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重建武廟 文廟,新建帝王廟!論祖制

  第274章 重建武廟 文廟,新建帝王廟!論祖制的重要性!

  您直接點我們名得了!

  胡濙、姚夔等人垂首不語。

  「諸卿,陳泰獻上一寶,朕賜名水泥,可用來給牆磚彌縫,比泥土堅固;也可用來加固外牆,用於城防、建造房屋。」

  「朕已經讓人壘了一面牆,爾等出宮時可去看看。」

  「陳泰有建築之才,朕欲提拔他入工部做右侍郎。」

  朝臣對這個水泥很感興趣。

  上次陳泰也獻上新式水泥,但皇帝認為不夠堅固,造價也高,令其繼續鑽研。

  這才大半年的功夫,就獻上來新水泥。

  聽皇帝的意思,是很滿意的。

  「陛下,陳泰有功,但升官之事,不能因功便越級而升。」

  胡濙認真道:「不可否認,有的官員有靈光一現的創造之能,但官員的本質,是勤勤懇懇,為江山社稷謀福,認真做好本職工作而已。」

  「若一味追求奇淫巧技,日後還有誰願意踏踏實實做事呢?」

  朱祁鈺皺眉:「老太傅,那陳泰之功,應當升官。」

  「陛下!」

  胡濙起身,跪在地上:「國朝自建立之初,便有一套體系。升官降職選拔人才,皆由體系自行運轉,所以國朝四平八穩,各色人才層出不窮,國朝取之不盡。」

  「若陛下破格提拔奇淫巧技之才,天下官員如逐臭之蠅,蜂擁般去研究奇淫巧技。」

  「那麼治國之才從何而出呢?掌軍之才呢?督糧、治水、農業、計相之才呢?」

  「這些人才,會因為陛下的偏向,而日漸衰微,最終全都消失,全都變成了奇淫巧技之才,屆時陛下又要如何用呢?」

  「陛下!」

  「老臣並非反對陛下追求奇淫巧技,而是不能捨本逐末,要適可而止。」

  「無論陳泰奇淫巧技做的多麼出色,也不能逃過朝堂本質,官員升遷貶謫,自有體系,不能破壞!」

  「請陛下慎之。」

  胡濙磕頭。

  他的意思是,皇帝不能隨意破格提拔朝臣。

  往深了想,這是把皇帝往籠子裡面裝的過程。

  皇權,在於皇帝隨心所欲做事,有好處也有壞處。

  但限制皇權的,可不是臣權,更不是普羅大眾!

  而是體制!是祖制!是條條框框!

  以前皇帝斬破束縛,以皇權隨心所欲做事。

  但隨著朱祁鈺變得理智,就漸漸被條框所束縛。

  畢竟朱祁鈺需要天下百官為其治國,總不能什麼事都自己一個人干吧?

  這個時候,朝臣就會用祖制、用體系、用條框限制皇帝。

  朱祁鈺聽之任之,自願放棄皇權的隨意性,這是有意克制,所以他和朝臣相處融洽,彼此同心協力,治理大明。

  然而。

  臣子是得寸進尺的。

  胡濙就在把朱祁鈺往籠子裡面裝。

  別看朱祁鈺張牙舞爪的,但真和胡濙撞上,他未必能全勝。

  確實能贏。

  但不能全勝,胡濙身體不好,撒手人寰的話,他清理南直隸的計劃就難以進行了。

  他需要胡濙幫他穩定朝局,但胡濙可不需要他朱祁鈺。

  胡濙的政治訴求,並非流芳千古,而是在做三楊曾經做過的事情,或者說,每一個站在朝堂上的重臣,都在做和三楊一樣的事情。

  竭盡全力的把皇帝裝進籠子裡。

  朱祁鈺有時候在想,是不是換套朝臣,就不一樣了呢?

  可是,他能讓朝臣見君不跪嗎?

  他能交出皇權嗎?

  他能讓文臣掌握天下,讓武將向文臣叩拜嗎?

  不能!

  他不允許,決不允許。

  那麼,換了誰當首輔,誰當閣部重臣,都不會和皇帝一條心的。

  除非他重用奸臣,那些沒能力,但又必須依附皇權才能位居高位之人,這些人會甘願當皇帝的走狗。

  問題是,他希望大明變好,希望百姓快些過上富裕日子,希望大明國祚延綿。

  用庸臣、用奸臣,如今大好局面頃刻土崩瓦解。

  大明會立刻回到歷史軌道上。

  朝臣沒能力,皇帝撕心裂肺有什麼用啊?

