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先誅孔,再殺文人,定乾坤!
孔克昫精神矍鑠,他比當代文宣王孔弘緒大了七輩兒。
他帶來的都是孔家各房長輩。
多是希字輩的老人,比孔弘緒大了六輩兒。
孔克昫六人入宮。
進了乾清宮,叩拜十分認真,遵循禮法叩拜,禮節漫長冗雜。
朱祁鈺不耐煩地揮揮手:「有事說事!」
「陛下,禮不可廢!」孔克昫年愈八十,循規蹈矩。
朱祁鈺陰沉著臉,任由他繼續行禮。
朕像你似的,閒的天天遛鳥遛彎?
朕有這功夫,不去處置奏章?跟你在這扯閒篇兒?
「禮的確不可廢,但朕的話,你就可以不聽了嗎?」朱祁鈺語氣愈發陰冷。
孔克昫渾身一顫,這才想起來,入京的目的。
「晚生有罪!」孔克昫停止行禮。
「說事!」朱祁鈺不耐煩。
提及孔氏被強遷,孔克昫眼中流出淚水:「陛下,我家苦啊!」
然後就哭,哭個不停。
朱祁鈺就討厭和這種人打交道。
卻還是忍著道:「朕知道,在蓋州委屈爾等了,等遼寧平定後,就重建四平城,委屈不了多久的。」
「陛下啊!」
「一點生活上的難題,我孔家人不在乎。」
「聖人曾云:士而懷居,不足以為士矣。」
「但遼東,乃蠻夷人居住之地,民風粗鄙,不知進學。」
「尤其那蓋州守備焦勝,心裡沒有聖人,對我孔氏族子苛待至極。」
「我聖人門楣,不和他計較。」
孔克昫顛倒黑白:「可晚生卻還要入京告狀,主要原因是,那焦勝、焦謙、施艽三人,打著我孔家的名頭,和漠北諸族做鐵器走私!」
朱祁鈺瞳孔微縮。
安坐的胡濙,卻想通了,皇帝手裡的把柄,是走私啊!
「走私?」朱祁鈺訝然。
沒錯。
曹義能封爵,靠的並不是戰功,而是他給皇帝送上來的小本本。
關於孔家走私內幕,曹義懷疑走私的背後是李賢。
朱祁鈺也認為是李賢,在給孔家撐腰。
「請聖上閱覽!」孔克昫遞上一本奏章。
朱祁鈺看了一眼。
卻和曹義呈上來的,完全相反。
孔克昫說,焦勝等人打著孔家的旗號,和漠北走私鐵器,從山東走私了一批鐵鍋。
他懷疑喀喇沁部,就是因為和焦勝等分贓不均,才引兵攻打遼東的。
曹義卻說,孛來親口供述,是孔家引喀喇沁部攻打遼東的,到了孔克昫嘴裡,變成了分贓不均。
孔家是會禍水東引的。
「伱是怎麼知道的?」朱祁鈺把奏章遞給馮孝,馮孝則呈給胡濙。
「回陛下。」
孔克昫苦笑道:「晚生對被安置在蓋州,確實不滿意,所以天天上書陛下訴苦。」
「但陛下讓孔家做什麼,吾等絕不敢有二話。」
這話也他自己都不信。
看他入京路上,四處散播皇帝苛待孔家的謠言,就知道,此行的目的,是返回山東。
孔克昫道:「而這個時候,竟有韃靼人來蓋州聯絡孔家。」
「您是知道的,文宣王年齡小無法理政,孔氏是由幾個長老組成長老院,共同決策。」
「這韃靼使者剛登門孔府,便被焦勝給帶走了。」
「當時晚生便開始懷疑。」
「一來二去的,經過連番探查,在城禁之時,終於知道這個驚天秘密!」
孔克昫恭敬地跪在地上:「所以,晚生抗旨入京,就是想揭露焦勝、焦謙、施艽的真面目!」
他義正嚴詞。
可他入京的路上,四處散播皇帝苛待孔家的謠言。
還說孔家被迫安置蓋州,有十幾個人因水土不服死亡,又有人被當地百姓用石頭打死,被兵卒欺負死的,比比皆是。
如今,孔家上萬人,卻擠在狹窄的蓋州,一人只住一間房子,一頓才四個菜,連僕人丫鬟都不如。
對如此惡劣的居住環境,蓋州衛視若未見,還指使百姓用石頭砸孔家人,流血事件時常發生。
中樞對此不聞不問,云云。
反正就是孔家處境十分悽慘,若老祖宗睜開眼睛,一定會流出淚水。
不然怎麼會引起士林群情激奮呢?
