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清理貴州,共管吐魯番

  第293章 清理貴州,共管吐魯番

  嘉峪關外。

  張燈結彩的關城上,出現一股騎兵,用火器攻城。

  好在,陳友提前做好防範,守城的兵卒回擊火銃,才壓住敵軍攻城。

  西北天寒地凍的,騎馬的吐魯番騎兵也不好受。

  至於哈密,等來年開春收復哈密時,估計已經千里無人煙了吧。

  雖在過年,陳友卻在讀書,把關於西域的歷史、傳記,凡是有記載的東西,全都找來研讀。

  想吞併西域,主要難度有三個:其一,語言難關,西域諸國雖被東察合台汗國統治,但語言並未統一;

  其二,宗.教問題,信仰伊教的居多,還有黃教、佛教、本地教派的,而同一派內還有很多分支,宗.教爭端非常大。

  其三,地理環境惡劣,西域已經不是大唐時代的富庶之地了,被蒙古人放牧幾百年後,土地嚴重退化、沙化,是否還能種地,已經是未知數了。

  陳友幽幽一嘆,將問題記在紙上,然後在書籍里尋找答案。

  寇深回到了蘭州,雖然入冬,整個甘肅還需正常運轉,大小事務纏身。

  甘肅版圖正式確立,但中樞還沒派來布政使、巡按使等等官員,還是原陝西的官員支撐著涼雲二省。

  以前甘肅貧瘠,也沒多少人,但今年移進來不少人,應該建省了。

  景泰十年,大年初二。

  吏部侍郎陳文啟奏,甘肅、寧夏、熱河設置行政班底。

  三省已經有了生機,理應建立完善的行政班底了。

  朝臣討論一番。

  最後決定,啟用軒輗為甘肅布政使,王璽依舊擔任甘肅總兵,都察院御史王震擔任巡按使,侍講學士黃諫擔任按察使。

  原傑升為寧夏督撫,禮部右侍郎李紹擔任寧夏布政使,翰林院徐秘出京擔任按察使,都察院劉文擔任巡按使,寧夏不設總兵,又諸君共管。

  白圭很捨不得李紹。

  李紹可是位能臣,禮部改革,他出了大力。

  這次外放出去擔任布政使。

  回來就要入閣了。

  欽天監已經組建完畢,徵召的都是民間擅長曆法的人才。

  景泰十年大年初二,欽天監舉行盛大儀式,正式開始編纂新曆法,皇帝賜名景泰歷。

  以糾正舊曆誤差,修改錯誤曆法,並重新測算日躔(推算太陽位置)、恆星(恆星位置數據)、月離(推算月亮位置)、日月交會(日月食推算)、五緯星(五大行星運動情況)、五星交會(五大行星的相對位置變化)。

