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烈火焚空,暴擊倭寇!官啊官,心裡哪有半分民啊!(1.3萬)
轟隆!
夜戰剛持續半個時辰,佛寧門從內部被打開。
但城門巨大、笨重、巨沉,二十幾個倭寇推了半天都沒有推開,但已經裂開一條縫。
「大家使勁,把門推開呀!」
有倭寇回到江上稟報大王。
無數木頭船之中,有一艘指揮船,船支龐大,吃水很深,倭寇的首腦張大有站立船支之上。
張大有是世代倭寇,他母親是倭人,但他自認為自己是明人,甚至操著一口地道的閩南方言,自稱海大王,他的老巢盤踞在澎湖,以及在寶島北部行動。
張大有聞聽城門被打開。
立刻指揮所有倭寇往佛寧門的方向聚集,並從佛寧門進入南京城。
他也親自下船,騎上高頭大馬,手中高舉倭刀,讓他的軍隊能看到他。
參與劫掠南京的,一共有三股倭寇隊伍。
張大有是勢力最大的一波。
另外兩撥,一個叫胡南山,一個叫胡沖。
這兩個手裡各有一萬兵,盤踞在寧波,他們兩個都是南直隸人,胡沖是胡南山的叔叔,他們並非完全做寇,更多的是行商。
這次帶來的,都是他們的航海衛隊。
三個匪首呈品字形,騎著高頭大馬,指揮倭寇攻門。無數倭眾擁簇著三個匪首,浩浩蕩蕩朝著佛寧門而來。
五萬多人,全部下船,擠滿了整個河灘,如潮水一般往佛寧門湧來。
而在佛寧門前。
無數倭寇在用手推門,巨大的城門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已經推出一個一人的縫隙。
「鑽進去!」
張大有距離佛寧門越來越近,手持倭刀高聲厲喝。
他手下的倭眾,收到命令,如魚兒一般,側著身從佛寧門的縫隙里,鑽進南京城裡。
無數倭眾有樣學樣,鑽進城門之中。
吱嘎!
兩邊同時用力,巨大的城門掀開一條一人寬度的縫隙,無數倭寇往裡面擠,如此繁華的南京城,裡面可都是銀子啊!快點進去搶啊!
噗!
一道雪亮的刀光,瞬間斬落。
一個剛腦袋剛鑽進佛寧門的倭寇,剛剛抬頭,迎頭卻看見了一道閃著寒光的刀光,帶起一蓬鮮血,腦袋滾落在地上。
一個人倒在地上,根本不影響後面的倭寇往裡面擠。
「衝進去!」張大有下達命令。
吱嘎!吱嘎!
佛寧門開的縫隙越來越大。
倭寇猶如潮水一般,湧入佛寧門。
然而,第一批衝進去的倭寇,卻踢到了同伴的屍身,巨大的門洞子,安靜得落針可聞!
黑洞洞一片,沒有明軍,也沒有接應的人。
仿佛什麼都沒有。
只有,十幾顆同伴的腦袋。
「裡面有詐,不要進來了!」
有倭寇嘶聲大吼。
但他的聲音,被無數湧進來的倭寇的腳步聲給掩蓋住了,他們的大王張大有下令,讓他們進去盡情的搶掠。
搶掠的心,猶如烈火般熾熱,當倭寇,就是為了錢為了娘們,任何困難都阻擋不住他們。
「斬!」
而在門洞之外,一個鬚髮盡白的老人,身著一身赤紅色、紋著仙鶴的官袍,高高舉起天子劍!
咻!咻!咻!
無數箭矢,往門洞裡射了進去。
「啊啊啊!」
倭寇火紅的搶掠之心,瞬間變成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誰也沒想到,剛進來就遭到了箭矢襲擊。
一輪箭矢射完。
換上第二批弓弩手,又來一輪。
而裂開的佛寧門縫,還有倭寇往裡面擠,整個佛寧門門洞子猶如修羅地獄,只有慘叫聲和鮮血。
後面的倭寇終於發現前面的人都死了,趕緊回去稟報張大有,張大有此刻已經離開指揮船一百多步了,距離佛寧門,也有一百多步,就在中間,不尷不尬。
而且,他還高舉著倭刀,一副勝利巡視的模樣。
結果,佛寧門是計,裡面的人射弩,他的人都被殺了。
「胡沖,你他娘的騙老子!」
張大有猛地一刀劈向胡沖。
胡沖此刻聚精會神的觀察戰局,卻忽然遭到一刀,人從馬上掉下來。
胡南山見叔叔墜馬,指著張大有叱罵:「張大有,你要幹什麼?要私吞南京城財貨不成?」
「私吞你娘!」
張大有厲吼:「這是個計,伱們合夥騙老子!」
「什麼?」
胡南山還在懵,但發現擁堵在佛寧門的倭寇瘋狂後退,才意識到不對勁。
張大有用倭刀指著胡南山,指揮左右去殺他。
「海大王,肯定是誤會!」
胡南山急了,快馬往邊上跑,疾呼道:「不要中了明軍的計策,這個時候咱們亂了,得利的反而是明軍!」
「啊!」掉下馬的胡沖卻慘叫一聲。
他的扈從根本來不及救他。
張大有驅使戰馬,從他身上踩踏而過,人被踩死了。
胡南山卻認為張大有要私吞南京城財貨,不想跟他們分潤。
因為,打開佛寧門的計策,是他獻給張大有的,他在南京城裡有關係,到了約定時辰,南京城就會打開城門,放外面的倭寇進來。
吱嘎!
