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畫王八和外交論,武力征服到外交斡

  第351章 畫王八和外交論,武力征服到外交斡旋

  拿下孟加拉,把雲南拆分成兩個省,通向印度就有了要害之地,然後就放開對印度的限制,吸引化外諸國進入印度,分割利益。🍔💛 ❻9𝕤𝐡𝔲𝔵.𝕔ᵒ𝓂 🐺💲

  說白了,就是用印度的利益,滿足列國野心,讓大明勢力進入非洲。

  這是交換。

  姚夔指著斯里蘭卡:「這裡也重要,控制這裡,就能在海路上控制南印度,老臣認為,印度南岸所有島嶼劃給斯里蘭卡,這樣就對南印形成包圍狀,在這裡建國,分封給一藩王。」

  朱祁鈺眯著眼睛,他兒子們年紀太小,他又不打算將肥沃之地,分封給宗室。

  「陛下,皇子雖年幼,但可先派一重臣掌控,待皇子成年後,便可繼藩。」

  姚夔擔心皇帝要實控,立刻道:「這裡距離京師幾萬里,一來一回就得一年時間,而且此地貧瘠,中樞沒必要占據。」

  「姚卿,朕沒說要占一個小島。」

  朱祁鈺道:「朕在想,哪個皇子適合。」

  一聽皇帝確定分封,朝臣都鬆了口氣,頓時議論起斯里蘭卡的優劣,再商議皇子的性格。

  斯里蘭卡距離大明很近,又不是王霸之基,放一個守成之主就行。

  關鍵是放一個霸主,只能去南印度半島上打江山,甚至會威脅大明的緬甸。

  毗鄰大明的第一圈,要放一群守成之主。

  這樣就能做到拱衛大明的作用。

  第二圈,放一些有能力的藩王,第三圈就放開拓之主,放任他們去打萬里江山。

  一旦有人調過頭來侵吞藩王的領土,那麼大明就會派兵平定他們。

  年富一錘定音:「老臣覺得七皇子最適合,七皇子能力雖有,但身體瘦弱,分封此地,就近華夏,若有意外,也可回國養病。」

  「若七皇子嫌棄斯里蘭卡太小,從南印度割一塊地,合併分封給七皇子便是。」

  七皇子就是朱見潮,能力中上,身體不好,放在近點的,萬一沒兒子,可從其他支脈中過繼去一個。

  斯里蘭卡有兩個瓊州那麼大,著實太小,從南印分割出來一塊,也可以。

  「你們覺得老七合適嗎?」朱祁鈺環顧群臣。

  主要老七歲數合適,老七今年十三歲,三到五年後就能去繼藩,那時候大明估計清理完畢了,剛剛好。

  「臣等覺得合適。」朝臣商議一番,才拍板定下來。

  「那就老七了,斯里蘭卡名字不好聽,換個名字,從春秋國名當中挑一個。」

  春秋156個國家,歷朝歷代的王公爵位,都是從這156個字當中選的,甚至元朝以前的國名,也是從這156個字中選。

  「鄟國如何?」白圭道。

  朱祁鈺凝眉:「鄟國?是被魯國滅亡的那個鄟國嗎?」

  「山東是齊魯之地,鄟國在齊魯之地上,這個斯里蘭卡距離齊魯也太遠了吧?」

  朱祁鈺覺得這個字不好,這種生僻字,不太友好。

  「那斯里蘭卡有生絲,叫繒如何?繒國!」李秉道。

  「繒國,夏代少康次子曲烈的封國,亦作鄫國,陛下,冊封七皇子為鄫王甚好。」耿九疇道。

  主要是寓意好。

  「那就封老七鄫王吧,等封國定下來甚好再正式冊封。」朱祁鈺道。

  既然說到了斯里蘭卡。

  那就得派兵拿下此地,再慢慢經營成漢地,才能封給兒子。

  「派一個能將掌兵,今年冬天就發兵滅了斯里蘭卡,占據此地。」朱祁鈺想先一口吞進去,慢慢屠。

  年富卻道:「陛下莫急,現在還不是出兵的時候,先吞孟加拉,再吞斯里蘭卡。」

  朱祁鈺凝眉:「朕能等,英王能等嗎?」

  「陛下,英王區區夷王,又和大明跨越萬里之遙,如何等不得!」

  年富道:「婆羅洲預計要在景泰二十五年,才能清理完畢,還要深度清理呂宋,還要擴大呂宋省的勢力範圍,可能要在景泰三十年才能徹底結束。」

