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殺呀殺呀,殺出了大案,有人聚兵意

  第190章 殺呀殺呀,殺出了大案,有人聚兵意欲造反!

  舒良不在京,龔輝負責主持東廠大小事務。

  收到皇命後,東廠率兵淨街。

  東廠番子皆抽出腰刀,凡事不聽命令的,直接動刀。

  曹吉祥本在保定府,收到密旨後匆匆入京。

  帶著巡捕營協助東廠淨街。

  養馬軍總兵陳韶,是皇帝鐵桿,也在協同。

  整個京師,瞬間陷入肅殺的恐懼之中。

  而在京外。

  胡濙正在主持招工。

  董賜打著皇家商行的旗號,也在京外協同。

  當看到京師城門關閉,就知道皇帝要動手了。

  民夫本來住在工部安排的簡易房裡面,但最近來京民夫越來越多,京師無處安排,就安排在阜成門外。

  京師大門忽然關閉,聚攏起來的民夫一陣騷亂。

  石璞站在高台上:「慌什麼?還想不想做工了?」

  「聽本官說!」

  「皇城修繕完畢後,京師只剩下百王府需要建造。」

  「用不了這麼多人!」

  「但是,陛下關懷萬民。」

  「特意在熱河建城,招募爾等去熱河做工,工錢比京師高一些!」

  石璞說話,下面有人傳話,一層一層傳遞。

  圍攏在高台附近的人,密密麻麻。

  但並不混亂。

  「去熱河還能回來了嗎?」有人起鬨。

  石璞卻看向他:「為何回不來?朝堂年年征夫役,誰死了?」

  「不想去熱河的,就留在京師。」

  「你們是夫役,今年聖天子施恩於天下,願意給爾等錢財,明年可就不一定了。」

  「京師的工程只有百王府,肯定用不了這麼多人。」

  「過兩個月就要秋收了,爾等必須返還原籍,是留下、去熱河、還是回家,自己想。」

  「都散了吧!」

  石璞本不想露臉,昨晚他已經把各個幫領頭的召集起來,已經警告過他們了。

  還讓他們回去自查,把煽動的人送上來。

  五千駐軍散布在阜成門和西直門,防止有民夫攻城。

  在石璞看來,這是多此一舉。

  其實,從這些夫役入京開始,他便讓夫役按照地域劃分成各個幫,互利互助,更方便朝堂管制。

  出了事,石璞就去找幫派的老大,該殺該抓,他一句話的事。

  所以,京師雲聚百萬民夫,並沒出什麼亂子。

  「大老爺,那熱河在哪啊?要走多遠啊?」有個中年人跪在地上問。

  「熱河就在北面,沒多遠,路上官府管飯。」

  「到了該秋收的時候,官府會發放口糧,遣返爾等回家秋收。」

  「等來年還要來熱河建城。」

  石璞解釋道:「大明打了勝仗,整個漠北都要建城。」

  「所以工活是不缺的,錢照發,全是工部來發!」

  「陛下十分重視爾等。」

  「誰敢剋扣你們的工錢,陛下就殺了他們!」

  「本官向你們保證。」

  石璞擲地有聲。

  「既然大老爺保證了,咱們照做便是,都散了,都散了!」那個中年人是保定幫。

  他在配合石璞演戲。

  石璞走下高台,對著胡濙深深一禮:「老太傅,鬧事的都已經抓起來了。」

  「石尚書頗有經驗啊。」胡濙笑道。

  「不敢當,不過是和百姓多些打交道,多了些經驗罷了。」

  石璞笑道:「如今聖君在朝,對夫役多有寬恕,今年又發放了工錢,人人心裡都一桿稱,知道誰真心對他們好。」

  「自然。」胡濙不想說太多。

  石璞頗有談興:「老太傅可知,下官抓到了幾個人?」

  胡濙看向他:「何意?」

  石璞笑而不語。

  但胡濙人老成精,知道石璞抓到了什么小辮子,登時麵皮抽動一下:「老夫行得正坐得直,身正不怕影子斜。」

  「老太傅勿惱。」

  石璞笑道:「的確發現了點有意思的東西……」

  胡濙看著高台下烏央烏央的人群。

