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天降三龍,殺哪個?留哪個?皇太后

  第258章 天降三龍,殺哪個?留哪個?皇太后看笑話,自己卻成了笑話!

  永和宮裡。

  朱祁鈺坐在偏殿椅子上。

  他第一個孩子,馬上就要降世了。

  本來是唐貴妃先懷孕的,談妃後懷孕的。

  但,率先臨盆的,竟是談妃。

  什麼原因,不想追究了。

  「傳旨,詔令各宮,不許擅動。」

  「都知監太監,俱來永和宮,在外戍值。」

  朱祁鈺要把永和宮,圍成銅牆鐵壁。

  第一個孩子,就是嫡長子,是要承嗣大統的。

  必須慎之又慎。

  「奴婢遵旨!」

  聞聽永和宮有動靜,許感就早早來到永和宮伺候。

  他立刻出了偏殿,招呼人手,圍住永和宮。

  殿裡沒什麼動靜。

  並沒有悽厲慘叫的戲份,安安靜靜的。

  殿內安靜,朱祁鈺也安靜,反而昏昏欲睡。

  「皇爺,承乾宮也有動靜了!」賀知恩小跑過來,趴在皇帝耳邊說。

  畢竟這裡是永和宮。

  談妃正在生產,萬一聲音大衝撞到了談妃娘娘,他賀知恩百死難贖。

  「穩婆呢?」

  朱祁鈺睜開眼眸,寒光乍現:「太醫夠不夠?準備生產的東西,都齊全嗎?」

  「回皇爺,各宮提前預備了穩婆,太醫也是各宮區分開來的,都是充足的。」

  狗血劇情沒有發生,並沒有太醫都在永和宮裡,承乾宮那邊缺這個少那個,而導致生產過程十分慘烈。

  從懷孕時,一切都在準備著,可謂是準備十分充足。

  任何意外,都有應對的方案。

  朱祁鈺卻陷入深思。

  兩宮一同生產,這也太巧了吧?

  如果再有一宮湊熱鬧,目的可就昭然若揭了。

  「賀知恩,你去延禧宮守著。」

  賀知恩愣神,轉瞬明白,磕個頭就去了。

  延禧宮住的是胡貴菊。

  她懷孕時間比唐貴妃、談妃晚了十天左右。

  會不會也在今天生產呢?

  「馮孝,你在永和宮守著,朕去承乾宮看看。」朱祁鈺站起來。

  馮孝卻磕頭道:「皇爺,還是讓奴婢跟著您吧。」

  守宮可不是個好活。

  而且,他總覺得永和宮裡面哪裡怪,卻說不上來。

  「你跟著吧,挑個人留守。」

  朱祁鈺前腳剛走。

  殿內的談允賢,臉色慘白,充斥著密集的汗珠:「本宮求、求伱們,不要說出去!」

  她聲音顫抖!

  抓住穩婆的手,但穩婆嚇得跪在地上,一個個面如土色。

  「不要說出去!」

  談允賢忍著劇痛,聲音顫抖:「本宮,必有厚報。」

  「娘娘,這是誅九族的大罪啊!」穩婆還不敢磕頭,還得幫著生產。

  「不止本宮感激你們。」

  「本宮這兩個孩兒,也會記得你們的好!」

  「幫幫他們!」

  談允賢眼神充血,卻極為堅定:「他們都是陛下的血肉。」

  「你們幫本宮瞞下來,哪怕陛下知道,也不會誅殺爾等,還會大肆恩賞!」

  「本宮會、會給你們所有想要的東西!」

  「幫本宮瞞下來!」

  談允賢肚子裡,是雙胞胎!

  雙胞胎在百姓人家,是福。

  但在皇家,卻是禍非福。

  真龍天子的兒子,只能有一條真龍,兩條真龍入母胎之中,必有一顆是災星。

  而且,涉及到皇權更迭!

  若雙生子,出生時間差別微小,但又長相酷似,常人難以分辨。會發生冒充的可能性,所以一定要將這種可能性扼殺在搖籃里。

  所以,兩個孩子,只能留一個!

  另一個,立刻掐死,太監還要驗明正身。

  所以,談允賢在求穩婆幫忙瞞住。

  她是醫者,在六個月的時候,就知道肚子裡是兩個孩子,從那之後,她就想方設法的隱瞞。

  作為母親,她無法看到自己的孩子,被掐死一個!

