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嚇尿褲子了?今年,朕要讓邊軍穿上

  第123章 嚇尿褲子了?今年,朕要讓邊軍穿上棉衣!

  內閣。

  「老太傅,您可要管管啊!」

  倪謙滿臉苦澀:「這一大清早,錦衣衛是全城抓人,多少士子遭了殃了!」

  胡濙陰沉著臉,他也聽說了。

  太陽剛剛升起,錦衣衛就挨門逐戶抓人,審訊之後,將人八光了,用墨汁寫上不堪入目的文字,裝進囚車裡,開始遊街。

  這一大早晨,抓了七八百讀書人。

  全都遊街呢。

  「錦衣衛還有沒有王法了!」俞山大怒。

  他好好的吏部左侍郎,再熬一步,就當上天官了。

  結果,皇帝一腳把他踢進內閣,給白圭讓路。

  張鳳、王偉也滿臉不忿,他們都是於黨啊,如今正是風光的時候,被皇帝一腳踢進內閣。

  若是原來的內閣也行,手眼通天,當個閣臣也算榮耀,可偏偏如今的內閣,完全是皇帝的秘書系統。

  被皇帝呼來喝去的,天天面聖,天天提心弔膽,誰知道哪天皇帝發瘋,拿他們開刀!

  至於六部的空缺,沒看這兩天,耿九疇、白圭這麼賣力嘛,明爭暗鬥,爭著搶著想當戶部尚書呢。

  「本官這就入宮,為天下士子討回一個公道!」俞山恨聲道,可等了半天,怎麼沒人攔我呢?

  他走出內閣大門,瞬間尷尬了。

  真沒人攔他。

  又苦笑著走回來了。

  誰都知道,錦衣衛是聽誰的命令,為何出動,這個時候去觸陛下霉頭,那不是找死呢嘛。

  他俞山最大的功績,就是當年附和于謙,迎立當今皇帝。

  讓他入閣,就是占個位置。

  皇帝看重的是于謙、王偉、張鳳、岳正、葉盛五人,至於他,就是個吉祥物。

  所以,他生氣,他蹦躂,無非希望皇帝看一看他,我俞山也是有能力的。

  胡濙看了他一眼,無奈道:「本官也沒轍,孔家遷居,本就是朝堂的決定。」

  「再說了,曲阜仍是聖地,陛下也許諾了,香火不斷,不過在四平城新建新城罷了,又派十萬大軍屯守四平,安全無憂。」

  「天子都能守國門,他孔家不能守?」

  俞山更加尷尬。

  胡濙主動幫天子背鍋,他能說什麼?

  「老太傅,錦衣衛做的太過分了,不至於把所有士子都抓了吧?就算抓了,教訓一頓就完了,居然剝光了遊街,讓他們的臉往哪裡擱?」

  倪謙想從內閣寫字,藉機攀附升官。

  內閣七名閣臣,上一屆內閣就缺了一人,當時皇帝實在找不出心腹填補,就將錯就錯,用了六個人。

  如今又缺了一人,但如今皇帝羽翼漸豐,並不缺人,無非是想找一個,能頂得住于謙、胡濙的老臣,入閣。

  皇帝八成已經開始物色了。

  倪謙想攀附胡濙,從內閣去六部,平步青雲。

  畢竟六部那麼多空缺,朝臣都紅了眼睛,想擠進去呢。

  「還有臉活著?換做是我,直接就自盡了!」

  王偉冷笑:「倪寫字,本閣勸你,莫要摻和進去,這等大事,不是你一個小小的寫字,能摻和的。」

  「王閣老教訓的是。」倪謙小心翼翼看了眼胡濙。

  「對對對,咱們都別摻和,都別摻和。」俞山表情尷尬。

  王偉指著連椅:「這些椅子,可是陛下恩賞的,若不識相,把這椅子給撤了,咱們以後可就苦了,都好自為之吧。」

  俞山看出來了,王偉怕了,不敢和皇帝頂缸。

  「本閣擔心啊,京畿士子好管,這天下士子可就難管嘍。」俞山心裡不太是滋味。

  王偉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皇帝能在京中這麼折騰,會沒考慮過京外?等著看吧,天下士子都要受苦了!