  並概述數學,以天文數學為基本,重新推導新數學,並統籌編纂所有數數書籍,編纂數學大典。

  皇帝要求改變時辰制,採用更詳細的時間劃分方式,並精確計算時間。

  預計十年後,就能啟用新的景泰歷了。

  而今年年內,就能重新劃分時間,精確計時了。

  眨眼間,正月就過去了,二月二運動會舉辦完畢,新年就過去了。

  各部投入繁重的工作中。

  來自廣州的西夷物件,送入了宮中,擺在養心殿外。

  朱祁鈺出去看個新鮮。

  邊鏞和西洋貨物一起回來的,帶回來厚厚的旅行日記,呈報上來。

  「汝父身體如何?」朱祁鈺一邊看西洋物件,一邊問。

  「回陛下,家父身體尚可,他停留在暹羅王都大城,正在等待您的聖旨。」

  「先不著急回來,在暹羅好好看看,暹羅號稱中南第一強國,讓邊永看看,到底強到什麼地步。」

  朱祁鈺讓邊鏞起來:「聽說年富收你做了弟子?」

  「年師不嫌微臣愚鈍,願意教導微臣,微臣不勝感激。」邊鏞又跪下。

  朱祁鈺讓人拿起來一把琴:「誰會演奏?」

  又碰上去年同樣的問題了,東西拿回來了,沒人會玩啊。

  這是把鐵絲琴,琴音鏗鏘有力。

  「起來說話。」

  朱祁鈺對邊鏞道:「年富非常有本事,你能學到一二,就足夠你受益終身了。」

  「年富對門人要求可不低,伱能入年富的眼界,說明你本身也是有能力的。」

  朱祁鈺撥弄幾下,聲音刺耳難聽。

  「朕不會看錯人的,你是個有能力的。」

  朱祁鈺把鐵絲琴交給邊鏞:「用著試試。」

  邊鏞也不會玩啊,他不擅長音律。

  便交給擅長音律的太監。

  「薛瑄給朕上的密奏,對你大肆誇讚,你能得年富、薛瑄的重視,說明朕沒看錯人呀。」

  「微臣不敢擔陛下誇讚。」邊鏞又磕頭行禮。

  「你親自去了安南,你看安南局勢如何?」朱祁鈺邊玩邊問。

  「陛下。」

  邊鏞娓娓道來:「微臣在安南雖走馬觀花,卻看出安南局勢之詭譎……」

  他認為,安南局勢不在於安南王,而在權臣。

  權臣控制軍隊、控制地方,安南王雖說是王,實則是傀儡。

  安南王和權臣斗,爭的就是個大義。

  一旦權臣翻臉了,大義是最沒用的東西,安南王蹦躂不久了。

  「你預計,安南國何時能安穩下來?」朱祁鈺問。

  「微臣猜測,今年雨季之前,必出結果,安南王必敗,屆時換上一個小王上,權臣徹底掌權。」

  邊鏞的想法,和方瑛上的密奏差不多。

  朱祁鈺放下手裡的玩意兒,進了養心殿,邊鏞跟在身後。

  「邊鏞,朕已經組建了兩支使團,一支出使暹羅,一支出使身毒,朕想派你,出使安南,可敢去?」

  邊鏞微微訝異,他論能力遠不如其父,而安南局勢混亂,他這個時候進去,大明未必能撈到好處呀。

  「等雨季之後出使。」

  朱祁鈺道:「安南的局勢,必須時時刻刻被掌握著,而你父親還有重要任務在身,一時半會回不來。」

  「朕欲將重任,壓在你身上,可敢去?」

  邊鏞跪伏在地:「陛下有命,微臣願赴湯蹈火。」

  「不至於,沒有危險,只是正常出使罷了。」

  朱祁鈺斟酌道:「安南新王,朕欲遣使敕封王位,你就是使臣。」

  邊鏞明白了皇帝的深意,這是讓安南繼續亂起來。

  皇帝剛封新王,結果新王已經死了,你們讓皇帝怎麼下場?

  「陛下,安南繁華之地,已被大明一口吞下,憑藉其南方之力,根本擋不住天兵,只要我大明控制安南北部,吞併南部,也就幾個月的事情!」

  邊鏞想說,何必多此一舉呢?

  看看安南地圖就知道,為什麼只有沿海的一條,因為只有這一帶是平原,往西就是山脈了,安南人是會選地的。

  「安南已經吞併了占城,朕吞併了安南,總不能讓占城王撿便宜吧?」

  「南下一戰,要全部吞下!」

  「一直打到海洋的盡頭!」

  朱祁鈺認真道:「你先去安南,再去占城,和占城王商量內附,朕會賜給他個爵位。」

  「若他答應,朕就納他一女為妃。」

  邊鏞瞪圓眼睛:「陛下,那蠻夷小王,如何當得了天朝帝王的國丈?」

  「屁個國丈,來了大明,朕讓他哪天死,他就哪天死,當什麼國丈,挑個小的,容易控制的,養著吧。」

  朱祁鈺在朝臣面前十分坦蕩,邊鏞都習慣了。

  「陛下聖明。」邊鏞也是這樣想的。

  就怕到時候皇帝和占城婦人有了感情,恩賞人家。

  想想也不可能,占城國哪有什麼美人?

