時暴怒:「別哭了!還嫌不夠丟人是不是?」

  劉麗妃趕緊收了眼淚,有些嫉妒地看了眼周妃,她雖然不得寵,卻生了當今太子!

  還有那些有子嗣的妃嬪,你們何等幸運啊?

  無聊的時候,還能逗弄逗弄孩子,我呢?除了我自己,還什麼啊?我自己用一用自己,又怎麼了?

  劉麗妃想著想著,眼淚不爭氣地流,今天這臉算丟盡了!

  朱祁鎮坐在椅子上生悶氣:「他就是這般對他親哥哥的?」

  「天家血脈親情,就由他這般糟踐!」

  「朕不過是廢帝,敢說什麼?能說什麼?」

  「哼,讓天下人看笑話去吧,看吧,老朱家的親兄弟啊,互相殘殺,毫無親情!」

  朱祁鎮故意說出這番話,就要借被趕出宮的太監的嘴巴,傳到朝堂去。

  看看朝堂怎麼噴朱祁鈺!

  看你這個皇帝,還有沒有臉面!

  「回太上皇的話,皇爺早就下命,紫禁城之中每宮只留四個宮人伺候,一切用度都按例發放,已有十天了。」

  「您這南宮任何一宮中伺候的人數,都比乾清宮還多,您就算去朝堂上爭辯,也說不出理來。」

  「如今宣鎮在打仗,山東大澇,戶部、內帑錢糧捉襟見肘,朝堂上下都在縮減用度,皇爺已經半個多月沒沾葷腥了,各宮的例銀也在縮減。」

  「奴婢還告訴您,打發出去的宮女,宮裡會讓媒婆婚配,宮中補貼一筆嫁妝錢,至於太監,就去各局做粗活養活自己。」

  「不止京師,南京皇宮也不養閒人了,宮人該打發出去的就都打發出去,留下的,也都是忠心可靠的。」

  這番話是朱祁鈺的原話,許感複述給太上皇聽。

  朱祁鎮大驚失色:「他還要不要皇家的體面了?每宮就四個人伺候?連個吏員都不如?南京皇宮也不管了?天家的顏面還要不要?」

  「皇爺說了,皇家天大的體面,也趕不上救活一個災民重要。」許感冷笑。

  「災民災民!不過一群泥腿子罷了!管他們死活作甚?」

  「連皇家體面都不要了,南京皇宮不管了,北京皇宮苛刻成這般模樣!以後哪個奴婢肯用心辦事?」

  「真是個敗家子!祖宗留下的家底兒,早晚被他敗光!」

  「難道那些賤民,能保他做皇帝嗎?」

  「蠢貨!愚蠢至極!」

  朱祁鎮氣炸了肺了。

  萬宸妃不斷給朱祁鎮使眼色,都什麼時候了,您關心那個廢人幹嘛?

  他越作死,對我們越有利呀!

  「皇爺的聖旨,奴婢可不敢置喙,但請太上皇也閉嘴,這天下,是皇爺的,不勞太上皇費心了。」

  許感冷笑兩聲,慢慢轉過頭,呵斥南宮宮人:「動作怎麼這麼慢?快點的,只有一個時辰,不爬出去的,全都劈死!全家流放宣府!」

  這是指桑罵槐呢!

  朱祁鎮氣壞了。

  倘若把南宮伺候的人都打發出去,難道洗衣做飯,都要他們自己動手?出恭呢?也自己來?

  他不肯低頭,讓妃嬪們都起來。

  劉敬妃陪著笑問:「既然每宮留下四人,南宮自然遵循成例,許公公,您看如何?」

  「皇宮是皇宮,南宮是南宮!」

  許感盯著她,腆了腆舌尖:「不過敬妃娘娘的話也有道理,奴婢可為敬妃娘娘開個後門,但請敬妃娘娘今晚光臨寒舍……」

  「閉嘴!」

  朱祁鎮暴怒,一巴掌扇過去。

  許感往後一退,讓朱祁鎮打了個空。

  「朕打你你還敢躲?跪下!朕說話不管用了嗎?朕連個奴婢都教訓不了了嗎?」朱祁鎮暴怒。

  許感跪在地上,可憐道:「太上皇,奴婢犯了什麼錯呀?明明是敬妃娘娘勾引奴婢的……」

  啪!