  所有的中興之治,都是皇帝賢名,朝臣能力超絕,彼此配合默契,才形成的盛世治象。

  朱祁鈺必須得用能臣、賢臣。

  而想用能臣、賢臣,就得忍受他們的政治訴求,就得和他們鬥法。

  「老太傅此言甚是,朕聽之。」

  朱祁鈺選擇退讓。

  也許,等他年老昏聵的時候,就會用奸臣穩定朝局吧。

  畢竟和賢臣聊天,他很難受,若無理智的話,乾脆殺光,大明回到原有軌道上去,他當個昏君也挺好。

  胡濙卻道:「陛下從諫如流,如唐太宗在世。」

  「老臣尚有幾句老生常談之話,請陛下容老臣說完。」

  朱祁鈺讓他說。

  「陛下以為祖制腐朽,是以不循祖制。」

  「但陛下可知,大明能平穩度過百年,靠的恰恰是祖制。」

  「這些年,大明波折不斷,帝位卻順利傳承,國泰民安,國祚延綿。」

  胡濙說的是建文帝削藩,太宗靖難,土木堡之敗,奪門之變等等政變。

  「老臣不敢說,祖制都是對的。」

  「但陛下掌控天下,靠的就是祖制!」

  祖制,就是思想,社會觀、人生觀、價值觀、世界觀、文化觀。

  皇帝享受了祖制的紅利。

  卻一腳把祖制踢開,這是不道德的。

  「以陛下之能,可填補祖制,可修正祖制,但絕不能拋棄祖制!」

  「沒了祖制,讓天下臣民如何循規蹈矩?」

  「沒了規矩,國將不國!」

  胡濙認真道。

  就是現在的治國體系,和大明祖制一般無二。

  大明用的是儒學和太祖皇帝的人生觀架構起來的祖制世界觀。

  在大明這個時代,是最先進、最有效的管理天下之法。

  或者說,人都有局限性,沒有任何理論體系是先進的,是正確的,歸根結底是看怎麼用。

  但從深層次思考。

  胡濙是想讓皇帝自己制定條條框框,然後把自己裝進去。

  這是胡濙的高明之處。

  皇帝明明知道是坑,卻不知道怎麼邁過去。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陛下破壞祖制,若沒有新的祖制形成,後世之君、天下之臣,如何尋找理論基礎呢?」

  「而天下百姓,以何為依託?官吏從事,以何治國?」

  胡濙得寸進尺了。

  明目張胆的用規矩限制皇帝。

  朱祁鈺可以做規矩的制定者,但同樣要被規矩限制。

  只要皇帝做事,早晚會被限制的。

  這就是文官的高明之處。

  文官比皇帝,多的是耐心,一個文官倒下,會有千千萬萬個文官站起來。

  若換做昏聵之君,可以不聽。

  偏偏,朱祁鈺還不能拿治國當兒戲。

  擺在朱祁鈺面前有兩條路,捏著鼻子認下來,要麼繼續我行我素。

  但後者的問題,會讓朝臣離心離德,向心力出現問題,牽一髮而動全身,全國各地都會出現問題。

  之前朱祁鈺凶厲地要殺這個殺那個呢?

  轉眼,文官給他上了一課,給他一個響亮的耳光,告訴你:皇帝,不能再這樣任性下去了!

  「老太傅。」

  「祖制確實非常重要,大明有今天,皆是祖制之功。」

  「朕能承襲帝位,承嗣大統,靠的也是祖制呀。」

  朱祁鈺幽幽道:「但是,祖制也需要適應時代呀,朕可填補祖制,取精去糟,進而完善祖制。」

  胡濙臉色微變。

  文官之所以能掌握祖制的話語權,因為制定祖制的皇帝死了,而後世之君大多不願意讀書。

  而大批文官天天鑽研祖制,把祖制讀透了,找祖制的漏洞,給皇帝設套,把皇帝往溝裡面帶,最後用祖制把皇帝困死。

  但是朱祁鈺怎麼說的?