  「娘娘,您就饒了我們吧!」穩婆嚎啕大哭。

  「你們仔細點,傷到了龍子,你們都得死!」婢女星兒是談允賢帶入宮中的。

  「奴婢等不敢,奴婢等不敢!」

  穩婆比談允賢還著急。

  她雙目圓瞪:「生子本就是鬼門關,生死自有天命,和爾等無關,只求爾等幫本宮,保住兩個孩子!」

  穩婆就想哭,伺候的都是什麼主子啊?

  想隱瞞下來一個孩子,在大明皇宮裡,簡直是不可能的。

  就這永和宮裡,有幾百雙眼睛看著呢,要經過反覆勘合,幾十道手續。

  產後還會被錦衣衛反覆審問,彼此口供要對得上,才能記入檔案。

  皇帝的兒子,豈能馬虎?

  談允賢已經想好了,先把孩兒送去咸安宮,由太后娘娘先養著,以後再說。

  穩婆沒法把孩子送去咸福宮,但有個人能,就是暫住她宮中的宋妃,她是能做到的。

  她的計劃十分周詳,到時候她會去哭求吳太后,求求太后開恩。

  當然了,保住兩個孩子,也昭示著徹底退出皇位之爭。

  而朱祁鈺已經到了承乾宮。

  承乾宮的太監跪在地上:「皇爺,今日晚間皇貴妃娘娘吃完櫻花烙,然後就在殿裡散步,忽然就說肚子疼。」

  「宣了太醫來見,太醫說快要生產了。」

  「奴婢就打發人去通知皇爺您。」

  朱祁鈺坐在偏殿的椅子上,眯著眼看這太監:「安福,你怎知朕在永和宮呢?」

  「皇爺恕罪,奴婢打發人去養心殿問的,方才得知淑妃娘娘生產,是以趕到了永和宮請您!」

  安福臉上密密麻麻的汗珠。

  「抬起頭來。」

  朱祁鈺問:「怎麼臉上都是汗啊?這宮裡這麼熱嗎?」

  「皇爺龍威,奴婢見著瑟瑟發抖,是以汗如雨下。」安福驚恐道。

  「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吧?」

  朱祁鈺冷笑:「太醫推算,貴妃生產的日子,是四月十七。」

  「今天才初七啊,怎麼就忽然早產了呢?」

  「毫無徵兆。」

  「是太醫院的脈案出了問題,還是太醫有問題啊?」

  安福渾身哆嗦。

  就知道皇爺一定會問的。

  若回答太醫的問題,皇帝會把所有太醫送去廠衛,一個個審,必然水落石出。

  所以是不敢胡說八道的。

  「可、可能那櫻花烙不乾淨,讓皇貴妃娘娘不舒服了。」安福不停哆嗦。

  「今天龍子出生,是大喜的日子,朕不想見血。」

  朱祁鈺幽幽道:「安福,你跟朕說實話。」

  安福咬著牙,不停磕頭。

  「拖出去,打死。」

  哪有這麼湊巧的事?

  前腳談允賢生產,後腳唐貴妃也跟著臨盆,這是幹什麼?

  拿朕的兒子當爭寵的工具嗎?

  把大位當成兒戲?把皇兒的生命當成兒戲?

  把朕當成漢成帝、唐明皇了?

  還是把自己當成趙飛燕、楊玉環了?

  馮孝剛要說話。

  朱祁鈺瞅了他一眼,馮孝磕個頭,讓人把安福拖下去,去甬道上杖斃。

  「皇爺,今兒皇子誕生,不宜見血呀。」馮孝勸他。

  「嬰孩出生看到這世界的第一眼,就是血,有什麼不能見的?」

  朱祁鈺冷冷道:「不聽話的奴婢,留著幹什麼?」

  「皇爺,最好等明日再處置。」馮孝磕頭。

  為了皇位之爭,讓嬰孩早產,冒著死亡的風險,也拿皇帝當傻子,又將後宮之爭擺到明面上來,一點不給皇帝留顏面。

  最重要的是,她們就沒考慮過,歷朝歷代的皇子,就沒有在一天出生的!

  也許有,但只會留一個。

  這是千古規矩。

  她們真就一點都不懂嗎?

  只為了博一個當皇帝的機率,就把兒子的命當成籌碼?

  一個個都不是吃素的。

  太醫卻進來稟報:「啟稟陛下,皇貴妃娘娘怕難順產!」

  啪!

  馮孝爬起來,一巴掌抽在他的臉上:「皇爺養著你們是幹什麼?」

  「皇貴妃出了丁點差錯,你們統統陪葬!」

  馮孝在救他。

  「臣等竭盡全力,但、但……」太醫欲言又止。

  啪!

