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真假銀案,引蛇出洞!皇帝薅羊毛!

  第225章 真假銀案,引蛇出洞!皇帝薅羊毛!

  「大人,有船支漏水了!」

  傳令兵又來稟報。

  「有船支擱淺了!」

  「江匪殺上船了!」

  壞消息如雪片般傳來,朱儀卻不慌不忙,讓狼兵下船,組織水兵反擊,有條不紊。

  年富招來孝感衛,水兵才二百人。

  兩軍合併,年富領兵,組織水戰。

  「開銃!」

  年富身披盔甲,站在戰船上,迎風獵獵。

  別看他年過六旬,鬚髮盡白,但腰不彎腿不瘸,身材挺拔,十分威武。

  此刻,江面漆黑一片。

  明軍看不清匪類,匪類也看不清明軍。

  但銃聲響起,慘叫聲傳來,明軍立刻知道江匪防衛。

  行船的艄公駕駛著戰船,靠近慘叫聲。

  裝彈,發銃。

  有條不紊。

  站在坐船上的朱儀,算是看出來了,難怪年富能督撫難度係數極高的湖北,此人允文允武,能力極強。

  江上打夜戰,不點火,就用銃,靠慘叫聲辨別方向,倒是別具一格。

  很快,江匪那邊節節敗退。

  年富點燃火箭,用火油、火箭點燃船支,照亮江面,江匪的方位完全暴露。

  年富率軍乘勝追擊,大獲全勝。

  而朱儀眼中卻露出失望之色。

  開始派人打撈沉船。

  當一箱子一箱子白花花的銀子,暴露在江灘之上,軍將們全都瞪圓了眼睛,真想搶一波就跑。

  被鑿穿了十二艘船,一個人沒死,一箱銀子沒丟。

  年富駕舟而歸。

  看見軍卒的異樣,登時厲喝道:「這是朝堂的銀子,誰敢動歪心思?」

  「督撫大人廉正強直,文武兼備,本官十分佩服。」

  朱儀稱讚道。

  「土雞瓦狗而已。」

  年富並不在意誇讚,轉而看向所有軍將:「敢私吞官銀者,誅九族!」

  他讓人把銀子裝船。

  朱儀卻苦笑道:「年督撫,船支有限,怕是這些銀子要暫時留在孝感了,等下次再運時方能運走。」

  「本督撫必妥善保管。」

  這些年湖北紛亂,是以沒有造船廠,年富手裡也沒有足夠的船支支配。

  留這也不錯,以皇帝的性格,八成會交給湖北支配。

  然後又交談片刻,便就此分別。

  朱儀補充了足夠的糧食,翌日天剛亮,就從孝感出發,走九里關,繞圈子走息縣、新蔡入京。

  昨晚看到那些白花花的銀子,導致兵卒心中躁動。

  誰不知道銀子好啊。

  問題是,搶了也沒用,不能下船,也不會操舵駕駛船支,只能幹眼饞。

  船隊進入河南地界。

  在新蔡需要一次補給。

  河南的天氣明顯冷了許多,水面有結冰的架勢,朱儀犯了愁了,北直隸的河流肯定結冰了,如何運送銀子啊!

  嘭!

  忽然,坐船像是撞到了什麼東西。

  「大人,撞到了鎖鏈!前方有埋伏!」

  傳令兵急匆匆進來。

  「調頭,回航!」

  結果後面的船支打出旗語,也撞到了鎖鏈,難以回航。

  而且,這段水路江面狹窄,又是枯水期,不利於行駛大船。

  被夾在鎖鏈中間,進退不得。

  「這是哪條江?」朱儀問。

  「回大人,在汝水上,往北沒多遠就是新蔡了!」

  正說著,岸堤兩旁傳來叫喊聲。

  甚至,還有火炮的聲音!

  朱儀從船艙里出來,岸邊竟有人在點燃火炮。

  「大人小心!」

  親衛護住朱儀。

  炮彈發射過來,有船支中招,對岸傳來喝彩聲。

  「登岸!」

  朱儀陰沉著臉。

  「大人,這伙賊人目標就是船上的銀子!」

  親衛周才道:「一旦登岸,咱們手裡的土兵,怕是也控制不住了!」

  「賊人一定沒足夠的炮彈,轟幾炮也就沒了。」

  「派小船去向新蔡衛所求助。」

  「咱們就在江上漂著,誰也奈何不了咱們!」

  他說的是正確的決策。

  這些土人可不管大明律法,他們早就想搶銀子跑路了。

  「登岸!」

  朱儀也不解釋。

  周才欲言又止,認為這樣會導致官銀被劫,誰也吃罪不起。

  但朱儀一意孤行。

  打出旗語,令所有船支靠岸。

  戰船打頭,冒著炮火,向岸上射箭,靠近了就用火炮。

  看見船支靠岸,把土匪給整懵了,這什麼操作?