  「老臣的意思是,先打三緬,控制緬地,再一點點向西擴張,總不能一口吃一個胖子吧。」

  朱祁鈺就是著急,恨不得直接在地圖上把一座城市給抹去,可打仗是要一點點的打。

  「那就再等等吧。」

  朱祁鈺把信交給年富:「年卿,您給英王寫回復吧。」

  「老臣遵旨。」年富不覺得棘手。

  華夏是有地緣優勢的,四周沒有強敵,不用顧及太多,能夠一邊搞建設,一邊擴張。

  說完了信的事。

  朱祁鈺又道:「諸卿看軍報了嗎?范廣打了敗仗。」

  范廣太貪心了,穿過沙漠,在草原上和金帳汗國野戰,結果被人切斷了後路,兩片沙漠中間的綠洲被切斷,導致范廣大敗。

  「范廣的目標錯了。」

  「既然是想拿下費爾干納盆地,就該和楊信合兵一處,極力拿下安延吉。」

  「而不是去草原上和金帳汗國的騎兵野戰。」

  耿九疇開口:「如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陷入兩難的窘境,這是戰略上的失誤。」

  一直沒開口的朱英卻道:「未必,如今金帳汗國在內亂,無數野心家崛起,范廣想進去分一杯羹,也不算有錯。」

  「一場小敗,確實算不得什麼。」

  耿九疇辯解道:「可你想過沒有,大明在西邊能部署多少戰兵?」

  「以現在的運力計算,最多能供應二十萬大軍。」

  「這是在巴爾喀什湖附近打,能供養這些。」

  「如果再往西,最多能供養十萬兵。」

  「有限的兵力,應該利益最大化,而不是看見哪裡有好處,就去哪裡咬!」

  「這是愚蠢的做法!」

  「這是西域,不是內地,內地大明能支撐幾百萬大軍的用度,西域不行!」

  「十萬大軍,最划算的就是占據安延吉,打下苦盞,收口西域,而不是一味盲目的往西打,去撿所謂的利益。」

  「就算搶到了利益,大明也守不住、運不回來,搶來有什麼用呢?」

  耿九疇認為這是戰略上的重大失誤。

  朱英沒法辯解,敗了就是敗了。

  「耿尚書說的對。」

  「但范廣是想開闢另一個戰場,分擔西域建設的壓力。」

  李秉看得更遠:「談不上戰略失敗,損失幾千人,大明損失得起。」

  「這不是損失多少的問題!」

  耿九疇面容嚴肅道:「戰略上出現失誤,不及時扭轉過來,以後的失誤會越來越大,這不是開玩笑的事情,這裡面涉及了巨額物資和兵卒人命的大事。」

  朱祁鈺凝眉,聽著朝臣爭論,緩緩開口問:「耿卿覺得該怎麼處理?」

  「扭轉戰略,放棄向西開拓,轉而兵力集中在費爾干納盆地里,爭取拿下盆地,封口西域。」

  耿九疇說完,朱英卻冷笑道:「費爾干納遍地是強兵。」

  「您也說了,大明的運力最多能支持二十萬大軍。」

  「而費爾干納盆地里的大軍,何止百萬?」

  「大明進去,就陷入了一個大泥潭,進去容易,出來難。」

  耿九疇辯駁道:「那往西就好了?運力更跟不上,除了徒增傷亡外,還有什麼好處?」

  朱祁鈺擺擺手:「先別吵了。」

  「西域沒有統帥,是三將各自為帥,各管一方,范廣兵勢往西,想攫取更多利益;楊信想進費爾干納分一杯羹,都是分內事。」

  「勝敗先不論。」

  「諸卿,誰能告訴朕,究竟該先打費爾干納盆地?還是往西去征服更廣闊的草原?」

  這話又引起爭論,支持哪方的都有。

  「諸卿既然不知道,朕也不知道,那就做一做看看嘛。」

  「既然是探索未知的事情,付出點犧牲,在所難免的。」

  朱祁鈺道:「西域還是維持原政策不變,自主決策,中樞不予置喙。」

  「但要申斥范廣,不可再深入險境,拿精銳兵卒生命開玩笑,這些戰兵是大明強大的根本,不許隨便拿來做實驗!」

  「可在當地征一批僕從軍,再征三萬索倫兵,一萬蒙古都司精騎,再征三萬虎爾哈人,合兵七萬,支援西域。」

  朝臣翻個白眼,您這也太狠了吧?