「告御狀,也是這事?」朱祁鈺又問。
「回陛下,晚生沒有官職,無法面君,只能任由士林發酵,去通政司告御狀,求陛下垂青!」孔克昫處處為皇帝著想。
你不能面君,卻能天天給朕上奏章,可笑不?
告御狀,是想用天下士林的嘴,逼著朕把私.通外敵的鍋,扣在焦勝三將的頭上。
施艽為國戰死!
你卻連個死人都不顧!
朱祁鈺給馮孝使個眼色,讓馮孝把曹義上的密奏,給胡濙看看。
胡濙直呼好傢夥。
朱祁鈺咬了咬牙:「此事朕自會調查,朕聽說你們在蓋州,和當地百姓鬧得很不愉快?」
「回陛下,那些無知百姓,粗鄙不堪,竟然拿石頭砸吾等!」提及此事,孔克昫就怒不可遏。
朱祁鈺卻抬起眼皮子:「你家就沒半點錯處嗎?」
「吾家乃聖人之後,一心教化萬民,自然不會和此等劣民一般見識。」孔克昫優越感十足。
朱祁鈺眼眸陰了陰:「可朕卻聽說,你家強占百姓宅子。」
「導致那家百姓剛出生的嬰孩夭折。」
「所以才找你家理論,結果被你家家丁打死。」
「有這事嗎?」
焦勝給孔家安置的地方,是半個蓋州。
但孔家上下,住不了這破縣城,又嫌棄百姓屋舍殘破逼仄,一個人才住一間房子,何等擁擠?
所以就乾脆,把整個蓋州的百姓驅趕出去。
驅趕過程中,有一家百姓,女人剛生了孩子,孩子不能見風,被他家強制丟出屋舍,嬰孩夭折。
女人家去找孔家理論,結果全家被打死。
「陛下,此事絕對是謠言!」孔克昫死也不承認。
朱祁鈺壓著火:「焦勝稟報,你家有些紈絝子弟,騒.擾百姓家良善女兒,導致投井自殺兩個,四個被虐死,可有此事?」
「回陛下,吾家乃聖人之家,此事絕對是污衊!」
孔克昫疾聲道:「一定是那焦勝,知道晚生察覺到了他的秘密,故意栽贓陷害給我家呢!」
又繞回來了。
朱祁鈺已經一忍再忍了。
孔家僅住在蓋州不到一個月,就鬧出了十幾條人命,這才是視人命如草芥啊。
「走私了一千口鍋。」
朱祁鈺沉吟問道:「孔克昫,那你搞沒搞清楚,一千口鐵鍋,出自哪呢?」
「回陛下,出自山東。」
「半年前,焦謙從坐船去過山東公幹。」
「所以晚生推斷,就是在那個時候採購的。」孔克昫早有應答。
「那你知不知道,一千口鐵鍋,需要多少鐵呢?」朱祁鈺又問。
孔克昫還真知道。
一口二尺鐵鍋,需要十二斤生鐵鑄成!
一千口,就是一萬二千斤鐵!
這就出現了漏洞了。
焦勝三將,去哪採購這麼多鐵啊?
如今市面上賣得好的是廣鍋、潞鍋、淮鍋、無錫鍋等等。
蓋因這些地方,都產鐵。
山東產鐵嗎?
孔克昫蠕了蠕唇,意識到了什麼!
皇帝是怎麼知道是一千口鐵鍋呢?
喀喇沁部不是被全殲了嗎?
腦袋都被築成京觀了,他出京的時候,親眼看到了的!
可皇帝不但知道孔家在蓋州犯下的事,還知道鐵鍋的數量,還知道鐵鍋是從山東來的?
山東正在被犁清,孔家的勢力衰減,會不會露出消息出來?
孔克昫暗叫不妙,立刻想辦法找補。
「陛下,此事也只是晚生懷疑。」孔克昫立刻退了一步。
「懷疑?區區懷疑,就能抗旨不遵嘍?」朱祁鈺可不管他退讓不退讓。
既然遼東平定了,外患一去,朕也該清理一些老鼠了。
尤其這隻老鼠,太遭人恨!
本來,他拿了孔家那麼多東西,挺不好意思的,想網開一面,殺幾個人就算了。
但孔家人實在不要臉!
把朕當軟柿子捏?那朕就讓你們斷了手!
「求陛下恕罪!」
孔克昫反倒不解釋了。
說得越多越錯。
匍匐在地請罪。
朱祁鈺冷笑兩聲,看向胡濙:「老太傅,您怎麼看?」
「大明律嚴令,走私十斤鐵,便是死刑!」
胡濙跪在地上:「老臣請陛下嚴查!」
孔克昫臉色一變。
胡濙乃大明朝定海神針,皇帝極為倚重他,這樣的重臣,怎麼能當皇帝的走狗呢?
睜開眼睛看看,我姓孔!