  「愣著幹什麼,錢送上門來,哪有不要的道理?」

  一個獨眼龍撮著牙花子:「都準備好了傢伙兒事,讓狗官軍見識見識咱們的厲害!」

  「搶了銀子,一人分一百兩,拿出去隨便玩!」

  「大當家的你就瞧好吧!」土匪嘍囉們發出喝彩聲。

  朱儀迅速靠岸,令兵卒全部上岸,也不留人駐守船支。

  而在江岸的另一邊。

  還藏著一伙人,一個溫文爾雅的公子哥,一襲黑衣,戴著草帽,密切關注著對岸的情況。

  「少爺,就說了該先下手為強,這回便宜了黑風寨了,咱們寨子吃什麼啊!」

  朝堂運送大批官銀入京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

  整個江湖綠林,不知道多少人密切關注著朱儀船隊的動向,都想怎麼打劫這批銀子呢。

  這批人也是土匪。

  公子哥冷笑兩聲:「憑他們?切!」

  家丁覺得少爺太托大了,打劫朝廷的銀子啊,殺頭的買賣,卻讓黑風寨先去蹚道,他坐收漁利。

  「放心吧,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公子哥冷笑道。

  家丁琢磨琢磨也對。

  南方綠林好漢估計都埋伏著呢,就算黑風寨搶了,也會被人搶走。

  不當出頭鳥才是好事。

  「你可看清楚了,那天打撈出來的,都是銀子?」公子哥又問。

  「絕對沒錯!全是銀子!」家丁十分肯定。

  「那就沒問題了,等著看好戲便是。」

  公子哥吊兒郎當的。

  結果,當他看見廣西狼兵下船,如宰雞屠狗般衝殺掉了黑風寨的土匪,眼睛差點沒掉出來。

  半盞茶的功夫,黑風寨一個喘氣兒都沒了!

  狼兵連汗珠都沒出。

  「這他娘的是官兵?」

  公子哥嚇得臉色發白,這他娘的是綠林好漢?

  家丁見多識廣,但此刻也是兩股戰戰,驚懼得磕磕巴巴:「好、好像不是官兵,像是哪來的土人。」

  「用土人押送銀子?哪來的土人啊?」公子哥完全懵逼了。

  還有和他一樣懵逼的。

  汝水兩岸,真的埋伏著各路綠林好漢。

  都想打劫朝堂運送的銀子呢。

  結果,都被狼兵一戰,給嚇到心態崩潰了。

  若是這支狼兵去剿匪,他們只剩下哭爹喊娘的求饒了。

  官兵這麼能打?

  我們之前看到的都是假官兵?

  他們不知道的是,衛所兵和狼兵的差距,也不知道狼兵和京營的差距。

  就這樣的狼兵有一百五十萬人,朝堂都沒地方安置。

  但是。

  那些狼兵打完仗,卻盯著船上的銀子喘粗氣,眼珠子都紅了。

  現在就差一個挑頭的。

  只要第一個敢搶,所有人都會跟著反了。

  朱儀心裡惴惴,千萬不能考驗人性。

  「大人,不好了,船被鑿沉了!」一聲嘶吼,驚醒了紅了眼的狼兵。

  他們親眼看到,那些穿著銀子的船支,不斷下沉。

  「保護銀子!」朱儀立刻慌了。

  然而,在對岸的公子哥,卻罵了一聲:「槽,被當猴兒耍了!」

  「少爺,怎麼了?」

  公子哥卻無法從容下去了,臉色驚恐道:「你說朝堂丟了銀子,會去哪找?」

  「當然是兩岸搜查了……」

  家丁說不下去了,滿臉恐懼。

  他們就是餌啊!

  銀子丟了,朱儀一定會率軍在河南搜查的,那麼這些被銀子引來的綠林好漢,就是官軍的發泄對象。

  再想想狼兵的可怕戰鬥力,他們還能活嗎?