  馮孝又扇了他一巴掌:「滾出去!」

  「讓他說完。」朱祁鈺抬起眼眸。

  太醫爬過來,磕頭道:「陛下,胎兒早產,皇貴妃胎相雖平穩,但已有出血的跡象,怕、怕是……」

  「為何早產?」

  朱祁鈺眸中充斥殺意:「太醫院不是說,貴妃身體安好,胎相安穩嗎?為何會早產呢?」

  「回陛下,像、像是受了重擊。」太醫瑟瑟發抖回答。

  他知道,這麼一回答,他全家左右都是死了。

  哪怕皇帝放過他,皇貴妃也不會放過他的。

  但他不敢隱瞞。

  隱瞞的話,就是太醫院的鍋,皇帝不知道要殺多少人,清洗整個太醫院,皇帝都不會手軟。

  「受了重擊?」

  朱祁鈺看向馮孝:「去把安福杖斃,丟出去餵狗,承乾宮宮人,俱打發去浣衣局。」

  「奴婢遵旨。」馮孝瞥了眼太醫。

  都不讓你說了,你偏偏要說出來!

  承乾宮裡的宮娥,哪個背後簡單?她們去浣衣局遭罪,你們全家都得去閻王殿遭罪!

  蠢貨!

  救你幾次了,卻還得說出來,讓皇爺鬧心,讓宮娥受罰,真是蠢到家了!

  馮孝爬起來去辦。

  朱祁鈺深吸一口氣:「去治,治好了貴妃,你就去熱河醫藥局吧。」

  太醫眼睛一亮,趕緊磕頭謝恩。

  皇帝幫他擋一刀。

  喜得麒麟子的喜悅,蕩然無存。

  朱祁鈺心裡只剩下火氣。

  殿內忽然傳來悽厲的慘叫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朱祁鈺卻置若罔聞,只想給她兩個字,活該!

  一個人,終究會變的。

  人終究會長大的。

  在臭屎坑裡,就沒有不臭的。

  任他再喜歡的女人,看到她的真正嘴臉,也再也喜歡不起來了。

  如何純潔仙子,進了皇家這臭屎坑裡,都會變得臭不可聞,再也香不起來了。

  「永和宮怎麼還沒動靜呢?」朱祁鈺不想在承乾宮坐著了。

  「皇爺,尚無消息來,想來是快了。」

  馮孝話音方落。

  賀知恩小跑進來,壓低聲音道:「皇爺,延禧宮也有動靜了!」

  「真湊巧啊!」

  朱祁鈺眸中殺機爆棚。

  這些女人,就知道爭寵,心裡可想過朕該如何自處嗎?

  一日之間,三個后妃生子!

  這皇位,卻只有一個!

  難道都想讓她們的兒子,互相廝殺嗎?

  讓大明也變成劉宋,宗室互相殘殺,大好江山被殺沒了嗎?

  「賀知恩,你去守著,有消息告訴朕。」

  朱祁鈺不想去了。

  一日之間,三個后妃生產,長子、次子、三子間隔幾個時辰,幾乎同一天生日。

  等他們長大了,會做什麼呢?

  互相殘殺!

  把大明殺到崩潰!

  哪怕就間隔一天,也算是長幼有序!彼此間也能維繫表面和睦。

  也能防備兒子之間殘殺啊!

  難道朕要變成劉裕嗎?不,是康熙啊!

  沒兒子的時候天天盼兒子,千盼萬盼啊,兒子終於來了,一天就來了三個!

  這回好了,大明永無寧日了!

  「把門關上。」

  朱祁鈺語氣森然:「馮孝,你說只留下一個,會如何?」

  噗通一聲,馮孝撲倒在地上:「皇爺,萬萬不可呀,龍子都是您的骨肉,您、您……」

  馮孝泣不成聲。

  以前皇帝如何期盼兒子的,他是最清楚的。

  現在倒好,一天來了三個,三龍降世,大禍臨頭。

  朱祁鈺吐出一口濁氣。

  殺也不行啊,胡貴菊的爺爺是胡濙,他能看著親曾外孫被殺嗎?

  唐貴妃和自己伉儷情深,又同甘共苦,若殺了她的兒子,朕成什麼人了?

  談允賢也不行啊,她醫術高超,是朕的保命符啊。

  真是一堆麻煩!

  朱祁鈺左右兩難:「現在幾時了?」

  「回皇爺,是亥時。」

  就是九點多。

  朱祁鈺斟酌道:「去告訴永和宮的穩婆,子時前,一定要生產。」

  「再去告訴延禧宮,明天再生產!」

  馮孝都看傻了,您當是剖腹產呢?