  再看看這個皮膚黝黑,臉上帶著意味深長笑容的工部尚書,竟有些不寒而慄。

  「伱想栽贓老夫?」胡濙立刻領會道。

  「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講!」

  石璞臉色瞬變:「老太傅,您攀咬下官未免太過下作了,下官已經將所有口供報送入宮,請陛下聖裁!」

  胡濙怔怔地看著石璞:「石仲玉啊石仲玉,真沒想到,是你啊!」

  「老太傅在說什麼?」

  石璞慌了:「老太傅不能為了自己脫身,攀咬下官啊!」

  胡濙卻盯著他:「石仲玉,老夫以為你是一心為國,卻沒想到,你肚子裡全是彎彎繞繞!」

  「明明是你……」

  「閉嘴!」

  胡濙厲喝:「石仲玉,若你與老夫面諫於君前,你說陛下會相信誰?」

  當然是你了!

  你兩個兒子都有本事,尤其是胡豅,獲封侯爵,手握大軍在遼寧,皇帝自然信你了,不信也得信!

  石璞看著胡濙,登時哈哈大笑:「難怪老太傅能位極人臣,原來就靠的這一手把水攪渾啊!」

  「但是!」

  「下官已經將一切都稟報入宮!」

  「陛下能謀善斷,一定會揭開你的真面目!」

  石璞咬牙切齒厲喝。

  「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吧。」胡濙語氣淡淡。

  石璞竟然百口莫辯。

  而在京師。

  養馬軍裝備了火銃。

  東廠和巡捕營把京師切分成兩半,東廠負責東城,巡捕營負責西城。

  養馬軍也被拆分。

  曹吉祥先把秦老漢給抓了。

  秦老漢自稱已經服毒。

  「吃了毒藥?」

  曹吉祥打量這間糖舍一圈,笑眯眯問:「怎麼還沒死呢?」

  秦老漢一愣。

  你不審問我,反而盼著我死,你也是壞的?

  「既然你抱著必死的決心來京師,想必家人都不在京師。」

  曹吉祥拿著一罐糖霜,蘸了一點,放進嘴裡:「本督是威脅不到你了。」

  「糖霜很白,味道不錯,售價很高吧?」

  秦老漢點了點頭,確實貴。

  「既然服了毒藥,也沒什麼可說的了。」

  曹吉祥勾勾手指:「把這店裡的夥計都抓起來,把跟他有關係的一切人,全都抓起來,丟進巡捕營詔獄,本督慢慢審。」

  「營督,他該怎麼處理?」劉玉問。

  「分屍吧。」

  曹吉祥不舍地把糖罐放在架子上,直接走出糖舍。

  秦老漢都懵逼了,大明朝堂就這麼審案子?

  「啊!」

  秦老漢慘叫,他一條胳膊被剁下去了。

  又有一條胳膊離開了手臂。

  「你這藥效有點慢啊。」

  曹吉祥笑了起來:「大腿不好砍,也沒帶工具,就用刀子一點點割。」

  「不要啊,不要啊,我都招了!不要折磨我了,我沒服毒啊!」秦老漢嚎啕大哭。

  「沒服毒?」

  曹吉祥回眸:「你敢騙本督?剁他一條腿!」

  刀子在大腿上割,割不斷骨頭,就來回磨。

  巡捕營很有手段,剁完了還用要敷上藥,保證人暫時不死。

  秦老漢聽著骨頭聲,哆嗦個不停:「招了,招了!」

  「你說不說無所謂,只要本督想查,就算你家的家人藏在石頭縫裡,本督照樣能揪出來!」

  曹吉祥露出快樂的笑容:「到時候,豈不更好玩。」

  秦老漢哭個不停。

  「本督沒工夫和你浪費時間,帶回詔獄,慢慢審!」曹吉祥冷哼。

  秦老漢卻懵了。

  朝堂大費周章,不就是為了抓我嗎?

  怎麼抓了我,還不審,還要幹什麼?

  曹吉祥懶得理他:「其他人全部帶走。」

  皇爺要用鮮血震懾人心。

  一個人的血,夠嗎?

  你一個商人有罪,就讓天下商人和你一同擔罪吧!

  京師有多少商人,所有情報,都送到曹吉祥手中。

  曹吉祥按圖索驥。

  嘭!