  朱祁鎮狠狠一個耳光扇在許感的臉上:「你還敢胡說!」

  「奴婢不敢說了,敬妃娘娘也莫要勾引奴婢了,奴婢只是個太監,不是男人呀,若太上皇實在不行,奴婢可以送您一塊木頭,請您不要勾引奴婢了!」

  許感哭著說,聲音很大,南宮諸多嬪妃都聽到了。

  都用很怪異的眼神看著劉敬妃,又看了眼太上皇。

  啪!

  朱祁鎮反手一個耳光扇在他的臉上,氣到爆炸:「該殺的奴婢!該殺的奴婢!」

  「奴婢確實該殺,太上皇呀,都是敬妃娘娘勾引奴婢的,求太上皇饒命啊!」

  許感越說,朱祁鎮越怒,仿佛頭上真綠了。

  劉敬妃驚恐地趴伏在地,這太監滿嘴虎狼之詞,本宮的清譽啊……

  尤其她看見,榮王朱見潾(原名朱見淸)、朱見淳和朱見澍兄弟用怪異地眼神看著她,尤其朱見潾,居然吞了口口水!

  他怎麼能這樣?

  「閉嘴!閉嘴!」朱祁鎮氣得踹他。

  許感嘴角流血,卻還是在說:「奴婢說錯話了,奴婢和敬妃娘娘什麼都沒有呀,太上皇莫怒,太上皇千萬不要遷怒敬妃娘娘啊,要打殺便打殺奴婢呀!」

  嘩啦!

  朱祁鎮把桌上的美味珍饈全都掃倒了!

  盤子碗摔碎一地,無數美味灑在地上。

  許感也不哭了,像條野狗一樣爬過去,把好吃的往嘴裡面塞:「都看什麼呢!這是太上皇賞賜給奴婢們的,都吃光了,一點都不許剩!」

  都知監的太監都爬過來,圍著破碎的盤子碗,像野狗一樣吃。

  他們都是粗使太監,進了都知監,也沒吃一頓好的,正如許感所說,乾清宮都多長時間見不到葷腥了,許感真饞壞了。

  看著許感大快朵頤,朱祁鎮竟有幾分不寒而慄。

  「太上皇,明天的飯沒了。」許感嘴裡塞滿肉,含糊不清。

  「什麼?」朱祁鎮一愣。

  「南宮按照人數配給,本來這桌子魚肉,是南宮明日的飯菜,但太上皇賞賜給了奴婢們,所以明天南宮沒飯了。」許感吃到撐,打了幾個飽嗝,跪在地上咧嘴傻笑。

  嘭!

  朱祁鎮一腳把他踹翻:「你個狗太監,敢虐待朕?明日朕沒飯吃,朕就把你煮了吃了!」

  「請太上皇恕罪,奴婢吃得太飽了,磕不了頭了。」

  許感爬起來,猛地看向抱著朱見澤的洳母:「你怎麼還沒出宮?」

  「她是我兒洳母,如何出得了宮?」朱見深的親生母親周妃呵斥道。

  「給周妃娘娘請安。」

  許感卻站起來,從都知監太監腰間抽出刀,一刀劈在那洳母的脖子上!

  鮮血濺了朱見澤一臉!

  周妃近在咫尺,也被血濺到了。

  人被嚇傻了,軟軟地跪在了地上。

  「咱家說了,一個時辰內,沒出宮的,都該死!任何人都不例外!」

  許感兇殘地剁下那洳母的腦袋,提在手裡,高高舉起:「不聽話的,這就是下場!」

  「你,你敢在南宮行兇?」周妃驚恐地抱住朱見澤,小孩子不知道什麼是血,還在笑。

  「周妃娘娘,奴婢不是行兇,而是在執行聖旨!周妃娘娘要抗旨嗎?」許感語氣森冷。

  嘭!

  他把腦袋丟在地上,腦袋滾到周妃的腳下。

  周妃驚叫一聲,後退數步,摔倒在地上。

  整個廳堂中,所有人都嚇傻了,誰也沒想到,許感會忽然殺人,還殺得這般殘暴!