「晚生也認為該查個水落石出!」孔克昫附和道。
「查,自然要查的。」
朱祁鈺胸有成竹,換個話題,問他:「孔家對遼寧可還滿意?」
當然不滿意了。
孔克昫卻沒法說,之前把話說死了。
他本以為,用走私案邀功,然後趁機提出來,孔家返回山東。
結果,他認為自己天衣無縫,卻不知道自己處處是漏洞,這智商,難怪孔家衰落至斯呢。
「怎麼不說話了?」
朱祁鈺看向孔家其他人:「孔希塬,你說。」
孔希塬比孔克昫小了一輩,那也是孔家的老祖宗。
「回陛下,老臣不敢說。」
「說!」朱祁鈺不想兜圈子。
孔希塬道:「回稟陛下,孔家想回祖地照料祖祠,請陛下成全!」
才是孔家冒死入京的目的。
不然,入京的路上,怎麼會散播皇帝苛待孔家的謠言呢?
正因為散播謠言,等著士林發酵,孔克昫六人入京速度才慢了一些,這恰恰給了朱祁鈺輾轉騰挪的機會。
「為什麼?」朱祁鈺明知故問。
「陛下,孔家的根兒在曲阜,離開了曲阜,我孔家便是無根之萍,如何立足呀?」
孔希塬哭泣道:「人們都講落葉歸根,我們都不想做異鄉鬼啊。」
「那王爵不要了?」朱祁鈺問。
「求陛下收回王爵,我孔氏後人,能封公爵,已經是祖先遺澤了,吾等不敢浪費先祖遺澤!」
孔希塬豁出去了。
他是偏支,選他來說這番話,就是當成了棄子。
一旦皇帝發怒,死的也只是他一個人而已。
若做成了,他就是家族功臣。
「你們說不要就不要了,那朕的臉往哪擱呢?」
朱祁鈺手肘拄著案幾,喝問:「山東、遼寧,大費周章幾個月,你現在說一句想回家,所有人的努力都白費了?」
「朕已經下了中旨,封你們一脈一王一侯,現在你們說不要,就不要了?」
「你們在打朕的臉嗎?」
「是不是!」
朱祁鈺忽然爆吼。
孔家六個人匍匐在地。
「那些文人戳朕的脊梁骨,罵朕刻薄孔家!」
朱祁鈺慢慢走過來,喝問:「你們說,朕刻薄過你家嗎?」
「沒、沒有!」孔希塬趕緊搖頭。
「那你們入京,告什麼御狀!」朱祁鈺暴怒。
「晚生等是檢舉罪臣……」孔克昫立刻道。
啪!
朱祁鈺一個耳光抽在他的臉上:「虧你說得出口!」
孔克昫被打蒙了。
完全沒想到,皇帝會對他動手。
他根本就不知道,他的靠山李賢,皇帝也不是沒揍過,你們算個屁啊。
「誰是罪臣?」
「看看!」
朱祁鈺把奏章丟在地上:「睜大你的狗眼看看,這是孛來親口供述的!」
「還想蒙朕?」
「朕是信你,還是信遼東軍啊?」
孔克昫翻開奏章,腦袋轟的一聲炸開。
署名曹義。
供述人是孛來,字跡清楚,還有孛來的血手印。
「污衊,陛下,這是污衊啊!」
孔克昫趕緊匍匐在地,顫顫巍巍道:「陛下,那焦勝、焦謙、施艽,都是曹義手下將領!」
「還有,京中尚有焦禮和施聚,那都是曹義的心腹愛將啊!」
「曹義為他們遮掩罪狀,乃順理成章!」
「晚生不服,這是污衊之詞!」
孔克昫早就防這一手呢。
靠這本奏章,扳不倒他。
「上萬斤鐵,你說朕能不能查出來源頭?」
「又是從山東運到遼寧,難道就沒一點漏洞?」
朱祁鈺冷冷問:「朕沒查,是給你們孔家面子。」
「孔克昫,別給臉不要臉!」
「晚生無愧於天地,孔家無愧於蒼生!」孔克昫堅持道。
孔克昫是咬定了,皇帝查不出來。
起碼今天查不出來。
這就是他的底氣。
不然沒法吃人血饅頭。
可是,他們卻忘了,密奏到達京師的速度,是比他們入京快得多的。
「不見棺材不落淚!」
「朕本想給你們臉,你們卻自己不要臉!」
朱祁鈺從案上找出一本奏章出來,舉起來:「孔克昫,今日,朕就將你五馬分屍!」
啪!