  「快跑!」

  公子哥當機立斷,快跑吧。

  而當朱儀率軍護住銀子的時候,江面上射來無數箭矢,阻擋朱儀的回程之路。

  然後從南面行來一片樓船,斬斷鐵索後,將一艘艘裝銀子的沉船掛在樓船上,大搖大擺的離開朱儀的視線。

  派兵去追,就被箭弩射回來。

  根本無法靠近樓船。

  眼睜睜看著樓船搶走銀子。

  「完了!」

  朱儀目眥盡裂:「給本官追!把船追回來!」

  但他率領的都是土人啊,這些土人走山路可以,走平原估計會迷路,而且河南冷啊,他們適應不了河南的寒冷。

  只能眼睜睜看著沉銀消失在視線中。

  「是誰敢打劫官銀!」

  朱儀嘶吼:「給本官找出來,殺無赦!」

  他指揮狼兵沿岸清掃。

  綠林好漢們都不是傻子,一看就知道是被人做局給坑了。

  當聽見朱儀的嘶吼聲,他們下意識就逃,這麼一逃,動靜鬧大了,狼兵快速趕到,迅速絞殺。

  汝水兩岸,被鮮血染紅了。

  很多好漢被殺怕了,跪地求饒,結果被狼兵一筅戳死。

  狼兵也憋著一股火。

  本想搶了銀子就跑的,結果銀子自己跑了。

  他們還不能回家,在這死冷死冷的地方受苦。

  都是這些人害的!

  統統該死!

  公子哥帶著寨子裡的人一路狂奔。

  當他回頭看的時候,他的人倒在狼筅之下,那筅尖就距離他那麼近,差點就戳瞎他的眼睛。

  幸好自己跑得快。

  關鍵這些狼兵很擅長奔跑,他都跑不過狼兵,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

  他的優雅全都不見了,就想活命!

  而且狼兵不收俘虜,全都殺光。

  綠林好漢一個個哭爹喊娘,哪有英雄好漢的壯烈啊,簡直個個慫包。

  丟了銀子的朱儀,竟然坐在岸邊,嘿嘿傻笑。

  官銀被劫的消息迅速擴散。

  河南督撫林聰,聽到這個消息,差點暈厥過去。

  本官咋就這麼命苦呢?

  銀子偏偏在河南地界丟的!

  入閣沒多久,就被皇帝一腳踹去了山東。

  在山東也挺好,關鍵來了個朱英,什麼都跟他爭跟他搶。

  結果皇帝又把他踢去了河南。

  督撫河南,距離京畿這麼近,也是好事啊,結果運送官銀的船隊被洗劫了,幾百萬兩銀子丟了!

  林聰真想一頭撞死,本官就這麼點背?

  活該走霉運?

  天生倒霉蛋?

  伱朱儀也是,有近路不走,非要繞遠走汝寧府,距離南直隸近在咫尺,不丟才有鬼呢!

  你要是長點腦子,就該從襄陽走新野,走南陽府,又近又沒有危險!

  可你偏偏往南直隸走!

  腦袋有病吧!

  盼著銀子丟吧?

  但你能連累我啊,我林聰冤枉啊!

  林聰丟下手頭上所有事,心急火燎地從開封去新蔡,因為部分江面結冰,足足走了三天,終於見到了朱儀。

  朱儀竟然在喝酒,新蔡縣令戰戰兢兢的伺候。

  據說新蔡的監牢都裝不下人了。

  整個南方綠林,幾乎被一掃而空,殺死四千多人,被抓起來的也有四千多人。

  一個個哭爹喊娘,求求狼兵別殺了。

  狼兵也是殺累了,主要是追的累,每個人只捅一筅,活著的就命大,死了的就死了。

  還剩下四千多,全都有傷。

  朱儀也不給醫治。

  關在監牢里,讓狼兵看著,不許哭嚎,疼也忍著。

  那些平時講義氣的好漢們,也沒人敢劫獄。

  甚至全都縮了起來。

  整個南方,全都消停了。

  「這麼多劫匪藏在岸邊,你就一點都不知道嗎?」

  朱儀灌了口酒,怒氣哼哼:「那麼多樓船,從新蔡過去,然後就消失了!」

  「你竟然說什麼都沒看到!」

  「你的眼珠子是泡嗎?留著有什麼用!」

  新蔡知縣低著頭,眼淚不斷往外流。

  我真是命苦啊。

  任內怎麼遇到這種事呢,我不求保住官帽子,能不能保住性命啊?我不想死啊!

