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大明黃昏將至:于謙的遺言(二)
「那胡豅,可知道真相?」朱見漭問。
畢竟胡豅是他的小舅公,他母親和胡豅幾乎同齡,二人關係甚好,他依稀記得胡豅回京時對他不錯,但記憶很模糊了。
朱祁鈺搖搖頭:「應該不知道。」
「你不了解胡濙,胡濙是那種把事做到極致的人。」
「大道至簡,越簡單的事,裡面的學問越大,大事好做小事難違,胡濙恰恰能做好這些小事。」
「一個個小事堆砌成一個大事,他把小事做到完美,堆摞成一件大事,這件大事自然也做到完美。」
「這才是胡濙。」
「胡豅是朕的人,朕了解他。」
「若他知道身世,會自殺的。」
朱祁鈺慢慢道:「胡豅也是個驚世之才呀,他的很多想法,和朕不謀而合,軍政全才,朕對他寄予厚望,朕曾經說過,他與王越,是帝國雙璧。」
「可他英年早逝,攻占呂宋征程中,得了急性痢疾,神藥緊趕慢趕,終究沒趕趟,他的死,斷朕一臂。」
「當時你還小,並沒看到他的驚世之才。」
「不比李東陽差,而且他的膽子極大,比李東陽更厲害,打仗方面,不屬於李瑾、楊信。」
「胡濙剛去沒幾年,胡豅就病逝了。」
「朕覺得太可惜了啊。」
「若他還在,大明開拓速度會增加很多,可惜了胡豅。」
「你母妃和他關係極好,他知伱母妃在後宮無聊,就會搜尋有趣的玩意兒,送入宮中來,給你母妃解悶兒。」
「朕對他極為倚重,領兵打仗,朕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和王越,其次才是范廣、李瑾、楊信、李震等人。」
「可惜了,胡豅的死,給胡家打擊巨大,對你母親打擊也很大,大明帝國也因此產生波瀾。」
「前些年朕還在想,二十歲的名將啊,等他成長到六十歲時,會不會變成下一個于謙?」
「就算不能,王越加胡豅,也等於一個于謙。」
「也許大明就不在這個軌道之上了。」
朱祁鈺幽幽一嘆:「天縱之才,總是命運多舛,王越的腿,胡豅英年早逝,年富卒於任上,范廣死在征途,這是朕的大明啊。」
「大明輝煌浩蕩的歷史中間,存在著太多小故事。」
「史官一筆帶過,卻無人知道,胡豅才是景泰朝最驚艷的那個人,是朕見過最驚艷的怪才。」
「而他的身世,也撲朔迷離。」
朱見漭也沒想到,老皇帝對胡豅評價如此之高。
可惜,他對這位小舅公印象很淡了。
反而王越,給了他巨大的印象,王越之才,不弱于于謙,只是沒給王越展示的平台而已。
當然了,這是在他眼裡看到的,在老皇帝眼裡,于謙才是第一。
「老四,你不懂于謙的驚艷。」
「景泰元年,朝中南遷之音甚囂塵上,是他,站出來阻止南遷,他是錢塘人啊,回到南京,對他更有利。」
「反對南遷的都是北人。」
「他是唯一一個南人,反對南遷的。」
「北京保衛戰,那是一場,毫無勝算的戰爭。」
「你是會打仗的,你可以復盤北京保衛戰,明軍看似軍力雄厚,其實是驚弓之鳥,各軍都打不了硬仗的。」
「而且,這是帝都,意味著巨大的政治意義。」
「許勝不許敗。」
「敗了,就是千古罵名,于謙毅然決然的敢打北京保衛戰。」
「在景泰元年,還沒有文官統兵的先例,于謙是大明第一個文官統兵的,而且他當時僅是兵部侍郎!」
「是朕升他兵部尚書的!」
「你要知道,他區區一個文官,沒有打過仗上過戰場的文官,卻要統率那些武將,可知多難?」
「土木堡之戰中,勛貴死了不少,但朝中仍有中流砥柱,他們都不敢領兵打仗,顯然已經預知了結局,必敗之戰。」
「所以才任由文官統兵,誰統兵誰責任,誰戰敗誰死。」
「全天下哀鴻,那是場必敗之戰啊。」
「饒是過去了七十年。」
「朕回想起當年的瞬間,仍覺得心有餘悸。」
「于謙病逝之時,朕問過他,那場戰爭,他有信心嗎?」
「可知他是怎麼說的?」
朱祁鈺眼睛亮起:「他說,戰爭是賭博,有三成機率,就值得一賭,北京保衛戰,他認為有兩成勝算。」
「第一成勝算,在於封鎖北京城,上下同心。」
「第二成勝算,京畿繁華,放任瓦剌兵搶掠,會降低他們的戰鬥力。」
「就靠這兩成勝算。」
「他就打贏那場震古爍今的北京保衛戰。」
「那場戰爭,在大明所有戰爭中,可位居前三甲。」
「不在於戰略、戰術多麼高明,而在於結局,于謙挽救了大明朝啊。」
朱祁鈺吐出一口濁氣:「所以,他跟朕鬥了一輩子,朕都沒殺他,因為他的功勞,有再造大明之功啊,朕捨不得殺他,也不會殺他。」
「這這一生,看不透四個人。」
「胡濙、于謙、李賢和王守仁。」
前三個能理解,王守仁那麼年輕,老皇帝看不透他?