奏章砸在孔克昫的臉上。
這是林聰上的奏章。
朱祁鈺收到遼東奏報後,就下旨令林聰調查這批鐵器的源頭。
林聰是親自清理孔家的,已經和孔家結了死仇。
自然想一心扳倒孔家,對孔家事極為上心,很快查到了這批生鐵的源頭,連鐵匠鋪都被查封了,證據確鑿。
「這,這……」
孔克昫張了張嘴巴,不對,皇帝從一開始就設個局,等著孔家往裡面鑽呢!
曹義的奏報,隨著大捷一起送入京的。
朱祁鈺收到後,不動聲色的派人去查,剛好他又收到蓋州奏報,聲稱孔克昫等人入京告狀。
所以,朱祁鈺張開了大網,等著孔家往裡面鑽呢。
「來人!把他拖出去,五馬分屍!」
朱祁鈺目光凶厲:「去西華門前分屍!」
「啊?」
孔克昫嚇傻了,不停磕頭:「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啊!」
「朕不想放過你嗎?」
「你們私自入京,朕並沒責怪你們忤逆聖旨的死罪!」
「你誣告焦勝三將,朕不斷退讓,裝傻充愣,當做不知情。」
「朕這般忍讓,在你們眼裡,卻視為軟柿子,朕退,你們進,把朕當成什麼?」
「再傳旨,孔克昫欺君罔上,私.通外敵,滿門抄斬!」
朱祁鈺凶厲地看著孔克昫:「這回滿足了吧?」
「陛下不要啊,不要啊……」
孔克昫整個人都嚇軟了:「老太傅,老太傅,幫忙說說情,說說情啊!」
胡濙卻偏過頭去。
私.通外敵,引韃靼兵攻打遼東,這是叛國罪啊。
知不知道,遼東百姓家家都死了人啊!
朝堂想重建遼東,需要二十年的時間啊!
遼東軍,死了多少兵卒啊?建制都被打垮了!還要花錢重建!
這一仗,中樞花了多少銀子啊!
就因為你們一丁點私心,就將大明置於水火境地!
難道,死了還不活該嗎?
「不止這些!」
「施艽是為國戰死!」
「是大明的英雄!」
「朕豈容你等腌臢貨,污衊朕的英雄!」
朱祁鈺厲喝:「他孔克昫五馬分屍,都是朕法外開恩!」
整個乾清宮,瑟瑟發抖。
過了片刻。
朱祁鈺幽幽道:「傳旨,施艽有功於國,在蓋州鑄施艽雕像,建廟為施艽受萬世香火!」
「蓋州戰死將士,皆入廟受香火!」
「大寧城、遼寧各城,皆按此例,為我大明將士建廟受香火!」
他要為國家立英雄!
讓明人,爭相做大明的英雄,這樣大明才有希望!
「老臣為遼東受難軍民,謝陛下天恩!」胡濙叩拜。
朱祁鈺則看向孔希塬等人:「知道朕為何對你們十分寬容嗎?」
「因為,朕對爾等心中有愧。」
「朕把你們暫時安置在蓋州,導致你們被敵軍包圍,所以才有愧疚。」
「可你們!」
「不識好歹。」
「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朕的愧疚,逼迫中樞,跟朕討要功勞。」
「甚至,不遵聖旨跑來中樞告御狀。」
「朕看你們應該去天上,去天帝面前去告狀,告朕!」
「告朕,把你家遷出了山東!」
「告訴天帝,朕有罪!」
朱祁鈺怒不可遏。
孔希塬等人嚇傻了,匍匐在地,一聲不敢發出來。
孔克昫乃孔家輩分最大的人了。
皇帝殺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皇帝真的在乎被文人戳脊梁骨嗎?
他在乎嗎?
孔家剩餘五人瑟瑟發抖。
「朕問你們,朕哪點對不起你們了?」
「告御狀就告御狀,為什麼非得鬧得天下士林皆知?」
「導致京中士林沸騰!」
「就一個晚上,罵朕的人,俯拾皆是!」
「罵朕的詩詞,數之不盡!」
「為什麼?」
朱祁鈺目光陰冷:「孔希塬,你告訴朕,朕哪錯了?」
「晚生有罪,晚生有罪!」孔希塬嚇壞了。
「你確實有罪!」
「走私鐵器,裡通外敵,攻打我大明領土,殘害我大明百姓!」
「罪不容誅!」
「去!」
「把他,拖出去,也五馬分屍!」
「把他這一脈,殺光!」
朱祁鈺厲吼。
「陛下,這跟我沒有關係啊!」孔希塬瘋了。
憑什麼啊,這是孔家長老院的決定,我又不是長老院的人,我是被挑選出來的死士啊!
等等!
他發現皇帝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皇帝等得就是孔家人叫屈!