  「陛下,索倫精銳不宜徵兵過多,征一萬就夠了,從蒙古都司和虎爾哈人湊齊七萬。」

  李秉更壞,索倫兵精銳,但人少,得省著點用,關鍵西域用不上這些精銳。

  虎爾哈人打不了硬仗,去消耗掉也無所謂。

  蒙古都司蒙人太多了,移過去的漢人太少,需要多多征走兵卒,減少蒙人數量。

  蒙古都司不夠,就從熱河、寧夏征一批補全。

  「再勒令朵思都司出兵一萬,烏斯贜都司出兵五千。」

  羊毛一個別想跑。

  朱祁鈺陰冷道:「去倭國征一萬五千倭兵,湊齊十萬,楊信、范廣各領一半。」

  擺明了,皇帝要用鮮血,染紅西出的路。

  大明運力是有限,但人多啊!能源源不斷的往這邊用兵,耗死他們。

  「勒令罐頭廠,生產一大批鐵罐頭,保質期在三年以上的,給明軍裝備上。」

  耿九疇牙疼,鐵罐頭造價極高的。

  防腐劑也珍貴,那得用多少啊。

  「陛下,要裝備多少個?」耿九疇小聲問。

  「二十萬。」

  噗!

  耿九疇閉上眼睛:「陛下,您看老臣這一身肉,值多少錢?您把老臣賣了吧!」

  「撂挑子?」朱祁鈺不爽。

  「陛下呀,您一張嘴就是二十萬個鐵罐頭,您知道造價嗎?這一個鐵罐頭的造價,能買一個倭奴!能買三個印度奴!」

  「二十萬個,咱們買六十萬印度奴,殺了放血,把費爾干納盆地變成血海,好不好啊?」

  耿九疇更不爽:「二十萬個鐵罐頭,夠幾個人吃啊?吃幾天啊?」

  「您直接用屍體把西邊堆滿了好不好!」

  朱祁鈺摸了摸鬍子:「讓罐頭廠報價降低點,中樞是大批量採購。」

  「打住吧您!」

  耿九疇道:「就說一個鐵盒,出廠成本在三毛錢,肉呢?一盒肉也得三毛錢吧?防腐劑,得三毛錢吧?這就一塊錢了!罐頭廠成本呢,咱們少算點,也得三毛吧,一塊二。」

  「一個鐵罐頭,成本就是一塊二。」

  「讓罐頭廠不賺錢。」

  「中樞來轉運,也不賺錢,不往遠的說,就從長安轉運到西域,成本別多算,一塊五得有吧?」

  「成本兩塊七,一盒鐵罐頭。」

  「您讓他們一頓飯吃三塊錢?一條人命也不值三塊錢啊!」

  朱祁鈺蠕了蠕唇,確實有點高。

  本地生產的肉罐頭,用玻璃瓶的,也得賣兩塊錢,陶罐的便宜,一塊五六,水果罐頭便宜,玻璃瓶的一塊錢,陶罐的三五毛錢。

  要不咋說這東西是逢年過節送禮的首選呢。

  別覺得大明貴,大明出口給歐羅巴的,一瓶肉罐頭就賣十塊錢!

  訂單一次性就簽十年的,先款後貨。

  供應給歐羅巴諸國皇室的,都是用定製瓷器裝的,一瓶就賣二百塊,而且供不應求。

  這是大明的拳頭出口產品。

  「當朕沒說。」朱祁鈺服軟了。

  耿九疇立刻給皇帝遞台階:「陛下呀,您愛民之心臣等都能理解,可這是奢侈品啊,就說老臣家裡,也不能老吃啊,誰家老吃都得吃窮嘍。」

  似乎皇帝從來不吃。

  朝臣忽然發現個問題,皇帝從來不吃罐頭,什麼罐頭都不吃,似乎醃製品皇帝也不吃。

  皇帝只吃新鮮的,過季食品碰都不碰。

  為什麼?