  巡捕營的人直接踹開一座大宅子。

  開門的家丁囉嗦,被曹吉祥一刀劈了。

  「他娘的,一個商賈住得寨子比本督還闊氣,上哪說理去!」曹吉祥直接走入正堂。

  然後坐在主位上,如這家主人一般,翹著二郎腿品茶。

  而這家的主人,則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你家是哪的?」曹吉祥喝著茶問。

  「回大人,我家是浙江的,都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那家主人哆嗦個不停。

  「本分生意人,能住這麼闊氣的宅子?」

  曹吉祥冷笑:「在這個地段、這麼豪華的宅子,沒個幾十萬兩是下不來的,估計得小百萬兩,說說,你家是做什麼的?」

  「小人叫薛峰,家是松江府的,做紡織生意!」

  「薛峰?松江薛氏,那是大商賈啊。」曹吉祥能不知道?

  「對對對,大人,我家就是松江薛氏,和魏國公家裡有親戚,和西寧侯府也有親戚,請大人高抬貴手。」薛峰偷偷遞過來一張銀票。

  是皇家票號的銀票,出手就是十萬兩。

  曹吉祥輕輕一捏,就知道數字。

  登時笑了起來:「西寧侯府,宋偉還是宋傑啊?」

  薛峰一愣,這太監竟敢直呼西寧侯的大名?

  那兩位可是皇帝的心腹之臣啊。

  「是西寧侯嫡子宋誠,太細的東西,小人不敢多說。」薛峰見太監收了銀票,心放回肚子裡。

  啪!

  曹吉祥一巴掌抽在薛峰的臉上:「宋誠算個什麼東西!」

  「就是宋偉、宋傑來了!」

  「你看他們敢保你嗎?」

  曹吉祥目光陰鷙:「出手就是十萬兩,本督看你有大問題!」

  「來人,抄了!」

  「大人,大人!」

  薛峰臉上出現一道五指山,趕緊道:「小人真的是合法經營生意……」

  「還他娘的嘴硬!」

  曹吉祥瞅了眼劉玉。

  劉玉拿出一個秤砣,捏開薛峰的嘴巴,把秤砣塞進去。

  薛峰腦袋嘭的一聲砸在地上,下巴差點墜斷了。

  「你敢吐出來?」劉玉抓起他的腦袋,反手兩個耳光。

  「大人饒命啊!」

  薛峰沒想到,禍從天降。

  我家真的是本分生意人啊。

  曹吉祥擺擺手,讓劉玉別折磨他了。

  「本督問你,為何要賄賂本督?」曹吉祥問。

  你們這些巡捕營的,來誰家不就是為了敲詐勒索嘛!我們敢不給嗎?不給的下場更慘。

  薛峰卻不敢說啊。

  半個時辰前,他就收到了聖旨,商賈家庭閉門不許擅動,然後巡捕營就來了。

  該不會皇帝又缺錢了吧?

  「為什麼?」曹吉祥問。

  薛峰嘴巴上都是血,卻搖著頭說:「大人饒命啊!」

  「本督只問你,為什麼賄賂本督?」

  「卻說不上來!」

  「還說什么正經商人!」

  「哼,只要你屁股乾淨,就不會賄賂本督。」

  曹吉祥慢慢站起來:「他家和西寧侯府有關係,記下來,呈報給陛下,他家全都抓入詔獄,嚴審!」

  薛峰直接天塌了。

  憑什麼啊?