  他要給後世之君,掌握祖制的更改權和控制權。

  這樣一來,文官的臂膀被朱祁鈺削掉了。

  文官想用祖制控制皇帝就成了幻想。

  「陛下,若祖制經常更改,怎麼還能叫祖制呢?」胡濙決不允許,祖制的解釋權和更改權,在皇帝手裡。

  本來裝死的朝臣,此刻都在反對。

  這是文官的權力。

  文官靠鑽研祖制,限定皇權。

  皇帝靠突破祖制,掌控皇權。

  互相挾制。

  「也不能頻繁更改,但有些祖制,如洪武年間的祖制,到了永樂朝已經難以維繫了。」

  「就說這開中法,苟延殘喘用了一百多年,完全日薄西山了。」

  「若還繼續沿用,就是損國損民之舉了。」

  朱祁鈺在偷換概念。

  大明祖制就一定是錯的?

  其實世間道理都是相通的,無非是換了一番話而已,本質都是一樣的,維護統治!

  不同時代,有著不同的新思想罷了,歸根結底,都是在維護統治。

  其實,現代人和古人一樣,都在研究祖制。

  不等胡濙反對。

  朱祁鈺又道:「朕的意思是,自朕開始,每個皇帝都可在先帝的基礎上,填充、豐富、酌情更改祖制。」

  「後世之君,可酌情刪改,加入時代性的治國理論。」

  「不如就設一個局,掛在十二監里。」

  這不就是某某新時代理論嘛。

  您這越說越不像話了!

  這是用太監,竊取文官的權力呀!

  您把祖制理論局,放在內監,太監隨便寫,皇帝照著做,那文官怎麼辦?給太監當狗?

  「陛下,太監如何懂治國呀?」姚夔驚呼。

  「朕沒說讓太監治國呀?只是說,設個部門而已,自然要招天下博學之士,共同商討治國之論。」

  朱祁鈺故意的。

  他在轉移視線,用文官和太監的矛盾,轉移本質問題。

  「陛下,老臣仍認為,祖制不能更改!」胡濙可不好忽悠。

  朱祁鈺打個哈哈。

  祖制的解釋權,必須掌握在皇帝手裡。

  這是皇權的根本!

  文官能竊據皇權,就是掌握了祖制的解釋權。

  等於說,太祖皇帝制定了憲法,但憲法的解釋權卻在文官手裡,而文官最擅長玩文字遊戲,解釋來解釋去,皇帝就被解釋成了豬。

  實在不聽話的皇帝,就被溶於水。

  問題是皇帝死後,沒人為皇帝伸張正義,因為皇帝本身就不正義,死了活該,反正豬多,換一頭豬當皇帝也沒毛病。

  而朱祁鈺就是想把祖制的解釋權奪回來。

  只要後世之君不出現少年天子,皇權就不會衰落太多。

  「此事今日不談了。」

  朱祁鈺笑道:「老太傅說陳泰不能升官,朕就聽之,但陳泰要調入工部,平調吧,朕賜他一枚銅符便是。」

  他今日是拋磚引玉,想徹底拿到祖制解釋權,是需要長時間博弈的。

  反正這是給兒子鋪路,他現在也不著急,慢慢把權力奪到手便是。

  「陛下聖明!」

  胡濙嘴裡發苦。

  他有點著急了,因為身體的原因,他擔心文官看不到未來。

  所以迫切從皇帝手裡索取權力。

  倘若皇帝發瘋,打殺他一通,他反而會開心。

  因為那樣的皇帝沒長大。

  還是個孩子。

  等李賢上位,照樣能遏制皇權。

  再不濟等朱祁鈺駕崩後,皇權照樣分崩離析,文官照樣掌權。

  問題是,皇帝成熟了,知道在條框內反擊臣子,用政治手段解決問題。

  這就讓胡濙感到恐懼了。

  一個會玩政治、手握皇權的皇帝,若他不英年早逝,臣子早晚會馴服成狗。

  可當今皇帝堅持鍛鍊,戒瑟戒酒,雖撲在朝政上,但遠不如太祖皇帝那般勤政,他注重飲食、注重休息,又時常詔太醫問診,小補不斷。

  這樣的皇帝,擺明了長壽之象!

  怎麼英年早逝啊?

  難道只能讓他溶於水了?