  「孫卿,此事就交給兵部了,你來拿主意吧,朕不過問了。」朱祁鈺看向孫原貞。

  孫原貞領旨。

  廷議結束,朝臣返回衙門。

  朱祁鈺也開始看奏疏。

  吃飯的時候,馮孝小聲道:「皇爺,許公公查到了。」

  說著,將一張紙條遞上來。

  上面是幾個名字。

  「查實,處死,不要聲張了。」朱祁鈺昨晚想了很久,決定還是儘量壓下來。

  「奴婢遵旨。」馮孝領命而去。

  朱祁鈺眯著眼:「下午把皇子們宣來,朕考校考校功課,不用宣了,朕去文華殿。」

  吃完飯,朱祁鈺就去文華殿。

  此時,剛十二點,皇子們應該在午休,吃飯半小時,午休時間在半個小時左右。

  朱祁鈺走進文華殿,殿裡無人,課桌上整齊地擺放著書本,還算有規矩。

  他隨手拿起一本來,看看皇子們讀得如何?

  午休結束,皇子們有說有笑的走進文華殿,卻看見他們的父皇站在那裡,都嚇得打寒噤。

  紛紛跪在地上,請安。

  老八朱見漪看見老爹正在看他的功課,冷汗從額頭流下來了,他今天在紙上畫了個小王八。

  朱祁鈺掃視一眼,十六個皇子跪了一地。

  老四去通州請罪去了。

  「畫得不錯嘛。」朱祁鈺目光幽幽地看向老八。

  老八頓時打了個哆嗦:「兒臣頑皮,求父皇降罪。」

  「畫得很有童趣,降什麼罪啊?」

  朱祁鈺坐在老八的位置上,發現他在坐墊底下,也畫了一個小王八:「這麼喜歡王八?」

  皇子們一片鬨笑。

  老八想死的心都有了,紅著臉回稟:「兒臣沒有。」

  「要不朕賜伱個王八,你照著畫?」朱祁鈺似笑非笑。

  皇子們都快笑噴了。

  老八也壞:「父皇,老九也畫了!」

  老九朱見渚小臉憋得通紅:「是八哥在我本上畫的,不是我畫的!」

  老八膝行過來,拿著老九的本子給他爹看:「父皇您看,這是老九畫的。」

  老九要搶,老八先塞給皇帝,然後快回來,主打的一個同歸於盡。

  朱祁鈺一看,差點笑出來。

  老九畫的王八,王八殼子上還有個小臉,跟個大蜘蛛似的,可細看這臉怎麼像是老八呢!

  主要是這個人臉上的痣,和老八臉上的痣一模一樣。

  朱祁鈺更壞,把兩幅畫舉起來:「你們看看,誰畫的好?」

  皇子們一看,直接笑噴了。

  老五朱見滬指著老八:「老九畫的是你,哈哈哈!」

  老八一眼就看出來了,那張臉黑的,我好心好意教你畫畫,你卻畫我?不當人子啊!

  「八哥,我真沒畫你,你要相信我。」老九小聲道。

  這小子蔫壞。

  這時,這節課的師父劉大夏進來,看見皇子們嬉笑,登時皺眉,然後跪在地上向皇帝行禮。

  皇子們一天上四節課,一節課兩個小時,由四個老師輪流給他們講課,課程是老師們定好的。

  偶爾停課一天,是年富、耿九疇、王來等重臣給他們講課,翰林院的老師們則暫停一天。

  見到劉大夏,皇子們都收了笑聲,劉大夏成天板著張臭臉,別看他歲數不大,老師的架子卻是極大的。

  「劉大夏,你說說,這皇子在本子上畫王八,該怎麼處置啊?」朱祁鈺看向劉大夏。

  「微臣以為,該打手板十下,以儆效尤。」

  劉大夏冷冰冰道:「而在課堂之上嬉笑,再打十下,和父親嬉笑頑皮,不懂規矩,該再打十下,總計該打三十下!」

  皇子們臉都白了。

  一個勁兒地給皇帝使眼色,讓皇帝求情。

  「那就打吧。」朱祁鈺也樂得看熱鬧,就一個樂子人。

  「微臣遵旨!」

  劉大夏恭敬磕頭,然後拿出戒尺,走到皇子跟前。

  皇子還跪著呢。

  他直接跪在皇子對面,冷冰冰道:「把手拿出來。」

  「你是皇子的老師,怎麼能給學生跪下呢,起來。」朱祁鈺更壞,給劉大夏挖坑。

  等著皇子翅膀硬了,怎麼收拾你。

  劉大夏唇角抽動一下,還是咬著牙站起來。

  皇子們,包括太子,跪在劉大夏跟前,劉大夏一點都不留手,使勁打他們的手板兒。

  除了老八,其他人都覺得冤枉,劉先生處事不公,等我壯之必殺你。

  朱祁鈺就一個樂子人。

  兒子挨打,他還在笑。

  打完了手板,劉大夏認真道:「今日耽擱二十分鐘,晚下課二十分鐘,作業加倍。」

  皇子們哀嚎,我們被打了手板,怎麼寫字啊?