  于謙即將率軍出京,閣部協同辦公。

  六部只有胡濙一人支撐,石璞尚在忙碌修繕宮城、重整京師的建築工作,俞士悅在配合錦衣衛抓人。

  其他三部尚書,尚且空懸。

  「老太傅,不好了、不好了,那些遊街的士子自殺了!」禮部右侍郎李紹急匆匆跑進來。

  「什麼?」俞山大吃一驚:「為何自殺?」

  「下官也不清楚,但那些士子全都自殺了,錦衣衛拉著驢車,將屍體送回其家。」

  李紹小心翼翼道:「驢車也沒個遮擋,屍體上寫滿了字,都是辱罵聖人的腌臢話啊!墨跡清晰,字跡也大,說的都是市井俚語,大家都看得懂呢。」

  「下官聽說,那些士子的家人都不敢收,說不是他們的兒子,讓人丟去亂墳崗呢!」

  嘶!

  內閣里,同時倒吸一口冷氣。

  皇帝是真狠啊!

  七八百讀書人吶,說就沒了!

  連其家都不讓收屍,可見皇帝心中之怒,估計這些人家都沒好了。

  「而且,國子監的監生們,去堵著那些士子的家門,辱罵他們的家人,也有好信兒的百姓,往他們家裡扔菜葉,嚇得他們家人都不敢出門。」

  李紹苦笑:「有些落魄文人,家中妻妾,都被拉出來遊街,那些地痞流氓,在她們身上上下其手,簡直不堪入目!」

  咕嚕!

  內閣上下,都咽了口唾沫。

  熟悉的配方啊。

  準是陛下的手筆,就他能用這般無賴的辦法!

  這回京中文人必然消停了。

  誰敢不消停啊?

  死了這麼多人,妻妾都跟著受苦,估計兒子的科舉之路也斷了。

  都是嘴巴惹的禍。

  「聽說,錦衣衛還在抓人!」

  「你怎麼說話大喘氣啊!」俞山氣壞了,瞪著李紹,伱好像是來看本閣笑話的!

  「俞閣老,您也沒讓我說完啊。」李紹苦笑。

  「還有什麼?都一併說了!」俞山氣急敗壞道。

  「京中所有詩會,都被查了,錦衣衛把近來組織詩會的人,都給抓了。」

  一聽這話,胡濙、王偉等竟鬆了口氣。

  反正他們家的兒子,都在宮中當侍衛,幸好啊幸好,若是沒送去宮中,以那些小子的浪蕩姓子,肯定得招來禍患!

  「誰在詩會上,對孔聖人不敬,大放厥詞的,都被抓走了!」

  李紹這回說完了。

  俞山聽完,一句話都不敢說了。

  七八百個士子,只是開胃菜!

  皇帝究竟要抓多少人啊?

  往深了看,遷居北孔,說明皇帝守住遼東之心。

  遼東,風雨欲來,恐怕于謙整頓完山東,就會率兵北上遼東。

  「好啊,收拾了女真,兵鋒就能對準韃靼,如今韃靼各部爭鋒,互不統屬,草原上化作一片煉獄血潭。」

  王偉振奮道:「正好,於首輔在遼東整兵,不出三年,就能練出一支強兵。」

  「到時候,馳騁草原,皇恩照耀每一寸草原,何其偉業!」

  「乃是吾等之幸啊!」

  他是主戰派,不然也不會成為于謙的人。

  俞山翻個白眼:「錢從何來?張閣老,您之前管著戶部,戶部有多少存糧存錢?」

  「戶部早就空了,這次出兵,都是內帑出的錢,這段時間,戶部欠了陛下多少錢,本閣都記不住了。」張鳳苦笑。

  「你看看,連錢都沒有,談何馳騁草原?」俞山問王偉。

  王偉卻反問他:「那陛下為何強遷北孔?你想想。」

  俞山一愣,皇帝惦記的是孔家千年家資啊!

  用孔家的家資,打大明的仗,孔家能同意嗎?

  「大不了擄掠所得,分孔家一份,要人要錢,都行。」胡濙冷幽幽道。

  聽出來了,朝堂上下都同意啊!