  生孩子的時間還能定?

  「朕不管他們用什麼辦法,必須這個時辰生,孩子還要確保無事,其他的朕不管。」

  朱祁鈺語氣森然:「去,傳旨!」

  生孩子的娘,就不管了。

  愛死不死。

  你們能作,就得承擔後果。

  朕都說了,朕的孩兒都會得到一塊封地,可去稱王稱霸,為什麼還不滿足呢?

  非得惦記這大位!

  當這皇帝有什麼好的?

  都惦記這皇位,朕為了這皇位操了一輩子心,以前操哥哥的心,這回好,開始操兒子的心。

  你們可真能給朕找難題啊。

  「朕回養心殿了。」

  朱祁鈺站起來,誰他都不想看了。

  喜得兒子的喜悅,蕩然無存,只剩下滔天怒火。

  而承乾宮殿內。

  唐貴妃不停發出慘叫聲,嘴裡卻念念有詞:「快點出來啊,快點出來呀!」

  「皇貴妃娘娘,聽奴婢的,不能隨便用力了。」

  「生產過程十分漫長,您要節省著力氣呀!」

  「萬一等您力氣耗幹了,龍子還在您腹中,怕是後果不堪設想啊。」

  穩婆汗如雨下。

  「你敢詛咒皇貴妃娘娘?」宮娥指著那穩婆厲喝。

  「奴婢不敢,奴婢是提醒皇貴妃娘娘,要節省力氣。」穩婆都是經過特殊培訓的。

  皇帝為了后妃生產,精心準備了幾個月,穩婆都是天下最好的,每個嬪妃配了十個。

  唐貴妃擺擺手:「不必苛責她,她也是為本宮好。」

  「爾等可能聽到本宮的話?」

  「皇兒若在子時前誕生,本宮大大有賞,本宮的皇兒永遠不會忘記爾等!」

  「爾等的富貴,皆在本宮皇兒身上!」

  「一定要在子時前出生!」

  唐貴妃語氣堅定,臉上的汗珠愈發密集,痛得又慘叫幾聲:「陛下呢?陛下在哪?」

  「陛下在偏殿等著您生產呢!」

  宮娥並不知道外面的情況,不知道皇帝走了。

  「看吧,陛下最重視本宮的皇兒,皇兒出生,你們都有大功,有大功!」

  唐貴妃聲嘶力竭的大吼。

  太醫又開了順產藥,宮娥餵給她喝。

  本來吃不了苦藥的唐貴妃,一口喝乾,宮娥給她擦嘴。

  「不必管本宮死活,皇兒要緊!皇兒!」

  唐貴妃接著慘叫。

  而在延禧宮。

  胡貴菊躺在紅被子上,好看精緻的臉頰扭曲:「皇兒出生,本宮大大有賞!」

  「本宮的娘家,允你們家人永遠富貴!」

  「想從政的從政,想從軍的從軍,本宮的娘家都會妥善安排。」

  「爾等的富貴,都掛在本宮身上!」

  「爾等要用心辦差,讓本宮的皇兒平安誕生!」

  胡貴菊第一次說這麼多話!

  從進宮之後,她就謹言慎行。

  一路走一路看,話說得少、卻什麼都知道,她靠著這股謹慎勁兒,躲過一次次明槍暗箭。

  而在生產皇子的時候,終於暴露了野心。

  皇帝將所有嬪妃分離,擔心彼此戕害。

  但是,他卻阻止不了,在母親肚子裡的孩子何時出生。

  胡貴菊也不藏著掖著了:「保本宮母子平安,爾等便有一世富貴!」

  「娘娘、娘娘,您快省點力氣吧。」伺候的宮娥給她擦汗。

  「無妨。」

  胡貴菊瞥了她一眼:「蘭兒,你再告訴她們一遍,本宮娘家是誰,告訴她們,保本宮母子平安,能得到多少好處!」

  蘭兒是她的貼身婢女,從小伺候到大,跟著她一起進宮。

  人都是趨利動物。

  宮中把這些穩婆圈養起來,雖然給發俸祿,但架不住各宮宮主出手闊綽,給的多啊。

  紅包大,自然用心辦差。

  朱祁鈺已經回了養心殿。

  心情十分煩躁。

  「仁壽宮可有動靜?」朱祁鈺問。

  「回皇爺,沒有動靜。」

  因為承乾宮和延禧宮也在生產,就把都知監的太監分散開來,不止圍著永和宮。

  「也是,這等笑話,她豈能不看痛快嘍?」

  朱祁鈺幽幽道:「若她出手,殺了一個兩個,反而遂了朕的心思,也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皇帝的真心話,馮孝都不敢聽。

  哪有盼著還未出生的兒子死的,朱祁鈺八成是第一個。

  「她出手,弄死一個。」

  「朕也可一石二鳥啊。」

  「奈何,奈何!」

  朱祁鈺嘆氣:「把都知監撤了吧,沒人會戕害孩子了,三宮的封禁也解了吧。」

  皇爺這是破罐子破摔?