  朱祁鈺笑道:「你父親說,身毒已經沒有了佛教。」

  「那麼佛門大宗,就是大明了。」

  「朕欲派遣使臣,收集身毒佛教遺物,全部移送進入大明。」

  「而安南、占城、暹羅、寮國等地多是信佛,想朝拜佛祖,只能來大明了。」

  「大明不止是他們的宗主國,更是他們朝聖之地,所以大明收降他們,是佛祖賜恩。」

  「朕還要派使臣去烏斯贜,問問他們,願不願意去安南傳教啊?」

  邊鏞磕頭:「微臣願意出使安南。」

  朱祁鈺對他很滿意:「回去休整休整,好好陪陪家人,九月就出發。」

  正說安南呢。

  陶成剛離開瀘江,瀘江西岸的土司就造反了。

  這地形全是山,山里是茂密的樹林,當地人進去都會走丟,陶成試過放火燒山,效果微乎其微。

  這一代是熱帶雨林,以古代的技術放火燒山,就算沒有雨水,順利燒山了,沒過幾天就有新樹長出來,然後進去的明軍就會迷路,還不如不燒。

  最關鍵的是,熱帶雨林經常下雨,空氣潮濕,火剛燃起來就會熄滅,根本無法燒山。

  陶成乘船過去,那邊的土人就往山里跑,陶成走了,他們就過河到對岸來搶東西。

  陶成收復安南城池,沒有什麼難度。

  反而這些土人,把他搞得很鬱悶,並且損失慘重,僅千官兵死於非命。

  陶成只能派使者進去勸降。

  結果土人把使者給殺了,反正就是不投降。

  陶成不得不駐紮在瀘江岸邊,對岸的土人才消停。

  打不著,懷柔也不行。

  陶成寫信給廖莊求助,廖莊讀書多,幫忙出出主意。

  廖莊代替夏塤,駐守鴻基,鴻基已經改名,改為鴻州。

  廖莊來到交趾近一年時間了,了解了交趾的一年秋冬。

  年前的時候生了一場重病,他以為自己交代在這了,幸好熬過來了,但他手中的兵卒,病死了幾百人,造成很大恐慌。

  關鍵鴻州,是安南人養熟了的地方呀,那些沒養熟的地方,一隻蚊子、一根草都可能要了一個人的命啊。

  征服這偌大的中南,難的不是打仗,而是自然環境。

  「不剷除了這些樹木,就永遠無法控制瀘江以西的。」

  廣西被漢治幾千年了,經過兩千年的人民一刀一斧的劈砍,才變得宜居。

  可瀘江以西的地區則不一樣,這些都不是土司,都是野人呢。

  「只能以利誘之!懷柔,同化,百年功成!」

  廖莊給陶成寫信,借用安南統治地方的經驗,只劃入省內,卻允許其內治。

  說來說去,就是沒辦法。

  憑藉這個時代的生產力,根本沒辦法逾越熱帶雨林,也不可能控制熱帶雨林。

  廖莊將難題送給夏塤。

  夏塤正在打通馳道,已經快修到鴻州了。

  奴隸就是好用。

  夏塤收到信件,輕輕一笑:「在沿岸設置棱堡,建立墩台,只要野人不出山,就當其不存在,若出山,便射殺之!」

  「同時,和野人互通貿易,收購木料!」

  「咱們不燒山,用錢用東西,讓野人把漫山遍野的樹木給砍光了!」

  「這些土地,自然就是咱們的了。」

  「並且建立友好聯繫,建立土官制度,土司而已,咱們一邊剿一邊建,不矛盾。」

  夏塤倒是樂觀。

  但那麼大片的熱帶雨林,估計需要二百年,才能砍光。

  那時候,早就改土歸流了。

  先把富庶的地方占領即可。

  改土歸流,大明輕車熟路,老有經驗了,在湘西、貴州還修建了城牆,區分土漢,防範土人造反等等。

  陶成收到信件,也不往瀘江以西去了,沿著河畔修建棱堡,並寫信給方瑛,請求調遣重炮。

  夏塤將難題寫成奏章,送入中樞。

  此時,京師草長鶯飛,又到了春天。

  「陶成不善政治,調派廖莊,進入錦江府,擔任錦江府知府,兼任錦江府總兵。」

  朱祁鈺也贊同夏塤的策略。

  費璠已經發現了石油,聽他的授意,熬製石油,看看不能熬出汽油來,用汽油燒毀熱帶雨林,會不會更輕鬆一點?