  劉大夏不管那些,向皇帝復命。

  皇帝也沒離開的意思,他直接坐在老師的位置上,開始講課,講的是怎麼運糧。

  這可稀奇,本以為劉大夏會講一些假大空的理論知識,沒想到劉大夏講的是具體操作。

  有運過軍糧的人,絕對講不清楚裡面的道道,就說朱祁鈺,要不是每天看上千道奏疏,經年累月的積累,他也不懂怎麼運糧。

  劉大夏講得條條是道。

  皇子們聽得也認真,別看劉大夏為人古板,講課卻一點都不古板,引經據典,風趣幽默,從軍糧講到了行軍,最後講到了治國,說到最後勸諫皇子們要珍惜糧食。

  朱祁鈺卻聽得明白,劉大夏這是討官呢。

  他不願意受困中樞,而是想外放為官。

  聽了一會,朱祁鈺就離開了,他沒時間聽這些小事,進養心殿的時候,叮囑馮孝,讓劉大夏下課後過來。

  兩點半,劉大夏來到養心殿。

  行禮後,見皇帝忙著,便坐在錦墩上,等著皇帝處理公務。

  朱祁鈺一邊看奏疏,一邊詢問他,劉大夏回答得頭頭是道。

  「你離開中樞,朕捨不得啊。」

  朱祁鈺合上奏疏,站起來:「有你這樣一個嚴師教導皇子,朕很放心。」

  劉大夏卻跪在地上,坦然承認:「微臣假借授課,向陛下求官,是微臣有罪!」

  今天他要講的不是運糧,只是看見皇帝在,他就特意展示自己的才華,順便尋求外放。

  「呵,你有上進的心思是好事。」

  「誰願意看管一幫蠢笨的孩子啊。」

  朱祁鈺笑道:「去地方也好,地方也需要你這等能臣,想去哪啊?」

  「回稟陛下,皇子們皆聰慧向學,絕非蠢笨,微臣作為老師,又有陛下護佑,這是從龍之功啊。」

  劉大夏直言不諱:「但微臣卻不願意屈居於鳳閣之中。」

  「陛下一直說,宰相起於州牧,微臣願意從地方做起,不願意受皇子師恩,而竊據中樞,惹人笑話。」

  敢說這話的人,都是有大才的。

  朱祁鈺有點欣賞這傢伙了:「你這口氣比許進還大,當年許進跟朕討官的時候,直說自己要出將入相。」

  「好,既然你有此雄心,朕給你個機會,看看你是朕的宰相,還是個胡吹大氣的糊塗蛋,挑地方吧!」

  「微臣願意去西域。」劉大夏認真道。

  「西域可苦啊,治的是夷民,又兵禍不斷,你這麼瘦弱,能抗住西域的風沙嗎?」朱祁鈺逗他玩。

  「微臣不怕苦,只求陛下給微臣一個展示才華的機會!」劉大夏道。

  「北疆在建設,不算太苦,南疆遍地的沙漠,卻沒什麼危險,去西疆吧,在范廣麾下。」

  朱祁鈺給他一個地獄級難度。

  劉大夏欣然接受。

  這是個聰明人。

  皇帝剛處置了詹事府的官員,他就立刻請求外放,擺明了是不想進入漩渦。

  是個能臣,成全他吧。

  他剛走,馮孝就小聲道:「皇爺,都知監查的線索,似乎指向他。」

  「他不是詹事府的人啊。」

  朱祁鈺凝眉,劉大夏極為聰明,而且他是堅定的文臣派,絕不會屈服於皇權的,倒也有可能。

  「皇爺,未必是詹事府的官員,才會做的。」馮孝道。

  朱祁鈺冷笑兩聲:「給他個機會,讓范廣關照關照他,若立下功績,就功過相抵吧。」

  到了晚間,陳妃領著老八請罪來了。

  「老八課餘時間畫個畫,請什麼罪啊?」朱祁鈺看著陳妃,陳妃是陳獻章的女兒。

  陳妃鬆了口氣,她先領著老八去秦妃宮中請罪了,誰讓這小子把親弟弟老九供出來了。

  秦妃是秦紘的妹妹,老九朱見渚、老十六朱見浙、老二十四朱見汐的母親。

  老八跟受氣包似的跪在地上:「兒臣不該在學習時候畫畫,也不該把弟弟供出來,兒臣知錯了。」

  「沒事,以後把王八畫得好看點就行了。」朱祁鈺道。

  老八直接哭了。

  他是老八,兄弟們都偷偷叫他王八了。

  「陛下,您說什麼呢!」陳妃急了,她都能想到,自己兒子要被兄弟們笑話死了。

  朱祁鈺忍著笑:「朕說的是事實呀,馮孝,金龜做好了嗎?」

  馮孝都沒忍住,笑了。

  老八真哭了。

  陳妃不知道為啥,也想跟著笑,但親兒子哭呢,她把兒子拉扯起來:「回去把那王八都燒了,不許再畫了!也不許教別人畫!」

  朱祁鈺轉過臉去,肩膀一抽一抽的。

  「陛下想笑,就轉過來大大方方的笑,把您兒子笑話死算了!」陳妃沒好氣道,我也想笑!

  朱祁鈺卻很無辜的轉過身:「朕沒笑啊?愛妃,你似乎在笑呀!」

  「臣妾沒有!」

  她立刻拉著老八出去。

  老八心裡受到一萬點暴擊,親爹笑也就笑了,親娘怎麼也笑呢?

  「把金龜賜下去啊。」朱祁鈺補了一句,然後笑噴了。

  老八打了個趔趄,眼淚更凶了。

  陳妃想罵兒子丟人,話到嘴邊,嘴角竟彎了起來,我也想笑,快憋不住了!