佛寧門忽然大開。
無數騎著快馬的明軍從裡面衝出來,高舉火銃,嘭嘭嘭,一銃帶起一蓬血花。
「逃啊!」
倭寇哭爹喊娘,瘋狂後退。
而倭寇又沒經過訓練,後退就會大規模踩踏,直接就亂了建制,甚至有凶的,直接揮刀砍殺前面擋道的同伴。
如此殺戮之後,倭寇之間互相砍殺,傷亡更大。
而後退的倭寇,和後面前進的倭寇互相堵住了,一方想往江上跑,一方想往城裡涌,彼此相向而行。
逃命逃紅了眼,彼此揮刀開始砍殺。
而在中間的張大有、胡南山等人反而陷入戰場的中心。
胡南山看著英姿勃發的明軍,喃喃自語道:「這不是守軍,不是守軍!」
守軍中的精銳,都被宋偉帶走了。
而這些騎兵,個個身高臂長,高頭大馬,騎術精湛,模樣也不是南人,而是北人。
這麼多北人騎兵,肯定是李震率領的無當軍!
無當軍總額三萬人,出自京營、邊軍和良家子,都是精於騎射的騎兵,又非古代騎兵,而是使用火器的現代騎兵。
「李震回來了,李震回來了!」
胡南山倍感驚恐:「快跑,快撤啊!」
李震,來到南直隸之後,一直在剿匪,南直隸所有匪類,聞聽李震的名字都感到恐懼,管他叫金牌李。
倭寇敢侵襲南京城,主要因為李震以及他率領的無當軍,不在南京城。
根據測算,他們用最快的速度打破南京城,洗劫一天之後,立刻逃命而去。
正好這個時間點,李震回防,而他們揚長而去,李震連他們尾巴都抓不住。
可是,李震怎麼提前回來了?
而且,悄無聲息的入城!
三萬無當軍,主力在哪?
胡南山產生了對未知的恐懼,而局面亂糟糟的,根本來不及細想,就被裹挾著逃命。
「槽你娘的,你們胡家在騙老子!」
張大有也知道李震,雖沒交過手,但在岸上,他們肯定不是正規軍的對手。
問題是,城裡無數騎兵,如潮水般湧出來。
每個人都裝備精良的火器,對著倭寇不停開銃。
倭寇沒有鎧甲,又是黑夜裡,彼此互相都看不清楚,忽然一銃,尿都嚇出來了,四散逃命去吧,還打個屁仗啊。
「撤!撤!」
張大有掉過身去,讓親兵調頭後撤。
但五萬倭寇啊,人頭攢動,擠滿了整個河灘,前面的被明軍驅趕,後面的還不知道呢!
還在做夢,爭著搶著想進城裡搶劫呢。
結果,前面的人往後面跑,後面的人往前沖。彼此語言還不通,有的說家鄉方言,有的說倭話,有的說鳥語,說什麼的都有。
彼此都聽不懂,直接用刀子說話。
至於張大有的屁話,根本沒人聽,大家是來發財的,認你當老大,那是你有錢,你要是沒錢,誰給你賣命呀!
你張大有又不是皇帝,我們憑什麼聽你的?
「殺!」
張大有帶頭開殺,對自己的手下下手。
殺出一條血路來。
嘭!
城頭之上,火炮響起。
開花彈,在人群中炸開,頓時火光四射。
殺傷力不強,震懾力極強。
彼此相堵的倭寇,同時愣住了,想進城發財的倭寇才知道,為什麼前面的往回跑,明軍殺過來了!
而往江上跑的倭寇更加急了,他們背後的明軍不停開銃,誰也不知道誰倒霉就挨了一下。
只能不停揮刀殺人,殺出一條血路來。
殺著殺著,自己竟然倒在了地上,被人踩踏成一團爛肉。
「撤回船上去,回船!」
張大有吼了幾聲,根本沒人聽他的。
他的賊眾本就不成建制,無法猶如臂使,打順風仗的時候,顯露不出來,遇到逆風仗,他就知道苦處了。
這就導致,無數人堵在河灘上,彼此衝殺,越殺越亂。
他已經看到自己的船了,此刻嫌棄手下人太多了,他又不會飛,根本回不到自己的船上去!
嘭嘭嘭!
火銃聲越來越近。
「不對,這火銃不是從後面來的!」
張大有驚恐地看向左右兩側,驚恐發現,火銃聲是從左右兩側來的,說明李震驅使騎兵,從左右兩翼包抄他,把他們往水下趕。
而且,當佛寧門打開後,他還下令,令攻打其他兩門的手下,都往佛寧門聚攏,等於進了李震的包圍圈。
但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河灘沒有藏人的地方,李震藏在哪了?
「他娘的,敗就敗了,在澎湖老子還有一萬多人,大不了從頭再來!」
張大有把衣服脫了,撕碎,把自己綁在戰馬上。
然後,一刀捅在馬屁股上。
吃痛的戰馬長嘶,奔騰起來,擋在路上的倭寇,根本扛不住戰馬的奔騰,不知多少手下被踩成爛泥。
他距離河灘越來越近了,已經看到水了,他的指揮船近在咫尺,上了船,明軍有再大的能耐也留不下他……
咻!