  連朱祁鎮也不敢說狠話了,傻傻地看著那洳母的腦袋,仿佛想到了什麼。

  真是有什麼主人,就有什麼奴僕啊。

  「太上皇!」

  「即日起,南宮無人伺候!」

  「一切用度,由咱家配給!」

  「咱家再重複一遍,不許窩藏無干人等,違者連坐!不問是誰,盡殺之!無咱家手令,不許與宮外交通!」

  「千萬別犯在咱家手裡!」

  許感把刀丟在地上,官袍上都是血,挺直腰杆,森冷地盯著朱祁鎮。

  朱祁鎮莫名覺得恐懼。

  「搬!快點搬!」許感冷喝。

  「朕,朕要見文武百官,皇帝虐待朕,虐待自己的親哥哥!」朱祁鎮怒吼。

  許感冷笑:「太上皇要見誰?見陳循嗎?陳循已經死了,您要想見他,只能去那邊了。」

  「你敢詛咒朕?」

  許感跪下請罪,朱祁鎮想踹他,看見他身上的血,又不敢。

  「太上皇,奴婢還要告訴您,過兩天會有新太監來伺候您,想必您會非常滿意的!」許感指的是許彬。

  朱祁鎮以為是朱祁鈺的人,過來監視他罷了。

  這時,有小太監進來稟告,該搬的都搬完了。

  許感看向朱祁鎮:「太上皇,請站起來。」

  「你說什麼?」

  「這把椅子,也要搬走。」許感淡淡道。

  「這是朕坐的龍椅!你們敢搬走?朕坐什麼?搬走了,你們敢坐?」朱祁鎮暴怒。

  「太上皇,您還是為明天的飯擔憂吧。」許感讓人搬。

  朱祁鎮不站起來。

  但都知監的太監跪了一圈,擠著朱祁鎮。

  氣得朱祁鎮踩著一個太監站起來,他坐在內堂床上:「這張龍床是不是也要搬走啊?」

  「奴婢不敢!」許感請安後要離開。

  萬宸妃見都知監把南宮搬空了,就知道許感沒說大話。

  又沒人敢問他,只能她站出來,問:「許公公,那明天的飯?」

  「嘿嘿,讓敬妃娘娘親自來取吧。」許感衝著劉敬妃笑了。

  噗通!

  劉敬妃跌倒在地上,這個狗太監真敢惦記太上皇的女人?

  這時,一個瞎了一隻眼睛,瘸著腿的女人由宮女扶著慢慢走過來,毫不畏懼地走過來,把許感堵在門口。

  「他們收走了本宮的刺繡,那是本宮的東西,不是南宮的東西,還給本宮!」

  這女人瞪著獨眼,死死盯著許感。

  那種堅韌,讓人不寒而慄。

  「給皇后娘娘請安。」

  許感冷冷道:「若皇后娘娘把自己和南宮分得這麼清楚,那您吃了多少年南宮的飯菜,是不是也該還給南宮?」

  「皇后娘娘,皇爺給您留下一個伺候的人,已經法外開恩了!」

  「若您不稀罕,奴婢可以把她趕走!」

  「你!」

  錢皇后僅剩的獨眼,死死盯著許感:「本宮會去宮裡討個說法的!」

  別人怕,她不怕。

  連太上皇北狩瓦剌,她孤獨一個人在皇宮之中,她都不怕!

  八年前,當今聖上登基,她也不怕!

  她靠一股子堅韌,撐到了現在,什麼都不怕!

  別說是許感了,哪怕對著當今皇帝,她也要討個說法,讓他老老實實把南宮的東西送回來!那是太上皇的,不是你皇帝的!

  看見錢皇后,朱祁鎮臉上恢復了血色,眼淚奪眶而出,關鍵時刻,還得靠皇后啊。

  「隨您,把她也帶走!」

  許感瞥了她一眼,給臉不要臉!

  要不是皇爺憐惜你的真情,放你入南宮,哪有你的好日子?哼,卻不知回報,更不懂得皇爺苦心!

  錢皇后掙脫開宮女的攙扶,厲喝道:「本宮這就去皇宮面見皇帝!問一問他,為何如此無情!」

  啪!