  但沒人理他,他家所有人都被人粗暴抓走。

  走出薛府,曹吉祥去下一家。

  「營督,這樣速度太慢了,陛下會不滿意的。」劉玉小聲諫言。

  「你也想出去做?」曹吉祥歪頭問。

  劉玉的心思瞞不住他。

  「出去可以,但有些錢不能伸手,明白嗎?」曹吉祥提醒他。

  「標下明白!」

  劉玉就是看到了曹吉祥收了十萬兩銀子,這才心動。

  「本督看你不明白。」

  劉玉畢竟是他的家臣,曹吉祥提點他:「這是皇命。」

  「皇爺是要查的,而且有東廠和養馬軍盯著呢。」

  「你敢伸手,明日你九族遭殃!」

  「別怪本督沒提醒你!」

  劉玉嚇了一跳,趕緊跪下。

  「本督可以給你們機會,但要記住了規矩!」曹吉祥也覺得太慢。

  乾脆把手下拆分成十幾隊。

  迅速收割商賈。

  發現可疑的就丟入詔獄,其他的就該罰罰,把錢財解送入宮即可。

  東城。

  龔輝做事從不拖泥帶水。

  站在一座宅子前。

  「抄了!」

  龔輝壓根就不審問。

  先抄了,再把全家丟進詔獄裡,再慢慢審問。

  等審問無誤,再將把人丟出來,退還家產便是。

  龔輝做事粗糙,不具美感。

  被擢升為副指揮使的范青可就不一樣了。

  范青做事縝密,富有邏輯。

  他單獨帶隊。

  「東廠查案!」

  范青打開商賈家的大門,不會殺人,也不會仗著威勢就居高臨下。

  他一邊走一邊觀察,進了正堂,先向宅子主人拱手:「本官乃東廠副指揮使范青。」

  那商人受寵若驚。

  東廠哪有這麼好說話的人啊!

  尤其這兩個月,龔輝主事之後,東廠的名聲迅速敗壞。

  一聽是范青,他又瞭然,整個東廠里,最好說話的就是這個范青,但誰敢騙范青,下場一定非常慘。

  「小人不敢受指揮使大人的禮!」那商賈跪在地上。

  「樓滿鳳,山西人。」

  范青看著他:「你家人都在這裡了嗎?」

  「小女尚未出閣,不便見人,其他人俱在這裡。」樓滿鳳回答。

  范青點點頭:「本指揮使的記錄里,你家裡有十八口人,怎麼只有十四口呢?你有幾個女兒啊?」

  樓滿鳳一愣:「回大人的話,小人的大兒子回老家收取材料去了,我家是做顏料生意的,需要去鄉下收一些礦石……」

  「幾日出城的?」范青認認真真聽完。

  「前日。」

  范青讓人記錄下來:「你家開的山西會館,經營顏料生意,還算老實,交十萬兩銀子,便無事了。」

  「啊?這麼多啊?」

  樓滿鳳一驚,哭喪著臉問:「為什麼要交這麼多錢啊?」

  范青眯起眼睛,語氣發寒:「沒有嗎?」

  樓滿鳳差點哭出了聲:「我、我家是正經生意人啊,沒有做過違法亂紀的事情,怎麼要交這麼多錢啊?」

  「本指揮使問你,有,還是沒有?」范青問。

  「沒有!」樓滿鳳不問清楚,絕對不會交的。

  山西土財主,都有一個共同點,摳兒。

  「帶走!」

  范青懶得廢話。

  「大人,為什麼啊!」樓滿鳳哭嚎。

  「下通告,抓捕他在逃的大兒子。」范青淡淡道。

  樓滿鳳一驚,立刻改口:「我交,我都交!」

  「你家不是沒有嗎?」范青回眸問。

  「范大人,我家是有,但都是血汗錢啊,一分一分攢的啊,我家捨不得吃捨不得穿啊!」樓滿鳳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血汗錢?」

  范青眯起眼睛:「正統十二年,你大兒子狎寄鬧事,殺了人,太原府是怎麼判的?」

  「忘了?」

  「景泰元年,你家因為收礦石,打死了鄉人三個,怎麼了的此事?忘了?」

  「景泰五年,你家走私軍器去漠北,失憶了?」

  「用不用本官幫你全都記起來啊!」

  范青目光凌厲:「讓你交十萬兩銀子,是保你全家的命!」

  「你不領情!」

  「那就去死吧!」

  「抓走!」

  「抄家!」

  樓滿鳳目瞪口呆。

  他家做了什麼,怎麼東廠都知道啊!

  那都是山西老家做的事情啊,來京之後,他家可是本本分分的,就是偶爾缺斤少兩,那也沒犯罪啊。

  范青挑的每一家,都有罪,都是作奸犯科的奸商!

  本想令其破財買平安,但這家人不聽話啊。

  不想活命啊!

