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請聖母用包子!

  第53章 請聖母用包子!

  「傻俊角,我的哥!和塊黃泥捏咱兩個。」

  「捏一個兒你,捏一個兒我。捏的來一似活脫,捏的來同床上歇臥。」

  「將泥人兒摔碎,著水兒重和過。」

  李惜兒嘴角含血,聲音沙啞至極,若不細聽,都聽不清她在唱戲。

  這是時下流行的《鎖南枝》,唱起來婉轉動聽,但從他們姐弟三人口中傳出來,比拉鋸聲還難聽。

  「李妃娘娘,皇爺沒讓您停下,繼續唱。」一個中年太監陰陽怪氣地道。

  「咬人的瘋狗,滾開!」

  李惜兒聲音極致沙啞,一說話嘴裡便咳血,沖那太監惡狠狠道:「往日~本宮得陛下寵愛時,你們連給本宮提鞋都不配,現在居然敢嘲笑本宮?等本宮重獲陛下寵愛,看本宮怎麼剝了你的皮!」

  她自小在青樓長大,什麼場面沒見過,平時也就在朱祁鈺面前裝小可愛,也就朱祁鈺信了,真讓她罵人,她能罵三天三夜不帶重樣的。

  「娘娘息怒,奴婢膽子小。」

  「奴婢知道您宮裡的規矩,說錯話就要掌嘴,有個宮女兒偷懶睡過頭了,被您丟進湖裡溺死了。」

  「您宮裡是最難當差的,奴婢都清楚,奴婢可不敢得罪了您。」中年太監許感陰陽怪氣地說道。

  「知道伱還敢苛責本宮?」

  李惜兒怒瞪他,一邊說話一邊咳血:「不知死活的閹狗,落在本宮手裡,本宮拔了你的毛!」

  許感打了個哆嗦,卻怪笑道:「這是皇爺說的,奴婢可不敢徇私,您還是繼續唱吧,若皇爺看見,該連帶著奴婢一起責怪了呢!」

  「你!」李惜兒死死瞪著他。

  許感歪頭看了眼孫震:「孫千戶,唱呀,繼續唱,皇爺沒說停,你就不許停!」

  孫震何曾受過這個苦,他是家裡的小兒子,他長大時李惜兒已經發跡了,他吃喝嫖賭樣樣精通,唯獨不會唱曲兒。

  可偏偏皇帝讓他唱曲兒,嗓子都唱廢了,還不許停下,他都沒搞清楚,皇帝姐夫那麼寵愛姐姐,怎麼說變臉就變臉?

  這時,孫震遠遠看到御輦來了,他激動得落淚,救星來了,終於不用再唱歌了。

  「皇帝姐夫!」孫震看見御輦,站起來高呼,聲音十分沙啞難聽。

  太監許感想拉住他,卻被孫震一腳踹開,奔向御輦:「皇帝姐夫,那個該死的閹豎欺負我!你幫我殺了他!」

  朱祁鈺正眉頭緊鎖,思考如何破局,忽然冒出這麼個玩意兒,聲音跟鬼嚎似的,嚇了朱祁鈺一跳:「姐夫?」

  管皇帝叫姐夫?真把自己當國舅了?你自己是個什麼東西心裡沒數嗎?

  「掌嘴!」

  孫震懵了一下,以前他也這麼叫皇帝的,皇帝還讓他以後就這麼叫!

  可金忠用刀鞘狠狠抽他的嘴巴一下,孫震慘叫一聲,下意識要躲,金忠卻虎著臉:「皇爺的聖旨,你敢躲?」

  孫震嚇了一跳,眼淚漣漣:「姐夫……啊!」

  金忠又狠狠一個刀鞘抽在他的嘴巴上:「你叫皇爺什麼?再叫一遍,讓奴婢聽聽?」

  啪!

  沒等孫震開口,金忠反手刀鞘抽在他的臉上,牙齒被打落幾顆,孫震捂著臉哭嚎:「不,不叫了,不叫了……」

  「哼,皇爺乃天下共主,是你個土昌之弟配叫姐夫的嗎?閉上嘴!跪好了!」

  金忠冷冷看向許感,呵斥道:「連幾個人都看不住,廢物!」

  許感不斷磕頭請罪。

  朱祁鈺擺擺手:「起來吧,你跟朕是患難之交,你用生命保護過朕,朕銘記在心。」

  「皇爺提拔奴婢,對奴婢恩同再造,奴婢願意為皇爺赴湯蹈火,奴婢賤軀,不敢勞皇爺牢記!」許感感動得流淚。

  「掌他的嘴,你親自執行。」

  朱祁鈺瞥了眼孫震:「你嘴裡的閹豎,卻救了朕的命。你家倒是處處承朕的恩惠,卻吃裡扒外!謀害於朕!掌嘴!不許停!」

  「奴婢遵旨!」許感大受感動,皇爺在幫太監說話。

  聽見朱祁鈺的話,李惜兒渾身一抖,李諳則傻傻地看著皇帝,不明白皇帝這話什麼意思?