  許感揚手一個耳光,甩在伺候她的宮女臉上,怒吼:「拖出去!殺了!」

  「你敢!」錢皇后臉色一變!

  這宮女是她的陪嫁宮女,是宮中的女官!你個狗太監,敢殺她?

  噗!

  許感沒有廢話,抽刀狠劈,鮮血濺了錢皇后一臉!

  她驚恐地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全是血啊,臉上、前襟,都是血啊!

  「她,是你害死的!」

  許感死死盯著錢皇后,指了指地上的屍體:「錢皇后,皇爺對你恩深義重!」

  「你拿刺繡出宮去賣,博取你的賢名!」

  「卻讓皇爺背負惡名!」

  「皇爺高抬貴手,不跟你計較!」

  「可皇爺真就苛責過南宮嗎?缺你賣的那點刺繡錢嗎?」

  「你無非是沽名釣譽!」

  「皇爺大人大量,寧願背負惡名,也沒怪罪你!」

  「可你是怎麼回報皇爺的?」

  「你忘記了,要不是你天天哭求,你能來到南宮?」

  「忘記了?你的腿殘了、廢了,是誰給你醫治的?是誰憐憫你的?」

  「你都忘了!」

  「良心被狗吃了!」

  「現在居然又拿出破刺繡去打擾皇爺!」

  「你以為沒有子嗣,奴婢就拿不到你的弱點了?」

  「好!是你錢皇后,氣壞了太上皇的身子,三天不能吃飯!」

  許感把刀插在死了的宮女身上。

  然後後退三步,跪在地上:「皇后娘娘若不服氣,大可殺了奴婢!奴婢絕無怨言!」

  錢皇后渾身一顫,這狗太監的眼光,要殺她!

  她不怕死,正如許感所說,她沒有子嗣,沒有弱點,但她最大的弱點,就是朱祁鎮啊!

  許感要餓他三天不吃飯,豈不餓壞了身子?

  「你,你不能虐待太上皇!」錢皇后忽然發現,她除了堅韌,一無所有。

  她這個皇后,只是一個空頭名聲罷了。

  連太上皇都尊崇為太上皇了,可她還是皇后,稱呼別不彆扭?

  「南宮三天不吃飯!」

  許感就看不慣錢皇后,沽名釣譽,釣名欺世。

  你的好名聲,是建立在皇爺的惡名身上的!

  你是踩著皇爺上來的!

  可你,惦記過皇爺一點好嗎?

  錢皇后回眸,獨眼看見南宮諸人怨恨的眼神,身體一顫,蠕了蠕唇,想說一句軟話,卻說不出來。

  「南宮的飯,已經賜給你們了,你們好好吃吧。」許感目光掃了眼死了的宮女。

  朱祁鎮仿佛又想到了什麼,直接乾嘔出來。

  他一把抓住錢皇后的手,怒聲喝問:「你,你想害死朕不成!」

  轟!

  錢皇后如遭雷劈,她是為太上皇爭一口氣呀,可太上皇居然怨懟她,逼她低頭。

  別人怎麼看她,她不在意,哪怕身體殘了她也不在意。

  可她最在意的是太上皇的看法啊。

  「謝太上皇、皇后娘娘恩典,奴婢告退!」許感磕個頭,慢慢站起來。

  錢皇后看著朱祁鎮,朱祁鎮搖著她的手臂,還在吐。

  「等一下!」

  錢皇后咬碎銀牙:「許公公,請留步!」

  「奴婢耳朵背,聽不到!」許感冷笑。

  「許公公,請留步!」錢皇后豁出顏面,嘶吼,眼淚不爭氣地流了出來。

  到南宮後,她以為陪在丈夫身邊,今生不會再流淚。

  卻不想,為了這個男人,她還要流淚。

  「許公公,本宮錯了。」錢皇后絕望地閉上眼睛。

  堂堂皇后,卻要跟太監認錯,她滿腔憤怒。

  「皇后娘娘,您不要跟奴婢認錯,要跟皇爺認錯,你的一切,都是皇爺賜給你的!」

  「不止你,皇后娘娘!」

  「還有你們!」

  「你們的一切,都是皇爺賜給你們的!」

  許感眸光如刀:「沒有皇爺,你們都在路邊跟野狗搶飯吃呢!你們還能舔著臉活在世上?是皇爺的恩賜!」

  「你們的一切,都是皇爺的恩賜!」

  轟!

