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出手就千萬兩銀子,這才是藏富於民

  第217章 出手就千萬兩銀子,這才是藏富於民!

  江西饒州府。

  鄱陽。

  饒州知府李郁招待金忠。

  李郁是四朝老臣,歷經洪熙、宣德、正統、景泰四朝。

  仍只是一地知府,是他不願意升遷,多次拒絕升遷,在地方當了三十年知府。

  「陛下聖旨,下官已經收到,已經下令關閉城門,官吏坐在府衙,聽候差遣,不敢有任何異動。」

  李郁雖然官職低,但資歷老。

  「本督來時,鄱陽湖上尚有商船移動,都被本督強制扣押了。」

  金忠皮笑肉不笑:「陛下聖旨,天下莫敢不從。」

  「督公所言甚是。」

  李郁向他稟報,饒州府官吏數目,多少人坐衙云云。

  金忠聽得細緻。

  匯報時,李郁也在打量這個太監。

  都說此人是陛下的忠犬,來江西幾個月,沒有動靜,一動便抖動風雲,惹得陛下震怒。

  江西被明旨戒嚴,官吏坐衙,城門關閉,任何人不許擅動。

  搞得人心惶惶,人皆恐懼。

  「李知府做的不錯。」

  金忠目光淡然:「饒州是好地方啊,這是本督第二次來,這次顯得過於蕭條了。」

  能不蕭條嗎?

  陛下不許開城門,不許人流流動。

  什麼原因您還不清楚嗎?

  見李郁不搭話,金忠笑道:「景德鎮分御窯、官窯和民窯,本督已經下令,將中官都抓起來了!到這鄱陽審問!」

  李郁瞳孔微縮。

  真想去審問,該去浮梁啊,或者直接在景德鎮審不更好?

  御窯和官窯,都是朝中派太監做提督,都陶官被太監管著,一應進項,按理說該歸宮中。

  但宮中不但得不到進項,還年年往裡面貼錢。

  即便如此,底層役工對宮中不滿,雖未造反,但也消極怠工。

  上上下下都不滿意。

  上次金忠來景德鎮,還是景泰二年。

  「陛下對景德鎮的御窯和官窯十分不滿。」

  「派本督來,也是要整飭景德鎮!」

  金忠淡淡道:「借貴衙寶地,本督審一審那些太監、都陶官,李知府不會有意見吧?」

  「下官不敢。」李郁咂摸著其中的含義,他覺得金忠故意針對他。

  「以李知府的資歷,入中樞為官都可以。」

  「但李知府一心為民,願意在地方,為百姓做事。」

  「陛下對您,評價很高呀。」

  金忠一邊喝茶一邊繞彎子。

  李郁越繞越迷糊:「督公,有話請直說,我李郁若一心為功名,也不會做三十年知府!」

  金忠放下茶碗,開門見山:「知府大人,你在饒州府四年,可知饒州府最富的幾家啊?」

  「自然知道,鄱陽方家、浮梁岳家、德興陳家和白沙鮑家,俱是本地巨富。」

  李郁報上來的四家,都是純商人。

  說白了,就是白手套。

  「可知這幾家,靠何為生啊?」金忠又問。

  「鄱陽方家靠跑船、浮梁岳家靠燒瓷、德興陳家靠轉運、白沙鮑家則是做鏢局的。」

  一條供應鏈。

  「大人可查過這四家?」金忠問。

  李郁苦笑:「下官只是知府,管一府之事。」

  「若這四家作奸犯科,下官倒也可管得。」

  「關鍵這四家皆是守法商販,定期繳納稅賦,又是地方糧長,乃是良民。」

  「下官實在不知為何要調查啊?」

  「真不知道?」金忠笑眯眯問。

  李郁搖頭說不知道。

  金忠沉下臉來:「你在饒州四年,會不知道這饒州商賈背後的人嗎?」

  「本督再提醒你一句,姓胡!」

  「記起來了嗎?」

  李郁吃驚道:「可是胡文穆公的後人?」

  「想起來了?」

  金忠冷笑:「胡廣可沒白當首輔,整個饒州到底姓什麼,伱心裡沒數嗎?」

  李郁嚇得跪在地上:「下官真不知道。」

  啪嚓!