孔克昫為什麼不斷請罪,卻不敢說和他無關,寧死也要保住孔家。
因為皇帝壓根就不想殺一個人。
而是要不斷削弱聖人的權威,把髒水往孔家人身上潑,破了天下讀書人的心中神。
他孔希塬說無罪,就得把有罪的人供出來。
皇帝,等的就是這份供狀!
「說!是誰做的?」朱祁鈺問。
孔希塬吞了吞口水:「陛下……」
「朕不聽廢話,你再說一個字的廢話,朕就把你也五馬分屍!把你這一脈,統統殺光!」
朱祁鈺眸光凌厲:「包括你嫁出去的女兒、孫女兒,統統都要殺掉!」
孔希塬面露驚恐,但其他幾人不斷給他使眼色,讓他不要說。
「是長老院,長老院決定的!」孔希塬不想死。
全家都去了遼東了,何必還要和皇帝抗衡呢?
老老實實當個王爵,不香嗎?
「馮孝,讓他簽字畫押!」
朱祁鈺又看向其他四人。
那四個人腿都軟了,立刻磕頭:「求陛下饒命,吾等願意出首!」
很快。
一份供狀形成。
孔家的長老院名單,都被列舉出來。
孔家如何裡通外敵,把鐵鍋送給孛來當見面禮的經過,全都寫了出來。
朱祁鈺遞給胡濙。
胡濙整張臉都是苦的。
皇帝就是拿他當擋箭牌的。
「叛國,理應誅九族!」胡濙跪在地上。
朱祁鈺接過名單,交給馮孝:「讓李賢去做,統統殺了,人頭醃製好了,送到全國各地,一個城門掛一個!」
「再曉諭天下!」
「所有城門,人頭之下,把供狀貼上,讓天下百姓看看這孔家,到底要幹什麼!」
孔希塬渾身一抖。
皇帝這是要把孔家人,當成筏子,震懾天下不臣啊。
這時,秦成從外面進來:「皇爺,那些文人攔著,不許奴婢殺人!」
「廢物!」
朱祁鈺目光凌厲:「把禁衛叫來,馮孝,為朕披甲!」
「傳旨,京中宵禁!」
「宋偉、陳韶入宮護駕!」
「朕看這些人是要造反了!」
胡濙猛地睜開眼眸:「陛下不可!」
皇帝這是要事件擴大化。
把孔家裡通外敵坐實不說,還要敲打天下文人,讓他們閉上嘴巴,不該說的不要說。
朱祁鈺凌厲的眸光看向他。
「陛下,這些人應該不明所以,請陛下給老臣一點時間……」
「朕看他們是目無尊上!」
朱祁鈺厲喝:「去,拿朕的聖旨宣人!」
「令鐘鼓司敲鐘,有人造反,入宮勤王!」
朱祁鈺回身進入內宮。
這些江南文人,心裡沒有半點對皇帝的敬重。
今日,朕就讓你們知道,這天是誰的!
當宮中鐘聲響起。
整個京中雞飛狗跳。
五軍都督府立刻行動起來,宮門率先封閉。
九門提督府關閉城門,京中宵禁,並把漠北王府、諸王所等要地看管起來。
養馬軍和侍衛軍入宮。
李瑾繼任九門提督之後,養馬軍總兵便由陳韶繼任。
宋傑卸任侍衛軍總兵後,由宋偉繼任。
朱祁鈺一身鎧甲,扶刀坐在御輦之上。
侍衛軍率先入宮,養馬軍把西華門圍住。
當西華門開啟。
侍衛軍湧出來,御輦出現在門洞之中。
西華門外,一片肅殺。
所有文人都被兵卒壓在地上。
這些文人都被弄懵了,他們只不過阻止太監殘忍殺害孔克昫,怎麼就被大軍壓住了呢。
「朕要看看,是誰要造反啊!」朱祁鈺森冷的聲音傳出來。
文人們更懵逼,左顧右盼,誰造反了?
「陛下救命啊!」有膽大的文人朝著皇帝呼救。
「孔克昫死了嗎?」
朱祁鈺當做沒聽到,問秦成。
「回皇爺,還活著呢!」秦成小心翼翼回稟。
「廢物!」
朱祁鈺罵了一句:「立刻五馬分屍,陳韶呢?你去做!」
「微臣遵旨!」陳韶跪在地上領旨。
陳韶是勛臣,和文官本就屬於兩派的,他又是皇帝忠犬,沒那麼多顧忌。
秦成被罵了,反而得意洋洋,仿佛得到了誇讚一般。
想想看,他要是把孔克昫殺了,還會有這場大戲嗎?
上千文人被壓制在地上。
親眼看見,孔家輩分最高的孔克昫,五肢被套上了馬。
孔克昫滿嘴污言穢語,先求饒,後大罵,把朱家十八輩祖宗都給罵了。
咔嚓!