「胡濙能排在于謙前面,單純因為他年紀大,知道的秘密太多了。」
「于謙則不是,朕單純地看不透他。」
「他明明可為大明獻身,卻又不願意為朕獻身。」
「他明明支持朕,卻有時候會對朕視而不見。」
「他有自己的堅守,有時又是個無賴。」
「他死了這麼多年了,朕都沒琢磨明白,于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說他一心為公,可朕讓他變成勛貴,又也開始往自己手裡網羅利益。」
「說他愛國勝於愛家,可他的子孫安置得也不錯。」
「說他不愛國吧?國家有難之時,你永遠都可以相信他,可以將國家這個重擔,壓在他的身上。」
「說他愛國吧,朕的聖旨,很多時候他都不聽。」
朱祁鈺搖搖頭:「到現在朕也想不透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臨終之時,朕去探望他。」
「朕和他進行過一番密談。」
朱見漭豎起耳朵:「您跟師父談了什麼?」
「談了很多,那是朕和他,第一次推心置腹的談話。」
朱祁鈺陷入回憶之中:「那時的他,比現在的朕還大有不如,起碼朕還能說話。」
「他說話很費勁了。」
「但出奇的奇怪,他的話朕都能聽懂。」
「也許是多年培養出來的默契,有些話他不說,一個表情朕就懂了,然後朕複述他的意思,他點頭或搖頭。」
「朕問他,北京保衛戰的時候,他不怕嗎?」
「他說,當然怕了,可他不想讓大明變成南宋,不想讓大明亡於他這一代人手裡。」
「正統帝離京時,將兵部事務盡付於他手。」
「他認為,他有義務承擔起帝國的安全來。」
朱祁鈺道:「二十多年來,他從不跟人談論北京保衛戰。」
「他始終認為,用京畿百姓的生命,換取戰爭的勝利,是極為不光彩的事情。」
「他很少提及自己的戰功,他自認為殺戮過甚,必遭天譴。」
「他一直想做聖人。」
「朕偏偏不如他的意,就不讓他做聖人,一腳把他踹進勛貴的屎坑裡,讓他在屎里游泳。」
朱祁鈺笑了起來:「現在看來,朕做對了。」
「這世間少了一尊聖人于謙,多了一尊戰神于謙。」
「征服整個漠北,可以說有大半是于謙的功勞。」
「你可知道,景泰八年前的于謙,和你認識的于謙,判若兩人。」
「朕其實一直在懷疑,這是兩個于謙。」
「所以朕問他,為何前倨後恭,判若兩人?」
「他說,他六十歲之前,是為大明而活,六十歲之後,他想為自己而活。」
「這種活法的轉變,是朕逼的。」
「因為朕封了他的爵位。」
「他不授是不忠,受了爵位心裡不爽,要麼自己改變,要麼自己去死。」
「在重病之後,他感覺自己死了一次。」
「所以他說,自己該換個活法了。」
「這也拉開了和朕鬥爭的序幕,他就要和朕做鬥爭。」
聽到這裡,朱見漭抿嘴而笑。
他最感謝的人,就是他師父于謙。
他拜于謙為師時,于謙已經老得不成樣子了,沒有精力帶學生了,可于謙考驗他一番之後,還是決定帶他。
那時的于謙,就如現在的朱祁鈺,油盡燈枯,靠著一股心氣支撐著。
朱祁鈺的心思在理論上面。
于謙則將最後的精力,放在教導他兵法上面。
而且,于謙的教學方式很有趣,他不會照本宣科的講課,而是身體力行,讓學生自己感悟,在一旁稍加教導。
即便于謙已經老得不行了,還是通過刺激他的興趣,達到讓他明白兵法道理的目的,每一堂課上的都比較有趣。