  胡濙眸中充滿無奈。

  「諸卿,水泥是戰略物資,用水泥夯實的城牆,更能有效地抵擋箭矢、火器。」

  「同時,還適合建造房屋、修繕道路。」

  「朕欲令陳泰,大肆製造水泥,在塞外建造城堡,為大明戍守邊關。」

  朱祁鈺還沉浸在得到水泥的喜悅之中。

  陳泰改良的水泥,還不是現代水泥,而是土水泥的進化版,並不能拿來建造樓房。

  還需要繼續改良,他很期待看到混凝土出現的一天。

  「陛下心懷萬民,乃萬民之福。」朝臣叩拜。

  「前幾天,薛瑄上書說,廣西樹木快被砍伐一空了,今年年底,廣西就沒有大規模原始森林了。」

  朱祁鈺忍俊不禁:「這是好事呀,說明距離廣西變成漢地,又近了一步。」

  「只要移幾十萬漢民過去。」

  「幾年後,廣西就徹底是漢地了。」

  「同時也說明,民間木材貿易的繁榮,廣西無數樹木,運送到北方來,北方建造城池、房屋,也就不缺材料了。」

  「朕已下旨給薛遠,令廣東也要砍光樹木。」

  「雲南和貴州也要砍光。」

  砍樹伐樹,也需要修繕道路,把樹木運出來,還要修繕河道,把樹木往北方運。

  只要路開了,樹沒了,那些土司還拿什麼抵擋大明天兵?

  偏偏砍樹的,還是土司。

  在利益驅使之下,雲貴土司主動砍樹,跟廣西商人爭著搶著做生意,把雲貴的樹木,往北方運。

  用不了幾年,等雲貴兩廣樹木砍光,天塹就變成通途了。

  到時候天兵降臨,把土人殺一批,移出去一批,再移入大批漢民過去,也就變成了漢地。

  「陛下!」

  孫原貞道:「熱河、寧夏等地,暫時無法種糧。」

  「玉米三寶也不能推廣種植。」

  「而一批批罪犯已經住進熱河了,難道需要一直從各地轉運糧食嗎?」

  「漕運壓力很大呀陛下。」

  這是個大問題。

  朱祁鈺沉吟道:「薛卿,你怎麼看?」

  他看向薛希璉。

  薛希璉擔任農業司第一任司正,仍然是禮部左侍郎,以左侍郎之尊擔任農業司主官,證明朝堂之重視農業司。

  他正在搞土豆的栽培,和稻種雜交。

  雜交水稻,其實從古代就一直在做。

  上個月,王越從朝鮮送來一批稻種,用來雜交之用。

  想在漠北種糧,稻種、麥種需要耐旱。

  「回陛下,農業司剛剛組建,微臣按照您說的,組建農業研究學院,微臣擔任第一任祭酒。」

  「也從民間徵召一批農業人才,入主農業司。」

  「也從民間徵召一批願意從農的孩子,入學院學習。」

  「問題是組建時間尚短,還請陛下給微臣一點時間。」

  薛希璉道:「現在熱河尚在建設中,並不需要大量的糧食食用。」

  「今年年初,李秉、李瑾、毛勝等將軍,討伐漠北各部,繳獲頗豐。」

  「暫時倒可以用放牧、和繳獲所得,來滿足民間之用。」

  「而李秉、王恕皆有名臣之資,已經深入地方,挑選適合種植的土地。」

  「微臣以為,三到五年之後,熱河就能種下第一批稻種了。」

  「十年後就能有所收穫。」

  「二十年到三十年,就能自給自足了。」

  薛希璉說的時間還是短的。

  真正養熟一塊地,需要大量的時間。

  所以歷朝歷代都不願意搞治理,尤其是邊疆,因為治理再好,也扛不住一場戰亂。

  邊疆治理,都是伴隨著大型戰爭,漢民往邊疆遷徙,才把邊疆建設起來的。

  「陛下,薛侍郎所言甚是。」

  「想令熱河自給自足,起碼要三十年的時間。」

  耿九疇接口道:「微臣以為,當先疏通河流,將漕運河流繼續延長,靠南方之米,暫時供養熱河。」

  「而熱河盛產牛羊,可往南販賣牛羊肉。」

  「彼此相得益彰。」

  刨除運輸成本、飼養成本、死亡因素等等,北羊南賣,完全是虧錢的。

  「疏通河流,也方便運輸物料,老臣以為可以。」姚夔支持。

  馬昂卻道:「工部的重心,在建城和黃河上面,缺乏人力物力,就算想疏通,也有心無力呀。」

  他喃喃自語道:「若是有足夠的奴隸就好了。」

  「馬昂,你胡說八道什麼呢?」姚夔喝止他。

  奴隸是好用,問題是這些奴隸,是要吃飯的,大明哪來那麼多飯給他們吃?