  金忠把茶碗砸在李郁的頭上:「本督手上有聖命,可請天子劍,誅殺你!還不說實話!」

  李郁面部劇痛,知道這種事,不承認就得咬死了。

  否則後患無窮。

  切忌反覆橫跳。

  「下官真的不知道,若督公以為下官有罪,便請天子劍誅殺下官,下官絕無怨言!」

  金忠算發現了,李郁人老成精,不吃恐嚇這套。

  「快,請醫者給府尊大人瞧瞧。」金忠又變臉了,露出笑容。

  「不必,小傷而已,督公息怒便可。」李郁主打一個嘴硬。

  金忠還真拿他沒辦法。

  這時,錦衣衛將一個人請進來。

  就是請,這個人來頭太大,金忠也不敢動粗。

  正是胡廣第三子胡穗。

  胡穗年過七旬,走路蹣跚,被錦衣衛請來公衙,並不怯場,反而有理有據地行禮。

  「胡老先生請坐。」李郁滿臉恭維。

  別看胡廣死了,他的影響是巨大的。

  楊士奇是他一力推舉出來的。

  而楊士奇就是吉安府人。

  而且,胡廣的二女兒嫁給了解縉的兒子,解禎亮。

  解縉被冤殺,同情者不在少數。

  所以在饒州府,說了算的不是知府,也不是那幾個商賈,而是胡廣的兒子,胡穗。

  這個顫顫巍巍的老頭。

  金忠也不敢喊打喊殺,他不知道陛下的邊界在哪裡。

  是要徹底斷了江西文官的根子,還是小打小鬧,抄些錢出來即可,所以他也畏手畏腳。

  他已經寫信給皇爺了,回信差不多也該到了。

  「胡老先生上座。」

  金忠站起來。

  「老朽殘軀而已,仗著先父遺澤,在家鄉尚有一席之地,不敢高坐公堂之上,於理不合。」

  老頭更精,作勢還要跪下。

  李郁可不敢受他的禮。

  「好了,不必互相客氣了,今日不算升堂,就當話家常罷了,您歲數大,便高座於上,旁人也挑不出理來。」

  金忠親自把胡穗扶到了主位上。

  胡穗連連說不敢。

  李郁卻在觀察金忠的表情。

  金忠也無奈啊,他不知道陛下要幹什麼,萬一陛下就想要錢呢,他把胡廣兒子給弄死了,事情可就大條了。

  他在吉安府,連楊士奇府邸,都得去拜訪,而不敢亂動。

  想想,吉安府費家,沒有靠山,能做那麼大嗎?

  金忠不敢深查啊。

  江西這個地方太特殊了,明初半個朝堂都是江西人,現在朝堂上的人,都和江西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他必須要得到皇命,才知道如何行事。

  胡穗問李郁額頭上的傷,從何而來。

  「不小心撞的。」李郁苦笑。

  胡穗笑著安慰兩句,說起中樞傳來的聖旨。

  胡穗恭恭敬敬跪在地上:「陛下乃大明的天,陛下震怒,則天下板蕩,人臣者當遵從君命,萬死不已!」

  金忠心裡膩味。

  那所謂的饒州府四大商賈,都是你胡家的白手套。

  陛下要查,查的就是你胡家!

  你裝什麼忠君報國!

  卻在這時。

  有番子急匆匆進來,壓低聲音道:「提督,宮中密旨。」

  金忠趕緊去偏聽接旨。

  展開一看,心中大定。

  再次踏進公衙正堂,臉上露出皮笑肉不笑的假笑:「請胡太公再說一遍。」

  「什麼?」胡穗一愣。

  「對陛下效忠的話呀。」

  胡穗又站起來,朝著紫禁城的方向跪下:「草民胡穗,日夜沐皇恩而生,自當日夜感沐聖恩……」

  啪!

  忽然之間。

  兜頭一個耳光,抽在胡穗的臉上。

  胡穗整個人都懵了,把手放進嘴裡,竟然拿出一顆牙。

  拿著牙的手,不停顫抖。

  他七十歲了,就剩下幾顆牙,卻被金忠扇掉一顆。

  「金督公,您要幹什麼?」李郁大驚。

  金忠卻盯著胡穗問:「你感沐聖恩了嗎?」

  「金公公這是何意?」胡穗不解。

  「本督在問你,可有感沐聖恩!」

  「自然有!」胡穗的意思是,我就算沒感沐,你能知道似的!

  「拿出來給本督看看!」

  胡穗無奈地看向李郁,李郁咬牙道:「督公為何如此無理取鬧?」

  啪!