  當然了,肯定沒用。

  「調陶成去貴州南三府,擔任貴州參將。」

  「傳旨項文曜、李匡,朕不想看到國中之國了。」

  該清洗貴州了。

  貴州土司,應該成為過去時了。

  聖旨送到貴州南三府。

  李匡一邊安置移民,一邊練兵,並已經將三府馳道修建完成,打通了通往廣西、湖南、貴州的道路。

  李匡手上約有萬餘兵卒,都是他一手集訓的。

  陶成收到聖旨,已經三月了。

  跑到朱雀關方瑛處解任,並率領五萬兵卒,乘坐船支,趕往貴州。

  項文曜、李匡都在等陶成的到來。

  貴州土司勢力龐大,憑藉他們手裡的兵卒,難以剿撫,陶成是名將,手上的都是廣西兵,極擅長山地戰。

  陶成手中有五萬兵卒,加上他們手中的三萬多,再從四川借兩萬兵,合計十萬兵,清洗貴州。

  三月初,肅州。

  陳友兵出肅州衛,在玉門關碰到滿速兒騎兵,互相打了一場,不相上下。

  一路驅趕,和吐魯番騎兵打了十幾場,把吐魯番騎兵,驅趕出了哈密。

  隨後,陳友兵分三路,再次收復哈密。

  哈密被明軍蹂躪,又餓了一個冬天,已經不剩多少人了,陳友順勢收攏城池。

  而從廣西運來的木頭,已經大批大批運進了肅州衛,這次收復哈密後,大明就徹底控制哈密,不再退走了。

  陳友手中的騎兵,則在哈密分地、分奴隸,成為新哈密人。

  雖沒用軍功分地的辦法。

  但還是多給賞賜,並鼓勵兵卒多多娶哈密婦人,尤其帶著孩子的婦人最吃香。

  因為孩子也給分地,按照人口,不分男女的分地。

  兵卒的好處是優先分地,挑富庶的先分給他們。

  同時,中樞下旨,他們征戰十年後,則可解甲歸田,其子嗣可入武學學習,當兵、科舉自選。

  不再使用軍戶制。

  如此來激發兵卒的好戰性。

  中樞在哈密第一座建築,竟然是寺廟。

  遍地都建了寺廟和道觀,還有文宮武館,再現尚武之風。

  四月中旬,陳友駐紮在哈密城,帶著充足的肉乾,率領兩萬騎兵,兵出哈密,直撲吐魯番。

  從哈密到吐魯番,人煙荒涼,人跡罕至。

  一個冬天,不知多少吐魯番人餓死。

  今年明軍再來,滿速兒做好了準備,堅壁清野,老實守城,等你明軍撤了,我滿速兒就去襲擾你大明,反正誰都別想好。

  見識到堅壁清野之後,陳友自知不敵,竟然派遣使者,和滿速兒商談。

  「你說什麼?」

  聞聽使者說完,滿速兒拍案而起:「你大明是得了失心瘋了吧?竟讓強大的蒙古汗國,割地賠款?你不怕我剁了你的腦袋嗎?」

  大帳中蒙古軍將全都怒不可遏。

  使臣一身文人衣袍,不卑不亢的行禮:「在下區區秀才而已,在大明如在下這般的秀才,有數十萬,您殺在下一個人,卻會引來天兵攻伐,您可自行考量。」

  這秀才竟然擺出一副引頸就戮的樣子。

  滿速兒真想把他推出去砍了。

  「王子閣下!」

  「哈密本是我大明屬國,受我大明庇護。」

  「而你吐魯番,卻在屬國燒殺擄掠,無惡不作,如今哈密殘破不堪,我大明代替屬國出頭,何錯之有?」

  這秀才擲地有聲。

  這番話說得夠不要臉。

  「明使,你是否記性有問題?」

  「屠戮哈密的,明明是你明軍才是呀,何曾變成我東察合台汗國了呢?」滿速兒質問。

  「王子閣下,您說的是我大明與哈密一戰,而在下說的,卻是去年十一月至今,您吐魯番在哈密所做的惡事,罄竹難書。」

  滿速兒皺眉:「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哼。」

  「按照你的邏輯,哈密亦屬東察合台屬國,我汗國教訓不恭順的屬國,何錯之有?」