場面血腥無比。
最讓文人們懵逼的是,那孔家輩分最高的人,竟對皇權沒有半分尊敬,竟敢罵皇帝的祖宗!
他們還為這樣的人,背負造反的罵名?
值得嗎?
就這麼一瞬間,所有人都後悔了。
「孔克昫,朕殺了!」
「誰不服?」
「站出來!」
朱祁鈺凌厲的聲音傳出來。
等了半晌,都沒人站出來。
廢話,都被壓著呢,誰能站起來啊。
「你們不是為孔克昫聚眾造反嗎?怎麼事到臨頭了,害怕了呢?」
馮孝見皇帝吼了半晌,都沒人回應。
立刻提點宋偉、陳韶,挑幾個領頭的帶上來,別讓皇帝尷尬。
「陛下,冤枉啊!」
帶頭的文人叫羅子昂,號稱江左第一詩才。
「求陛下寬恕,吾等不過不許閹豎污衊聖人之後,絕不敢有造反之念啊,陛下!」
羅子昂認為自己十分正義,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這是哪?知道嗎?」
朱祁鈺自問自答:「這是西華門,是皇宮!」
「你們在皇宮外,忤逆朕的聖旨,又聚眾騒.亂,不是造反是什麼?」
「是跟朕開玩笑嗎?」
「殺了!」
噗!
羅子昂話沒說完,腦袋就被剁下去。
這些江南文人,還把皇帝當成以前的軟柿子,想寫酸詩罵兩句就罵兩句,想為所欲為就為所欲為。
可一刀下去。
把所有人的夢斬碎了。
「你說!」
朱祁鈺又指了一個:「你們聚眾西華門外,要幹什麼?」
那文人愣神。
噗嗤一聲,一顆大好頭顱,掉在了地上。
朱祁鈺又指了一個。
這回把人嚇壞了。
「是陛下召集吾等在此的!」那文人立刻道。
「你自稱什麼?吾?在朕面前,你敢自稱吾?」朱祁鈺目光凶厲。
噗!
又一顆腦袋落下。
「你該自稱什麼?」朱祁鈺厲喝。
「晚生,該自稱晚生!」被帶過來四個人,就剩下一個人了。
「晚生,你也配?」
朱祁鈺話音方落,又一顆腦袋落下。
帶過來四個,全都死了。
馮孝給陳韶使眼色,又帶過來四個文人。
這四個人,已經被嚇尿褲子。
他們根本就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倒霉,被皇帝挑中。
「一群沒種的廢物,殺了!」
朱祁鈺殺人眼睛都不眨一下。
孔希塬等五人,瑟瑟發抖。
他們第一次見到,這才是真的皇帝,視人命如草芥。
他想殺誰,便可殺誰。
這才是真的皇帝!
他們五個人,此刻無盡後怕,能活到現在,真是皇帝法外開恩。
又拖過來四個文人。
這四個文人如爛泥一般,身上沒半分力氣。
只看著地上的血漿,就能嚇死個人。
「剛才,是誰阻攔太監殺孔克昫的?」朱祁鈺掃視被按在地上的文人。
「站出來,殺掉!」
「如果不自己站出來,就把所有人殺掉!」
朱祁鈺語氣凌厲:「連朕的聖旨,都敢忤逆?」
「揪出來,誅九族!」
此言一出,文人們盡皆恐懼。
這才明白,皇帝和大帝的區別。
以前的皇帝,他們想怎麼罵就怎麼罵,因為上面有人為他們撐腰,皇帝沒有皇權,只能暗自苦笑,當個扎在草垛里的野寄。
現在的皇帝,皇權在手,天下人誰不可殺?
朱祁鈺坐在門洞子裡,看著外面瑟瑟發抖的文人們。
當刀斧加身的瞬間,文人們醒悟了,開始胡亂攀咬。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說的就是他們。
很快,那幾個為孔克昫說話的人,被揪了出來。
「記下來,誅九族!」朱祁鈺懶得折磨他們,也不拷問,直接削首。
西華門外的文人們,都被嚇尿了。
但是,刀子卻遲遲沒落下來。
「你們說,你們該不該死?」朱祁鈺問。
「晚生等該死!」文人們直接哭了。
「為什麼呢?」朱祁鈺問。
您說我們該死,就該死唄,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我們也不知道啊。
「晚生等聚眾鬧事,該死!」有文人腦子聰明,很會揣測皇帝的心思。
「為了這孔克昫,你們心裡連皇帝都沒有嗎?」朱祁鈺問。
沒人敢說話。
噗!