  馮孝驚恐問:「皇爺,那其他三宮呢?」

  因為宋妃住在永和宮,並沒有住自己的宮裡,只有六宮住著人。

  「今晚不解,明天開始,陸續都解了吧。」

  她們想斗,那就放開斗吧。

  朕費盡全力呵護你們,你們卻不知感恩,那就別怪朕無情了。

  朱祁鈺打個哈欠。

  「皇爺,是否安枕?」

  「怎麼睡啊?能睡得著嗎?」

  朱祁鈺又問:「幾時了?」

  「亥時。」

  朱祁鈺揉了揉眼睛:「給朕泡杯茶,朕坐著等著。」

  仁壽宮裡。

  孫太后忍俊不禁,就是忍不住想笑:「三龍降世,有趣呀有趣。」

  「歷朝歷代,似乎沒有這等先例吧。」

  「該立誰為太子呢?」

  「哀家看呀,還是讓深兒做太子吧,別來回換了,如此麻煩。」

  「若深兒退位,該換上誰合適呢?」

  「咯咯咯!」

  她笑個不停。

  也不怕傳到皇帝耳朵里。

  「母后,再怎麼笑,陛下也有了親兒子。」常德開口,就給她致命一擊。

  皇帝有了親兒子,皇位還會傳到倭郡王這一支上嗎?

  不可能了。

  「有了又如何?」

  「天降三龍,是福是禍,尚未可知!」

  孫太后厲喝道:「你倒好,胳膊肘往外拐,不知道跟誰親!」

  「他也是本宮的親弟弟!」

  從除夕宴之後,常德就和孫太后鬧彆扭。

  「你把人家當親弟弟,人家未必把你當成親姐姐。」

  孫太后看見她就生氣,這個叛徒。

  你弟弟那麼好,為什麼幾次都想殺了你呢?殺你的時候,你怎麼還向哀家求救呢?

  到底跟誰親都搞不明白,哀家怎麼生養了你這個蠢貨呢?

  常德幽幽道:「母后,咱們娘倆終究是仰人鼻息生活的,何必對人家那樣刻薄呢?」

  「你個白眼狼!」

  孫太后眼神凌厲:「哀家多疼你,轉眼就背叛了哀家?」

  「何為刻薄?」

  「他對哀家……」

  她忽然停住了嘴!

  你根本就不知道,那個廢人讓哀家跪下,自稱奴婢!還要趁機捂死哀家!

  他做了多少禽獸不如的事情,你知道嗎?

  什麼都不知道,就讓哀家念他的好!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好了好了,女兒不跟母后吵了。」

  常德輕輕幫孫太后撫平後背,但被孫太后拂開了:「娘,女兒知錯了,不該和您頂嘴的。」

  孫太后抽泣,抹了把眼淚,別過身子去,不看她。

  「娘,女兒沒被陛下收買,只是想著,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好了好了,女兒不提他了。」

  常德見孫太后又要發飆,立刻改口。

  孫太后抹了把眼淚,吐出口濁氣:「哀家和他,永遠不可能共存。」

  常德想問,因為倭郡王嗎?

  「罷了,不說這些了。」

  孫太后轉過頭來,看著自己風華絕代的女兒。

  竟然不生氣了。

  輕輕撫摸她的髮髻:「兒啊,你給廈兒選中了誰家女兒呀?」

  父母總是這樣的,和子女不記仇,但子女記不記父母的仇,可就不一定了。

  「母后,女兒選中的是方瑛家的孫女。」

  孫太后臉色微變,卻還在笑:「方瑛是個能臣啊,未來富貴想來是不會斷絕的,廈兒娶他家的孫女,倒也無妨。」

  「母后能下懿旨賜婚嗎?」常德滿臉希冀。

  請懿旨賜婚,再請聖旨賜婚,薛廈可是天底下獨一份。

  「哀家的親外孫,自然要多加眷顧的。」

  「女兒代廈兒謝過母后。」常德笑靨如花。

  她並不知道,方瑛家的孫女,已經許配給陶魯了。

  「娘,永和宮那位懷孕後,您見過她嗎?」常德忽然問。

  「你怎麼問這個?哀家想見,也得見得到才是呀。」

  孫太后冷笑兩聲。

  皇帝處處防備她,豈能讓她見到自己的兒媳婦呢?