  沒看皇帝因為流民發愁嗎?

  一千多萬流民啊,填飽肚子是個大問題,還望大明引人?

  馬昂行了一禮:「姚閣老,這建造工人,在熱河五天六個銅錢,還得供飽飯。」

  「這糧食都是從京師調運過去的,一斤米價格在10個銅板左右。」

  京師一斤米是七個銅板。

  「您算算這帳,朝堂有多少錢,夠這樣花的呀?」馬昂是真心疼錢。

  「取之於民,用之於民,百姓勞作賺錢,理所應當。」

  姚夔正色道:「奴隸就不吃飯了嗎?不照樣是十個銅板一斤糧食嗎?給他們吃多浪費啊!」

  「大明百姓尚且食不飽腹,為什麼不給自己人先吃飽呢?」

  這也是實話。

  問題是,真用奴隸建城,也不是這個速度啊,那就是往死里用唄,也不給供飽飯啊。

  奴隸肯定是便宜。

  但搞基建,何嘗不是緩解民間壓力?給百姓找點事做,讓百姓賺點錢,日子過好了,也就不造反了。

  朱祁鈺擺擺手:「兩位卿家說的都對,莫爭了。」

  「奴隸之事,也要一點點來。」

  「給百姓吃飽飯,是朕的責任,花多少錢朕都不心疼。」

  「耿卿說得對,溝通京師去熱河、山西、寧夏的河流,這是正經事,方便運輸,也能節約成本。」

  「工部酌情建造吧。」

  馬昂面露苦澀,跪地道:「微臣遵旨。」

  「說到了錢呀,就得說說銀幣了。」

  朱祁鈺笑道:「邢國公說的沒錯,這銀幣放到市面上,就被搶購一空。」

  「幸好通兌的比例調得夠高,否則這銀幣改制也無疾而終了。」

  「江西和南直隸,運來大量白銀。」

  「銀作監日以繼日的碾壓製作,已經能供得上京畿兌換了。朕欲在山西、山東、河南、陝西四省先通兌。」

  「等南直隸下一批銀子送抵京師,便在南直隸也通兌。」

  朱祁鈺手中,約有三億兩白銀。

  他估計是皇帝重最富的。

  但這些銀子還有一半,沒送抵入京呢。

  按照通兌價折算的話,他手中就有了九億兩白銀。

  朱祁鈺皇權穩固,跟這些錢關係很大。

  而且,這還沒算,山東、山西、河南、陝西等省份清理出來的銀子,這些銀子也算是朝堂的資產。

  所以朱祁鈺改制銀幣的資本,是雄厚的資本做依託。

  他現在是真有錢。

  「朕預計在景泰十一年,全國徹底通行銀幣,取消銀子和銅錢的貨幣地位。」

  黃金,在大明一直都不是法定貨幣。

  胡濙忽然心累,這麼多錢的皇帝,會溶於水嗎?

  皇帝用銀幣取代銀錠,也等於攥住了天下的錢袋子。

  只要通兌之後,皇帝一道聖旨下,取消銀錠做為合法貨幣,這樣一來,制幣權就在皇帝的手裡。

  治國,是一筆經濟帳。

  皇帝手裡有錢,皇位就會特別穩固。

  民間商貿發達,百姓生活自然就富足。

  從上而下,這是個大循環。

  百姓生活好了,自然就不造反了,約等於支持皇帝了。

  皇帝就能隨心所欲。

  太祖皇帝,為什麼敢殺崩朝堂,大明卻紋絲不動,有一層原因,就是皇帝掌握制幣權。

  寶鈔,支撐起來洪武之治。

  海貿,支撐起來永樂之治。

  而隨著寶鈔的廢棄,海貿中斷,從宣宗皇帝開始,皇權就開始萎縮了,到了正統皇帝,大明的家底兒都花沒了,皇帝窮得兜比臉都乾淨,誰會支持皇帝呢?