被抓到前面的四個人,有一個人的腦袋被剁下去。
還剩下三個人。
「回陛下,有,有……」他含糊其辭,也被剁了腦袋。
馮孝是懂皇帝心思的。
只要皇帝不滿意,就有人,人頭落地。
不需要皇帝給眼色。
「陛下,我們讀的是聖賢書啊,孔克昫乃孔聖后人,晚生等自然要為他們發聲啊!」
這個文人看見地上的兩個腦袋,哆哆嗦嗦說出了實話。
「讀書尊聖,理所應當。」
「但你們知不知道,是誰讓你們讀書的?」
「換言之,你們讀書的環境,是誰提供的?」
朱祁鈺問。
當然我爹媽嘍?
噗!
又一刀,一個文人的腦袋掉在了地上。
「是朕提供的!」
「沒有朕,沒有大明,你們還在蒙元的鐵蹄下瑟瑟發抖呢!」
「沒有太祖再創中華,你們讀個屁書!」
「有書可讀嗎?」
「元人讓你們讀書嗎?」
「動動你們的狗腦子!」
「連你們妻妾的初.夜.權,也不屬於你們!你們生下的兒子,是誰的都不知道!」
「還讀書,夢裡呢吧!」
「哼!」
「是太祖再創中華,恢復漢人衣冠!」
「是朕,允你們讀書,讓你們參與科舉,為官做宰!」
「你們所有的一切,都是大明賜予你們的!」
「沒有大明,沒有朕,你們屁都不是!」
朱祁鈺緩了口氣:「可你們竟不知感恩!」
「處處和朕過不去!」
「學了一身學識,不為朝堂效力,也就罷了。」
「在家寫幾首酸詩,天天諷刺朕,朕也忍了。」
「可你們竟然敢插手朝政?」
「活膩味了!」
「哼,你們知道,朕為何要車裂孔克昫嗎?」
朱祁鈺咬牙道:「朕告訴你們!」
「因為孔家勾連外敵,喀喇沁部就是因為收了孔家一千口鐵鍋,才攻打瀋陽的!」
「這一戰的源頭,就是孔家!」
「知不知道,這一戰,遼東軍民死傷幾十萬!」
「遼東想重建,需要二十年!」
「朝堂為了籌措軍餉,朕已經一個月沒吃過肉了!」
「你們什麼都不知道!」
「蠢貨!你們這群蠢貨!」
「竟為叛國賊說話!」
朱祁鈺暴怒:「簡直該死!」
文人們則全都懵了。
孔家叛國?
可能嗎?
但仔細想想,還真有可能。
孔家是有前科的。
問問山東百姓就知道,每年劫掠百姓的山賊,都是誰?
大元時,首鼠兩端的,又是誰?
「為了這樣的人!」
「你們竟在西華門聚眾.騒.亂,真的好笑啊。」
「如果朕和孔克昫同時掉在水裡,朕不用問,都知道,你們一定會去救孔氏後人的!」
「不會救朕!」
「君君臣臣不知道,孔聖人的後人卻知道得了如指掌!」
「都他娘的讀聖賢書讀傻了!」
「統統殺了!」
朱祁鈺懶得廢話。
不止要殺他們!
江南文人,一個不留!
大明就讀書人多,再不濟全都殺光,倒退一百年,也不能任由這些王八蛋,敗壞了大明江山!
孔希塬直接嚇暈過去。
皇帝連天下文人都可殺,孔家算個屁啊!
只要孔家不聽話,皇帝就立刻舉起屠刀的。
以前皇帝處處掣肘,那是因為邊疆域不靖,現在不一樣了,韃靼沒了,瓦剌跑了,大明的強大肉眼可見。
皇權之盛,刺瞎眼睛。
「請陛下息怒!」
胡濙趕緊出來,匍匐在地:「這些人無非是管束不嚴,恣意妄為。」
「請陛下再給他們一次機會,讓他們重新做人!」
「求陛下暫息雷霆之怒,寬恕這些孩子吧!」
朱祁鈺陰著臉看著胡濙:「老太傅救他們,卻忘記了,他們是如何辱罵您的!」
「老臣不在乎!」
「江山社稷,需要人付出!」
「老臣願意鞠躬盡瘁,願意背負罵名!」
「只是,老臣已經耄耋之年,又能為陛下效命幾年呢?」
「可這些文人,才是未來的朝堂中流砥柱,能為陛下效命的!」
胡濙和皇帝一唱一和。
「哼,朕還指望著這些人效命?」
朱祁鈺冷笑:「都是一群公子哥,讀了幾本破書,就自以為很了不起!」
「殊不知,腦子裡面裝的都是屎!」
「朕一忍再忍,他們卻視法令於無物!」
「這等人,留之何益?」
「朕已經法外開恩了,沒有誅其九族!」
朱祁鈺就是不鬆口。
胡濙不停規勸。
但文人們都被嚇傻了,皇帝彈指殺人,著實令人驚恐。
完全沒意識到,皇帝是不可能把這麼多人全殺了的。
他們是文人啊,是識字的,都是有用的人。