于謙有很多學生,但最出類拔萃的,只有三個,朱見漭,王信、王離。
在景泰朝中期,軍中中層武將,或多或少都跟于謙有師徒關係,他教出來的成名弟子不多,但默默無聞的超級多。
現在的軍中,受過于謙教育恩德的超過一半家族。
朱見漭此刻回想老師起來,眼角有些濕潤,老師病逝時,他並沒在床前侍奉,可謂不孝。
「朕仔細一想,盛世景泰,多虧了于謙和朕對著幹。」
「朕憋著一股勁兒,就得把這天下治理好,讓他跪在朕的腳下,說一句服。」
「可他生命走到盡頭,朕也沒做到這一點。」
「反而,朕在他的病榻前,對他說了一句服。」
「沒有他,就沒有這景泰盛世啊。」
朱祁鈺想坐起來,朱見漭扶著他,讓他舒服地靠著:「那次密談中,朕問他,他走了之後,誰可為朝中定海神針。」
「他建議朕,別把你分封出去。」
「削了你的權柄,讓你做老大的護身符。」
「二十年後,你可為大明定海神針。」
朱見漭如遭雷擊。
他最敬愛的師父,竟然背刺他。
「哈哈,這是你對能力的最大的肯定。」
「于謙說,你不類朕,類他。」
「若非朕看他快要死了,可憐他,一巴掌就抽死他了,你是朕親兒子!類他個屁!就是類朕!」
朱祁鈺笑著說:「不過,他對你有這麼高的評價,朕很開心啊。」
「說明朕的兒子中,也有一個驚世帥才。」
「當時朕就在想,是否廢老大,而立你。」
「于謙從病榻上爬起來,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朕,絕不能廢長立幼,這是亂世之道啊。」
朱見漭又懵逼了。
他這師父有點坑徒弟啊。
「于謙終究是文官,文官,就一定要支持嫡長子。」
「朕一早就發現了,你比老大更適合執掌大明。」
「于謙反對、李賢反對、年富反對、耿九疇反對、白圭反對、葉盛反對、王竑反對……你能想到的人,都反對啊!」
朱見漭發現自己一腔良心餵了狗,還懷念這些人呢,結果這些人都拿他當凱子。
看來他爹殺的少了。
「立嫡長子,不容動搖。」
朱祁鈺呼了口氣:「朕跟于謙承諾,不會動太子的。」
「老大的性格,早期唯唯諾諾,後期得志便猖狂。」「朕很早就發現了。」
「所以從那一刻開始,朕就決定了,活得久,比執掌天下更重要。」
「不是朕怕死。」
「而是朕不忍看著朕苦心造詣創造的盛世,毀在老大的手裡。」
「所以朕極力教導榶兒,希望榶兒能繼承朕的事業。」
說到這裡,朱祁鈺嘆息道:「幸好啊,皇明換太子,你登基,朕才能放心的閉上眼睛。」
「雖然朕對不起榶兒,但為了大明,朕只能狠下心來。」
朱見漭不明白老皇帝擔心什麼。
大明這麼強大,就算老大是敗家子,也敗不光呀,關鍵老大不是敗家子。
「老四,未來是交相輝映的大時代。」
「景泰盛世,只是開啟大時代的起點。」
「朕創造了這麼多藩國,戰爭不可避免,大明也無法獨善其身,而戰爭中的科技發展,更是重中之重。」
「未來,是大爭之世。」
「老大能做個盛世帝皇,卻做不了大爭之世的霸主,世界將進入百家爭鳴的時代。」
「老四,你才能做好這個皇帝。」
朱見漭都有點不好意思了,被老爹捧的這麼高。
世界馬上就進入大爭之世,老皇帝一死,世界就會進入爭霸,第一次世界大戰就會開啟。
這幾年各國都已經開始軍備競賽了,不過在等老爹駕崩而已。
可坐在養心殿的朱祁鈺,卻也預見了這種可能性。
不爭,世界怎麼進步?