一道火箭,從左右兩翼射了出來。
一道又一道火箭,從兩翼射出來。
轟的一聲,漂浮在江面上的木頭船,瞬間燃燒起來。
而正朝戰船狂奔的張大有,無比驚恐地看到,無數木頭船忽然就著火了,鋪天蓋地的火焰,瞬間把整個河灘給照亮了。
「啊!」
熾熱的火焰燎到張大有的面門,張大有下意識勒緊馬腹,讓馬停止奔騰。
但是!
戰馬受了傷,已經失去了理智。
竟如飛蛾撲火一般,朝著火焰沖了進去。
而他,被綁在了馬上!
「啊啊啊!」
張大有跟著戰馬衝進了火海!
「胡家,老子和你勢不兩立!」張大有的嘶吼聲,被火焰徹底吞沒。
他自以為聰明,把自己綁在戰馬上,謹防受傷的戰馬把他掀起來,但他萬沒想到,戰馬會飛蛾撲火,他想跳下馬都沒有機會了。
而整個長江江面,被滔天的火焰照紅照亮。
倭寇們親眼看到自己的木頭船被焚燒殆盡,而四面八方都是騎馬的明軍,生路徹底斷絕。
這一霎,他們竟全都安靜了,也不跑了,只是呆呆地看著自己的船支。
下一刻,竟跪在地上乞降。
出來混的,都是求財,打不過就投降,哪有什麼道義可言。
江面上,在江灘的斜對面,一個騎乘著高大戰馬,身披鎧甲的中年人,正密切關注著戰局。
「守備大人,倭寇求生之心已斷,是接收俘虜,還是斬盡殺絕?」
李震目光陰沉,計算戰局得失,緩緩道:「接收俘虜!」
「遵令!」
傳令兵傳達命令。
整個天空被火焰照亮,猶如白晝,傳令兵可用戰旗傳令。
之前騎兵摸黑戰鬥,只能在城牆附近,不敢靠近江灘,擔心戰馬陷入沙灘之中,被倭寇反殺。
「傳令各軍,降者不殺!」
李震發布命令後,立刻入城。
與此同時。
正在觀音門上廝殺的陳舞陽,忽然被滔天的火焰震到了,江面上漂浮著五萬條木頭船,頃刻間被焚燒,將整個南京城照得猶如白晝。
「李震回來了!」
陳舞陽喃喃自語,本以為必死的陳舞陽,倏地笑了起來:「天不滅陳,老子活了呀!天佑大明!陛下洪福齊天!洪福齊天!」
咚的一聲,他摔倒在地上。
身上再也提不起任何一絲力氣來,刀也扔了,現在就來一個小孩子,都能殺死他。
幸好倭寇已經褪去了,城頭上都是自己人,彼此之間,對視一眼,都笑了起來。
「我們贏了,贏了!」
笑著笑著,都哭了。
而在內城各部官員,看到那映照得猶如白晝的大火,竟有幾分五味陳雜。
在守備府,徐承宗和徐永寧聽到堂外彈冠相慶的聲音,一顆心正在沉入谷底。
佛寧門,張鳳手持天子劍,當聽到接收俘虜的命令時,整個人差點癱倒。
就差一點點,南京城就破了!
張鳳此刻的心情,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督撫大人!」
李震快馬入城,同時關閉了佛寧門,城外的無當軍在接收俘虜,嚴防倭寇流竄入城。
「天幸啊,懋學,天幸啊!」
張鳳聲音都在哆嗦:「就差一點點,南京城就破了,若老夫晚回來一點點,後果就不堪設想啊!」
「大人,都過去了。」李震也是一身冷汗啊。
張鳳緊緊攥住他的手:「懋學,幸虧有你啊,保住了南京城!保住了老夫的命,保住了陛下的聲名啊!」
他老淚縱橫。
收到宋偉的信的那一刻,他就意識到壞了,立刻用最快的速度趕回南京城。
但他手上才幾百人,勢單力孤。
就算回南京城,也難以抵抗倭寇大軍。
南京城的精兵被布於城外,可一直都沒有消息,顯然人是沒了。
幸好,李震非常有政治眼光。
沒等張鳳的命令,收到宋偉的信後,就立刻令所有兵卒,放下繳獲、脫掉鎧甲,輕裝快行,用最快的速度從滁州趕回南京。
張鳳抵達南京時,倭寇已經在攻城了。
那一瞬間,他只覺得天旋地轉,仿佛世界末日。
萬幸,李震率領先遣部隊,和張鳳同一時間抵達京師,並在鳳儀門外相遇,這才有了張鳳率軍,堵住佛寧門的一幕。
至於火油、器械,只有南京城才有。
張鳳入城後,立刻打開軍備庫,取用軍械,抵達各門。
因為李震的先遣部隊,只有一萬人,張鳳率領三千人,馳援外城三門,每個城門,只有一千人。
所以,他只能在門洞子裡故弄玄虛,根本不敢和倭寇野戰。
他就用箭矢殺人,根本不敢直接動用火銃。
目的是嚇唬倭寇,讓倭寇自亂陣腳。
也在給李震拖延時間。
李震的無當軍一共有三萬人,帶回來的一萬人是騎快馬回來的,跑死了七千匹戰馬。
饒是李震這等宿將,晝夜兼程,大腿內側都磨破了。
就回程路上,就跑丟了一千多人,跑死了七百多人。
無當軍都是李震的心尖子,戰場上從來沒死過這麼多人的,卻因為意外戰損。
剩餘兩萬人,是乘船回來的。
李震在渡口等著船支抵達,也派人探聽倭寇布陣,結果發現,倭寇壓根就沒有布陣,連放哨的都沒有。
他埋伏在鳳儀門外的島上,等待部下抵達。
第一批運送的連兵帶馬,只有四千人。
他就在兩翼故作疑兵,趁著夜色,大肆開銃,給倭寇造成埋伏的錯覺。
其實就是亂倭寇的軍心。
直到戰爭勝利的那一刻,第二批船支才到,也只有四千人。
但倭寇已經全無戰心,一場大火,把倭寇的心氣兒燒沒了,不用打就贏了。
所以,他派人接收俘虜,而不是殺光倭寇。
倘若他三萬鐵騎在手,他直接下令殺光了,但他手上只有八千鐵騎,城內一萬人,只有三千匹戰馬,一共才一萬一千人,怎麼殺光五萬倭寇?