  常德欲言又止。

  和母后感情升溫後,她就什麼都想告訴母后。

  她就是口無遮攔的性格,藏不住心事。

  「何事,跟娘說說。」孫太后笑道。

  「娘,女兒總覺得永和宮那位不太對勁。」

  常德道:「上個月,女兒身子不爽利,就宣了太醫診脈。」

  「但太醫都在後宮常駐,沒在太醫院輪值。」

  「女兒就去後宮診脈的,聽永和宮的太醫嘀咕了一嘴,說永和宮那位脈象不對。」

  孫太后一聽是朱祁鈺後宮的問題,登時來了興趣:「脈象不對?可是假懷孕?」

  「娘,您想哪去了,怎麼可能是假懷孕?」

  「太醫白天輪值,晚上睡在甬道上。」

  「為了避嫌,太醫晚上不許鑽出自己的窩棚,還有太監看著呢,就怕太醫夜間窺視宮中。」

  「在妃嬪的脈案上有半分錯漏,都是掉腦袋的事,誰敢幫著隱瞞假懷孕呀?」

  「聽他的意思,好像是胎兒的問題,女兒不懂醫術,也聽不懂那些個詞兒。」

  「肯定和胎兒有關。」

  常德這麼一提醒。

  孫太后確實聽到了一耳朵,永和宮裡的太醫確實有風聲,脈象不對勁。

  若不是假懷孕。

  那就是……雙生子!

  孫太后眼眸亮起,剛要說什麼。

  太監王政小跑到殿門口,敲門後,跪在地上,大聲道:「回聖母,承乾宮的生了!」

  孫太后面露驚容:「明明是永和宮先傳出的喜訊,為何承乾宮捷足先登?」

  常德立刻看時間,馬上就子時了,還是亥時。

  「生的好快呀!」常德驚呼。

  承乾宮後生的,卻先一步生下龍子。

  她也得考慮一下,如何和唐貴妃修繕關係,畢竟她可能要做母儀天下的皇后了。

  孫太后卻喃喃自語:「好深的心機啊,她在宮中侍奉了九年,哀家卻一直沒發現,著實看走眼了。」

  「母后在說唐貴妃?」常德訝然。

  「沒什麼,去報喜吧。」

  王政前腳剛走,就有人報喜而來,說永和宮的也生了,也是亥時生的!

  「咯咯咯!」

  孫太后捂住嘴,卻忍不住想笑!

  兩個亥時的孩子!

  看皇帝該如何選擇吧!

  看該殺哪個,留哪個!

  她眼神掩飾不住笑容:「去,把風聲透露給延禧宮。」

  最好延禧宮那個,也是亥時出生!