  金忠一個耳光,扇在李郁的臉上:「你是感沐皇恩啊,還是感沐胡恩啊?」

  一字之差,千差萬別!

  「督公不可造謠啊!」李郁驚恐地對著紫禁城方向跪下。

  啪!

  金忠反手又一個耳光,抽在他臉上:「本督造謠了嗎?你是陛下的臣子,還是他胡穗的臣子啊!」

  胡穗驚恐地張大嘴巴:「公公不可污衊人清白,草民也是陛下的臣子!不可胡說呀!」

  「你是陛下的臣子?」金忠質問。

  「草民對陛下忠心,日月可鑑!」胡穗能說什麼?敢說什麼?

  「好,本督問你。」

  「鄱陽方家、浮梁岳家、德興陳家和白沙鮑家。」

  「這四家,和你有什麼關係?」

  金忠直接追問。

  胡穗臉色微變,卻據實道:「這幾家都和胡家有姻親。」

  「若這四家觸犯大明律例,草民願意上書給陛下,求陛下秉公處置。」

  「不要看在先父的面上,法外開恩!」

  直接承認了。

  金忠揚起手掌,胡穗卻把臉迎過來:「公公看老朽不順眼,便打死老朽,老朽絕無話說!」

  這是個高手。

  金忠嗤地笑了。

  「提督,景德鎮的中官、都陶官等人被押到。」有番子進來稟報。

  金忠這個人十分狹隘,討厭被人叫督公。

  因為帶著公這個字,仿佛在提醒他,他是公公。

  公公喜歡被人稱為大人,而不是公公。

  武將管他叫大人,文官就管他叫督公、公公,視為一種蔑稱。

  「押進來!」

  很快,二十幾個太監和很多都陶官,都被押進來。

  昨天早晨,他們就被錦衣衛番子給控制了,然後被押上船,被帶到了鄱陽。

  之所以沒查景德鎮。

  既然要查,就得從根上先查,後面的問題自然迎刃而解。

  胡穗和李郁都跪著。

  二人都在蒙圈,金忠似乎去偏聽接旨,接旨之後,就變了臉色,聖旨里究竟寫了什麼?

  難道皇帝要斷了文官的根基嗎?

  難道他不怕被文官反噬?

  不怕把太監和武將扶持起來,再現中唐時可隨意廢立皇帝嗎?

  金忠端坐於上:「爾等都是宮中的內侍,不管在外面做了什麼,終究都要回宮的,宮裡才是你們的根兒。」

  「你們已經沒了自己的根兒,難道還要沒了安身立命的根兒嗎?」

  「誰先說呀!」

  他指尖敲打桌面。

  每敲一下,仿佛敲在太監們的心頭上。

  十幾個太監,披頭散髮,一身騒臭味。

  「金公公,奴、奴婢先說!」

  這個太監叫譚琦,是正統朝被派到景德鎮的,在景德鎮呆了十幾年,近兩年在宮中使錢,想調回中樞。

  他沒少給金忠送錢,所以認識金忠。

  「奴婢在景德鎮沒少貪,一年有一百多萬兩銀子進項!」譚琦不敢隱瞞。

  金忠卻打斷他:「本督對你的家底兒不感興趣,說點本督感興趣的。」

  「啊?」譚琦一愣。

  您來不就是來肅貪嗎?

  還有什麼是感興趣的?

  他下意識看了眼胡穗,臉色微變,宮中要和文官決裂了嗎?

  還是想單純地榨乾胡氏的錢?

  皇帝想錢想瘋了吧?

  「看來你也不知道,換個人說吧。」金忠失去了耐性。

  「奴婢知道!」

  譚琦疾聲道:「有人走私御窯里的東西!」

  「御窯燒制陶器後,會有一部分次品。」

  「為了從御窯里走私瓷器出來,就把好品變成次品,倒賣出來。」

  金忠對這點小事不感興趣。

  這種倒賣,自古有之,能貪多少?

  「御窯燒制一件瓷器,送入宮中,就會產生十件次品。」

  「這些次品,每年會賣幾百萬兩銀子!」

  唰!

  金忠陡然站起來:「你說什麼?」

  所有跪著的太監,面色慘白。

  「幾百萬兩?」

  一件破瓷器,怎麼可能值那麼多錢呢?

  不可能啊!