  朱儀罵個沒完。

  這時,林聰風塵僕僕進來。

  看見是林聰,朱儀總要給三分薄面的。

  不是林聰官職高,而是林聰的孫女,懷有身孕,萬一誕下長子呢?總要給點面子的。

  林聰也不敢端國丈的價值,見禮之後,趕緊問,官銀的事情。

  朱儀嘆了口氣,指著新蔡知縣:「您問他吧,幾百艘樓船,說消失就消失了!」

  林聰眼前一黑!

  這不廢話嗎!

  你看看地圖!

  只要船隊過了新蔡,就是江岔口,往西走就是汝河,去汝南,往北走就是去上蔡。

  繼續往北,就是郾城,過郾城往西走就是項城,然後就去南直隸了。

  去哪找啊!

  完了!

  林聰跌坐在凳子上,血壓有點高,讓本官緩緩。

  歪頭看見朱儀還在喝酒,呵斥道:「成國公啊,這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還有閒心喝酒呢!」

  「幾百萬兩銀子啊!」

  「一旦丟了,你全家都得遭殃啊!」

  林聰心急如焚,又站起來:「本官這就派人沿途打聽,幾百艘大樓船,不可能長翅膀飛了的,一定能找回來,一定!」

  「六天了,拿什麼找啊?」

  朱儀嘆氣道:「這就是命,陛下要殺我朱儀全家,就殺吧!這都是我成國公府的命啊。」

  林聰真想錘死他。

  你不怕死,別連累我好不好!

  可是。

  朱儀是不怕死的人嗎?

  絕對不是!

  等等……

  林聰像是意識到了什麼,讓新蔡知縣出去,把房門關上。

  而樓船船隊。

  從郾城向西,途經商水、項城、沈丘,從界首進入南直隸。

  在潁州打撈沉船。

  看著一箱子一箱子銀子被撈上來,一個身著錦衣的中年人,撫須而笑。

  你金忠抄多少銀子出來,那也是便宜我們!

  這是第一批,後面的銀子,會源源不斷地送過來。

  金忠,謝謝啊。

  「家主,一共一千四百箱銀子,丟了七十五箱,有四十四箱破損,其他的無礙!」

  畢竟在拖在水裡走的,總會有損失的。

  中年人並不在乎,都是小錢。

  讓人開箱。

  箱子打開,銀燦燦的銀子在陽光照耀下,折射出燦爛的光芒。

  還散發著金錢的味道。

  太美妙了。

  中年人走到銀箱子前,看著銀燦燦的銀子,臉上露出驚喜的笑容:「都是錢啊,都是錢啊!哈哈哈!」

  樓船上的船丁都看傻眼了。

  一千四百箱銀子啊!

  都是錢啊!

  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啊。

  每個人的心裡的野獸在翻騰,都想搶他娘的。

  中年人叫沈瑄。

  在浙江經商,他是北人,卻在南方經商近二十年,除了偶爾會說出北方口音外,其他的完全看不出是北方人。

  他拿起一錠銀子,放在鼻子下聞聞,錢的味道,真他娘的好聞!

  這些銀子,都是他的了。

  後面還有幾千萬兩銀子,用這個辦法,都能拿下來!

  做生意賺幾個錢,算個什麼!

  哪有搶錢來得快啊!

  搶錢的滋味,實在太爽了。

  愛死了這種感覺。

  聞不夠啊,放在嘴裡,使勁一咬……

  牙疼!

  沈瑄把銀子拿下來,對著陽光看,發現銀子上沒有牙印。

  金銀比較軟。

  咬一下就會有印的。

  不對呀?

  啪嚓!

  他把銀子使勁砸在地上,銀子應聲斷裂,露出裡面黑乎乎的泥土!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沈瑄拿起銀子,銀子裡里外外都是一個顏色啊,怎麼會是黑的呢?

  像土不是土。

  好像是制瓷的土。

  沈瑄又拿起一錠銀子,狠狠砸在地面上。

  又斷了,還是黑的。

  「怎麼會這樣?」

  沈瑄手下也慌了,紛紛上手,把銀子砸開,發現都不是銀子。

  每一箱都不是!