  朱祁鈺改制銀幣,就是把制幣權,重新掌握在皇帝手中。

  裁撤寶鈔司,合併銀作局,改為銀作監,提高鑄幣權的地位,也昭示著皇權無所限制。

  于謙可真的幫了皇帝的大忙。

  調整通兌比例,讓皇帝賺的盆滿缽滿。

  只要通兌比例不變,皇帝就能用少量資本,撬動全國資本,將全國所有銀錢,掌握在自己手裡。

  未來,無論是海外進來的銀子,還是掠奪所得的銀礦,都會收入中樞的,都會變成皇帝的錢。

  皇帝的錢,就永遠也花不完了。

  胡濙發現,無聲無息間,皇帝已經成為了龐然大物。

  想雪融這個龐然大物,又需要幾代人的努力,就如永樂朝的皇權土崩瓦解,也經過了洪熙朝、宣德朝,直到土木堡這個轉折點,皇權才徹底崩盤。

  但讓他欣慰的是,大明這個古老的王朝,重現生機。

  看看銀幣的兌換速度。

  就說明民間的富裕程度,通兌之後,財富正在往中樞集聚。

  皇帝用這些錢,建造漠北,收復交趾,擴張領土,平整土地,養地養民,大明再次繁榮,再次偉大。

  「陛下,暫且定在景泰十二年正月初一吧。」

  姚夔道:「和釋奴令一起頒布發行,算是雙喜臨門。」

  大明行將朽木,做什麼事都很慢。

  也得給地主老財一個適應的時間。

  朱祁鈺沒反對:「就定在景泰十二年吧。」

  「陛下聖明。」

  朱祁鈺斟酌道:「諸卿,說回流民的問題,朕打算給流民補貼一筆銀錢,諸卿意下如何?」

  他是害怕流民造反。

  姚夔卻臉色一變:「陛下,絕對不行!」

  「世人不患寡而患不均。」

  「陛下補貼了流民,那世間存活的百姓,如何自處?是不是覺得流民待遇比自己好,他們也去當一次流民呢?」

  「陛下愛民之心是好的,但切勿低估人性之惡!」

  這話引起朝臣的同意。

  人性本惡,人心趨利。

  如果當流民能賺錢,天下百姓全都撂荒去當流民了。

  馬文升道:「陛下,您給北方諸省蠲免稅賦,給他們錢財,用來買煤炭。」

  「可南方百姓會怎麼想呢?」

  「從洪武朝,便在彌合南北分治之事,讓南北變成中原一家。」

  「而陛下此舉,卻在分裂南北。」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從南宋開始,南北徹底分治,彼此水火不容。

  南宋小朝廷還給北人起了一個惡毒的稱號,叫「歸正人」,徹底分裂了中.華.民.族。

  又經歷了蒙元統治,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南北已經不再一體了。

  直到太祖皇帝再造中華,建立大明,南北歸於一統。

  尤其是燕雲十六州,已經脫離祖國懷抱幾百年了!