把倭寇逼入絕境,必然和明軍決一死戰,何必造成不必要的傷亡呢?
只要等天亮,他的三萬人就都到了。
戰馬、裝備,在南直隸補充便是。
「督撫大人切莫如此提舉末將!」李震行禮。
張鳳卻抓著他的手:「懋學啊,這一戰,你居功至偉呀,陛下一定會封你爵位的,憑此一戰,你可名垂青史啊!」
宋偉的愚蠢,成就了李震。
李震卻苦笑道:「末將寧願沒有這一戰,倘若慢了一刻鐘,南京城就沒了呀!」
說到這裡,張鳳眸中陰鷙。
打開佛寧門的人,已經被他抓住了。
「當老夫不殺人就是病貓嗎?」
張鳳眸中漸厲:「那老夫就讓你們看看,我張鳳是如何當官的!」
「懋學!」
「隨老夫再打一場大仗!」
李震渾身一震,他知道,張鳳要殺人了。
這一戰處處藏著詭異。
他在路上,也在思考,換做他是宋偉,也會這樣布置的。
宋偉的布置,一點問題都沒有。
南京城如此繁華,他不忍戰火摧殘。
所以在沿江島嶼之上布防,又在丹徒、江陰等地布下精兵,一共三十幾個千戶所,兵力高達一萬五千人。
如此精密的防禦體系,怎麼會一下子全都失靈了呢?
只要彼此示警,互相協作,莫說五萬倭寇,五十萬倭寇都不可能頃刻間抵達南京城的。
而倭寇抵達南京城的過程,足夠附近周邊各路防軍,回防南京。
可是,如此精密的布局,全都失靈。
李震覺得宋偉很冤枉。
但他卻成了獲利最大的一個,他能憑此功榮封伯爵。
但一個伯爵,能滿足他的胃口嗎?
「陳舞陽在何處?」張鳳進了守備府,立刻問,他想讓陳舞陽去審問打開城門的人。
「督撫大人,陳指揮使在觀音門上殺敵。」
張鳳微微一愣,一個番子竟知道精忠報國,大明國公竟然不知道?
「徐承宗和徐永寧呢?」張鳳眯著眼,眸中殺氣爆棚。
「回大人,兩位國公受了重傷,此刻在治傷呢。」
「治什麼傷?拖出來!」
張鳳目光凶厲:「懋學,為本督撫持天子劍!」
李震躬身,他很清楚,從張鳳叫他懋學開始,就是在向他施恩,在拉攏他。
他擅長攀附,自然也樂意被張鳳拉攏。
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定位,他是皇帝的人,而張鳳也是皇帝的人,自然就是自己人,就算和文人結黨,陛下也不會在乎的。
而張鳳背後可站著于謙呀。
他若能攀附上于謙,對他的仕途有著難以預想的好處。
很快,徐承宗和徐永寧被帶出來。
兩個人跪在地上,乞饒道:「督撫大人恕罪。」
「你們倒是乖巧!」
張鳳目光凶厲:「可爾等世受國恩,竟坐看南京城被攻克,本督撫看你們活膩了!」
「李震!」
「本督撫以天子劍,誅殺兩位國公!」
「行刑!」
李震抽劍出鞘。
徐承宗和徐永寧嚇尿了:「大人饒命啊,吾等不敢辜負國恩,已經做好了和南京玉石俱焚的準備啊!」
「閉嘴!殺!」張鳳厲吼。
李震反而猶豫了,這兩位可都是國公啊。
大明一共就五個國公,一口氣殺了兩個,京師的兩個不會怎麼樣,但遠在雲南邊陲的黔國公呢?
沐家會怎麼想?
若是皇帝殺了也就殺了,問題是文臣殺的,會讓皇帝很難做的。
他李震是很懂政治的,不然也不會被皇帝派來坐鎮南直隸。
張鳳眯了他一眼。
李震咬了咬牙,想攀附張鳳,就得納投名狀,殺就殺吧,陳舞陽都敢劈他們,老子拿天子劍怕什麼?
噗!
李震一劍扎在徐承宗的肩窩上。
扎錯了,再來!