  每一箱砸了一錠,全都是土!

  全是土做的,外面刷了銀漆!

  沈瑄一把薅住一個手下:「你不是親眼看到,銀箱子打開,全是銀子的嗎?告訴我,銀子哪去了?」

  「是啊,小的親眼所見!」

  那人也懵了:「真的看到了,都是銀子啊,怎麼會不是呢?」

  在孝感,朱儀打撈銀子,那麼多銀箱子打開,全都是銀子啊。

  雖然距離遠點,但看得真真兒的。

  不會有假的。

  「家主,不止小的看見了,所有人都看見了,是白花花的銀子啊!」那人難以置信。

  「都看見了?都看見了嗎?」沈瑄厲吼。

  其他人也傻傻點頭。

  他們還擔心,運銀船里可能不是銀子。

  所以出了江西,就派兵佯裝攻打,其實是想驗證真假。

  鑿穿的船支也是隨機選擇的。

  然後有人在暗處觀察,沉船打撈上來,好多銀箱子打開,在火光的照耀下,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他們還清楚得記得,那些押運銀子的兵卒,一個個都眼紅,那樣子他們至今難忘。

  可銀子怎麼會變成土呢?

  那個手下則看向樓船的主人:「是不是你們調包了!」

  只有這個可能!

  他們百分百確定,看到的就是銀子!

  船老大也哭著說冤枉,船丁都可以作證的,到了南直隸才打撈沉船,之前沒人動過手腳。

  沈瑄目光灼灼:「你真沒動手腳嗎?」

  船老大打死也不敢承認啊,他偷了六十多箱!

  沈瑄可不是善茬。

  一旦知道他偷了,一定會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定是真銀子,我們不會看錯的,一定是真銀子!」沈瑄的手下喃喃自語。

  船老大咬定了,他沒動過沉船,一定是假銀子。

  在船上看熱鬧的船丁們,看見如此戲劇的一幕,一個個都懵了,他們打劫官船搶回來的銀子,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究竟是怎麼回事?

  沈瑄也很凌亂啊。

  這是什麼手段?

  「再說一遍,你們是在什麼情況下看到的銀子?」沈瑄拿起一錠銀子。

  實在太像了。

  他放在鼻子下,都沒發現,這不是銀子。

  可再次放在鼻子下,他卻聞到了燒制的味道,像是燒制出來的瓷器,然後刷的銀漆。

  等等!

  沈瑄好像明白了。

  從金忠做出決定,押解銀子入京,到裝船航行,有過一段時間的。

  而且,這段時間內金忠消失了。

  而金忠在饒州府,景德鎮就在他手中。

  他完全可以讓景德鎮的工匠,製造出假銀子,然後運去鄱陽,裝船啟航。

  從一開始,這就是假銀子!

  而朱儀為了讓他們上鉤,故意選擇夜間在孝感停靠,就是擔心白天被看出端倪。

  結果,自己的手下,這些傻子就上了鉤了。

  看見銀箱子打開,白花花的銀子公之於眾,讓所有偷窺的人,看得真真兒的。

  他們還認為自己很聰明,製造一場搶銀子的打劫。

  其實就是想查驗銀子真偽。

  結果被朱儀反算計了。

  運銀船慢悠悠的,特意選擇了距離南直隸更近的汝寧府路線,大搖大擺的等著他們來搶。

  他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

  把銀子搶到手了。

  結果被朱儀狠狠地嘲笑了一波。

  「都別爭了……別爭了!」

  沈瑄厲喝,打斷手下和船老大的爭論。

  「讓老子靜靜,老子要靜靜!」他蹲在銀箱子旁。

  思緒有點明確了。

  可金忠為什麼要演這麼一齣戲呢?

  難道還有一支船隊,偷偷往京師運銀子?

  亦或說,運銀子自始至終就是一個局?

  目的何在?

  潁州的陽光有些刺眼,沈瑄逆著陽光,掃向每一個人的面龐。

  金忠設局的目的是什麼呢?

  忽然,眼睛傳來灼痛感。

  自己!

  沈瑄立刻意識到了,金忠在引蛇出洞,在釣自己出來!

  「壞了!」

  沈瑄下意識要走。

  可是,這海量的銀子怎麼辦?

  還有那些被打撈出來的沉船,如何處置?