  「朕讓你們停了嗎?繼續唱!」朱祁鈺瞥了眼李惜兒,沒工夫處理他們。

  「陛下就真的厭棄臣妾了嗎?」李惜兒聲音沙啞低沉,仿佛充滿怨懟。

  朱祁鈺瞥了她一眼,金忠過去一個耳光甩過去:「皇爺的聖旨,還不遵循?」

  「你……」

  啪!

  李惜兒剛開口,金忠便一個耳光落下,李惜兒泫然欲泣,咬牙唱了起來,聲音嘶啞難聽。

  朱祁鈺毫不在意,問金忠:「詔劉敬入宮了嗎?」

  「奴婢還未傳旨。」金忠躬身道。

  「宣,詔進宮裡,和她對質,朕倒要看看,她是忠是奸。」朱祁鈺故意提高聲線。

  估計不消片刻,他這番話就會傳遍內宮。

  他在用李惜兒釣魚,看能釣出誰來。

  進入乾清宮正殿,他要召見沈淮、李瑾、陳韶三人,好好考校一番。

  ……

  永壽宮裡,端上來一屜包子。

  孫太后皺眉,用繡帕捂住口鼻:「小廚房做的?哀家何時要吃這種東西了?端走,罰那廚子一個月俸祿!端走!」

  「是,是尚食局送來的。」葉尚宮低聲道。

  孫太后用繡帕墊著手,翻了翻包子:「是那個廢人叫人送來的吧?」

  「是,聖母。」

  「哼,他也想不出別的花樣來了,內帑被盜了,他還剩下多少本事?哀家聽說了,今天早晨他向大臣們服軟了,哀家早就說過,他是個廢人,強硬不起來的!」

  孫太后咯咯而笑,捏起一個包子,放在陽光下看呀看,仿佛在觀摩一件藝術品。

  「說吧,裡面是什麼餡兒的?豬肉的?狗肉的?」

  「噁心哀家?哈!」

  「哀家是苦出身,從小就吃過豬肉,這些年過慣了榮華富貴的生活,反倒有點懷念豬肉味道了。」

  「先帝在時最討厭豬肉,嫌棄豬髒,想來那個廢人就是用這肉,來噁心哀家的。」

  「就算他逼哀家吃下去,哀家也不會在乎的,豬肉而已,呵!」

  孫太后滿臉不屑:「廢人就是廢人,想出的辦法也這麼蠢笨,和他的老娘一樣,都是蠢笨之人,如何斗得過哀家?哈哈!」

  說著,她還真將包子放進嘴裡。

  「聖母不要!」

  葉尚宮衝過去打掉包子,滿臉驚恐道:「這,這包子好、好、好像是人輮的……」

  吧嗒!

  包子從孫太后的指尖掉在了地上,她臉色驟變,萬分驚悚:「人,人輮?」

  「奴婢也是聽說的,尚食局那邊說,今早錦衣衛送過來的肉餡兒,御廚查看了,輮很髒且臭,像是豬肉,但也不能確定。而且奴婢聽說陛下昨天大發雷霆,把吳通全家被……所,所以推測這肉,是人輮的!」

  嘔!

  孫太后猛地彎腰嘔吐,整張臉寫滿了驚恐:「他,他怎麼能這樣?把人輮包子送給哀家來吃?」

  「古往今來,有如此暴戾的皇帝嗎?桀紂隋煬,高洋劉繼興,和他比起來,都無比善良,都是賢君明君!」

  「他怎能如此殘忍?!」

  孫太后越罵,吐得越凶。

  想到方才她還拿著包子觀賞,差點放進了嘴裡,登時胃裡沸騰,再也忍耐不住,稀里嘩啦。

  「他怎敢如此對待哀家!他怎敢啊!啊啊啊啊!」

  孫太后氣得渾身發抖:「端走!端走!不要讓哀家看見!」

  看著那一盆肉包子,葉尚宮也不寒而慄。

  發泄了很久,孫太后終於不罵了,她癱軟地躺在床上,臉色慘白一片,難受至極:「他,他還把包子送去哪了?」

  葉尚宮不敢說。

  「說!」孫太后怒吼。

  「好像是送去南宮了……」

  噗通!