  能不同意嗎?

  北孔遷居四平城,誰敢丟了四平?

  想守住四平,就得把四周強敵全都滅了,把四平變成內地,才行!

  不信你丟了北孔試試?

  甭說天下士子作何想法,你看看皇帝不得把遼東殺個血流成河!

  這就是個神坑。

  皇帝把他胡濙、于謙捆綁在孔家戰車上,再撥動孔家,拿捏住天下文人之心,逼著天下人去守遼東!

  他胡濙、于謙、閣部、朝堂、天下文人,敢不賣力?

  「老太傅,您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啊?」俞山苦笑。

  「怕,但老夫能退嗎?」

  胡濙也想罵娘,皇帝根本就沒跟他商量,就一腳把他踹進漩渦了。

  逼著他,守住北孔,守住遼東。

  完成他心中的偉業。

  皇帝和太宗皇帝何其像啊,太宗皇帝為了偉業,誰都不顧。

  「若退了,老夫不是被戳脊梁骨了,而是被評為千古第一大奸臣!老夫滿門抄斬!」胡濙眼淚都流出來了。

  寶寶心裡苦啊。

  陛下更狠的是,拿胡豅去制衡于謙!

  有你這樣的皇帝嗎!

  胡豅是個什麼玩意兒?賜他天子劍,他敢把天捅出個窟窿!

  皇帝偏偏賜了,還賜他王命旗牌!

  那東西是輕易賜的嘛!都是賜給總兵、總督、欽差的便宜行事的特權啊!

  于謙都沒賜下!

  偏偏賜給胡豅,皇帝是什麼意思?

  不就是告訴胡豅,萬一于謙有不臣之心,你直接用天子劍殺他!

  那個蠢孩子,回來給他爹顯擺,他爹心驚肉跳啊,想死的心都有了。

  于謙,於太保,連皇帝都怕的存在,卻把王命旗牌賜給你,讓你去捅于謙。

  你小子,卻真敢捅啊!

  於康、胡豅,兩個愣頭青,再配合一個叫齊卓的太監,那個太監蔫壞蔫壞的,這倆小子,早晚聯手把于謙送上黃泉路。

  皇帝最高明的是,先拿山東,給兩個孩子練練手,漲漲殺氣,別怕殺人。

  等去了遼東,還有李賢、商輅聯手呢,先殺他倆,再殺于謙。

  升級也得有個過程不是。

  胡濙心裡苦啊。

  皇帝一招連著一招,不讓他消停啊!

  他這輩子最注重養生,按時吃飯、按時睡覺,這段日子,他茶飯不思,夜裡睡不著覺,本來只是頭髮白,如今毛都白了!