  這秀才嗤笑:「王子閣下既然說不恭順,可據在下所知,哈密對東察合台汗國畢恭畢敬,並無不恭順之處,您為何要攻伐哈密百姓呢?」

  「恭不恭順我知道,你知道嗎?」

  滿速兒問:「我問你,你大明為什麼要攻伐呢?」

  「全因哈密助長瓦剌,攻打大明,大明懲罰他,理所當然。」

  秀才反問:「王子閣下您呢?」

  「我!」

  滿速兒想抽死他:「好了,你大明的條件,本王不會答應的!」

  「王子閣下是否需要再考慮考慮?」秀才問。

  「不考慮,他陳友有本事,就進吐魯番來打我們!」滿速兒生悶氣,看看陳友開出的條件。

  竟讓東察合台汗國割讓吐魯番之地,並給大明一百萬兩銀子做賠償。

  蒙古人沒有割地賠款的傳統。

  「吐魯番堅固無比,我大明一時半會也拿他沒辦法。」

  秀才笑道:「但是,倘若我國騎兵,繞過吐魯番,進入亦力把里呢?」

  滿速兒臉色瞬變,進入亦力把里,不會給東察合台汗國帶來太大的危險。

  但是,他在父親心中的地位,就會降分。

  他還有一個非常優秀的弟弟薩亦德呢。

  薩亦德在西邊,開疆拓土,他在東邊竟被大明打得十分窩囊,若本部被明軍攻打,他的臉可就丟盡了。

  「在下言盡於此,告辭!」秀才拱手。

  可是,滿速兒不允許,衛兵自然不許秀才出帳。

  「王子閣下,兩國交兵不斬來使,您要殺了在下嗎?」秀才並不害怕。

  「瞧你說的,見外了不是?」

  滿速兒臉上露出笑容:「大明和東察合台汗國是友邦,你為大明使臣,我當然要以禮相待呀。」

  「來人呀,準備宴席。」

  「還未請問貴使,姓甚名誰?」

  秀才輕笑:「不才錢旻,區區秀才,在大明不過滄海一粟。」

  「大明果然是天選之地,遍地皆是人才。」滿速兒請錢旻上座。

  錢旻現在是秀才,未來可是了不得的人物。

  他是意外被徵召隨軍,跟隨陳友學習軍事,並派入哈密擔任民政官員。

  陳友在吐魯番城外犯愁,錢旻自告奮勇,願去說服滿速兒。

  「不敢當王子閣下誇讚。」

  錢旻很清楚,現在的蒙人,已經不是幾百年前那群只知道打仗的肌肉猛男了,而是更懂政治的權力生物。

  對廣袤的東察合台汗國而言,吐魯番不過一府之地。

  若因為這點小事,在大汗面前丟分,滿速兒必然不願意。

  這也是滿速兒,在凜冬臘月襲擾肅州的原因,就是想找回面子。

  而大明,也不在乎吐魯番一地得失。

  真正來談的,其實是希望滿速兒不要去襲擾哈密,彼此化干戈為玉帛,相安無事。

  奴隸送上來好酒好菜,酸奶疙瘩、馬奶酒。

  「王子閣下,您雄才偉略,眼中該有的是整個汗國廣袤之地,而非吐魯番這一隅之地。」

  錢旻吃著酸奶疙瘩,面不改色。

  這東西,第一次吃的人會直接吐的,喜歡吃的人,頓頓都離不開。

  蒙古人喜歡用酸奶疙瘩測試友誼。

  錢旻吃得沒有任何異樣,讓滿速兒等蒙古軍將高看他一眼。

  「我大明打敗瓦剌、打崩韃靼,北擴漠北,西吞哈密,東並朝鮮,勢不可擋。」

  「大明與東察合台汗國,如兩隻老虎。」

  「兩虎相爭,有何好處?」

  「而王子閣下您,若願意用吐魯番一隅之地,換取大明的友誼,我大明可支持您登上汗位,並兩國簽訂互不干涉協議,兩國友好,您看如何?」

  滿速兒聽著翻譯過來的話語,眉頭微凝。

  漢人這是被打怕了呀。

  想停止戰爭,不想打了。

  也是,漢人精通建設,如今囊括哈密,卻沒有條件建設,漢人皇帝會責怪陳友無能的。

  陳友這條兇悍的鬣狗,竟然給一頭豬打工,真是可惜了。

  滿速兒笑道:「照貴使說來,倒是對我意義非凡呀。」

  「王子閣下若不願意,那戰爭繼續,陛下已經將京師最新研發的重炮調來,正在路上,屆時破城指日可待。」