  四月初七,天降三龍,好日子啊。

  「陛下在哪呢?」孫太后笑眯眯問。

  「回聖母,陛下在養心殿呢。」

  孫太后更想笑了。

  估計皇帝今夜無眠,日後夜夜失眠了。

  日盼夜盼的麒麟兒,終於來了,一次來了兩個,雙喜臨門,多好啊。

  「擺駕養心殿,哀家去給陛下報喜去。」孫太后笑靨如花,去看笑話去。

  常德也想跟著。

  「你暫且在宮中睡下,明日再去。」

  孫太后不放心她。

  她若說了錯話,撞上皇帝的槍口,那就是裝逼不成遭雷劈了。

  和孫太后喜笑顏開相比。

  吳太后卻犯了難了:「兩個孩子?都是亥時生的?這可如何是好啊!」

  連仲在一旁伺候:「太后,此事還得看皇爺怎麼想。」

  「皇帝也保不住兩個孩子啊!」

  吳太后瞪了他一眼:「你個老貨懂個什麼?」

  「明日早朝,必然留一子,死一子,方能保證皇位傳承!」

  「這是千年來的傳統了!」

  「承乾宮那位先生的,理應是長子,只能苦一苦永和宮那個了,你去內庫取一根上等高麗參,送去永和宮,補補身子。」

  「哀家的皇兒怎麼就這麼命苦呢?」

  「千盼萬盼,有了兒子,結果一個時辰生了兩個!」

  「還有一個待產呢!」

  「要是趕在明天生下來,還能保住一命。」

  「要是也是今天……唉!」

  吳太后忽然問:「哀家的佛珠呢?快找出來,讓哀家念一會佛,為哀家那可憐的皇孫祈福。」

  養心殿裡。

  朱祁鈺已經收到消息,承乾宮的時辰早,母子平安;永和宮的時辰稍晚,也母子平安。

  沒有宮人敢恭賀陛下。

  兩個兒子,只能留一個,如今正是皇帝的氣頭上呢。

  「皇爺,皇太后求見。」

  馮孝收到小太監的回稟,貓腰過來稟報。

  朱祁鈺撐開眼皮子:「看笑話的來了,請進來吧。」

  孫太后裊裊而來,走進殿中,四目顧盼:「皇帝喜得麒麟兒,怎麼都不恭賀皇帝呀?」

  「恭請皇太后聖安!」朱祁鈺行禮。

  「哀家安,皇兒,坐。」

  孫太后可沒敢坐皇帝的位子。

  而是坐在了右側椅子上,把主位讓出來。

  上次坐了皇帝的椅子,皇帝差點捂死她,要不是命大,她這時候已經在伺候先帝了。

  「唐貴妃和談妃幾乎同時生產,相差也就一盞茶的功夫。」

  朱祁鈺幽幽開口:「皇太后,您看,該留哪個?」

  不廢話了。

  必須死一個!

  孫太后瞳孔微縮,論狠,還得看皇帝。

  本來過來看笑話的。

  結果被皇帝反將她一軍,讓你幫忙選。

  「陛下,哀家信佛,連只螞蟻都捨不得殺,如何能處置親孫?」孫太后可不敢做這選擇。

  這是遺臭萬年的節奏。

  等皇帝抽出手來,能用一個皇子的死,把她打進冷宮。

  「為了國家安定,朕只能痛施辣手了。」

  朱祁鈺直接略過太子。

  「既然皇太后不願意當惡人,那麼惡人只能朕來當了。」

  朱祁鈺道:「把兩個孩子抱來,讓皇太后看看,喜歡哪個?」

  孫太后直接坐蠟。

  早知道就不送上門來了!

  來看笑話的,結果她自己成笑話了。

  皇帝火力全開,給皇子陪葬的,只有太后有這個資格。

  「陛下切莫魯莽!」

  孫太后嘴裡發苦:「嬰孩剛剛出生,不能見風的,萬一傷到了根本,可是養不好的。」

  「此事尚需參謀,還請陛下莫要如此著急。」

  「也對!」

  朱祁鈺點點頭:「一個孩子,尚在襁褓之中,連路都不會走呢,如何走這黃泉路呢?」

  「總需要一個人抱著他,走這黃泉路啊。」

  他目光和孫太后對視。

  孫太后顫抖地指著皇帝:「你、你想讓談妃陪葬?」

  朕想讓你陪葬!

  「談妃服侍朕一場,朕捨不得啊。」

  朱祁鈺直接略過她。

  那不還是我嗎?

  孫太后想哭。

  「陛下……」

  「太后莫勸了,既然唐貴妃誕下長子,只能苦一苦談妃了,至於殉葬的人選……」

  朱祁鈺故意嚇唬孫太后。

  孫太后面如土色:「陛下,無論唐貴妃還是談妃,誕下的孩子,都不是長子,長子是濟兒!」

  「皇太后不提,朕都忘記了,朕以前還有個兒子,叫朱見濟啊!」

  孫太后臉色煞白一片!

  那孩子,就是她弄死的!

  朱祁鈺這是要一起報仇啊。

  「陛下,其實這事還有迴旋的餘地!」孫太后不想被殉葬啊!

  讓她抱著朱祁鈺的兒子,去見先帝!

  她不想去呀!

  「如何迴旋啊?」

  正說著呢。

  賀知恩連滾帶爬的進來:「皇爺,延禧宮、延禧宮的莊妃娘娘生了!」

  霍!

  朱祁鈺猛地站起來,急聲問:「幾時了?」

  「皇爺,子時!」

  朱祁鈺蠕了蠕唇,竟有點不敢問了:「幾日的子時?」

  子時橫跨四月初七和四月初八兩天,是十一點到凌晨一點。

  「還沒過四月初八!」馮孝顫顫巍巍回稟。

  「時間准嗎?讓鐘鼓司去核對!去核對!要最準的時間!」朱祁鈺爆吼。

  兩個兒子,要死一個!

  三個兒子,就得死兩個!

  時辰是不能更改的,哪怕是皇帝,也無權更改皇子的出生時辰。

  噗通!