  至於北孔,愛不死不死吧,老夫管不了了。

  什麼身後名啊,能活到安樂死,就知足了。

  這皇帝,太損。

  「老太傅,您這……」俞山不解。

  「把事商量完,老夫便回官邸了。」

  「外面什麼事,跟咱們沒關係,不能管,也不該管。」

  「當務之急,就是於太保率兵出京的大事,把錢糧都計算齊全了,這是咱們的任務。」

  「都忙吧,別說廢話了。」

  胡濙真累了。

  ……

  勤政殿。

  「內閣有什麼動靜?」朱祁鈺問許感。

  「回皇爺的話,內閣風平浪靜。」

  許感將內閣裡面的對話,全都呈上來。

  朱祁鈺嘴角翹起。

  胡濙這是給朕聽呢,倒是苦了當父親的心啊。

  「告訴胡豅,別讓他爹擔心,他爹歲數大了,天天為了朝堂奔波,不容易,讓他體諒些親爹。」朱祁鈺叮囑一句。

  「奴婢這就去!」費寵躬身道。

  「讓方瑛帶著兵丁,駐入原京營的營盤裡。」

  于謙帶走的京營,不會回來了。

  朱祁鈺看著十個字的貼黃,舒服多了。

  那些事無巨細的小事,他沒工夫處理。

  又必須要看,哪裡處置得不對,直接把貼黃的人叫過來罵他一頓,打回去重新處置。

  「把耿九疇宣來。」

  耿九疇回到家裡,找了很多郎中瞧病,腸胃壞了,要喝藥慢慢調理。

  聞聽皇帝宣他覲見,馬不停蹄的入宮。

  「苦了你了。」

  朱祁鈺看他面色發白,給他賜座。

  「為陛下做事,微臣不敢叫苦。」耿九疇很會說話。

  「遷居北孔,你有大功!」

  朱祁鈺苦笑道:「孔弘緒是孔聖人的子孫呀,朕也不敢動手打他,只能殺雞儆猴,所以拿你做筏。」

  「遷居了北孔,遼東勢必不會丟掉了!」

  「耿九疇,朕知道你心中不解,朕為何對遼東心心念念。」

  「因為朕做了一個夢,夢裡遼東女真崛起壯大,推翻了大明,建立了新的王朝。」

  「所以,朕一定要把遼東攥在手裡。」

  耿九疇滿臉不解:「陛下,夢境罷了,當不得真的,女真雖說強大,那是因為大明被瓦剌、韃靼、兀良哈挾制,又無暇針對他,才給了女真犯境的機會。」

  「等到李督撫整軍完畢,守住遼東防線,非常容易。」

  「所以,請陛下安心。」

  看著耿九疇的神色,估計天下人都是這樣想的,根本沒人能想到,女真人能得了這天下。

  就連韃清剛剛入關的時候,都沒想過能做中原皇帝。

  結果,天下稀里糊塗地掉他手裡了。

  「罷了,已經做了的事,不必說了。」

  朱祁鈺道:「如今六部空虛,朕打算提拔你做戶部尚書,讓項忠、呂原,做戶部左侍郎,朱英、馬瑾做戶部右侍郎。」

  等到了!終於等到了!

  耿九疇配合皇帝演戲,巴結皇帝,不就為了戶部尚書的位子嘛!

  依著他的資歷,恐怕要熬十年,才能摸著尚書的官位。

  就演一齣戲,就當上了戶部尚書。

  可見皇權之恐怖。

  「微臣一定秉承聖恩,勤懇做事,謝陛下天恩!」耿九疇激動之色溢於言表。

  同時,耿九疇也猜到了,他做戶部尚書,那麼禮部尚書,就是白圭的了。

  「白圭任禮部尚書,宋琰、薛希璉為禮部左侍郎。」

  「劉廣衡任吏部左侍郎,年富、程信為吏部右侍郎。」

  「寇深做大理寺寺卿。」

  朱祁鈺沉默片刻:「兵部尚書暫且空懸吧,儀銘為左侍郎,俞綱為右侍郎。」

  「以後兵部負擔最重,朕再思量幾個人,補入左右侍郎。」

  耿九疇卻聽出來了,兵部就是一根香噴噴的骨頭,等著百官來爭搶。

  「耿九疇,朝中可有孔家族人?」朱祁鈺又問。

  耿九疇目光一閃,他和北孔是結了死仇了。

  「刑部左侍郎孔文英,是北孔的族人,但是陛下,孔文英近來身體愈發敗壞,怕是承不了多久了。」

  耿九疇更狠,挑個快要死的。

  卻和皇帝一拍即合。

  「孔文英,倒也允文允武啊,竟是孔氏族人,那正好,賜他太子少保,到軍機處來辦公。」

  朱祁鈺沽名釣譽了。

  得給北孔一個好名聲,都把人家遷走了,又得了人家的家財,給人家點名聲還不理所應當?

  「陛下聖明!」耿九疇暗笑。

  孔文英是永樂十九年的進士,眼看著都不行了,賜他個身後名,反正沒什麼實際作用,擋不著誰的道。

  皇帝是絕對不肯給孔家實權的,有千年名聲,再給實權,會幹什麼呢?