  滿速兒對所謂的重炮嗤之以鼻。

  明人孱弱,所以善用工具,雄壯的蒙古人,自己就是最好的工具。

  「王子閣下,此時簽訂協議,對大明,對您,對東察合台汗國都有好處。」

  滿速兒卻道:「就算簽訂,也該等我登上汗位,才能生效。」

  這就沒的談了?

  錢旻嗤笑:「既然王子閣下一意孤行,就在戰場上見真章吧。」

  第一次談判,不歡而散。

  錢旻回到大營,告訴陳友:「滿速兒早就做好了守城的準備,城池加固幾丈高,城內守城器械堆積如山,非人力能破。」

  陳友讓人把從軍器局剛剛調運過來的重炮推出來,狠狠往吐魯番城牆上轟。

  幾炮就打開一個缺口。

  在城內的滿速兒,見識到了明軍火器之利,立刻派遣使臣,願意和明軍洽談。

  而神英,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大營。

  晝伏夜出,繞過吐魯番,進入亦力把里,神不知不覺的攻克了兩地交界青石山。

  派人在草原上散布對滿速兒不利的謠言。

  錢旻第二次進入吐魯番城,舉行第三次談判。

  「我軍火炮,摧金斷石,您這偌大的城池,根本抵擋不住我軍火炮,在下以為,還是該談判解決。」

  滿速兒沉默不語,吐魯番不能丟。

  起碼在他登上汗位之前,不能丟。

  可神英四處散播他不利的謠言,並試圖攻入亦力把里,讓他在父汗面前失分。

  「貴使不如換個條件。」

  錢旻笑而不語。

  「我願意出一萬兩,請明軍退回哈密,雙方化干戈為玉帛,您看如何?」滿速兒竟然決定賠款了。

  雖然只有一萬兩,但這是破天荒第一次。

  錢旻卻知道,收了錢,滿速兒心裡憋氣,等控制好要道之後,就會明軍翻臉。

  想控制吐魯番,必須得把滿速兒打疼了,他才會聽話。

  第三次談判,又是無疾而終。

  神英向西流動,接連攻克了幾座小城池,攻克後就屠城、放火。

  果然,吐魯番這邊的動靜,驚動了汗庭。

  阿黑麻給兒子寫信。

  「該死的大明!」

  滿速兒可感受到了什麼叫丟臉!

  丟臉丟到汗庭去了!

  關鍵,吐魯番城池天天被炮擊,蒙軍明顯不會守城,被打出缺口後,並沒有及時填上,導致缺口越來越大,幾乎快要崩塌了。

  而明軍還往城裡放火箭。

  這種火箭,射的非常遠,像是用投石車射出來的。

  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他派出使者,進行第四次談判。

  當天夜裡,吐魯番一面城池被轟開了。

  明軍和蒙軍面面相覷。

  明軍也沒衝進去打仗,因為自己是騎兵,打巷戰太虧了。

  蒙軍也不復先祖那麼英勇了,多少有點恐懼。

  錢旻第三次入城,進行第五次談判。

  「以火州為界,彼此相安無事,如何?」滿速兒做出巨大讓步。

  父汗的信送來了,他仿佛感受父汗濃濃的失望,所以被迫讓步,偽造一場大勝,讓汗庭看到他的能力。

  「王子閣下,我朝將軍可隨時西進,您的日子不好過吧?」錢旻問他。

  滿速兒卻笑道:「他陳友若不怕我吐魯番騎兵,會數次遣使,與我和談嗎?」

  「王子閣下,我們在幫您呀。」

  錢旻這句話,讓滿速兒跟吃屎了似的。

  「我可以將吐魯番讓給大明。」

  滿速兒道:「但是,大明要陪我做一場戲。」

  錢旻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明軍裝作大敗,讓我軍獲得一場大勝。」滿速兒想得挺美,趁著明軍撤退,把假敗變成真敗。