  朱祁鎮腦子炸開。

  諸多嬪妃也滿臉驚恐。

  慢慢的,錢皇后轉過身體,對著紫禁城的方向,跪下,泣聲道:「臣妾等謝陛下恩賜!」

  頭,磕下去。

  眼淚,奪眶而出,止不住的流。

  南宮妃嬪,也都有樣學樣,跪地謝恩。

  而許感的目光,在盯著朱祁鎮。

  朱祁鎮一僵,朕也要跪?

  朕不跪!就不跪!

  他是皇帝,朕也是皇帝,朕為何給他下跪?

  朕是哥哥!他是弟弟!天底下哪有哥哥給弟弟下跪的道理?

  但許感只盯著他。

  噗通!

  朱祁鎮慢慢跪倒,眼淚狂流。

  跪下了,就算今天不跪,許感也有辦法讓他明天下跪,囚犯還有什麼顏面呢?在瓦剌大營不也是嘛,忍一忍就好了。

  他開導自己,反正從土木堡開始,他就這般開導自己,都習慣了。

  許感也跪在地上:「奴婢給皇爺磕頭!」

  嘭嘭嘭!

  腦袋狠狠磕在地面上,磕紅了額頭。

  錢皇后攥緊了拳頭,有樣學樣,磕了三個響頭:「臣妾給陛下磕頭!」

  嗚嗚嗚!

  她僅剩的那隻眼睛有點模糊了,有點看不清了……

  萬宸妃、劉敬妃等也跟著磕頭高呼。

  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朱祁鎮想殺了許感,終究還是一頭磕在地上,嘭嘭嘭磕了三個:「朕,給陛下磕頭!」

  「太上皇請起!」許感的聲音傳來。

  朱祁鎮的尊嚴,被狠狠踩在一個太監的腳下,他發誓,一定要殺了他!坐回那個位子上!

  殺光那些嘲笑過朕的人!殺光!

  「奴婢告退!」許感對著朱祁鎮磕了個頭,從「狗洞」爬出去,他臉上還掛著笑。

  「收屍啊!你們倒是收屍啊!」朱祁鎮慢慢站起來,忽然看見院中的屍體還在那,登時大怒。

  「收屍啊!」

  朱祁鎮去敲門,門鎖灌了鉛,狗洞被關上,門口還有人戍衛。

  卻沒人理他!

  朱祁鎮慢慢蹲在地上,眼眸通紅,淚水盈滿了眼眶。

  他低著頭,不讓別人看到。

  「陛下,見澤沒乃吃呢,可怎麼辦呀?」周妃抱著孩子過來問。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沒有乃嗎?你不能餵嗎?」

  朱祁鎮怒吼:「滾!都滾!無朕旨意,誰也不許出宮半步!餓死也不許出宮!」

  等妃嬪、孩子都走了,他雙手抱著頭,坐在地上痛哭起來。

  被俘的時候、在瓦剌大營的時候,他都沒哭,如今卻真的哭了。

  那個廢人,真的狠啊。

  「父皇父皇,您看我發現了什麼?」廣德公主朱延祥蹦蹦跳跳過來,手裡提著一個食盒。

  朱祁鎮趕緊擦了眼淚,朱延祥才三歲,說話還說不清楚呢,什麼都不懂。

  他看了眼那食盒,好像是許感帶來的,忘記帶走了?

  她打開了食盒,忽然驚叫一聲,一顆紅色的心臟從食盒中滾了出來。

  朱祁鎮整個人都傻了,許感是送這東西來的?

  這是陳循的?還是誰的?