「張鳳,我乃魏國公,我家有太祖皇帝欽賜的免死鐵券!你敢殺我?」
徐承宗疾呼:「想殺我,得有陛下的聖旨!沒有陛下聖旨,殺我者,視為謀逆造反!」
「李震,你也要夥同張鳳謀反嗎?」
張鳳卻冷哼一聲:「南京城已經破了。」
「不止老夫要死,整個南京城所有官員,都要死!」
「你魏國公算個什麼?就算你先祖徐達還在,也得死!」
徐承宗瞪圓了眼睛,呆呆問:「破了?」
「你是世襲罔替的國公,該知道國都被攻破意味著什麼?」
「亘古至今,從未有盛世王朝,被賊人攻克國都的先例。」
張鳳慢慢蹲下來,看著他的眼睛:「如今南京城破,你我都要死的,甚至,你先祖徐達,還要被賊人掘墓鞭屍!」
「你好好想一想,去了那邊,如何向先中山王請罪吧。」
徐承宗驚呼一聲:「怎麼可能呢?南京城怎麼破了呢?那你張鳳怎麼不去守城,守城啊!」
「是因為你們彼此糾纏,耽擱了守城的良機。」
張鳳目光灼灼道:「你們,是南京城破的罪魁禍首!」
「陛下在中樞,尚且還不知道!」
「你們全家死了,還能少受點罪,等陛下聖旨傳來,就是你徐家九族都要被凌遲!先中山王戰功赫赫,怕是也難逃禍患!」
「我張鳳,一世英名,竟沒想到,卻毀在你們兩個蠢貨的手上!」
張鳳索性坐在地上,滿臉頹廢。
徐承宗傻傻地看著李震,驚恐道:「李震,你的兵呢?你怎麼沒帶兵回來!」
李震面容猙獰:「老子的兵在滁州剿匪,插上翅膀回來,能回來多少人?」
「我們回來的時候,城池已經破了!」
「如今內城還在守著,但外城已經淪為一片地獄了!」
噗通!
徐承宗嚇慘了,呢喃道:「不、不是這樣安排的……」
「徐承宗!」徐永寧厲吼。
猛地,徐承宗醒轉過來,張鳳在詐他!
然而,張鳳卻看向了徐永寧:「李震,殺了他!」
噗!
李震一劍刺在他肚子上,徐永寧慘叫。
他下手有分寸,不會死,但會很疼。
「張鳳,你在詐我?」徐承宗也知道自己失言了。
計劃真的不是這樣的。
倭寇打破外城,會和李震回防的時間差不多,然後倭寇在外城搶掠廝殺一通,就會被李震兵擊退。
如此一來,震懾效果是有的。
還不會讓皇帝暴怒到,將南直隸官員、士紳殺絕的地步。
整個計劃的核心,在於時機。
「本督撫何曾在詐你呀?」
「不過在跟你開個玩笑。」
張鳳站了起來,輕笑道:「本督撫這就寫明奏章,向聖上請罪,你們也聽候發落吧。」
徐承宗暗罵自己愚蠢,若不說漏嘴,他最多一個貽誤戰機之罪,最多被處罰一通,爵位肯定不會丟。
反正他也沒實權,能丟多少東西?
偏偏,一句說漏嘴的話,怕是要被張鳳大做文章。
屆時皇帝震怒,會不會直接革除國公之爵位呢?
英國公的爵位就沒了呀。
看看成國公,連定好的聯姻,都廢除了,說明成國公朱儀過得並不自在呀。
「大人,我願意坦白,求大人為我美言幾句!」徐承宗當機立斷,跳反了。
張鳳目光陰沉:「你如何保證,自己所說的,都是真的?」
那怎麼證明我爹是我爹呀?
徐承宗帶著傷,哭哭啼啼道:「若我有半句謊言,讓我魏國公一脈斷絕!」
這是非常毒辣的誓言了。
張鳳則看向慘叫的徐永寧:「你呢?」
徐永寧登時收聲,哭泣道:「我也是被迫的,現在都願意告訴您!」
張鳳對他們的態度還算滿意。
天色大亮之後。
俘虜被押解入城,戰損也統計出來了。
守城四千兵,只剩下六百人,全都帶傷,三座外門,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壞。
無當軍,戰死260人,受傷千餘。
繳獲俘虜三萬七千人。
木頭船還有金銀財寶,大火滅後,正在打撈。
李震的三萬無當軍,全部抵達南京城,駐入京營。
下午時分。
王竑和王誠同時抵達南京城,王誠率軍一萬人,歐信率軍六萬正在趕來的路上。
到了晚間,任禮率領一萬人,抵達南京城。
同時,奏報在昨夜已經傳去北京了。
張鳳、王竑、任禮、王誠四個人碰面。
李震也在其中。
但他覺得,這潭水太混了,他不想攙和其中,立刻提出:「標下願意親率大軍,沿岸清剿倭寇!恢復長江水面安全!」
「懋學,沒必要過於著急,南京之亂,根源在城內。」張鳳不想李震離開。
李震是他手裡的牌。
任禮和王誠來,有搶功之意。
張鳳需要李震幫他,再說了,這是到手的功勞,憑什麼分潤出去?
你們背後站著皇帝,我張鳳背後何曾站著的不是皇帝呢?
我的功勞,就是我的功勞!
李震打定主意,不敢攙和。
因為任禮是中都留守,又是老人,是皇帝的心腹。
王誠更是皇帝最貼心的太監,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
這些大佬鬧起來,他這個小蝦米最倒霉,若只站隊張鳳的話,不符合他的利益。
而且,他不滿於封伯,他要盡其全功,全殲境內倭寇,藉機封侯!