  「不可能!」

  錢旻認真道:「我明軍戰無不勝,從未敗過,如何能詐敗?倘若詐敗,沙州伯如何向中樞交代?」

  「那就沒得談了?」滿速兒就是想把詐敗變成真敗。

  第五次談判告吹。

  一面城牆崩塌,陳友則繼續往裡面轟炮,不停往裡面射火箭。

  就是不派兵進去廝殺。

  蒙軍被迫藏在一角,軍心動搖,都在謾罵主將無能。

  滿速兒的口碑正在崩塌。

  他不得不派遣使者,第三次面見陳友,舉行第六次談判。

  吐魯番為大明和東察合台汗國共管。

  彼此不在吐魯番駐兵。

  就是軍事緩衝區。

  大明需要吐魯番作為屏障,來恢復哈密生機,滿速兒需要吐魯番這個名義上的領地,來維護自己的威嚴。

  雙方一拍即合。

  但是,滿速兒要求明軍,要幫助他穩定汗位。

  陳友自然答應,隨後給神英傳令,回師。

  兩軍回師後,才慢慢退出吐魯番,並在哈密黑風川外,建造防禦工事。

  捷報送入中樞。

  此時已經是五月份了。

  朱祁鈺不置可否。

  兩批使團,在二月份時候就已經出了大明,穿行安南,出使暹羅和身毒。

  兩個使團,合計一萬兩千人。

  同行的還有商賈,以及長長的禮物長隊。

  這是要走通新的絲綢之路。

  同時,朝廷派遣使者去烏斯贜,以利誘之,讓烏斯贜儘快漢化。

  而中樞,正在籌備。

  皇帝即將巡幸南直隸。

  浩蕩的隊伍,超過十五萬人的長隊,從北直隸出發,巡幸南京。

  預計九月份出發。

  一方面是太早出發,南京太熱,皇帝不喜歡酷暑;另一方面則是需要時間籌備,皇帝出京是天大的事情,千頭萬緒的事情需要籌備。

  在南京過完除夕,再返回北直隸。

  他要在南京待上半年時間,把所有該做的事情徹底做完。

  「陛下,共管吐魯番,也是一計。」

  朝臣認為陳友做得可以。

  哈密暫時不移民人口,而是給甘肅兵在哈密分地,讓這些兵成為哈密的本地人。

  至於還有活著的哈密人,則進行收攏、漢化。

  「諸卿,知道往西打,最大的難題是什麼嗎?」朱祁鈺問。

  「宗.教問題。」

  「據朕所知,東察合台汗國已經全盤伊化。」

  「哈密也有伊化的徵兆,好在國朝快速收復哈密,才將伊教阻隔在哈密之外。」

  朱祁鈺對伊教是恐懼的。

  朝臣輕輕點頭。

  蒙古人那麼強大,和伊教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為什麼蒙古人悍不畏死?