  難怪龔輝懶得廢話呢,就是因為有些人不值得救。

  「冤枉啊,冤枉啊!」樓滿鳳哭嚎。

  「冤枉!看看你家的大宅子,靠賣顏料,能賣這麼多錢?」

  范青厲喝:「抄了!看看還有什麼好玩的東西!」

  范青留下人,繼續下一家。

  他收斂怒容。

  敲響了下一家的門。

  這家身份特殊,乃是山西遼州郡望,和遼王府有親戚,現在叫荊州王。

  姓丁,是當代荊州王的母族。

  皇帝聖旨,令宗室直系親屬,全部遷入京師,他家也被遷入京師。

  「什麼人啊?」家丁語氣狂橫。

  「東廠。」范青回答。

  堂堂東廠副指揮使,敲門還得親力親為。

  他在東廠里,也沒架子,為人和善,下面的人都喜歡他。

  「什麼東廠西廠,沒聽說過,滾!」家丁十分豪橫。

  范青後退幾步,看了眼城門,強行闖入肯定沒門。

  「翻牆進去。」

  范青先上。

  丁氏有家丁幾百人,聞聽聖旨後,緊鎖家門,加強巡邏。

  范青跳進牆裡,就被人圍住了。

  他眼睛一眯,有人持刀,不說人手一把,起碼有二三十把刀。

  「你們哪來的刀?」范青目光凌厲。

  「少囉嗦,做了他!」

  有個兇悍的家丁持刀劈砍范青。

  范青身材頎長,蜂腰猿臂,一副好身材,看著像是不會武藝的,其實他自小便在軍中熬練,一身硬本事。

  啪!

  他避開刀鋒,抽出腰刀,反手頂在刀鋒之上。

  同時踹出一腳。

  他腿長,踹到那人的腿上。

  但丁家家丁人多勢眾,紛紛手持利刃,劈砍過來。

  范青作勢一滾。

  所有刀刃劈了個空。

  他鯉魚打挺般躍起,踩牆借力飛起來,一刀劈下去。

  有個站得靠前的家丁,被一刀劈中。

  東廠番子陸陸續續跳進來,全都抽出腰刀,站在牆頭上的養馬軍舉起火銃。

  「快撤!」

  家丁們迅速後撤,動作凌厲有序。

  一看就是練過戰陣的。

  能練戰陣的地方,就是軍中!

  「開火!」范青擺手,示意所有番子貼在牆上。

  養馬軍則騎在牆上開火。

  啪啪!

  有人倒在地上,慘叫個不停。

  更多的家丁消失在大宅子裡,速度極快,且訓練有序。

  番子要去追。

  范青擺手:「不對勁,這些人是軍中把式!小五,你持本指揮使指令,去宮門口稟報入宮!快!」

  「大人,還沒了解情況,貿然稟報宮中,會不會給廠公帶來麻煩?」小五小聲問。

  范青一想也是。

  僅憑他看出來的軍中把式,就斷定丁家人造反嗎?

  「你去找陳總兵,請陳總兵過來!」

  范青十分謹慎,抬頭看了眼養馬軍火銃兵:「兄弟幾個,暫且不要入府,等陳總兵到來!」

  這時。

  火銃聲驚動了丁全,丁全匆匆趕來,看見范青的官服,嚇得雙腿發軟:「可是東廠大人?」

  「在下東廠副指揮使范青!」范青給小五使個眼色。

  小五翻牆出去。

  丁全瞳孔縮了縮,想派人去追,又不敢。

  「原來是范大人,下人不懂事,小人給您賠禮了。」

  丁全請范青入堂喝茶的時候,趁機塞給他一張銀票。

  范青沒有拒絕。

  順著人往大堂而去。

  丁全試探范青,有沒有看出什麼來。

  「都是家裡不聽話的,早幾年在軍中呆了幾年,沒有耐性,厭倦了,就脫離了軍中。」

  丁全把私役說得清新脫俗。

  私役,就是軍戶逃亡,然後這些軍戶被各家大族收為家丁,變成了黑戶。

  這也是明軍戰鬥力迅速崩盤的原因。

  從宣德朝便是私役成風,宣宗皇帝和漠北王無力阻止,到了景泰元年,軍戶幾乎全盤崩潰,只能用銀子招募新兵。

  而那些精銳,全都打散進入士紳家族裡了,變成家丁。

  「丁老先生。」

  范青笑道:「你家可曾經商?」

  「沒有!」

  丁全斬釘截鐵:「范大人應該知道,我家姐姐乃是故遼簡王側妃,所以家中也算是富貴,不會從事賤業。」

  范青頷首:「丁先生家世,本官自然清楚。」

  「只是敢問丁先生,京師中的錢氏酒業,可是丁先生的產業?」

  丁全麵皮抽動一下:「不是。」

  「既然不是,那就不打擾了。」

  范青站起來。

  丁全卻攔住他:「范大人造訪就是這個目的?」

  「自然,那丁先生以為呢?」范青反問。

  丁全乾笑兩聲:「在下家中絕不會從事賤業,那什麼酒業和我丁家毫無關係。」

  范青也不糾纏。

  丁全鬆了口氣,若能破財免災,再好不過了。

  范青帶著人,被丁全一干人等送出了大宅。

  而在大門口,看到了面容果毅的陳韶,登時回眸:「丁全!把那幾個犯上作亂的人,交出來!」

  丁全一下子就懵了。

  這范青翻臉也太快了吧。

  但看到陳韶率領近千人圍住丁家,他就知道壞事了。

  「范大人……」

  啪!