「老四,你以為世界格局,是朕構建的嗎?」
朱祁鈺呢喃道:「錯,是于謙構建的。」
「像大洋洲,建立五國,為彼此制衡,無法誕生一個超級大國。」
「這些制衡思想,都是他提出來的。」
「而每一個封國,如何封,封地如何選擇,如何制衡,都有他的功勞。」
「爹,當時還沒分封呢吧?」朱見漭納悶。
「是啊,沒分封,但已經有了世界地圖,朝中就開始規劃了,滿朝重臣都參與了,主要拍板的人是于謙。」
朱祁鈺道:「全世界的所有封國,都是規劃好的。」
「後面的幾個,是朕規劃的。」
「這養心殿右開間,那是間備戰室,所有決定都在那裡做的!」
「這座養心殿,是朕所建,朕住了大半輩子,將一座嶄新的房子,住得破敗不堪。」
「而大明的無數重要決策,都出自這間大殿。」
朱祁鈺道:「那番談話,朕至今都記憶猶新,那些話,仿佛是昨天說給朕聽的。」
「他和胡濙不一樣,胡濙的秘密非常多。」
「于謙是坦蕩的人,縱有齟齬,也是在國家層面上的,沒有私人恩怨。」
「朕當年防備他,他討厭朕。」
「他為家國,不為帝王。」
「他想做聖人,朕不許,他和朕抗爭一輩子。」
「一報還一報,很公平啊。」
「唉。」
「他活著的時候,朕不理解。」
「可人化作一抔黃土的時候,朕反而釋懷了。」
「朕和他相愛相殺半生。」
「卻彼此都忘不掉對方。」
朱祁鈺笑道:「于謙死了這麼多年了,朕都忘不掉他。」
「像王竑、葉盛都死了,朕都忘記他們長什麼樣子了。」
「他們可從來沒有忤逆過朕啊,是朕最忠誠的臣子了,可朕忘記了他們啊。」
「這人吶,確實有點賤皮子。」
「朕是皇帝,卻喜歡忤逆之臣。」
「當然前提是這個忤逆之臣有能力,不然就是作死了。」
朱祁鈺臉上笑容擴大:「朕得于謙,猶如太祖得徐達,唐太宗得李靖,正因為有他,景泰朝才能肆無忌憚擴張。」
「因為有他給朕兜底,朕安心。」
朱祁鈺臉上露出笑容:「他在,大明也安心。」
「就如今天,你隨便折騰,朕能給你兜底。」
「可知朕覺得有他在,多麼心安啊。」
「但景泰八年之前,朕沒想明白,也是被人挑撥,讓朕極致地懷疑他。」
「是朕錯了。」
「後來朕不懷疑他了,他反而日子過得瑟瑟發抖。」
「哈哈哈。」
朱祁鈺笑著笑著,面露苦澀:「朕要去見他了,他說的第一句話肯定是,陛下怎麼老成了這般模樣?」
「老四,朕不怕死。」
「朕從來都不畏懼死亡。」
「朕只是不放心大明,不放心未來的一切。」
朱見漭趕緊說知道。
「于謙臨死前,也是這樣叮囑朕的,他擔心朕老年昏聵,擔心盛世會隨著他離去,世間再無一人敢勸諫於朕,所以他在臨死前,寫了一封血書給朕。」
朱祁鈺讓老四打開抽屜,拿出一個木匣子,木匣子裡用錦繡包裹的紙張。
朱見漭拿出來,真是用血寫的,如今血跡暗紅,很多字跡都看不清了。
「這是于謙的血,寫的。」
「于冕說,他父親咬破了六根手指,才寫完這封信的。」
「老年人,血液流速慢,以他的地位,可以用別人的血的,可他不願意,要用自己的血才顯得真誠。」
「這封血書,現在看不清字跡了。」
「他是規勸朕,讓朕做好這盛世帝王,莫要學晚年的唐太宗、唐玄宗。」
「你可知,在景泰朝早期,胡濙和于謙,是兩個唯一能勸住朕的人。」
「他們二人合體,能制衡皇權。」
「那時朕如魔星殺神,殺得滿朝人頭滾滾,是以天下恐懼,朝臣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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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祁鈺緩緩道:「隨著胡濙去世,于謙不止是定海神針,還是朕的魏徵,是唯一能拽住朕前進的枷鎖。」
「所以,他擔心,自己死後,無人能拉拽住朕。」
「大明完全根據朕的意願去走。」
「擔心朕將大明帶入巔峰,再帶入谷底。」
「安史之亂的前車之鑑,讓人不得不防。」
「所以才上了這封血書。」
朱祁鈺看著字跡模糊的血書,笑道:「于謙啊,朕沒辜負你的一番苦心,景泰七十年了,大明還在頂峰,且不會落入谷底。」
「這是朕的大明,也是你的大明,是全體明人的大明!」
朱見漭能感受到,老皇帝對于謙的情感,十分複雜,從防備到依仗,從叫板到相依為命,兩個人相愛相殺的一生,讓老爺子憧憬過去。