  就算自己現在跑了,這些人都見到了自己的臉,還能藏得住嗎?

  卻在這時,馬蹄聲由遠及近。

  「快、快,上船,快跑!」

  沈瑄明白過來了,金忠沒從江西派人來抓他,而是用南直隸的人抓他!

  從一開始,他就掉進了金忠的算計。

  甚至,連他在哪裡打劫官船,哪裡停靠都算準了。

  沈瑄招呼人上船。

  而在新蔡。

  林聰張大嘴巴:「你怎麼不早告訴本官?」

  「事以密成,語以泄敗。」

  朱儀笑道:「還請督撫大人見諒。」

  他給林聰倒了杯酒:「以這杯酒,敬督撫大人,還請勿怪。」

  朱儀把他金忠的計劃,原原本本告訴給了林聰。

  人是要逼一逼的。

  本來金忠也就是中人之姿,但極致憤怒,逼出了更好的金忠。

  計劃都是金忠制定的。

  但打劫地點,打撈沉船的地點,卻是朱儀猜測的,全部料中。

  「成國公,可還有另外一支船隊入京?」林聰忍不住好奇。

  朱儀輕笑道:「當然有了,算算時間,此刻應該就在河南。」

  明白了。

  真正的運銀船隊,走的是襄陽、新野、南陽一線。

  出發時間要比朱儀晚了十天左右。

  而且是靜悄悄出發的。

  運的銀子量應該是不大的,大部分是戰船,一來是運銀,二來是兜底朱儀。

  朱儀船隊最大的弱點是土兵,一旦土兵譁變造反,朱儀再好的計劃也沒用的。

  所以,後面的船隊給朱儀壯膽。

  一旦計劃被土兵給破壞了,就派兵出來救朱儀。

  「那需要本官做什麼?」

  林聰是聰明人,朱儀設下此計,除了抓人、掩飾真運銀船外,還把他調到新蔡來,就是需要他的幫忙。

  「督撫大人,確實有一事需要您的幫忙!」

  朱儀認真道:「金提督的意思是,本官不入京,只把銀子運送到開封,然後由您運送入京。」

  因為開封往北已經結冰了。

  銀子要儘快運,否則就得拖到明年了。

  「金提督果然是算無遺策啊。」

  林聰苦笑:「這運銀可不是個好活兒啊!」

  沒錯,押運銀子非常危險,不但防備匪類,還要防備自己人,吃力不討好。

  尤其走陸路,消耗時間長。

  中間的變數就越大。

  「但銀子必須入京,不得有失!」朱儀認真道。

  「本官盡力而為吧。」林聰就知道,沒好事。

  朱儀站起來,恭敬拜謝。

  而在養心殿。

  啪的一聲,朱祁鈺把奏章砸在御案上,嘶吼道:「這才剛入冬,熱河就有人凍死了?」

  「等進了寒冬,還能活著幾人?」

  「傳旨,令天下煤礦加速採礦,往熱河多運一些,錢朕來出!」

  「還有,進了冬季,熱河便停止建造,民夫給錢返鄉,不願意返鄉的就住在熱河,讓呂原妥善安頓。」

  朝臣跪地,高呼萬歲。

  「林聰奏報,開封往北的河流已經完全封凍了,往南的河流也陸陸續續結冰了。」

  「運河的運力大大加重。」

  「京師囤積的糧食,可夠過冬的啊?」

  朱祁鈺看向耿九疇。