  他眼睛一黑,徹底昏厥過去。

  ……

  翌日。

  奉天殿上。

  朝堂上爭論巡按使的人選。

  「可有結果?」朱祁鈺問。

  「回稟陛下,閣部推選出幾個人選,請陛下定奪!」林聰很明白,該聽誰的話。

  李紹、錢璡、朱文范。

  這幾個人選的有意思,李紹是李賢門人;錢璡在易儲中倒向過皇帝,卻是陳黨;朱文范是吏部主事,是胡濙的人。

  朝臣推舉出這三人來,其實是在試探皇帝的心思。

  「三個都派去。」

  朱祁鈺掃視一眼:「山東六府,朕派去六個巡按使,再推三個人出來。」

  「臣等遵旨!」林聰領旨。

  他也在琢磨皇帝的心思。

  今時不同往日了,以前把皇帝當吉祥物就行了。

  現在,任何事都要和皇帝商量,甚至還要揣測皇帝的心思,唉,不習慣啊。

  「諸卿,昨晚王越星夜入宮,他告訴朕,他在回來的路上,遭遇兩次刺殺。」

  「這是打中樞的臉呢!打朕的臉啊!」

  「山東不平靜啊,朕也徒呼奈何。」

  「所以朕賜他天子劍,給他權宜之權!」

  「朕不管山東平不平靜,朕就要山東平靜,那就必須平靜!」

  朱祁鈺站起來:「但王越一個人去,朕不放心!」

  「除了巡按使之外,朕打算再派出兩個御史出京,擔任欽差,秘密走訪山東,讓山東恢復平靜!」

  「都察院,誰願意去?」朱祁鈺看向王竑等人。

  「臣願意去!」

  新任右副都御使張鵬出班跪下:「臣願意秘訪山東,為陛下查清山東大災原委!」

  都察院很多人爭先恐後當欽差。

  朱祁鈺眼睛一眯,陳循死了,都察院在找新主子呢,張鵬在主動投靠朕啊。

  不錯,都察院雖然帶刺,卻是口好刀,傷人傷己的好刀啊。

  「張鵬,朕任命你為欽差!查訪山東!」朱祁鈺給張鵬一個機會。

  「臣謝陛下隆恩!」張鵬不苟言笑。

  山東是個大泥潭,一不小心,都得死在裡面。

  他站出來,是揣測皇帝的心思。

  陳黨沒了,他們要麼投靠胡濙,做新的胡黨,要麼投靠皇帝。

  可胡濙並不攬權,不想做什麼胡黨黨魁,反倒是內閣中的李賢、王直躍躍欲試,有自成一派的念頭。

  但和投靠李賢比起來,可就遠不如投靠皇帝更划算了。

  所以他鋌而走險,先投靠皇帝再說。

  「臣也願意出使!」

  王竑、楊瑄等人都高呼。

  朱祁鈺擺擺手:「都察院不必爭了,六部再推舉一人。」

  李賢目光一窒,皇帝這是看透了都察院的心思,想看一看六部的心思呢。

  陳循一死,陳黨以雪崩的速度瓦解。

  李賢和王直合作,大肆收攏陳黨勢力。

  奈何朝臣並不傻,皇帝也趴在陳循的屍體上茁壯成長,皇權正在迅速膨脹。

  如今已經過去了陳循在時一呼百應的日子。

  朝臣四分五裂。

  在朝堂上,皇黨最大,坐下走狗林聰、王文、何文淵,內閣、都察院都在傾向於投靠皇黨。

  李王黨茁壯成形,大肆招攬有生力量,陳黨黨羽很多投靠了李王黨。

  胡黨也形成雛形,縱然胡濙從不拉幫結派,還是在朝中形成了舉足輕重的力量。

  甚至還有飄然若仙的于謙,死死攥著兵部不放手,以及凋零的勛貴。

  朝堂上五方勢力角逐。

  按目前形勢看,皇黨最強勢,勢力最大。

  而隨著皇權越來越大,皇帝在朝堂上必然一呼百應,縱然達不到陳循時齊心協力的地步,但也需要李王黨、胡黨勠力同心,才能達到雙方平衡,勉勵支撐罷了。

  倘若四方同時壓制皇權,皇權才會收縮。

  至於把皇帝徹底關進籠子裡,想都別想了,老老實實和皇帝分享權力吧。

  很快,六部推舉出陸昶。

  陸昶是景泰二年的進士,這是在安皇帝的心。

  六部退讓,就是胡濙在退讓。

  朱祁鈺看懂了,胡濙是擔心山東成為朝臣的絞肉機,所以竭力想從漩渦中逃離開。