  不是天生的,都是伊教的作用。

  這東西用得好,能狂化兵卒,但兵卒狂化之後,未來可就不好管了。

  「朕設宗錄司,對教派問題,不反對、不支持、不提倡。」

  「存在即合理。」

  「朕沒辦法抹殺,只希望這些教派,是柔和的、寬容的、是向著大明的。」

  朱祁鈺道:「但是,像蒙古人以前信的,朕看了都覺得恐懼。」

  「蒙古人能征善戰,不是天生的,而是這些教義給教導的,教導成了戰爭機器。」

  「所以呀,朕在漠北,每占一地,就建造大批寺廟,並修改古蘭經部分教義,勸牧民向善。」

  「統治西北,也是一樣的道理。」

  「必須建造大批的寺廟,讓那裡的人信佛,若不信中原的佛,就信臓區的佛,切勿磨掉凶性,方能為朕所用。」

  朝臣表示支持。

  「但是呀,佛教、道教過於柔和,和伊教比起來,幾乎沒什麼可比性呀。」

  朱祁鈺話鋒一轉:「朕欲啟用黃教,用黃教抵抗伊教。」

  反正都算是華夏宗教,用誰都沒有問題。

  佛教也可析出一派來,和黃教、伊教抗衡。

  「陛下,老臣以為,可翻譯黃教教義,翻譯成臓文和漢文兩種文字。」

  「黃教在漠北缺乏歷史,咱們就給他們創造歷史。」

  「再令黃教和伊教彼此辯經,理不辨不明嘛,總要辯出個明白。」

  姚夔這招夠狠的呀。

  這是把黃教和伊教搞對立,現在是從中獲利了,卻埋下了分裂的種子,這可不行。

  「姚卿,若行此策,三百年後,大明就會四分五裂。」

  朱祁鈺淡淡道:「朕欲強令黃教,通行漢文,不許用臓文。」

  「讓宗錄司,改革伊教教義,誰支持中樞,就准許誰大肆傳教,不支持中樞的,一概取締。」

  「無論是黃教、伊教、佛教、道教,唯一不變的,就是擁護大明的統治。」

  「凡是和大明統治相悖的經文,一概刪除。」

  「凡是和大明統治相悖的神佛,一概去除。」

  「凡是和朕意念相悖的,一概改變!」

  「如今宗錄司里有各派大師,給朕鑽研各種經文。」

  「明年開始,重新編纂經文,天下通行,以前的經文焚毀,不許再學。」

  這是維護大一統的手段。

  教有教的用法。

  「陛下,您貿然焚經,會造成信徒反對的。」耿九疇提醒。

  「焚經過於暴力,不許信仰即可。」朱祁鈺表示贊同。

  宗.教問題過於棘手。

  朱祁鈺有點不想觸碰。

  問題是往西打,必須會觸碰到這個問題。

  往南打,最困難的地形,茂密的熱帶雨林對大明雄兵來說,是無解的。

  西邊土地廣袤,人種、語言、宗.教等問題,讓人頭疼。

  朱祁鈺真想放棄這些地方,往美洲轉移。

  可神州是祖宗之地呀,如何能丟呢?

  唯一讓朱祁鈺慶幸的是,西北尚未伊化,哈密以東,還都是漢人的天堂。

  「對了,費璠發現一種黑油,這種黑油能夠點燃,諸卿可知之?」朱祁鈺問。

  大明似乎沒有燒石油的先例。

  「陛下,這黑油可照夜,前朝便有書籍記載。」

  陳文站出來說:「陛下,微臣在雲南做官時,途經四川,四川鹽井就用黑油照明,甚至微臣還看到了採油設備。」

  「什麼?」朱祁鈺驚到了。

  大明也採油?

  他們會用嗎?

  還真別說,大明真的有油井,雖然現在沒有官方正式開採,但地方已經在開採了,用來照明、做燃料。

  朱祁鈺還想拿著黑油嚇唬群臣一番呢。

  原來人家都知道。

  太監呈上來一個玻璃瓶,玻璃瓶里裝著黑乎乎的油,用火摺子點燃,就能燃燒,發出刺鼻的味道。

  「陛下,正是此物。」陳文見識不淺。

  姚夔也微微點頭:「不瞞陛下,微臣巡撫地方時,曾見過百姓用此做照明燈。」

  得了,是朕孤陋寡聞了。

  「費璠試了,此物不能用火澆滅。」

  朱祁鈺道:「所以朕想著,用它燒了安南的森林!」

  其實他想當然了。

  就算用汽油,也燒不了熱帶雨林。

  他已經讓費璠進行石油提純了。

  其實,他最看重的是瀝青,瀝青能夠用來鋪路啊。

  用瀝青修繕馳道,等於有了古代高速公路,他就能更好控制安南、哈密、朝鮮等邊陲之地了。

  朝臣竊竊私語起來。

  「這東西到底能不能用,先在貴州用著試試。」

  貴州土司,個個勢力龐大,城池建在大山裡面,想攻克絕不是容易事,用石油試試火攻!

  說不定就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