  「回陛下,今年京倉又修建了兩座,為了應對災年,如今粟米充裕,若省著點吃,應該是能勉強過冬的,應該是能撐到明年的。」

  耿九疇特意說,節省,勉強,靠撐。

  朱祁鈺頷首,他已經派都察院和監察司,去巡視京倉了。

  「今年年頭特殊。」

  「一來是京畿人口暴增;」

  「二來是今年秋賦收成太低了。」

  「朕已經讓各地酌情減免稅賦,讓老百姓度過今年這個災年,最好別餓死人啊。」

  朱祁鈺斟酌道:「傳朕旨意,即日起,京畿禁止釀酒,禁止飲酒,違令者杖責三十,流放西北。」

  「京中大戶,不許浪費糧食,不許養貓狗等畜生,按照夠吃的標準做,不許吃剩,不許扔掉,不許浪費,一經發現有浪費糧食者,輕則鞭刑,重則奪官奪爵,甚至流放。」

  「禁令執行到明年新糧下來。」

  「朕以身作則,宮中不許浪費,朝堂不許浪費,民間更不許浪費。」

  「希望今年不要餓死人啊。」

  王竑出班,跪在地上:「陛下。」

  「粟米之珍貴,不啻於金銀。」

  「浪費糧食之行為,為先聖所不齒,世人所不容。」

  「老臣以為,陛下懲罰太輕了!」

  「當用輮刑!」

  就是說,剁手剁腳。

  「王卿嚴重了,今年是特殊情況,所以勒令百姓不許浪費,不許釀酒。」

  「等明年糧食豐收了。」

  「百姓夠吃了。」

  「禁令也就取消了。」

  朱祁鈺可不想搞得風聲鶴唳,昭告天下時要講明原委,是今年糧食不夠吃,所以要節省。

  明年不在此列。

  「陛下,浪費奢靡之風,已經悄然盛行於世,陛下當掐住這股勢頭,不許蔓延!」

  王竑堅持道。

  像他這樣吃過苦的官員,如今朝堂上太少了。

  尤其從宣德年間,皇帝帶頭玩,權貴自然跟著玩,上行下效,奢靡浪費之風盛行。

  好的風氣難以推行。

  但壞的風氣,稍微一點撥,迅速變壞,迅速墮落。

  人性本惡。

  「王卿之言甚是。」

  朱祁鈺斟酌道:「但若用法令掐住奢靡之風,朕認為很難做成啊。」

  「人心不古,朕也很難恢復淳樸之風了。」

  王竑一肚子空談之話。

  但話到嘴邊,卻吞了回去。

  因為他在家裡管教自己兒子,都管教不了。

  讓他不要去吃喝玩樂了,甚至不許家中給他錢,但他兒子還是偷跑出去。

  有多是狐朋狗友給他兒子錢花。

  根本無法管教。

  他猶然記得,自己兒時連飯都吃不飽,一心學習,發憤圖強,現在的人怎麼變得這麼墮落啊?

  朝臣紛紛側目,皇帝竟說如此喪氣話,確實罕見。

  「諸卿,奢靡之風朕堵不住,徒呼奈何啊。」

  朱祁鈺認為,生活水平提高了,必然是要奢靡的,不然社會是沒辦法繼續發展的。

  但這個奢靡,不是沒有限制的奢靡。

  「人心難測,朕控制不了。」

  朱祁鈺道:「但朕能控制天下,能讓奢靡的東西漲價,限制他們高消費。」

  朝臣一愣,您把薅羊毛說得這麼清新脫俗嗎?