  還是這老狐狸看得通透啊。

  李賢、王直一門心思爭權,寧願踩中陷阱,也要權力,哼。

  「允。」

  至於錦衣衛、東廠出的人,就不勞朝堂費心了。

  朱祁鈺掃了眼李賢和王直,倒便宜你們兩個了。

  「朕昨日與老太傅商談,打算把皇店賣掉,籌集的錢全部送去山東。拍賣一事,就由戶部和錦衣衛來辦。」

  「吾皇聖明!」

  皇帝肯放棄皇店,於國於民,都是大好事。

  接下來議的都是老生常談的話題,也是走個過場罷了。

  下了朝,朱祁鈺進入勤政殿。

  勤政殿旁邊,就是軍機處。

  軍機處掛了牌,是他親自題的字。

  入值軍機處的官員,跪在門口,迎接聖駕。

  朱祁鈺讓他們開始辦公吧,還沒工夫一個個接見。

  「王復到了嗎?」朱祁鈺吃了飯,喝了藥,問馮孝。

  「回皇爺,在殿外候著呢。」

  「宣進來。」

  用了貼黃之後,大大提高了行政效率,但他居然比之前更加繁忙了。

  這是胡濙的手段,用冗雜的奏章累死他。

  哼,怕累當什麼皇帝!

  「皇爺,許公公還在門外跪著呢,您看……」馮孝提點道。

  朱祁鈺臉色微寒:「讓他跪著,朕讓他去作威作福,欺負欺負人算了,不是讓他去殺人的!」

  「如今是什麼情況,他不知道嗎?」

  「南宮那邊再出了亂子,影響朕的大事,朕饒不了他!」

  「哼,自作聰明,凍著他,讓他好好清醒清醒!」

  朱祁鈺喝了口參茶,平復怒氣,緩緩道:「給他送了嗎?」

  「送了,昨晚就給送了。」馮孝就知道,皇帝不是真生許感的氣,而是敲打他,太得意忘形了。

  「恩,把這盞也送給他,暖暖身子,別凍出毛病來。」

  朱祁鈺也是做做樣子,許感在南宮殺人,是瞞不住的,沒等都察院彈劾的奏章送來,他就先罰了許感,是在給他脫罪。

  馮孝端著參茶出去。

  朱祁鈺又勾勾手指:「回來,給他再加件棉衣裳,別凍壞了。」

  「皇爺,昨晚您已經賜他三件棉衣了。」馮孝好笑地看著皇帝。

  朱祁鈺輕咳一聲,佯怒:「滾吧!」

  聽了許感處罰了錢皇后,他反而好笑,換做是他,他早就一巴掌抽死那個女人了!

  敢找朕理論?

  朕三番五次高抬貴手,給你臉了?

  他目光一沉,想到錢皇后,自然而然地也想到了汪氏。

  汪氏曾經無數次勸諫他,勸他迎回太上皇,寬恕太上皇,不要兄弟相殘,善待孫太后……

  當初,錢皇后能順利出宮,去南宮伺候太上皇,汪氏可沒少出力啊。

  可汪氏,當時可是朕的皇后呀!

  為何屢屢幫太上皇呢?

  朱祁鈺百思不得其解。

  這時,王復走了進來,跪下行禮。

  「平身,賜座。」

  朱祁鈺神色如常:「王卿,知道朕詔你前來,所謂何事嗎?猜猜看!」

  「啟稟陛下,臣以為陛下是想問張仁孝的案件。」王復說話一板一眼,不會故弄玄虛逗皇帝開心。

  朱祁鈺並沒怪罪,輕輕頷首:「沒錯。」

  「這張仁孝,在午門被殺,可他弟弟張仁禮居然狀告於朕,朕是既憤怒,又覺得冤枉!」

  「所以想問問王卿,究竟查得怎麼樣了?」

  王復驚異地瞟了眼皇帝,張仁孝真不是皇帝殺的?

  「臣將審理經過寫成了奏章,請陛下閱覽!」

  王復顯然提前準備。

  朱祁鈺翻開細看,越看目光越冷:「荒謬!荒謬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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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