「張督撫,懋學有立功之心,何必不許呢?」
任禮笑道:「再說了,倭寇在這長江水面上,是我們嘴邊肥肉,不吃掉就可惜了。」
「何況,放任倭寇回到大海上,咱們再想清剿就困難了。」
他之前擔任南京守備的時候,和李震關係不錯。
畢竟李震是一條好舔狗,最擅長跪舔。
張鳳微微皺眉,任禮是宋偉請來的,看來是不分潤到功勞,不打算走了。
「任留守,就算懋學想竟全功,他無當軍都是騎兵,也不會水呀。」張鳳道。
王誠卻笑道:「咱家不才,最近練了一支水師,是守備府郭懋幫著練的,完全可以借給李守備嘛。」
「大家都是為國朝效力,咱家雖是太監,但也不敢有一絲怠慢之心。」
「這支水師,李守備可隨便用。」
王誠在交好李震,這是一顆冉冉升起的將星,他也想納入麾下。
張鳳卻有幾分不滿,李震是本督撫的人,你們憑什麼搶?
他估計還不知道,李震是誰都舔,而且功夫了得。
「王總兵能有幾千水師呀?而倭寇盤踞在長江各島之上,人數眾多,如何清剿?」張鳳是堅決反對。
李震諾諾不敢說話。
王誠笑道:「咱家倒是有一法。」
「我們收穫三萬多倭寇俘虜,這些倭寇是現成的水師料子,何不就地整編……」
話沒說完,就遭到張鳳和任禮的同時反對。
「王總兵,這些人剛剛投降,就讓他們掌兵去打仗,還是打自己人,這不是讓他們造反嗎?」
張鳳堅決反對,到手的戰功絕對不能丟了。
李震卻眼前一亮,這未嘗不是個好辦法。
這些倭寇,無非是求財,只要投其所好,他們肯定願意為自己征戰的。
到時候把他們都殺光了丟進江里,又是大功一件。
問題現在是四個大佬彼此傾軋,根本就不是在打仗,而是在談利益。
李震忽然覺得心累。
戰局如何,反而不重要了。
沒人在乎多少百姓遭殃,至於松江府的情況,他們連想都不想,而是一門心思在爭權奪利。
一直沒開口的王竑卻道:「王總兵的話有幾分道理。」
「倭寇就是賊,賊就是為了財貨。」
「咱們投其所好,給他們錢,讓他們幫咱們打一仗,他們肯定願意幫忙。」
「反正咱們有水師,用水師控制他們便是。」
「等仗打完了,再直接把他們殺光,向陛下講明便是,想必陛下也會給李將軍記一筆大功。」
張鳳惱怒王竑背叛他。
王竑明顯在向著王誠說話。
這番討論,根本就不是在討論戰局,而是在討論戰後的利益分配!
王竑站在了王誠那邊,王誠一定要進來撈一筆的。
張鳳只能尋求和任禮合作,也得允許任禮進來分一份。
本來都是他自己的功勞,卻分潤出去這麼多!
張鳳心情好就怪了。
「罷了,就讓李震酌情去剿匪吧。」張鳳喟然長嘆。
稱呼都變了,說明和李震的關係正在破裂。
一向很會跪舔的李震,此刻真的不敢舔了。
四個大佬,站誰那邊都是大問題。
「標下謝督撫大人成全!」
李震快速退出去,還是戰場上更適合他。
「等一下!」
王誠忽然道:「李守備,占據崇明之後,封鎖長江口,不許任何商船出入長江口,並沿著南直隸封鎖,任何人不許出海!」
這……
李震不敢違背,立刻行禮答應下來。
而在松江府,青浦城。
宋偉在復盤整個倭寇犯邊事件。
他隱隱覺得,這是一張巨網,把他宋偉給裝進去了。
從房屋裡放煙燻,大概熏出來七千多倭寇,都被他殺光,將所有難民屍體葬在一起,在他們墓碑前,築起一座巨大的京觀。
全是倭寇的頭!
宋偉手上只剩下一千五百人。
他根本無力剿匪。
休整之後,他率軍趕到華亭。
果然,那個官員是倭寇假扮的,此刻已經消失了。
他派人收屍,把已經發臭的屍體全部埋葬起來,再把倭寇的頭,築成京觀,祭奠百姓。
休整一日之後,又往南走,趕到金山衛,金山衛之中,遍地是屍體,很少有活口了。
「倭寇登岸,距離我趕到此地,最多五天時間。」
宋偉養成了愛思考的習慣,他反覆將整場戰事復盤,反覆思考,反覆記錄。
「松江府人口百萬,就算百姓引頸就戮,讓人來殺,五天時間,不可能完全殺光的。」
「這金山衛更不對勁。」
「一個衛,設有三個千戶,總共實額三千人啊。」
「難道就沒有一個逃走的嗎?」
宋偉在思考:「而且,倭寇只侵襲松江府,像南直隸的蘇州府、浙江的嘉興府,看都不看。」
「就松江府有錢?其他府都窮得揭不開鍋嗎?」
「在青浦城,我大概葬了不足十萬人。」
「可歸檔中的青浦城,人口在二十萬以上,那十萬人呢?」
「還有,這青浦、華亭、金山三個地方,死的都是衣不蔽體的老百姓,一個貴人都沒死?一個穿絲綢的都沒有?」
若說絲綢被扒了。
但皮膚都很黑,一看就知道是常年勞作造成的,而皮膚白的,一個都沒有。
這就有意思了。
松江府百萬人口離奇消失了!