  誰會花這個價格買啊。

  金忠滿臉懵。

  譚琦磕頭:「奴婢不敢撒謊,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御窯一共賣幾百萬兩,還是一個窯?」金忠問。

  「一共!」

  金忠又問:「具體幾百萬兩?」

  譚琦看向一個管事太監,咬牙道:「去年賣了六百萬兩!」

  嘶!

  金忠倒吸一口冷氣。

  皇爺在宮中,雞蛋都捨不得吃,龍袍也捨不得換。對臣子的賞賜也十分吝嗇,因為實在太窮了。

  這區區景德鎮的御窯,竟然倒賣了這麼多錢?

  「賣給誰了?為何能賣出這麼多錢?」金忠被震了好久,才堪堪緩過神。

  「正統朝,每年都能賣上千萬兩銀子!」

  「如今因為福建德化的興起,景德鎮已經沒落了。」

  「賣給誰奴婢不知道,但都是浙江商人在收。」

  就是說,都出海了。

  德化應該是得了景德鎮的配方。

  再加上德化近海,方便運輸,還能做到悄無聲息。

  不像從景德鎮外運,要經過很多地方,不便於打點,容易被發現。

  所以德化瓷興起了。

  金忠目光一閃:「錢呢?」

  「分潤分潤,就沒了!」譚琦驚恐。

  報到陛下那去,江西怕是要大亂了。

  這麼多錢,依著陛下的脾性,整個江西都得玩完。

  「幾百萬兩銀子,分潤給誰了!」

  金忠陡然爆喝,指著他們:「你們,是不是都收到了?」

  那些太監嚇得哭泣。

  「不對,這只是御窯,官窯呢?」金忠看向管官窯的太監尹壽。

  尹壽渾身一抖:「大人……」

  啪!

  金忠一個耳光扇在他的臉上:「說!」

  「官窯的瓷器,沒有御窯多,但也能分個三四百萬兩銀子!」

  加起來就是一千萬兩!

  一年啊!

  啪!

  金忠又一個耳光:「吃裡扒外的東西!為何不報與宮中,為何?」

  「刀來!」

  金忠伸手接刀,用刀身使勁抽尹壽的臉。

  「你們是宮中的太監!」

  「是給皇爺做事的!」

  「生是皇爺的人,死是皇爺的鬼!」

  「為何心裡沒有皇爺!」

  「為什麼?」

  金忠發瘋似的拿刀身抽人,抽完了尹壽,抽其他太監,一個個抽。

  所有太監,臉上都帶著傷。

  「吃裡扒外的狗奴,忘記了主子的白眼狗!」

  「沒有皇爺,你們連條野狗都不如!」

  「為何不報與宮中!」

  金忠想到皇帝捨不得吃雞蛋的模樣,心中就醞釀著怒火。

  這些該死的奴婢,都該被凌遲!

  不!

  凌遲一百年才解恨!

  「大人,我們不敢報啊,不敢啊!」尹壽慘叫個不停,整張臉高高腫起。

  金忠拄著刀,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皇爺養著你們,你們卻欺上瞞下,心裡就沒半點忠心嗎?」

  「皇爺對一條狗這麼好,狗都知道報答皇爺!」

  「你們呢?」

  「辜負皇爺的信任,誆騙皇爺!你們連狗都不如!連畜生都不如!」

  金忠目光森然:「說,今天把你們知道的,都說出來!」

  尹壽愴然慘笑:「大人,說了又如何?」

  「奴婢們就算心向陛下又如何?」

  「陛下遠在京師,能為奴婢們做主嗎?」

  啪!

  金忠用刀背使勁劈他腦殼:「喪心病狂的白眼狗!」

  「皇爺賜予你們一切,你們還敢怨懟皇爺?」

  「啊?」

  金忠劈一刀不解恨。

  連著劈幾刀。

  尹壽趴在地上,金忠就使勁劈他的後腦殼:「起來,說!」

  腦殼肉眼可見的凹陷下去。

  公衙之上的人,瑟瑟發抖。

  「公公息怒,公公息怒,奴婢說,奴婢說!」

  譚琦戰戰兢兢道:「奴婢們拿了人家的錢,就沒有退路了。」

  「不敢說的,真的不敢說。」

  「前幾年,有個太監心裡過意不去,給、給宮中寫信,沒過幾天,他人就消失了,宮中也沒派人來查,此事就過去了。」

  「沒人敢說的,公公,沒人敢說的!」

  金忠嗤笑起來:「現在本督在這裡,你還不敢說嗎?」

  所有太監都低下頭。

  仿佛在說,你金忠也走不出江西地界。

  「本督乃錦衣衛提督太監,你們以為有人敢殺本督嗎?他殺得了嗎?」

  金忠冷笑。

  對付太監,拿家人威脅是沒用的,嚴刑逼供用途也不大。

  因為已經當了太監,六根不得不清淨啊。

  沒有破綻。

  畢竟皇爺不可能法外開恩,饒了這些太監的性命的。

  他從懷裡拿出密旨,大聲宣讀:

  「金忠,朕將江西盡付於你手中,為朕清掃江西。」

  「任何人皆可查,任何事必須查清,任何人皆可殺。」

  「無須恐懼,朕為你撐腰。」

  「朕已下旨朱儀率二十萬大軍入江西,歸你提督,江西翻不起風浪來!」

  讀完。

  金忠置於案上,恭敬磕頭謝恩。

  公衙內,所有人張大了嘴巴。

  皇帝的決心,大得可怕。

  兩千萬兩銀子,把皇帝刺激到了。

  「胡太公!」李郁扶住胡穗,胡穗栽倒在地上,神情驚恐。

  「說吧!」

  金忠冷冷道:「本督死了,陛下還會派新的太監來,直到把江西搞清楚,誰敢忤逆陛下的意思,就誅誰九族!把江西殺光了,也在所不惜!」

  譚琦聽出皇爺的決心。

  「是他!」

  譚琦指著胡穗:「整個景德鎮的瓷器,都跟他有關係!」

  「你住嘴!」李郁疾呼。

  「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譚琦厲喝:「你們同流合污,都分到了銀子!」

  李郁指著他:「你這條瘋狗,胡亂攀咬,攀咬!」

  「我有證據!」譚琦衝著他笑了。

  李郁則看向胡穗老爺子。

  胡穗仰面栽倒,直接裝死。

  「潑醒!」

  金忠有皇帝密旨,誰都不怕。

  哪怕是胡廣重生,也得乖乖跪著。

  胡穗算個屁。

  「把證據拿出來!」金忠看向譚琦。

  「在、在奴婢的住處。」

  「本督讓人去取。」金忠道。

  「他們找不到,奴婢親自回去一趟,什麼都能拿回來,都是證據。」

  譚琦發現金忠眼神懷疑:「奴婢不敢跑,也無處可跑。」

  「去吧。」

  金忠只能答應。

  而這個當口,李郁則在胡穗耳邊說:「老太公,為了大家好,您就一死了之吧。」

  胡穗瞪大眼睛。

  這是讓他把禍事背下來。

  「胡家會沒事的,您放心去吧。」李郁正襟危跪。

  胡穗留戀地看了眼這世間,慢慢閉上眼睛,咬住舌頭,使勁……

  啪!

  潑他的番子發現胡穗要自殺,扇他兩個耳光。

  噗!

  胡穗張開嘴,噴出一道血箭,和半截舌頭。

  鮮血往喉嚨裡面灌。

  「快,快救他!」

  金忠疾呼,但來不及了。

  胡穗年紀太大了,就算不被鮮血灌死,就斷了舌頭,他也活不成了。

  李郁鬆了口氣。

  但是,金忠的眼睛卻看過來:「李知府,你好像很輕鬆啊!」

  「沒有,下官也很悲傷。」

  只要胡穗死了,就給了他們銷毀證據的時間。

  至於譚琦,他一定會死在路上的。

  等金忠徹底查明白。

  所有證據消失了。

  所有錢財也消失了。

  甚至,人也不見了。

  看他金忠能查出個什麼來。

  皇帝決心在大,找不到敵人,又能怎樣?難道真能不分由說,把江西人都殺光嗎?

  啪!

  金忠使勁一個耳光,扇在他的臉上:「本督看你就是奸賊!」

  「來人,過刑!」

  李郁直接懵了:「督公,下官犯了何事,為何要動刑?」

  「陛下聖旨,本督管轄整個江西。」

  金忠瞪著他:「本督想怎麼查,就怎麼查!」

  「想查誰,就查誰!」

  「你敢抗旨?」

  機關算盡太聰明。

  李郁以為胡穗死了,他反而放鬆了。

  誰知道,金忠要拿他過刑。

  不管結局如何,蛋疼啊。

  他真沒想到,錦衣衛竟猖狂到了這個地步,能拿一個知府隨便過刑,還有沒有天理王法了?