  不過轉念一想,皇帝可把京畿的會館,全都攥在手心裡。

  京師倒是有人也開小會館,但花魁質量太次了,根本無法形成優勢,京中的公子哥們還是願意去會館消費。

  最近,京師又開了一家女子會館。

  賣些女人的玩意兒。

  不許男人進入,經營的也是女子。

  據說背後是西廠,來往經營的都是從青.樓退下來的婦人,年老色衰,不能以瑟娛人了。

  轉而做了女子會館的掌柜的。

  一時之間,女子會館在京中風靡。

  裡面的一些衣物甚至有趣,胭脂水粉也是最新的,吸引了大量京中婦人去選購。

  已經開了第三家了。

  至於裡面究竟賣什麼的,朝臣還真不清楚。

  因為自家女兒基本都入宮伺候了,在京師消費的,都是大戶人家的女兒。

  聽說宮中也開了家分館,給官小姐們開的。

  可謂是日進斗金。

  所以,皇帝真能拿捏京畿的奢靡之風。

  又討論了一些事。

  下朝後,朱祁鈺乘坐御輦,返回養心殿。

  於康侯在殿門口。

  「來了?」

  朱祁鈺進殿,站在火爐旁烤了烤身上,驅驅寒氣,又喝了口薑茶。

  「給他倒一杯。」

  「謝陛下。」於康捧著薑茶,滋溜地喝了一口,有些燙。

  「在九門提督府適應嗎?」朱祁鈺問。

  「回陛下,微臣叩見,就是有事稟報。」

  於康放下茶杯,就勢要跪下。

  「坐著說。」

  朱祁鈺跟馮孝說:「把火爐搬這來,靠近點他。」

  「陛下,微臣有兩件事稟報。」

  「第一,九門提督府新招募的兵卒,身體素質不太行,需要用大量肉食餵養,才能成軍。」

  朱祁鈺打斷於康的稟報:「兵卒質量怎麼這麼差?」

  當兵的肯定是身強力壯,才適合拼殺。

  身體素質是第一關。

  而且徵兵是募兵制,是給錢的,子女是不變成軍戶的。

  所以應募者雲集,招募的時候也要精挑細選的。

  「陛下,西寧侯應該稟報過,因為多次徵兵,京中身強力壯者都被徵召入伍。」

  於康稟報導:「為了緩解京畿人口壓力,只能退而求其次。」

  他坐著稟報十分不舒坦。

  如坐針氈。

  畢竟說正事,沒有坐著稟報的先例,他當了侯爺,可不敢驕傲。

  若被御史彈劾,不是鬧著玩的。

  「坐著不舒服呀?就跪著吧。」

  朱祁鈺笑了笑,歪頭問馮孝:「宋傑稟報過嗎?」

  「回皇爺,西寧侯稟報過的。」馮孝回稟。

  「嗯,那就吃點肉吧。」

  這樣有點虧呀。

  於康苦笑道:「陛下,這肉價格貴呀,您的軍餉能不能再提一提?」

  「提吧。」

  朱祁鈺道:「告訴太僕寺,明年多多養豬羊,雞鴨鵝,都要多多養。」

  「太僕寺養馬養不好,這些畜生總能養好了吧?」

  馮孝嚇得跪下:「奴婢這就去傳旨!」

  「告訴太僕寺卿,及太僕寺內所有官吏。」

  「明年讓朕還不滿意,就流放去西北填充人口吧。」

  「不能做事的,就把位置讓出來,別占著茅坑不拉屎。」

  朱祁鈺語氣不善:「罷了,讓他們滾過來,朕親自跟他們說!」

  「去外面跪著,讓冷風吹吹,都精神精神。」

  「以前就是朕對他們太仁慈了。」

  於康低頭,不敢吭聲。

  「跟你無關,繼續說。」朱祁鈺心情不好。

  因為給兵卒吃肉,除了花錢外,是要增加百姓負擔的。

  宮中撥款去採買,那也是大部分落入某些人的口袋,落入百姓手上的,少之又少。

  這種事杜絕不了的。

  百姓是被迫低價賣,宮中是被迫高價買。

  「繼續說啊。」朱祁鈺催促他。

  於康不敢說了,支支吾吾道:「第二件事,微臣聽說軍器局研發出了新鎧甲,想求著陛下,優先給九門提督府先裝備。」

  朱祁鈺瞥了他一眼。

  「先給他們,冬天也能操練演武嗎?」

  於康不敢說話。

  九門提督府的兵卒確實質量不行,需要慢慢養著,但精氣神不錯,都是想當兵的。

  宋傑徵兵,可不是誰都要的。

  這一點於康自愧不如。

  「軍器局的這批鎧甲,是給南方用的。」

  朱祁鈺語氣微緩:「等九門提督府需要上戰場的時候,朕自然會給其裝備的,不用擔心。」

  「這些朕心中有數。」

  「於康,九門提督府,掌管著京師城門,極為重要。」

  「冬天來了,你也要不停操練。」

  「人體質不好,也是能慢慢磨練出來的。」

  「重要的是精氣神,這才是重中之重。」

  「有了精氣神,才不怕苦不怕累,才能上得了戰場。」

  「才能打得了苦仗,打得了難仗,打得了勝仗。」

  說著,朱祁鈺站起來:「有些兵,就算身強力壯,若是本心不願意打仗,怕是也上不了戰場的。」

  「上了戰場,也打不了硬仗的。」

  「這一點你該很清楚。」

  於康磕頭:「寒冬臘月,微臣也一定操練不輟,請陛下放心。」

  朱祁鈺頷首:「你做事朕放心。」

  「對了,你也回京了,范廣也在京中。」

  「乾脆就把喜事辦了吧。」

  「朕讓宗錄司挑個黃道吉日,把喜事辦了,爭取明年抱個孩子。」

  「以後和朕的皇子皇女作伴。」

  朱祁鈺在暗示他。

  要和他結親。

  這是在收買於康,讓於康用心賣命。

  於康趕緊趴伏在地上:「微臣的孩兒能伴皇子皇女,乃微臣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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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