  不得不防啊。

  「耿九疇,朕賜你軍機大臣,閒時也來軍機處辦公。」朱祁鈺越看越順眼。

  當初耿九疇的管家,就幫了他大忙了。

  如今耿九疇配合演戲,把孔弘緒拿捏住了。

  「微臣謝陛下天恩!」耿九疇恭恭敬敬。

  他和李賢等人不一樣,李賢他們都看見了皇帝最卑微的一面,所以對天潢貴胄,沒太多敬畏之心。

  但耿九疇不一樣,他苦熬多年,才來到中樞,看到的皇帝時,皇帝坐在龍椅上,高不可攀,自然不敢起丁點反對的心思。

  「去了戶部,你就是朕的錢袋子。」

  「朕叮囑你幾句,多多培養計相,今年科舉,朕打算多出一些計算的題目,朝堂、宮中都缺這方面人才。」

  國子監也有計算的科目,奈何科舉中計算類題目占比非常低,所以天下學子學的不多。

  「朕打算開發京畿荒田,沒有耕種的、無人認領的土地,朕都要收回來,建皇莊。」

  「和以前的皇莊不一樣,進項都歸戶部。」

  「用來安置流民,吸引流民入京。」

  「朕還打算減免夫役,你也聽說了,朕已經下聖旨,勒令天下商賈入京。」

  「促使京畿丁口豐盛。」

  「還有,如今皇家商行的紡織廠辦起來了,朕打算在京畿推廣桑樹,奈何桑樹成長期長,民戶不願意出錢買桑樹苗,朕上次說完後,京畿百姓都無甚意趣,把朕晾在這了。」

  「所以呀,朕打算把桑樹苗送給百姓人家,每家領五棵,這錢朕的內帑出。」

  「京中的百姓也給發,家中庭院閒著也是閒著,多種些桑樹,到時候皇家商行來收絲,也是百姓家一筆進項。」

  「還有就是,在京畿推廣果樹種植。」

  「朕不瞞你說,朕愛吃果子,但從各地採購,價格太高,如今宮中人口豐茂,都是些貴公子、貴小姐的,都是長身體的時候,他們總該吃一些的。」

  咯噔!

  耿九疇心裡一跳,皇帝不會讓各家自己掏錢買吧?

  還真可能!