  整個公衙,泛濫著李郁的慘叫聲。

  好好的饒州知府,四朝元老,卻被在自己公堂之上,被太監嚴刑逼供。

  「去,把譚琦給本督帶回來。」金忠覺得,這江西水下,藏著大怪物啊。

  本來,他以為胡穗就是大boss。

  現在看,胡穗不過是推上前台的人,背後另有其人。

  「別、別弄那裡啊!」

  李郁慘叫。

  他好好的知府,在自己的公堂上,被剝光了,那些該死的番子,扎他那裡啊!

  他是讀聖賢書長大的,歷經四朝,數次拒絕入中樞為官,一世清明啊,全都沒了!

  關鍵下面還有觀眾。

  除了從景德鎮押過來的太監、官員,還有饒州府上下的官吏,都在公衙內跪著呢,都看著呢。

  金忠讓人上了茶,喝茶,品鑑。

  品鑑慘叫聲。

  「跟本督說說,你們的家裡,都有多少家當啊?」金忠還得給皇帝搞錢呢。

  那些太監在哭。

  「怎麼?捨不得那些身外物?」金忠眉頭擰起。

  「不是、不是!」

  尹壽哭泣:「大人,我們都是太監,也沒個後人,要那些黃白之物,又有何用啊!」

  「那怎麼還護著呢?」金忠放下茶碗,品鑑著好茶。

  尤其搭配著這慘叫聲。

  真是好聽啊。

  「奴婢家裡有現銀四百萬兩……」

  金忠噗的一聲,茶水全都吐出去,霍然起立:「現銀?不是寶鈔?你哪來的現銀?」

  大明不產銀啊。

  皇帝想印銀元,改用銀元,都捨不得火耗錢。

  因為大明奇缺銀子。

  這江西動不動就幾百萬兩銀子,是紙嗎?哪來的銀子啊!

  「奴婢也不知道,是倒賣瓷器賺的。」尹壽驚恐道。

  他們不是捨不得黃白之物。

  而是不敢報啊。

  家裡的銀子太多了。

  「你們家中,都有這麼多銀子嗎?」金忠的聲音在顫抖。

  倒是沒有尹壽這麼富。

  但最少的也有幾十萬兩現銀。

  合計超過1200萬兩!

  金忠還十分震驚:「你們到底哪來的銀子啊?」

  「奴婢等也不知道啊,那些商賈闊綽得很,直接付現銀,好似銀子不值錢一樣。」

  等等。

  他們說這些只是現銀。

  肯定還有值錢的東西。

  「家中還有宅子、美人、古董字畫、鋪面、莊子,林林總總的,也得有個百萬兩!」尹壽小聲道。

  這些人的財富加起來,超過兩千萬兩。

  江西這麼富嗎?

  金忠都懵了,江西地底下有銀礦不成?

  怎麼可能呢?

  「奴婢願意將一切上交皇爺,求皇爺開恩,饒奴婢一條狗命吧!」尹壽磕頭。

  金忠則看向李郁。

  李郁可慘了,那玩意享福了,這輩子都沒玩過這麼刺激的,上面全是針,還被人撥弄著玩。

  「去把他的家人,都拉過來。」

  「讓他們看看,自己敬愛的丈夫、父親,這般噁心的模樣!」

  金忠目光森然:「把他們的家人,也都一併帶過來,都看看,犯罪的下場!」

  公衙外面,跪著的饒州同知、通判、推官、經歷等等。

  一聽自己家人也要過來看。

  登時嚇暈過去。

  「沒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

  「把那些昏過去的,抓起來嚴審!」金忠隱隱猜測,整個饒州府的官員,估計沒有乾淨的。

  他還要求問皇爺,要查到什麼地步。

  萬一把江西上下官員,全都給抓空了,皇爺該如何收場?

  他還在擔心一件事,自己送去中樞的奏章,會送到皇爺手上嗎?

  此時。

  宮中。

  朱祁鈺正在承乾宮。

  「愛妃,看你的肚子,像是個男孩。」朱祁鈺臉上含笑。

  「謝陛下寬慰。」

  唐貴妃也收到了風聲,陛下不打算立皇后了。

  一種欺騙的感覺,縈繞於心頭。

  「若是皇兒長大了,就能為朕分擔朝政了,朕就清閒嘍。」朱祁鈺又開始畫餅了,老餅皇了。

  唐貴妃眼睛一亮:「陛下,萬一臣妾腹中胎兒是次子,豈能僭越?」

  「愛妃無須擔心,朕的兒女,朕都會妥善安置的。」

  之所以後宮為了後位,爭到了白熱化。

  主要原因,藩王太慘了。

  皇帝把藩王詔在京中,隨便殺戮。

  誰不會為自己孩子考慮?