  范青一個耳刮子抽在他臉上:「別囉嗦!交出來!」

  陳韶看著范青表演,不動聲色。

  「大人,都說了那是家裡不懂事的孩子……」

  范青一把揪住丁全的耳朵:「還在騙本官?」

  「都是軍戶,怎麼成了你家孩子了呢?」

  「京師不許人窩藏刀劍,你家怎麼有刀劍呢?」

  范青手裡加大力度,狠狠一扯!

  「啊!」

  丁全慘叫一聲。

  范青直接把他一隻耳朵撕了下來。

  他捂著流血的耳朵慘叫個沒完。

  范青則丟掉耳朵,抽出腰刀:「再叫,本指揮使剁了你的狗頭!」

  「大人,我家和遼王府有姻親……」

  「遼王已被陛下降格為荊州王,你還自稱遼王,要幹什麼?」范青在他脖子上劃了個口子。

  丁全被嚇到了,只要他敢說錯話,這個范青一定會殺了他的。

  就知道,東廠的人個個狠辣。

  當時就該直接令家丁撲殺了東廠的人,然後迅速逃離,不要了身份又如何!

  悔之晚矣啊!

  陳韶聽說有人私藏兵器。

  若是別人家,也就罷了,偏偏這家是荊州王的嫡系血親,荊州王要造反嗎?

  他立刻帶人沖入丁府。

  丁全看著全副武裝的大軍沖入府邸,就知道徹底完了。

  宅子裡傳來火銃聲,不多時便息了。

  不多時,被押上來一百多個壯丁。

  丁全只感覺天旋地轉。

  「這麼多?」范青嚇了一跳。

  陳韶渾身是血,走了進來:「不止私藏刀劍,還有弓弩,火銃手損失了十幾個。」

  范青吃驚。

  養馬軍可是陛下親軍,兵卒能吃飽飯,一天練三次,可謂是精兵。

  陳韶也很善戰,對付一些家丁,損失這麼多?

  「丁全是吧?」

  陳韶蹲下來,薅起他的腦袋:「說吧,你家裡藏了五百兵,要幹什麼?」

  五百兵?

  范青嚇了一跳。

  這回牽出大案了。

  一定要捅破天了。

  陳韶說是五百兵,不是五百壯丁。

  丁全下意識去咬舌頭。

  但陳韶卻拿他的腦袋磕地:「你敢死,本官就把你全家凌遲!」

  「說!」

  「誰指使你的?在京師屯兵五百,你們要幹什麼?」

  但丁全不肯說。

  腦袋上面全是血,也不說。

  陳韶丟下他的腦袋,交代一句:「別讓他死了!」

  「范大人,此事太大,本官必須入宮稟報。」

  「勞煩你動些手段,讓他快些招認。」

  范青哪敢不答應啊。

  丁全是荊州王的血親,卻在京師豢養兵卒五百,要幹什麼?學李隆基造反嗎?

  陳韶匆匆出府,騎馬入宮。

  奉天殿上。

  足足一個半時辰過去了。

  朱祁鈺一聲不吭。

  朝臣都給賜座了,畢竟歲數大了,跪出個好歹來,得不償失。

  這時,陳韶被特許在宮中狂奔。

  他用最快的速度跑到奉天殿上,跪在地上:「陛下,查出大事了!」

  「說!」朱祁鈺讓人給他倒一杯茶喝。

  陳韶顧不上喝茶了:「在丁家,微臣查出了五百兵卒,有利刃有弓弩,個個都是軍中好手,微臣懷疑此人有不臣之心!」

  嘩!