  彼此之間,連鄉音都不一樣了,甚至文字都出現了偏差,歷史也出現了嚴重的不認同感。

  所以,從洪武朝開始,太祖皇帝便在不停彌合南北分治的貽害,在反覆告訴天下人,南北是一家人,都是華夏。

  提及此事,餘子俊跪在地上:「陛下,馬寺卿所言甚是,南北分裂,對我華夏傷害甚大,必不能讓百姓產生南人和北人的分離感。」

  「馬卿說得對,是朕欠考慮了。」

  好在大明遷都北方,才穩住了北方沒有再次分裂。

  「中樞也給南方諸省,百姓蠲免相應的稅賦,叫煤補,天下百姓皆有之,不分南北。」

  朱祁鈺大手一揮,就要花海量的銀子呀。

  「陛下聖明!」

  朱祁鈺讓他們起來:「南北分治,是南宋的鍋,黃河亂改道,也是南宋的鍋,這南宋幹過一件人事嗎?」

  「朕卻要奉其為正朔!」

  「朕看遼金,哪個不比南宋幹得好啊?」

  「那契丹、女真,不也漢化成了漢人了嗎?如今誰能分出不同?」

  「同時華夏人,憑什麼奉南宋為正朔呢?」

  正朔問題過于敏感。

  皇帝抱怨幾句,別人也不敢說什麼。

  忽必烈建大元時,奉南宋為正朔,而明承元制,自然也要奉南宋為正朔。

  再說了,遼金雖嚴重漢化,但終究還是異族。

  南宋再爛,那也是本族啊。

  「哼,南宋造下的孽,卻讓朕來還,何其不公!」

  朱祁鈺有些生氣:「諸卿,朕欲建造一座歷朝歷代皇帝廟,再建一座文廟、武廟。」

  「南宋的皇帝,朕是一個都不放在裡面,北宋的皇帝,除了趙匡胤外,朕一個都不想放。」

  朝臣一聽,皇帝又任性了。

  不過。

  再建文廟和武廟,可是好機會呀。

  太祖皇帝廢除了武廟,將文廟從祀太廟。

  這是極致削減臣權,讓歷史上光芒四射的文臣武將們,變成皇帝的附庸,皇帝的門下走狗。

  同時,太祖皇帝在竭盡全力限制兵權,極致地降低武將地位,讓武將變成皇帝鷹爪。

  過去近百年後。

  朱祁鈺要重建文廟、武廟,新建帝王廟。

  這是好事呀。

  「朕以為,爾等會說,這有違祖制呢?」朱祁鈺笑眯眯問。

  朝臣臉色一變,苦笑道:「陛下呀,臣等何時以祖制勸諫陛下呀?」

  「哈哈哈!」

  朱祁鈺大笑。

  太祖皇帝的意思很明確,極致地壓制臣權。

  朱祁鈺也明白,但他要拿回祖制的解釋權,有失有得,得先給文官好處。

  等建了文廟、武廟,他就有權利,把誰移進來,把誰移出去。

  這樣一來,臣子拿捏著皇帝的祖制解釋權,皇帝拿捏著臣子入廟的權力,來呀,互相傷害呀。

  「陛下您要承襲元制,還是重新核定文武人選?」

  胡濙問到了關鍵問題。

  如果皇帝選歷史人選,那麼臣權就被皇帝控制了。

  以後誰想進入文廟武廟,就得經過皇帝同意。

  「自然要重新核定了,有些人可不配進入文廟、武廟啊。」朱祁鈺沒針對誰,針對的就是南宋。

  胡濙臉色一僵。

  果然,皇帝做什麼都是有深意的。

  「朕不打算循規蹈矩,直接錄用前朝的名單。」

  朱祁鈺斟酌道:「朕欲用新的名單,也不用十哲七十二將的規矩,只要定下一個標準,符合標準的文臣武將,全部配享祭祀。」

  華夏歷史上,有太多文臣名將了。

  並非只有七十二名將,各朝各代,都有太多顯赫的人物。

  朱祁鈺想把這些人,統統錄入進來。

  胡濙一聽,若按照標準,他胡濙也有機會進入的。

  那麼站在養心殿的朝臣,又有多少有資格進入的呢?

  皇帝這招,完全調動了臣子的積極性。

  「陛下,那也不能祭祀太多人呀?」

  姚夔雖然也想進入文廟,但他自知能力不夠,政績不足。

  進入文廟,反而拉低了文廟的檔次。

  他有自知之明的。

  「那是自然的。」

  「不是隨便哪個名將名臣都能入廟的。」

  朱祁鈺道:「所以要制定一個標準。」

  白圭苦笑:「陛下,若按照韓信的標準,能進入武廟的人,能有幾個?」

  「那就是爾等的問題了,針對歷朝歷代的名單,重新核定功績,按照功績挑出一個標準來。」

  朱祁鈺道:「七十二個名額太少了。」

  「這樣吧,朕打算建四個殿,一個殿放三十六位,四個殿就是一百四十四個人。」

  「文武廟合在一起,共建八殿,中間再建一殿,為聖殿,供奉孔聖等聖人。」

  「但還要留出空位來,朕希望本朝會進去幾個人!」

  這是朱祁鈺的鉤子。

  讓臣子聽話的鉤子。

  等於說,這144個名額,要給後人留出一部分,不能隨便填充,功績要足夠高才行。

  但還不能太高,全用韓信當標準,有幾個能進去的?

  一共九殿,聖人一殿,文廟四殿,武廟四殿。

  「文廟也是144個名額。」

  朱祁鈺把文武分開,文廟也單享祭祀。

  這樣一來,像諸葛亮這樣的人,到底算文算武?