  皇帝在時還好,等新君即位,他還不照樣學樣,對自己兄弟下手?

  「知道朕為何要打下這麼大的疆域嗎?」

  朱祁鈺笑道:「就是要分封給自己兒子的。」

  「所以不管是否是太子,都不重要。」

  「都會劃地為王,不會在京師當個窩囊廢的。」

  唐貴妃眼睛一亮,旋即暗淡起來:「陛下,那等不毛之地,當個什麼勞子王,又有什麼意趣呢?」

  「愛妃可就不懂了。」

  「你以為大明占據的就是膏腴之地?」

  「朕告訴你,錯了!」

  朱祁鈺笑道:「朕調元史出來,有時間你好好詳讀。」

  「再對照著鄭和下西洋的歸檔看。」

  「就知道大明,也是井底之蛙。」

  天選之地,一個美洲一個澳洲,都是稱王稱霸的根基。

  唐貴妃訝然:「陛下的意思是,天下還有比大明更富庶的地方?臣妾不信!」

  「哈哈哈,那你說瓦剌為何往西去呢?成吉思汗時代,分封去西邊的諸王,為何不東歸?」

  大明早就開眼看世界了。

  不像韃清,對外面一無所知。

  鄭和才死幾年啊,大航海時代可是大明開啟的,佛郎機也是個弟弟。

  「愛妃,朕還要和你多生幾個孩子。」

  朱祁鈺笑道:「朕和漠北王是親兄弟,到頭來是什麼模樣,你還不清楚嗎?」

  「只要大明有藩王存在,皇帝必須防著。」

  「這等小富貴,哪有去稱王稱霸舒服呀?」

  「朕是皇帝,知道當皇帝的好處,所以朕希望,朕的所有兒子,都可以去當皇帝。」

  唐貴妃眸中閃爍著期許:「陛下,咱們的兒子不會兄弟鬩牆的。」

  世人總認為自己兒子好。

  等兒子長大了,才知道,所有兒子都一樣。

  「陛下為何不信任自己的孩兒呢?」唐貴妃面露不快。

  「朕不是不信任,而是朕看透了人心啊。」

  朱祁鈺站起來,吹了燈,走過來躺下:「皇家哪有什麼親情啊?朕和漠北王、和常德,都是最親近的人啊。」

  「到頭來,走到何等地步。」

  「朕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兄弟殺戮,姐弟成仇。」

  「所以,朕要打下最大的疆域,把兒子們都分封出去。」

  「女兒們都嫁得好,等她們的孩子出生,再嫁給朕的孫兒們。」

  「如此反覆聯姻,方能保全女兒們的萬世富貴啊。」

  「朕這個皇帝,太自私了。」

  朱祁鈺心情低落。

  他這樣做,也是為了讓未來的太子安心,不要把刀對準自己的兄弟。

  太祖、太宗、仁宗、宣宗皇帝都這樣想過。

  但他們的子孫,都互相廝殺。

  何其悲慘。

  「陛下,您太累了。」唐貴妃環住朱祁鈺。

  「愛妃,朕閉上眼睛之前,會把這些事做好的,這也是朕唯一能為孩子們做的事了。」

  「朕是皇帝,天下人皆是朕的兒女。」

  「朕不能只掛念自己兒女,忽略了天下啊。」

  「愛妃,不要怪朕。」

  朱祁鈺慢慢閉上眼睛。

  唐貴妃眼角划過眼淚,看著皇帝英俊的面龐,呢喃著:「陛下,您想過臣妾做母親的感受嗎?讓母子分離,才是世間最大的痛苦……」

  她摸了摸小腹,眸中閃爍著異常堅定。

  翌日早晨。

  朱祁鈺鍛鍊,吃飯,上朝。

  「煤礦賣得怎麼樣?」

  「陛下,想買煤礦之人,趨之若鶩。」耿九疇高聲回答。

  這是公有制私有化。

  他還要想,如何防範徹底私有化,不能為了讓國家進入發展的快車道,而忽略了百姓的生計。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百姓過得好,大明才能真好。