  「娘!」老八剛巧抬起頭,看見憋笑的親娘,心態崩了。

  「快回宮吧,丟人現眼的玩意兒!」

  陳妃覺得小號練廢了,她還有兩個兒子呢,抓緊練新號吧。

  回宮的路上,看見不少宮娥看她眼神都不對,擺明了老八畫王八的事情傳開了,更覺面上無光,回去就把老八拾掇一頓。

  她可是陳獻章的女兒啊,這些年陳獻章開宗立派,大有成為當代理學第一人,作為陳獻章的外孫,老大沒繼承到一點文學素養,反而十分頑劣,跟著老四、老五一起,調皮搗蛋。

  她心裡氣苦,揍得更狠了,老八哭了一宿。

  七月十八。

  陳嘉猷入宮拜見,他即將出使英國。

  「可想好了,朕允許你反悔!」朱祁鈺看著陳嘉猷問。

  「微臣無悔,願意為陛下出使英國!」陳嘉猷態度堅定。

  「你去英國,不像在印度,朕可派兵給你,英國就不行了,你只是使臣,大明的寶船也無法去英國,要做葡萄牙的船去。」

  「一路上你必然會受到欺辱,還有性命之憂。」

  「你確定,還要去嗎?」

  朱祁鈺沒嚇唬他,出使英國乘坐的是葡萄牙的船,大明和葡萄牙那是血仇,使團日子肯定不好過。

  陳嘉猷跪伏在地:「微臣不怕苦不怕難,必為陛下帶來好消息。」

  朱祁鈺拍拍他的肩膀:「出使難,路上難,到了英國也難。」

  「但等大明拿到了海圖,就再也不受葡萄牙的氣了!」

  「陳嘉猷,你受氣就先忍著,早晚有一天,朕會滅了葡萄牙,給你報仇!」

  「等不了多久的。」

  「楚王就藩之地,就在葡萄牙附近,楚王拿下封地,就能對葡萄牙用兵了!」

  「所以這一路,你暫且忍耐,不要怕花錢,多給葡萄牙些好處,以後連本帶利的討回來便是。」

  「若事有不對,你可暫時蝸居英國,朕允你暫時不回來。」

  「最晚後年,明軍就會出現在地中海。」

  陳嘉猷哽咽謝恩。

  又交代幾句,陳嘉猷便離宮了,下次回來,不知道要過幾年了。

  這幾年,大明和葡萄牙有戰爭,也有合作,合作大於戰爭,畢竟人家掌握著海圖,是海上馬車夫。

  如今這份海圖,被天下各國覬覦,歐羅巴諸國,都虎視眈眈,如今英法戰爭已經結束了,兩國很快就會對西葡動兵,逼著他們把海圖交出來。

  到時候大明就能趁機掌握穿過非洲的海圖了。

  在此之前,要讓朱見深掌握北非,建立楚王宗國,大明的兵力就直接到了地中海,西葡想不交出海圖都不行了。

  而朱見深又能做中歐貿易的中轉站,這可比從奧斯曼中轉划算多了。

  奧斯曼在中間扒皮,兩邊賺錢。

  不止大明不滿,歐羅巴諸國物價奇高,都是奧斯曼導致的,歐羅巴也是極為不滿的。

  甚至有時候衰落的帖木兒帝國也出來攙和一腳,大明幾頭受氣。

  所以,奧斯曼這座大山必須掀開。

  耿九疇的計劃是,敞開印度,讓奧斯曼、歐羅巴諸國進入印度分割利益,共同開發印度。

  只要歐羅巴在亞洲的利益足夠多,他們就敢和奧斯曼掀桌子了。