  孫太后一翻身,從床上掉下來,卻顧不得疼痛:「快,快告訴皇兒,不能吃啊!不能吃啊!啊啊啊!那個廢人好毒的心腸啊!啊啊啊!」

  ……

  乾清宮中。

  朱祁鈺與李瑾三人暢談,聊著聊著,腹中飢餓,他讓尚食局準備了酒宴,賜宴給三人,足見恩重。

  席間,金忠低聲來報:「皇爺,寧遠伯求見。」

  朱祁鈺一愣,寧遠伯是他新封的范廣,他自己都忘了,便道:「讓他在偏廳候著,稍後朕召見他。」

  「奴婢遵旨。」

  朱祁鈺看著李瑾三人,十分滿意,三人父兄都歿於土木堡,胸有立功之志,都對朱祁鎮略有不滿,這就很值得拉攏了。

  賜宴後,李瑾三人告退,朱祁鈺才宣范廣進殿。

  「參見陛下。」范廣整張臉如苦瓜一般,悶悶不樂。

  「平身。」

  范廣不肯起身,鬱郁不言。

  朱祁鈺皺眉:「怎麼了?」

  「臣愧對陛下厚愛,臣想請辭,奔赴邊關!為國盡忠!」范廣支支吾吾道。

  朱祁鈺瞳孔一縮:「為何?」

  朕向群臣服軟低頭,才換來的五萬京營兵權,你居然要請辭?你腦袋被驢踢了?對得起朕一番苦心嗎?

  「臣有一言……」

  「別婆婆媽媽的,有話就說,有屁就放!」朱祁鈺火了。

  范廣卻跟個受氣包似的,低著頭說:「臣的女兒被夫家休了,說臣借救駕之功媚君於上,乃是奸邪小人。臣的兒子年前定下的親事,也被退了,所以臣,臣想離開京師……」

  「放屁!」

  「范廣!你長沒長腦子?他們要幹什麼,你不明白嗎?居然要棄朕而去?」

  「你信不信,你前腳出北京城,後腳就會被彈劾去職,到時候別說你女兒被休了,你全家都得去遼東戍邊,能不能活著回來都兩說!」

  朱祁鈺被氣到了。

  難怪他任命范廣掌管五萬京營,陳循等人沒有反對,原來在這等著呢。

  他氣的不是范廣要走,而氣他范廣的立場非常不堅定!

  這樣的女婿,你留之何用?你掌握五萬京營,找個由頭殺了他,不行嗎?好,你不敢,稟報於朕,朕為你出頭!朕為你殺他全家!怕什麼?

  為何見硬就回?立場如此不堅定,兒女情長就給你捆縛住了,還能成什麼大事?

  「滾回去!動腦子好好想想,該留還是走!」朱祁鈺盛怒。

  陳循等人的手段真是層出不窮啊,對付不了范廣,就拿范廣家人開刀,逼范廣就範,真損啊!

  范廣被朱祁鈺罵懵了,他驟升高位,正是手足無措的時候,才被人鑽了空子,此刻還沒反應過來,支吾道:「臣,臣……」

  「你女兒的夫家是哪家啊?」朱祁鈺沒繼續罵他,范廣雖然腦子不好用,為人卻是忠耿,又有救駕之功,總不能寒了功臣的心。

  「姓劉,家是京中錦衣衛千戶。」

  范廣委屈地說:「臣的大女兒通情達理、勤勞肯干,她幼時臣便極為疼愛她。」

  「十四歲出嫁給劉家,婆母強勢,女兒受了些屈辱,回娘家哭訴幾次,臣心裡不太是滋味,但女兒在婆家哪有不受氣的,臣便忍了。」

  「可這次他家實在過分,臣女兒沒有過錯,就被休了!臣實在受不了了……」

  說著說著,鐵漢流淚。

  看范廣的窩囊樣,把朱祁鈺氣樂了:「宣逯杲來見朕。」

  范廣還在哭哭唧唧訴苦,朱祁鈺擺擺手:「別哭了,像個娘們似的!朕為你出頭!再給你女兒擇一良配,必不辱沒你寧遠伯的爵位。」

  「啊?」

  范廣一愣。

  「寧遠伯,還不快謝恩!」金忠小聲提醒他。

  「臣,臣謝主隆恩!」范廣叩拜,腦子卻還是懵的,人家劉家沒過錯,皇帝要怎麼出頭?

  很快,逯杲進來跪拜行禮。

  「逯杲,你去,把那個劉什麼……」

  朱祁鈺看向范廣:「哦,錦衣衛千戶劉元,找個由頭,全家打入詔獄,酷刑弄死。」

  「臣領旨!」逯杲表情淡淡。

  范廣卻看懵了,權勢還能這般用嗎?他吞了口口水。

  「范廣,還有別的事嗎?」朱祁鈺冷笑,文官集團也是黔驢技窮了,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對付朕的將軍,哼,當朕的刀不利乎?