  朱祁鈺沉吟:「要快些,京畿這麼多人口取暖問題,乃至整個北方取暖問題,都是大問題。」

  「明年,中樞就下旨,不許砍伐樹木。」

  「朕要下最嚴厲的砍伐令,並且給天下百姓,免費送樹苗,令其栽種,伺候長大。」

  「三十年後,朕希望大明遍地是綠色,甚至讓黃土高原,再現生機。」

  王復出班:「陛下,保護水土,極為重要,但陛下要免費送樹苗,微臣以為,戶部負擔不起這麼重的費用。」

  「你有何良策?」朱祁鈺問。

  「陛下,像雲貴兩廣遼寧熱河吉林等地,當大肆砍伐樹木,方便治理。」

  「而京畿、河南、山東、西北等省份,又當大肆種植。」

  「不如中和一下。」

  「從邊疆省份運來的木料,栽種起來。」

  王復笑著說。

  他的意思是,移植成年樹木到京畿,讓京畿先鬱鬱蔥蔥起來。

  朱祁鈺笑道:「你這辦法耗費更大。」

  「陛下喜歡鬱鬱蔥蔥,便當速成,將邊疆的樹木,移栽京畿便可。」王復這是恭維呢。

  「成,明年開春先試試,行的話,就在京畿先種。」

  議論完這事。

  朱祁鈺笑道:「諸卿,改名之事效率很高,爾等送入宮中的名字,朕都很喜歡。」

  「不限於兩個字,三個字、四個字都可以用。」

  「華夏文明向來兼容並蓄,五個字、六個字的朕也能接受。」

  「所有重名的,必須改掉。」

  「還有一些什麼寧、化、定、興、東南西北的,全都加一個字,改個有寓意的名字。」

  朱祁鈺道:「就比如福建德化,境內有戴雲山、九仙山、石牛山、岱仙等山川,名字如此動聽,為何不從中取一個呢?叫德化多難聽!」

  「陛下,德化乃古名,以德化名,後唐長興四年取的,用了幾百年了,從未改變過。」白圭苦笑。

  「改!」

  朱祁鈺淡淡道:「這種名字全國有多少個,你統計過沒有?肯定重名。」

  「爾等都是飽學之士,用點心思。」

  「朕相信,一定能改好的。」

  「大家商量著改。」

  說完這件事。

  「諸卿,朕打算重新劃分南直隸。」

  一石激起千層浪。

  朝臣激烈反對,認為大明是兩京制,南直隸必須存在。

  「朕不是要取消南直隸,而是縮小南直隸的領土。」

  「雖然是兩京,但朕不在南京。」

  「完全沒必要多花一大筆錢在南京上。」

  朱祁鈺道:「去年,宮中花了678萬兩銀子,其中南京花了233萬兩。」

  「朕從出生開始,就一日沒在南京待過。」

  「這些錢,是怎麼花的?」

  「朕百思不得其解。」

  一提錢,朝臣全都低下頭。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朝堂上公然議論錢,士大夫不再有羞恥感了,而是願意在銅臭里打滾。

  「以前北京是行在,南京需要維持這麼大規模的支出。」

  「但在正統朝,已經確定定都北京了。」

  「如今又過去二十餘年了。」

  「南京沒必要花這麼多錢了。」

  朱祁鈺劍指江南。

  「陛下是要放棄南直隸嗎?」胡濙問他。

  「並不是放棄,而是朕要削減支出。」

  「陛下削減支出可以,老臣十分支持。」

  胡濙大聲道:「但陛下要放棄南京,絕對不行!」

  耿九疇、葉盛等人都支持胡濙。

  「朕不是要放棄南直隸,而是想著用那麼大的地方,供養著南京,浪費民力,空耗國力,得不償失。」朱祁鈺氣勢一軟。

  「陛下關懷民間,關愛子民,乃是天下百姓之福。」

  「但是!」

  「南直隸的存在,更大的是政治意義!」

  胡濙堅決反對:「絕不能輕易動彈。」

  朱祁鈺皺眉,表示不解:「請老太傅教朕。」

  確定是發燒了,因為狗送走上火了,我說這幾天難受呢。這人吶千萬不能上火,病從火來,絕不能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就一定會得病,開心最重要!希望朋友們引以為戒,想養寵物的,或者正在養寵物的,大家要考慮清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