宋偉一路走,只看到荒涼,沒有大明百姓,也沒有倭寇。
毛五帶著一萬來人,消失在松江府。
宋偉認為,毛五沒走,肯定沒離開松江府,因為毛五身受重傷,到了海上,必死無疑。
他是個惜命的人,一定躲在松江府。
而容納一萬人,有吃有喝,還不會泄露行藏的地方。
宋偉看向了在鄉下的一個個莊子。
這些莊子真的空無一人嗎?
那天,射向自己的一箭,真的是意外嗎?
宋偉讓兵卒攻打入莊搜查。
兵卒們沒懂,一個空莊子有什麼可搜的?
軍吏立刻勸諫,沒必要在莊子裡面浪費時間。
「浪費時間?」
「松江府百萬人口失蹤,作為南直隸守備,本官難道就看著嗎?」
「知情不報,也是大罪!」
宋偉厲喝:「本將傳令,去搜!」
軍吏看著面容猙獰的宋偉,不敢再勸。
第一個莊子沒搜出什麼。
而沿著莊子,往鄉下小道走,又發現一個莊子,這一搜,竟然搜出來很多人!
一個肥胖的地主被拉出來,他跪在地上,哭嚎:「大王饒命啊大王饒命啊!」
「本官乃南直隸守備,宋偉!不是什麼大王!」
那地主臉色一變,立刻哭嚎起來,訴說自己苦啊。
嘭!
宋偉一腳把他踹翻:「少囉嗦,本將問,你答!」
那地主還要囉嗦。
火銃卻頂在他腦門上,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倭寇可曾來過?」宋偉問。
那地主說來過,他家有地道,藏在地道里了,所以沒事。
宋偉看向兵卒,兵卒沒看見地道啊。
那地主讓兒子領著去找,還真找到了一條地道,能藏三個人最多了,藏四個都關不上門。
「這些人是什麼人?」宋偉又問。
那地主苦笑道:「都是家中佃戶、莊客,都是家裡人。」
「把身契拿出來。」
地主卻支支吾吾說沒在這個莊子裡。
嘭!
宋偉直接開銃了。
一銃打在他肚子上。
「還他娘的騙老子?」
「他們是不是你佃戶,老子看不出來嗎?」
「你區區一個小地主,家中有上千佃戶?」
那地主慘叫,宋偉直接把銃管塞進他的嘴裡:「說!他們是什麼人!」
地主家有人異動。
立刻有兵卒一箭射中,同時,所有兵卒用弓弩對準所有人。
「本官是南直隸守備宋偉,誰敢異動,形同造反!」
宋偉用當地土話厲吼。
那些所謂的佃戶,聽到家鄉話,才明白這個人是官,登時哭嚎起來,跪在地上,哭喊著救命。
宋偉用銃使勁懟地主的嗓子眼:「你跟本官說,這些人是你的佃戶?那為什麼跟本官叫救命呢?」
「來人!」
「把他家所有人抓起來!」
「拘捕者,殺無赦!」
這些人,就是松江府的百姓!
這些百姓根本沒有被倭寇殺絕,而是被本地的地主老財給控制了起來,然後變成佃戶,變成流民,變成奴隸!
咻咻咻!
有地主家的家丁異動,立刻被箭矢射殺。
宋偉的兵,都是精銳。
倭寇都不是對手,何況地主武裝了?
很快,宋偉就審問清楚了,這些百姓是倭寇來之前,就被轉移走了的,城裡死的,都是不聽話的。
「好一個,逼良為佃啊!」
宋偉下令,將地主家人全部處死。
軍吏卻來勸諫,說這些地主都是本地大戶,殺了他們,朝堂怪罪下來,反而惹得一身騷。
「陛下不會怪罪本官的,反倒是你在怪罪本官啊!」
宋偉幽幽地看著他:「你究竟是大明的官啊?還是地主的走狗啊?」
「滾出去!」
「即刻起,你降為軍卒,出去戍守,再有亂語,立刻誅殺!」
那軍吏跪下求情,宋偉不饒恕。
繼續清剿莊子。
發現一批又一批百姓。
而這些地主直接殺了,的確會引起天怒人怨,因為宋偉遭遇了十幾次刺殺,甚至有人在軍中散布謠言,導致軍心動搖。
宋偉只能放走流民,抓住地主。
他又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他們害怕才會刺殺你。
你停止殺戮,他們怎麼會害怕你呢?