  大明就能從奧斯曼身上挖肉,楚王的宗國也就建成了。

  今年,為了安撫奧斯曼帝國,大明從奧斯曼進口海量石油,就是想用經濟利益,捆綁奧斯曼。

  讓奧斯曼允許楚王繼藩。

  給楚王挑的是亞丁灣,一小塊地盤,就是索馬利亞,那裡可不是奧斯曼的領土。

  但大明想進去,必須得給奧斯曼足夠的好處,奧斯曼才能答應。

  鴻臚寺已經組建使團,去奧斯曼談判了。

  「謝遷,你怎麼看奧斯曼?」朱祁鈺忽然問。

  謝遷在隨侍,立刻回稟道:「微臣以為,外強中乾,疆土過大,民族林立,甚至沒有統一的文字、語言,只不過用強權壓著而已,強權不在,就會土崩瓦解。」

  沒錯,奧斯曼就像是個貪吃的胖子。

  瘋狂的蠶食土地。

  卻忘記了會消化不良。

  奧斯曼有點像大秦,用軍功階級,鼓勵外擴,一旦停止外擴,立刻就會崩潰。

  但又不是大秦,大秦是崩潰得太快,奧斯曼沒有崩潰太快,是因為政教合一的體制,讓它不會迅速崩潰。

  「微臣以為,奧斯曼最恐怖的地方,是蠱惑人心的教派。」

  謝遷道:「蒙古帝國為何能無序擴張,跟這種教派有著直接關係,這種教派充滿了激進、擴張的學說。」

  「然而,蒙古帝國也雄極一時,便四分五裂。」

  「奧斯曼也是同理。」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奧斯曼周圍沒有強國。」

  也不能這麼說。

  強不強是很主觀的看法,大明沒有跟他們較量過,無法說出到底是強是弱。

  反正奧斯曼在海上不強,大明在海上也不強。

  強不強得打到本土去才知道,在西域碰到明軍,帖木兒和金帳都認為大明不強,可打到內地再試試!

  「陛下,微臣以為,顯示奧斯曼強大的主要原因,是帖木兒帝國的衰落。」

  在一旁的王華開口道:「帖木兒帝國衰落,讓奧斯曼變得舉世無敵。」

  「倘若我大明,東面拿下斯里蘭卡。」

  「西面拿下非洲北部。」

  「大明勢力就把奧斯曼夾在中間了。」

  「倘若國朝能趁著帖木兒帝國衰落之契機,撕下一塊肥肉來,那麼大明就能在北、東、西三面包圍奧斯曼帝國。」

  「到時候,大明和奧斯曼孰強孰弱,一試便知。」

  王華笑道:「微臣認為,還是大明夠強。」

  朱祁鈺抱手環胸,看著地圖:「諸卿,大明能掌握世界局勢嗎?」

  謝遷愣神。

  「國朝從周朝開始,便叫中國,乃居天下正中之國。」

  「而今國朝強盛,乃世界霸主。」

  「可國朝從未干涉過天下諸國內務。」

  「朕一直想,什麼是強國?」

  「非得是強秦,西出函谷,揮滅六國,才是強國嗎?」

  「朕覺得,軟刀子比硬刀子更有用。」

  「彰顯強國,未必只有強軍,也需要強大的外交能力,強大的經濟實力,強大的政治能力。」

  朱祁鈺緩緩道:「具備這三條,大明才能左右世界各國的局勢,才能成為世界真正的霸主。」

  帶英為什麼是日不落?