「爹,師父他老人家若能看見景泰七十年的繁榮大明,必能含笑九泉。」
朱祁鈺點點頭:「等朕下去時,親口告訴他,他的血書屁用沒有,沒有他,朕照樣讓大明的旌旗飄揚世界!」
朱見漭翻個白眼。
「說到于謙,就得說李賢了。」
朱祁鈺問:「你對李賢,還剩下多少印象?」
朱見漭搖搖頭:「幾乎沒什麼印象了,只記得年師打我時,他經常語出驚人,處處嘲諷兒子,兒子小時候最討厭他了,但長大了反而沒多少印象。」
朱祁鈺哈哈大笑:「朕最看不透的第三個人,就是李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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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李賢,就要先說年富。」
「年富是朕提拔上來的,可謂是朕的死忠。」
「盪清湖北匪亂,平定苗亂,皆是年富之功。」
「論督撫一方的能力,朱英第一,年富第二,韓雍第三。」
「朱英做了兩個地方的督撫,先做山東督撫,後做交趾督撫,論督撫之功,他屬第一。」
「可最先當上首輔的,卻是年富。」
「年富是所有皇子的老師,你對他印象極深吧?從小打你到大,忘不掉吧?」
提及年富,朱見漭是又愛又恨。
那個老頭,動不動就一頓猛捶,李賢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和耿九疇就在旁邊煽風點火,然後自己不打,讓年富揍他們。
現在回想起來,那段時光反而是最快樂的。
「年富給首輔開了個好頭。」
「他鞠躬盡瘁,猝死於任上,讓後來的首輔,不再人浮於事,而是願意勤懇地做事。」
「這是年富的功勞。」
「可年富過於貪權,他在任期間,將六部權柄往內閣里扒拉,若非朕阻攔,怕是六部都要成為空架子了。」
「作為皇子的老師,年富是非常稱職的。」
「朕一直以為,他是憂勞成疾,若非當你們的老師,不至於早死。」
朱祁鈺道:「你對年富的印象極深,可朕對他的印象,除了那一口血之外,再沒有其他印象了。」
我有印象啊,那老頭天天打我,印象太深刻了。
不過,他必須得感謝年富。
嚴師出高徒。
皇子們這麼優秀,和年富等一干朝臣老師的嚴格,離不開的。
若老皇帝對皇子優容,限制老師,不允許責罰我家孩子,反而皇子們不會成材。
朱祁鈺四十一個兒子,個個優秀。
主要原因,就是教育的好。
朝臣老師打的好。
滿朝公卿都給皇子們當過老師,誰都打過皇子。
千錘萬練,才造就人才。
朱見漭得感謝那些打他們的老師,不打不成材。
「而李賢,給朕最大的印象,就是看不透。」
「李賢此人,沒你看的那麼簡單。」
「若朕所料不錯的話,他是正統帝的人,卻在景泰朝如沐春風,他的女兒又嫁給了當代文宣王,偏偏此人屹立不倒,可見其人多厲害。」
朱祁鈺道:「朕把他打發去督撫遼寧,他也不怨不罵,在任上,讓遼寧恢復生機,且蒸蒸日上。」
「因功調入內閣,他在內閣里,能把你交給他的所有事情,都完美的處理好,讓你挑不出他的錯來。」
「朕看他不順眼,處處挑他的毛病,卻一直抓不到把柄。」
「他每日工作結束,都會去市集上坐坐,京師里發生的很多事,順天府管不到的地方,都是他報到中樞上來的。」
「你說他弄權吧,他卻為不少百姓伸張正義。」
「你說他背叛朕吧,奪門之變中,卻站在朕這邊。」
「你說他死忠於朕吧,又處處為正統帝求情。」
「你說他是忠臣吧,他家裡田畝過萬,還給他兒子科舉舞弊。」
「這樣一個怪物。」
「朕看了他幾十年,都沒看透他。」
朱祁鈺表示無奈:「和年富不一樣,年富只是貪權,卻無比堅定的支持朕。」
「李賢,看似支持朕,實際又未必。」
「看不透啊。」
朱見漭長大秉政的時候,李賢已經開始養老了,很少說話,所以他對李賢印象不深。
而能給老皇帝留下極深印象的人,恰恰說明是治世能臣。
今天太少了,忽然收尾,打亂了全書節奏
明天補,明天多更,實在抱歉,依舊是日萬到完結的,番外可能還有兩到三張,不然寫不完,視情況而定吧,我太難了
太抱歉了,明天多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