果然,某天夜裡,那些被抓住的地主,全都逃跑了,導致寂靜無比的松江府,瞬間亂了起來。
那些不知道藏於何處的倭寇,忽然出現,跑到城池裡,大肆殺戮百姓。
宋偉還在釋放百姓。
卻不知道,因為他的釋放,而讓百姓殞命。
但是,宋偉也有自己的目的。
他在尋找倭寇的落腳點。
用百姓當誘餌,誘使倭寇出來。
果然,這些倭寇出來殺害百姓,也暴露自己的行蹤,有逃出來的百姓找到宋偉,向宋偉哭訴。
宋偉立刻回師,在幾個莊子裡找到倭寇據點,獵殺了上千倭寇,收降近千人。
這次他不會再犯錯了。
他沒有下令殺俘,而是收降後整編。
讓這些倭寇沖在前面,為他征戰。
還承諾倭寇,他們得到的財貨明軍不會收回。同時,他們以後得到的財貨,分三成給明軍即可。
這就導致了宋偉越剿寇,人手越多。
最讓他驚恐的是,整個松江府,竟藏著三萬多倭寇。
這些倭寇,殺掉百姓之後,把自己化妝成了百姓,潛伏下來,得到一個正經身份。
若非宋偉清剿,等到官府安置存活百姓的時候,反而會將他們當成百姓,安置在松江府。
最多十年後,整個松江府,就會成為倭寇的據點,整個府內的百姓全是倭寇。
官府來的時候,就是民,官府走了就是寇。
好在宋偉不殺降,也不貪墨倭寇的繳獲,導致宋偉在倭寇中間名聲還挺好。
而宋偉從一千五百人,膨脹到了七千人。
宋偉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是官還是寇了。
清剿一個又一個倭寇據點,驅趕著倭寇滿地跑,反倒毛五峰消失了,一直沒找到他的蹤跡。
「大人,不能繼續收降倭寇了,這些人都是人渣,自己人都殘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反咬咱們一口。」賴六小聲建議。
宋偉瞥了他一眼:「本官尚且不怕,你怕什麼?」
「這……」
賴六苦笑:「大人,這些倭寇都是禽獸呀,剛害了松江府百姓,現在又跟咱們清剿倭寇,小人擔心壞了您一世英名。」
「本官還剩下什麼英名啊?」
宋偉嗤笑:「賴六,你就是個普通兵丁,懂得倒是不少呀,看來本將以前看你看走眼了。」
「小人不敢擔守備大人讚美。」賴六低著頭,眼神閃爍,仿佛在猶豫。
「還想殺死本將嗎?」宋偉忽然壓低聲音問他。
賴六嚇了一跳。
「本將腦後長眼,那天你射本將,本將看到了。」宋偉忽然抽刀,架在他脖子上。
賴六立刻大呼冤枉。
「閉嘴!」
宋偉目光凌厲:「你和那個軍吏,是誰的人?」
「大人,小人是您的人呀……啊!」賴六慘叫一聲,因為宋偉在他脖子上一划,鮮血暴流。
在側脖劃開,不會死,但很疼的。
「本將觀察你很久了。」
「有幾次,你站在本將身後的時候,都在摸自己的弩。」
「若非本將機警,你早就射殺本將了吧?」
宋偉已經確認了,那個軍吏,和這個賴六,都是策劃倭寇犯邊的幕後黑手的人!
賴六還要說冤枉。
但宋偉又要劃他。
賴六忽然痴痴而笑:「大人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前天!」
宋偉認真道:「但懷疑已經很久了,從你在青浦縣衙射本將一箭的時候,本將就在懷疑你!」
「不,準確的講,你那天進去縣衙探查,本將就該懷疑你的,因為你告訴了本將假消息。」
沒錯。
賴六就是那個被踹進縣衙打探的兵。
他告訴了宋偉的消息,和事實有所出入,導致宋偉做出了錯誤判斷。
而且,這個賴六是主動願意承擔探查任務的,當時就懷疑他,但宋偉以為賴六是一腔熱血,沒想到呀。
「不止本將身邊,那個毛五身邊,也有你們的人!」
「但是前天,本將和那個倭將討價還價的時候,你卻動了弓弩,當本將沒看到?」
宋偉眸中凶厲:「說,你在給誰賣命?」
賴六卻痴痴而笑。
忽然,使勁咬斷舌頭。
宋偉卻先一刀,斬在他脖子上,讓他吃痛之下慘叫,根本咬不到舌頭。
「跟本將玩這套?你還太嫩了!」
宋偉一腳把他踹倒,然後騎在他身上,把刀尖放在他眼睛上:「本將問,你說。」
「否則,本將不殺你,但把你眼珠子剜出來!」
以前的宋偉,雖在軍營里錘鍊,但還是個貴公子,出淤泥而不染。
歷經無數次失敗的宋偉,變得狠辣、狡詐,做什麼都願意多想一點,而動手的時候,比以前要凌厲、利索,毫不拖泥帶水。
今天和賴六撕破臉。
不管賴六是不是奸細,賴六都是必死的。
只要撕破臉,就要趕盡殺絕。
就如他殺地主,釋放百姓,根本就不是救百姓,而是用百姓當誘餌,把倭寇引出來。
他變了。
和那個因松江府被倭寇屠殺而倍感憤怒的宋偉不一樣了;和那個拋下南京城,救援松江府百姓的宋偉不一樣了。
刀尖輕輕碰一下眼睛,就痛得不得了。
賴六想閉上眼睛,但被宋偉使勁扒開:「本將的耐心是有限的!」
賴六瞳孔中的刀尖被無限放大。
他感到驚恐。
噗!
「啊!」賴六悽厲慘叫。
宋偉直接把刀尖戳進眼珠子裡,帶起來一隻眼睛。
門外有人進來。
宋偉厲喝一聲:「滾出去!」
然後把他另一隻眼睛扒開:「本將問,你答!」
「殺了我,殺了我吧!」賴六慘叫。
但宋偉卻把刀尖懸在他另一隻眼睛上:「別逼本將折磨你。」
「不管你心中如何叵測,起碼伺候本將一場,也有主僕之情。」
「又殺過倭寇,算是有功之臣,本將不想把事情做絕。」
宋偉表情冷淡,語氣冷淡。
但卻讓賴六無比恐懼,哭嚎道:「我知道的不多……小人說了後,求求大人,給小人一個痛快!」
爭取明天還是大章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