  孫太后竟從椅子上掉下去了。

  她是來看笑話的,結果把自己看死了。

  朱祁鈺回眸看了她一眼,忽然想到了什麼:「賀知恩,胡妃為何忽然就生了?」

  算算日子,胡貴菊懷孕比唐貴妃等人晚了十天左右。

  唐貴妃是早產。

  胡貴菊肚子裡的孩子更是早產,怎麼生得比正常生產的還快呢?

  這裡面有鬼!

  「奴、奴婢不知!」賀知恩也想到了不對勁。

  「去查,你親自查!」

  朱祁鈺面露猙獰:「所有穩婆、太醫,都得查,是不是有人試圖戕害皇妃?給朕查清楚!」

  「奴婢遵旨!」

  賀知恩連滾帶爬的走了。

  他也覺得不對勁。

  胡妃生產得太快了,聽說胡妃產後大出血,奄奄一息,命是保住了,但大傷元氣。

  此事皇帝尚且還不知道呢。

  「去把朝臣宣來,京師百官,全都宣來。」朱祁鈺緩緩道。

  該做出決定了。

  三個孩子,必死兩個,保誰,殺誰?

  孫太后卻站起來:「陛下要上朝,哀家就不打擾了。」

  「皇太后且慢!」

  朱祁鈺悶聲道:「今日議的是國事,也是家事,皇太后聽得。」

  可哀家不想聽啊!

  到時候你一定會逼哀家做決定!

  哀家給你背鍋,然後你反手把哀家送去地獄,哀家圖什麼啊?

  就不該來看這個熱鬧!

  讓哀家哭一會。

  朱祁鈺卻不在說話了。

  三個孩子,只能留一個。

  承乾宮中。

  唐貴妃呆呆地看著床幔,宮中的消息傳遞是最快的。

  皇帝召集百官,討論留誰殺誰,她已經知道了。

  淚水,滑過面龐。

  千算萬算,著急把孩子生下來,卻一手把孩子送進了閻王殿。

  「本宮的兒子呢?」唐貴妃聲音很低。

  產後,正是最虛弱的時候。

  但她還在撐著,想看到最後的結果。

  留下的那個孩子,就能榮登帝位。

  「娘娘,您別熬了,會傷了身子骨的。」宮娥勸慰她。

  唐貴妃卻搖了搖頭:「抱來,也許這是本宮最後一次見他了。」

  「娘娘!」

  宮娥失聲痛哭。

  圖什麼呢?

  費勁巴力,吃盡苦頭,把孩子生下來了,卻鬧個生死未卜。

  這皇權傾軋,到底是福是禍啊?

  乃娘將孩子抱來。

  唐貴妃強忍著不哭,奈何根本就忍不住啊。

  看著這孩子小小的臉,還未張開的模樣,和她母子連心,她就忍不住淚崩了。

  「孩兒啊,娘拼盡一切,也要保住你。」

  唐貴妃把臉頂在孩子的肚子上,失聲痛哭。

  宮娥勸慰她,會傷了身子的。

  「為本宮更衣!」唐貴妃掙扎著坐起來。

  「娘娘,這是萬萬不行的!」

  在宮中伺候的姑姑跪在地上:「婦人剛經歷了鬼門關,一定要將養坐月子,絕對不能見風,見著風了您這輩子就毀了!」

  「孩子若沒了,本宮要這身子有什麼用?」

  唐貴妃掙扎著要起來。

  但姑姑卻撲在她的身上:「求娘娘寬恕奴婢僭越,娘娘您一定不能下床啊!」

  「讓開!」

  唐貴妃語氣低沉。

  她精神已經到頂了,生產折騰太久了,她身心俱疲,一絲力氣都沒有了,真想閉上眼睛睡一覺。

  但她擔心,一覺醒來,孩子卻沒了。

  那才是真的生不如死。

  「娘娘,您為小殿下著想,也得為皇爺著想啊!」姑姑說了句冒天下大不韙的話。

  唐貴妃忽然一愣。

  前朝要舉辦朝會,她後宮之妃嬪去前朝,是逼皇帝殺她嗎?

  而且,三個孩子,要殺掉兩個,都是皇帝的親兒子,皇帝就不難受嗎?

  她連夫君的顏面都不顧,她還怎麼母儀天下?

  配嗎?

  唐貴妃終於醒悟過來,朝著那姑姑點頭:「謝姑姑提點,伺候本宮安枕吧。」

  她什麼都不能做。

  做了才是錯。

  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乖巧得等待結果,然後讓皇帝心裡舒坦。

  說來說去,都是她錯了。

  若不是她,為了爭寵、爭嫡、爭大位,怎麼會讓孩兒提早出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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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