  奉天殿內一片譁然。

  朝臣對視一眼,都看出了震驚之色。

  朱祁鈺站了起來,面露驚色:「丁家?哪個丁家?」

  軍中兵卒,成為私役,他早就知道。

  但他登基後,無數次下旨,強令各家不許私藏利器。

  「回陛下,是荊州王的母族,山西遼州丁全,丁家!」

  陳韶喝了口水,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好啊!」

  「荊州王不滿於朕,蓄謀造反啊!」

  朱祁鈺面容凶厲:「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朕還以為這些都是順臣呢!」

  「結果一查,都是逆臣!」

  「他們要幹什麼?」

  「學李隆基,率五百虎士入宮造反嗎?朕不是李旦!」

  「傳旨,令侍衛軍出宮,令宗室所有人,跪在奉天門外!缺一不可!」

  「陳韶!」

  「給朕查!看看京中哪個府邸,還敢蓄私兵!誰敢私藏利器!誰敢藏弓弩,敢藏火器!」

  「都給朕查出來!」

  「京中所有府邸都要查!」

  「一座一座的查!」

  「今天查不完,查到明天!」

  「這個月查不完,查到下個月!」

  「所有人,都給朕查出來!」

  轟!

  整個奉天殿直接炸了。

  這一查,不查出鬼來才怪呢!

  可胡濙和于謙不在奉天殿,誰敢勸皇帝啊!

  而且,陳韶已經查出私軍了。

  區區荊州王的姻親,就招募了五百兵卒,都是見過血的兵卒,若放任下去,坐在奉天殿上的,還是皇帝嗎?

  這個時候,誰敢說不,皇帝就會將其滿門抄斬,絕不猶豫。

  「微臣領旨!」陳韶磕頭。

  「令曹義,從九門提督府裡面調人!」

  朱祁鈺面容凶厲:「傳旨,開放講武堂,令任禮、陳友親自領兵,為朕查清楚!」

  「葉盛!耿九疇!白圭!儀銘!」

  「你們也隨軍出宮,各領一軍,為朕去查!」

  「朕允你們調二十六衛!」

  「都知監太監,隨爾等出宮!協助調查!」

  五百私兵啊。

  當年李隆基就憑藉五百兵,推翻了老爹李旦和太平公主,成功登基。

  雖然現在是大明,但若是有五千人呢?五萬人呢?

  朱祁鈺也不放心讓文臣領二十六衛。

  二十六衛是朱祁鈺的基本盤,所以讓都知監的太監做監軍,轄制文臣。

  「傳旨出京,令于謙快速入宮!」朱祁鈺的大刀已經饑渴難耐了。

  有些人想要朕的命!

  正好啊,朕也想用你們的命,震懾天下呢!

  迎接朕的兒子出生!

  「再傳旨,令屯守三關將士入京!」

  「令護漕軍入京!」

  「熱河、遼寧、山西、河南、山東各軍,暫時停止調動,等朕命令,隨時入京!」

  朱祁鈺發瘋了。

  京中兵卒不是不夠嗎?

  那就詔!

  從京外詔!

  「所有宮門緊閉,各宮封門。」

  「任何人不許出宮入宮,不許與宮外私通消息。」

  「凡有宮人靠近城牆者,皆殺!」

  朱祁鈺厲喝:「朕倒要看看,誰敢造朕的反!」

  「臣等有罪!」奉天殿內跪伏一片。

  良久。

  朱祁鈺神色漸松,擺擺手:「都起來。」

  「有人要朕的命。」

  「朕就在奉天殿上等著,看看誰能取走朕的命!」

  這皇宮裡,團團圍住。

  內有強軍,外有大軍,一切都在皇帝的掌控中,誰能造反啊?