  「所以呢,朕打算在京畿大肆種植果樹,果子呢,到季節了,宮裡花錢收。」

  「實在種不了果子的土地,就種棗樹,棗子朕也愛吃,也收。」

  「果樹苗,也是內帑出錢採購,每家發三棵,再多了朕也負擔不起。」

  「全都交給戶部。」

  「戶部設一個農業局,以後民間土木之事,全都交給農業局來管,便讓朱英做這農業局的郎中。」

  朱祁鈺有心直接設農業部,但開支太多,不利於精簡部門。

  「微臣遵旨。」

  耿九疇擔心道:「但是,陛下。」

  「樹木成長是需要時間的,短則兩三年,長則十餘年。」

  「微臣擔心,過些年後,朝堂又有了新政策,不收取民間種出來的果子和絲,老百姓可怎麼辦?」

  朱祁鈺頷首:「你有什麼看法?」

  「微臣以為,朝堂乾脆好人做到底,給百姓桑苗、蠶苗,百姓只是付出一把子力氣,就算到時候沒人收絲,也不至於一賠到底。」

  耿九疇道:「而且,桑苗成長為桑樹,還有一段時間,中樞的錢也周轉的開,不是一次性開支。」

  「不錯,耿九疇,你這個想法不錯!」

  朱祁鈺笑道:「你是個為民著想的好官,朕允了,苗兒錢,朕都出了!」

  「朕會讓都察院、廠衛配合,絕不可讓戶部官員上下其手。」

  「樹苗必須送到每家每戶的手中,讓百姓們栽種起來!」

  耿九疇跪在地上:「微臣向陛下保證,必須讓每一棵樹苗,都到百姓之手!」

  「好,朕這就安排人採購樹苗,等適合種樹的季節,便種下去。」

  朱祁鈺讓耿九疇坐下:「還有件事,這不要大建四平城嘛,山東還要遷人過去。」

  「總不能讓人凍著。」

  「所以,朕想在京畿的荒田上,種上棉花。」

  「等攢足了棉花,讓皇家商行,製成棉衣,再賣給那些遷居的民戶們。」

  「朕讓人算過了,賺的這些錢,足夠給十萬大軍,制一年的冬衣了。」

  「戍守遼東呢,是個苦活兒。」

  「朕打算給每個兵卒,配兩套棉衣。」

  「朕也算過了,棉花是自己種的,花不了什麼錢,製衣廠是朕的,費用朕也不向朝堂要了。」

  「再加上賣棉衣賺的錢,足夠遼東大軍兩套棉衣。」

  「但也不能厚此薄彼,朕打算今年,給邊軍,所有士卒,配一套棉衣!」

  朱祁鈺嘆了口氣:「往年中樞沒有盈餘,邊軍也跟著挨冷受凍的,今年不同於往了,朕可以不穿棉衣,邊軍必須人人一套,過個暖和的冬天!」

  「聖天子臨朝,天下何其之幸啊!」耿九疇跪在地上磕頭。

  就是聖天子苦了那些強遷的百姓了,這些土匪山賊,還沒被遷走呢,就要付一筆衣服錢。

  「少來這套。」

  朱祁鈺讓他起來:「朕跟你商量,是因為僅靠京畿的荒田,種出來棉花,不足以支撐邊軍的棉衣。」

  「等山東清理出來,朕打算在山東種植棉花。」

  「但是,山東沃土啊,種植了棉花,口糧萬一不夠了可怎麼辦呢?」

  民以食為天。

  山東又是產糧大省,京畿多靠魯糧支撐,所以,這個決策,朱祁鈺舉棋不定。

  「陛下,微臣以為,山東仍以種田為主,魯糧安,則天下安,絕不可輕易改動。」

  耿九疇反對山東種棉花:「陛下欲收復河套,何不在河套種棉花呢?」

  朱祁鈺搖搖頭:「現在的河套,不是太祖、太宗時候的河套了。」

  「都被漠北牧民禍害完了!」

  「於太保說,現在連漠北的牧民都不願意在河套放牧。」

  「那裡真的成為了不毛之地啊。」

  朱祁鈺苦笑:「而且,河套是朕收復西域的跳板,必須苦心經營,朕寧願年年賠錢,往裡面砸銀子,也不能禍害了。」

  耿九疇忽然目光一閃:「陛下,湖廣呢?」

  朱祁鈺眼睛一亮,旋即暗淡下去:「想在湖廣種植,得先清理一番,可如今都三月中了,該種下棉花了,等湖廣清理完,最佳播種日期都過了,還種什麼棉花了!」

  見耿九疇也沒什麼好辦法。

  朱祁鈺嘆了口氣:「你先回去吧,朕再思量思量,總該有個兩全其美辦法的。」

  耿九疇叩拜後退下。

  「懷恩,你有什麼看法?」朱祁鈺忽然問。

  懷恩跪在地上:「奴婢不敢置喙。」

  「讓你說就說。」

  「奴婢以為,可讓西番種植棉花。」懷恩張嘴就是絕戶計啊。

  朱祁鈺來了興趣:「仔細說說。」

  「皇爺要對關西七衛用兵了,等皇爺收了河套之地,就能重開西域了。」

  「奴婢最近看了關於哈密的記載,哈密也算富庶,往西還有土默特部、吐魯番,都是富庶之地。」

  「倘若我朝能派出使者,和哈密等西番聯絡,願意花重金收購棉花,讓哈密等地大面積種植棉花。」

  「哈密是小國,一旦國內大面積栽種棉花,必然產生糧荒。」

  「等哈密糧荒時,要麼求助大明,要麼求助瓦剌,奴婢以為求助大明的可能性更大。」

  「到時候,皇爺想收哈密入大明國土,或者扶持哈密,做大明西部強藩,都依著皇爺的心意。」

  懷恩夠狠啊,對付小國,直接來絕戶計。

  「朕以前沒發現,你小子是個人才啊!」

  朱祁鈺忍不住笑:「不錯不錯,不愧是讀過書的。」

  「以後,你們都去內書堂讀書去,看看懷恩,給朕出的良策!」

  「真是不錯。」

  「哈哈哈!」

  「用糧食控制哈密!」

  朱祁鈺哈哈大笑。

  這叫良策?這叫損招吧!煌煌大明,怎麼能做如此腌臢的壞事呢?