  「沒,沒了。」范廣還在懵。

  「那就整頓好京營,朕要這五萬京營,完全攥在朕的手裡,明白嗎?」朱祁鈺盯著他。

  「臣明白!」

  提及軍務,范廣仿佛換了一個人,渾身充滿了自信。

  「好!貴妃宮裡寂寞,平素就讓你夫人和你女兒進宮陪貴妃坐坐。」

  朱祁鈺笑道:「你兒子范昇也入團營吧,當個把總,大丈夫何患無妻,等有了相中的姑娘,朕為其賜婚。」

  「范廣,可否?」

  「臣謝陛下隆恩,臣全家必結草銜環報之!」范廣終於反應過來了,神情激動。

  皇帝讓他家人入宮坐坐,那是抬高他家人的身價,又許諾賜婚子女,是在抬高他范廣兒女的地位,讓親家高看他家一眼。

  逯杲看在眼裡,滿臉嫉妒。

  「團營里,王誠為提督太監,現在王誠尚有要事,暫時由金忠、馮孝代替。」

  「襄城伯李瑾不錯,朕調其入團營,你可放心去用。」

  「范廣,朕就把五萬京營全權交給你了!你可大刀闊斧的改革,但不可辜負朕的期望!」

  朱祁鈺目光灼灼地看著范廣,他話裡有話,所謂改革,就是把不聽話的全都殺掉,換上聽話的人。

  「臣必不負陛下期望!」范廣領旨謝恩。

  朱祁鈺微微頷首:「逯杲,把事情辦得漂亮點,也有恩賞。」

  「臣不敢受陛下恩賜。」逯杲不動聲色。

  朱祁鈺看不透他,究竟是善於鑽營呢?還是反裝忠呢?

  「對了,好好查查這個劉元,是誰的人?好了,去做事吧。」

  他有點累了,昨晚半夜被叫醒,又開了兩個多時辰的朝會,身疲力竭,去西暖閣的路上,他交代金忠和馮孝,如何監督范廣,監督之下要給范廣最大權限,方便他掌握京營,卻又要把他叛亂的風險降到最低。

  「對了,舒良傳來消息了嗎?」

  「回皇爺,還沒有。」

  金忠有些擔憂:「皇爺,奴婢不在您身邊伺候,奴婢擔心您的安危。」

  「不必,朕的安全和京營息息相關,京營在握,朕便安全。」

  朱祁鈺很自信,別看文官糊上那一個角,但在宮中,他想殺誰便殺誰,誰敢害他?

  回到西暖閣,他躺下睡一會。

  結果,剛入睡沒多久,許感匆匆忙忙進暖閣,被金忠呵斥,他低聲說了幾句,金忠臉色一變。

  只能叫醒朱祁鈺。

  朱祁鈺滿臉不爽,不讓朕睡覺了是吧?

  「皇爺,李妃死了。」金忠遞過來一杯溫水。

  「嗯?」

  朱祁鈺立刻精神了,問他:「怎麼死的?許感呢?宣他進來。」

  許感貓著腰進來,跪在地上:「皇爺,奴婢不錯眼珠的盯著,還是出事了,李妃忽然吐血了,就死了,醫生說是中毒身亡。」

  醫生還在宮裡圈著,救治還不及時?

  殺人滅口啊!

  朱祁鈺在乾清宮裡說的那番話起作用了!就是說,在乾清宮裡伺候的宮人里,還有沒挖出來的眼線!

  為什麼選在這個時候殺人滅口呢?

  李惜兒只是個土昌,提線木偶罷了,她身上應該沒什麼秘密,否則她早就用秘密換性命了,可她沒有,把她兩個弟弟抓來,她還是沒說什麼,可見她真不知道什麼。

  「除了你之外,誰還接觸過她?」朱祁鈺更擔心的是,會不會也有人,也給他下毒?

  在乾清宮裡,能毒害嬪妃!

  怎麼不能在乾清宮裡,毒殺皇帝呢?

  是誰?

  必須查清楚!

  「回皇爺,一刻鐘之前,李妃餓暈了,奴婢就讓尚食局準備了糕點,給她吃,結果,結果就……」

  「廢物!」

  這個許感也夠心狠的,李惜兒唱了半宿,嗓子不斷咳血,他居然給吃乾巴巴的糕點,就是讓李惜兒難受啊。

  看來李惜兒在宮裡人緣不好,不然許感不會這般折磨她,其實許感被孫震一腳踹開,朱祁鈺就看出來了,這個許感跟李惜兒有仇。

  「還杵在幹什麼?封鎖尚食局,所有人都不許離開!」

  朱祁鈺目光閃爍,機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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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