  而且,皇帝還有底牌沒動呢。

  「馮孝,去讓西廠動起來!」朱祁鈺翻動第一張底牌了。

  「給朕查!」

  「誰和丁家有任何關係,都給朕抓起來,嚴審!」

  「寧可殺錯,不可放過!」

  「再令緹騎,入奉天門外,管束宗室!」

  「誰敢不聽命,殺!」

  第二張底牌翻開了。

  奉天殿內瑟瑟發抖。

  都知道皇帝要借題發揮了。

  曹吉祥還在勒索各個商賈,卻忽然收到新的聖旨,令巡捕營搜捕京師所有府邸,一座都不許放過。

  「發生何事了?」曹吉祥給傳旨太監塞了塊銀子,大概二兩。

  「范指揮使從丁全家裡,發現了五百私兵。」

  曹吉祥一驚,又問:「丁全是何人?」

  傳旨太監搓了搓手指。

  曹吉祥又塞了塊銀子給他,有些肉疼。

  別看他權力這麼大,但他不敢貪,連日子都過得比較樸素,生怕因為貪污,被皇帝一刀砍了。

  「乃荊州王舅舅,丁全的姐姐丁氏,乃故遼簡王側妃。」

  曹吉祥驚呼:「荊州王要造反?」

  「那咱家就不知道,得靠公公您來查了。」傳旨太監掩嘴而笑,得了四兩銀子,賺大了。

  曹吉祥卻想得更深。

  荊州王就是原遼王,他是遼簡王第四子,是庶子,根本不可能登基的。

  再說了,荊州王沒有這個本事。

  那麼他舅舅丁全豢養私兵,目的是什麼呢?

  或者說,是給誰養的呢?

  曹吉祥立刻想到了漠北王,轉瞬又驅散了這個念頭。

  藩王對皇帝這一脈都恨之入骨。

  不可能冒著生命危險,去幫漠北王造反的。

  再說了,漠北王不會做這麼蠢的事情的。

  沒人打開皇宮宮門,不讓二十六衛、養馬軍、侍衛軍失去指揮,是不可能打入皇城的。

  夢都不敢這麼做,當初奪門,那是二十六衛失靈,又有人給開門,結果還失敗了呢。

  不是漠北王,那麼會是誰呢?

  在諸王之中,身份足夠,又有號召力的。

  「走,咱們去會一會寧王的親戚們。」

  曹吉祥想到了不老實的寧王。

  寧王這一脈,一直都不老實。

  但不老實的根源,追根究底是太宗皇帝。

  當年太宗皇帝靖難,答應過寧王,皇帝輪流做,結果太宗皇帝耍賴了。

  不但耍賴,還把人家軟禁了二十多年。

  要不是寧王朱權智謀出眾,連南昌的封地都沒有,這封地還是仁宗皇帝登基賜下的。

  所以後世寧王,都燕王一脈恨之入骨。

  幾代寧王,都有造反的念頭,尤其是朱奠培,就差把造反寫在臉上了。

  天下人都知道。

  好似就寧王自己不知道,還以為自己籌謀造反,多麼隱秘呢。

  婁氏,乃寧王妃母家,被強遷入京,正好就住在東城。

  曹吉祥率先造訪他家。

  婁氏的父親,婁太公可不簡單,是南昌郡望,是當地有名的智者。

  「請曹大人坐在主位上!」婁太公很懂事。

  曹吉祥也不客氣。

  坐下後,品著茶。

  「曹大人,天已經晌午了,兄弟們是不是還沒用飯?不如就在寒舍用飯吧。」婁太公很會說話。

  「那就勞煩太公了。」曹吉祥也不客氣。

  確實餓了。

  折騰一上午,大家都沒吃口熱的。

  「可不敢擔曹大人一聲太公,叫老朽婁忠便可。」婁太公很聰明。

  但這點糖衣炮彈,是打不到曹吉祥的。

  曹吉祥就等著。

  等婁太公給他送錢。

  但婁太公也不是傻子,主動送錢,那不是承認自己有錯了嘛,等於送把柄給曹吉祥。

  兩個人就這樣悶著喝茶。

  曹吉祥肚子咕咕叫,有點忍不住了:「太公和丁全可有聯絡?」

  「哪個丁全?」婁太公一臉茫然。

  「荊州王舅舅丁全。」曹吉祥直說。

  這時,僕人送上來一份飯菜。

  都是樸素小菜,沒有大魚大肉。

  「不認識。」

  婁太公苦笑道:「家裡條件一般,讓曹大人見笑了,請曹大人切莫嫌棄便是。」

  這是個聰明人。

  從一開始,就管曹吉祥叫大人,而不是叫公公。

  太監也幻想自己是個正常男人。

  被叫公公,難免會覺得低人一等。

  婁太公又請巡捕營上下吃飯,又不拿出來好吃的,彰顯家族淳樸。

  「不認識?」曹吉祥也不嫌棄,端起米飯,吃了一口。

  「確實不認識,大人慢些吃。」

  曹吉祥吃飯速度很快。

  三兩下,就把一碗飯吃光。

  曹吉祥抹了下嘴,把飯碗放在桌子上:「勞煩婁太公了。」

  噗!

  他張開嘴,把嘴裡的菜葉吐出來,吐在婁太公的臉上。

  登時,婁太公的臉色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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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