  不是軍事實力強,而是政治手腕高,政治眼光卓越!

  他們能站在世界全局的立場上,或進或退,肆無忌憚干涉各國內政,把各國變成一隻只下蛋的雞,他來收取雞蛋,被收割的諸國還得說一句,謝謝啊。

  老美也是延續帶英的政治眼光,才吸血全世界的。

  大明的外交能力實在是非常爛。

  除了威脅就是威脅。

  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要不就開打呀,跟平頭哥似的。

  這樣早晚把自己玩死。

  帶英為什麼會玩外交?因為歐羅巴壓根就不是個統一國家,就跟先秦時期,外交家晏嬰、張儀、蘇秦、范雎、藺相如、毛遂,少嗎?

  大明小富則安,喜歡關起門來過日子。

  這就造成了,戰略眼光是天生低一等的,而國家又是大統一,周邊全是弱國,壓根就不用培養戰略眼光。

  而造成這種性格的原因,也有外部環境決定的,大明外部沒有強敵,從古至今就沒有,全是弱雞,全是小弟,根本不用培養外交能力,內地統一了就無敵了。

  帶英不一樣,他們是一個島,沒有外交家的話,他們就會被困死一個島上。

  還有一點,歐羅巴更像是諸子百家的先秦,在統一的路上,發現了大航海了,歷史稍微偏離軌跡,就意外改變了世界格局。

  華夏是早了兩千年,沒有大航海,就直接過渡到了大統一時代,反反覆覆的封建了兩千年,一個輪迴接著一個輪迴。

  歐羅巴晚了兩千年,撿著大便宜了,也是皇帝輪流做,霸主輪流當。

  「陛下,霸主不就是世界最強,天下人知道,就可以了嗎?」謝遷沒轉過彎來。

  春秋五霸,戰國七雄,南北朝,強了就強了呀,沒怎麼樣啊?

  「那這個強,有什麼意義呢?」

  朱祁鈺笑著問他:「怎麼彰顯一個國家的強大?是土地夠大嗎?人口夠多嗎?還是比誰更有錢呢?」

  王華怔怔道:「若有國家欺辱大明,大明可派兵滅之。」

  「然後呢?」

  朱祁鈺問他:「比方說,大明在這,葡萄牙欺辱大明,咱們怎麼去滅了他呢?」

  王華沒詞兒了。

  謝遷思考半晌:「陛下的意思是,外交。」

  朱祁鈺點點頭:「是外交。」

  「這個世界上的所有爭端,不可能一直用武力解決的。」

  「春秋戰國時候也沒有過這樣的,強秦一直用武力征服,最後結果是二世而亡,如今整個世界,更不能那樣。」

  「而以往的朝貢體系,也不能用了,不符合這個時代了。」

  「要用外交。」

  「大明是世界霸主,就要引導世界,左右世界。」

  「可怎麼左右呢?」

  「戰爭,只是一部分,很小的一部分而已。」

  「最終都要回到談判桌上去的,外交就成為了最重要的一環,最好在戰爭沒發生的時候,就用外交方式把問題解決了,省得勞民傷財。」

  「外交,要掌握方式方法,該怎麼保證大明的利益,該怎麼維持大明霸主的風範,該怎麼解決世界事務?」

  「這都是外交裡面的學問。」

  看著謝遷和王華發懵,朱祁鈺笑道:「簡單的說吧,你發了財,還要錦衣夜行嗎?你會嗎?」

  說白了,有錢了不裝比,心裡難受。

  一個國家有錢了,就得四處裝比,就得四處占便宜,彰顯存在感。

  謝遷腦海中出現了一個名字,外交論!

  他和王華對視一眼,都看到了熾熱的火焰。

  外交。

  這是一個新方向,沒人想過,用外交方式,解決國際爭端,用外交方式,霸主天下。

  天下霸主的表現方式,就是管理世界各國。

  「現在大明只有一個,未來大明會有無數封國。」

  「難道封國和封國之間的矛盾,大明不管嗎?還是什麼都要送到中樞來,讓朕一件一件管呢?」

  「外交這個東西,必須要掌握,要掌握得精!」

  「這才是大明當霸主的具體表現形式。」

  朱祁鈺這番話振聾發聵。

  謝遷和王華,要去查資料,絞盡腦汁的寫一篇外交論,憑這篇文章能陪祀先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