「那他們聚眾造反,也能寬恕其罪嗎?」朱祁鈺厲喝。
「求陛下寬恕!」
胡濙將官帽放在地上:「老臣願意用一切,保證這些人,能為朝堂所用,為陛下所用!」
「不出十年,便是一千個,幾個千個胡濙,為陛下效力!」
「求陛下開恩!」
胡濙一頭磕在地上。
不少文人偷偷抹眼淚。
不知道是感動的,還是劫後餘生。
朱祁鈺幽幽吐出一口濁氣:「既然老太傅,為爾等作保。」
「朕就高抬貴手一次。」
「傳旨,今日在場所有人,只准為吏,不許為官!」
「更不許吟詩作畫,不許參與任何聚眾活動,一經發現,誅族。」
「其家族,全部貶為賤籍,全部遷入萬全都司。」
「抗旨者,一概誅殺九族!」
「再傳旨孔家,拆分出七十房,填補漢州、捕魚兒海、吉林都司,不可忤逆!」
「再傳旨,令江南再徵召文人入京!不得有誤!」
朱祁鈺慢慢坐回了御輦里:「每人抽三十鞭子,留下傷疤,讓他們記住了今天。」
「記住了,你們的命,是朕賜下來的!」
「今天朕能允你們活命,明天就能取你們九族的命!」
「行刑!」
朱祁鈺看著打。
但是,和死了相比,他們覺得無比幸福。
不就是疼啊。
疼幾天就過去了,可真死了,就全完了。
命啊,比什麼都重要。
「狠狠的打,讓他們長長記性!」
「讀幾本破書,就自居什麼狗屁文人!」
「朕看你們就是高抬自己!」
「朕讀的書多,還是你們讀的書多?」
「朕都不敢以文人自居,你們算個屁啊!」
「無非家裡有幾個臭錢,被青.樓里的姑娘哄騙著,充當什麼文人!」
「你們有李杜的詩篇嗎?」
「有蘇辛的詞藻嗎?」
「這麼多年了,朕連一首入耳的詩詞都聽不到,你們還忝居文人?要臉嗎?」
「想寫詩作詞,可以,你們寫出名垂千古的詩詞,朕不攔著你們!」
「什麼都寫不出來,寫什麼詩詞?」
「浪費什麼紙張!」
「你們配用紙嗎!」
「朕看,都是有錢燒的!」
「傳旨,令其家,每家往內帑捐獻一千兩銀子,捐不出來的,就用命填!」
朱祁鈺瞅著這幫廢物就生氣。
啪!啪!啪!
鞭子聲此起彼伏。
卻沒有一聲慘叫,因為嘴巴被塞住了。
皇帝馴話,他們敢叫出聲來,豈不找死?
「哼!」
「讀了書,會寫詩作畫,為什麼不為朝堂效力?」
「為什麼不參加科舉?」
「朕看你們都有反心!」
「不為朕效力,卻天天窩在勾欄瓦舍裡面罵朕,朕看你們都居心叵測!」
「要不是老太傅幫你們說話,現在,你們已經到閻王爺那報導了!」
「以後都記牢了!」
「你們的狗命,是朕賜給你們的!」
「好好為朕效力,別惹得朕不痛快。」
「省著到時候,朕就把你們的狗命,收回來!」
朱祁鈺罵上癮了:「到了地方上,別端著文人的架子。」
「把自己塞進泥土裡,你們不比別人高貴,因為你們都是賤籍!」
「哼,老老實實完成朕的辦差,還可能恢復籍貫,否則,就當一輩子賤戶吧!」
「回去後,把朕說的每一句話,都默寫下來!」
「吃飯之前,念三遍,再吃飯!」
這些文人,當然不能全殺了。
新建三個都司,都需要人吶,正好把這些人都踢過去,讓他們去治理地方,死了也不心疼。
有時候,死了反而是解脫。
活著,才是痛苦。
朱祁鈺目光凌厲:「傳旨,令林聰督撫河南。」
「奴婢遵旨!」馮孝跪在地上。
胡濙看著坐在御輦上的皇帝,幽幽一嘆。
遏制不住了。
如今皇帝想做什麼,便做什麼,誰也遏制不住了。
本來于謙和他在一起,雙劍合璧,遏制皇帝。
但于謙,功勞實在太大了,只能變成武勛來自保,自動變成皇帝的基本盤,他胡濙還能如何?
皇帝最妙的是,用李賢殺孔家人。
李賢沾了孔家人的血,如何做文臣之首?
皇帝不出手則已,出手就要命啊。
一環扣一環,讓人應接不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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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