  「陛下,元朝名將,是否算在內?」白圭問了一個很愚蠢的問題。

  「明承元制,而蒙人亦是華夏苗裔,如何不算成我華夏人?」

  胡濙認真道:「不止要算,還要宣揚給蒙人知道,成吉思汗乃是我華夏人!」

  雖然蒙人殺了很多漢民。

  但不得不承認,成吉思汗是華夏人。

  漢蒙打仗,屬於內戰,是生存空間的戰爭。

  從太祖皇帝捏著鼻子,認元朝為前朝開始,後人不管心裡隔不膈應,都得承認,成吉思汗是華夏人。

  也不管人家成吉思汗承不承認,反正我們認了。

  「老太傅說得對,元朝名將,也是華夏名將,要入文武廟的。」

  朱祁鈺道:「帝王廟裡,朕也要將成吉思汗列入其中的。」

  這樣一來,人選就有意思了。

  比如武廟裡必然會有旭烈兀,旭烈兀是影響歐洲最大的東方人,這位牛人,也會列入武廟之中。

  而韓信、張良、關羽、周瑜、李靖、徐達這些名將中,突兀的出現一個旭烈兀的名字。

  還會出現忽必來、者勒蔑、博爾朮、速不台等等這樣的名字。

  會不會覺得很亂入?

  大元都進了,遼金名將是不是也得進入?

  名字可就有意思了。

  「陛下,要不將這些名字改一下?」餘子俊突發奇想。

  「怎麼改?」朱祁鈺看著彆扭,但還得承認。

  「改成漢名,翻譯過來的漢名。」

  朱祁鈺翻個白眼:「那伱還認識這個人了嗎?還不如不加呢?不改了,就這麼列入!」

  「陛下,如大理、吐蕃這樣的古王朝中的名將,加不加入其中?」馬文升問了一個很尖銳的問題。

  大明承不承認這些王朝的存在?

  如今大理、吐蕃,都在大明治下,比如松贊干布,進不進入帝王廟?

  若其他皇帝,沒有這個問題,肯定是不加入的。

  朱祁鈺不一樣,他是想擴張領土的,是要做成吉思汗一樣的人物,成吉思汗就是海納百川,只要對他有用的,他就會用。

  那他加不加這些人呢?

  「馬卿,你覺得加不加呢?」朱祁鈺也在猶豫。

  如果這些加入了,等擴入安南、朝鮮,是不是也將他們歷史上的名臣名將加入其中呢?

  這會不會埋下分裂的禍根呢?

  馬文升苦笑:「微臣以為,加有加的好處,不加有不加的好處。」

  「若加,則可讓烏斯贜歸心;」

  「不加,則可保證漢民長治久安。」

  他特意說了漢民。

  皇帝是想消除各族的存在,全部變成漢人,不存在其他族群,把大明變成單一民族的國家。

  可加上呢,能快速統治烏斯贜。

  朱祁鈺很糾結,看向胡濙和姚夔。

  胡濙尚在思考。

  姚夔緩緩道:「老臣以為不加。」

  「若加上他們,會不會催生烏斯贜有光復吐蕃之心呢?」

  「等咱們囊括安南、朝鮮之後,既然有了前車之鑑,是不是也要加入他們的名將呢?」

  「像安南、朝鮮還好,畢竟其國千年來便沐浴在漢文明之中。」

  「而極西之地呢?那些蒙古人建立的汗國,他們的名字、習慣、甚至長相,都和咱們有區別。」

  「加入他們,就和加入大元君臣一樣,顯得不倫不類。」

  姚夔的話也有道理。

  朱祁鈺看向胡濙。

  胡濙吐出一口濁氣:「陛下,此事尚需斟酌呀,老臣也拿不定主意,都有好處,同樣的,壞處都很大。」

  「大理撮爾小國而已,早就亡了國祚,算不得什麼。」

  「但烏斯贜不一樣啊,陛下要用喇嘛教,就要提防吐蕃死而復生。」

  胡濙雖然沒明說,但是反對加入這些的。

  其實,吐蕃王朝的形成,和氣候有著絕對關係,當時全球變暖,導致高原上春暖花開,才讓吐蕃有了稱霸的資本。

  以現在全球變冷的節奏,烏斯贜自保都難,重現什麼吐蕃榮光?

  問題是胡濙不知道這一點啊。

  他在提防那些四處傳教的喇嘛,他認為這些人太危險,是分裂的禍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