  胡貴菊不懂,自小在父祖栽培之下,讀的是聖賢書,雖是女子,卻也知道,煌煌中華,當行正道。

  可皇帝卻在歪門邪道的路上越走越遠。

  還鼓勵宮裡的太監,都這樣學。

  難道聖賢書都是騙人的嗎?

  「胡氏,你也有良策?」朱祁鈺看向胡貴菊。

  胡貴菊嚇得跪在地上:「皇爺,婦寺不得干政,奴婢沒有良策。」

  「哈哈,什麼干政啊,就隨便說說。」

  朱祁鈺笑道:「懷恩這辦法真不錯,但以糧食控制哈密,不是一朝一夕能做成的,而且哈密距離京師太遠,一來一回估計得幾個月,他們種植的棉花,今年估計指望不上了。」

  「皇爺,不如開發遼東,讓遼東種植棉花呀。」谷有之小聲道。

  對呀!

  怎麼把東北這個大糧倉給忘了!

  從山東抓去的山賊土匪,不都是最好的勞力嘛,用來平整遼東的土地,填補沼澤、開發荒田,累死也無所謂。

  還有女真、朝鮮的勞力呢。

  都得好好利用利用,最好都累死,省著同化,糟心。

  「嗯,辦法不錯。」

  朱祁鈺微微頷首:「等於太保出京,朕就讓方瑛帶著各軍,出去見見血,正好清理京畿的匪患,抓著的土匪山賊,往宣鎮、遼東送,當苦力去。」

  這回天下山賊要倒霉了,皇爺要拿著去填充遼東人口。

  得到皇爺誇獎,谷有之連說不敢。

  這幾天,他心驚膽寒,看著林鈺,總感覺林鈺會報復他,可等了幾天,報復遲遲未到,心裡更加擔憂了。

  「去讓人製作一幅大明地圖,掛在勤政殿上,要大、要詳細。」

  朱祁鈺指著一面牆:「讓人在這面牆上製圖,把遮擋物統統拆除。」

  「奴婢遵旨!」谷有之立刻應諾。

  ……

  翌日,早朝。

  「陛下,昨日錦衣衛大索讀書人,帶著讀書人遊街,有辱斯文,據臣所知,錦衣衛在京畿抓捕了三千餘人,微臣請奏,處置錦衣衛!」韓雍膽子夠大的,大清早就頂撞皇帝。

  「韓雍,你是去浙江啊,還是留在京畿啊?」朱祁鈺忽然問。

  「啟稟陛下,微臣留在京畿!」韓雍怡然不懼。

  「那些有辱斯文的讀書人,還活著嗎?」朱祁鈺問他。

  韓雍一愣:「回稟陛下,都死了。」

  「看來還算有點氣節,辱罵孔聖人,莫說裝籠子遊街,就是將他全族凌遲,都不為過!」

  朱祁鈺高聲道:「朕看錦衣衛做的不錯,不止京畿要做,還要在全國做!」

  「傳旨,錦衣衛立刻出京,巡撫天下,任何辱罵孔聖人之人,絕不輕饒!輕則裝車遊街,重則滿門抄斬,絕不姑息!」

  一句話,蓋棺論定!

  「陛下,那些人是辱罵孔聖人嗎?懇請陛下莫要被錦衣衛搪塞視聽,那些人是為了孔聖伸冤,是為了孔家伸冤!」

  韓雍擲地有聲道:「陛下強遷孔家於四平,天下沸騰,諸臣不服,是以讀書人以辭令反駁陛下,請陛下收回成命,按照祖制歸置孔家!」

  又來個勇士啊!

  和耿九疇一樣的勇士啊!

  可耿九疇,卻因為直言勸諫,步步高升,當上了戶部尚書。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強遷孔氏?衍聖公,朕可有強遷?」朱祁鈺看向孔弘緒。

  孔弘緒小小的身子一抖。

  本來,他對內官推拒稱今日生病,不去上朝,但內官不准,逼他上朝。

  他不想見皇帝!

  前日下朝,他就和家中長輩商量,用錢開道,拜訪諸多京官,又穿梭數個詩會,請讀書人為孔氏發聲,允諾其好處云云。

  不想,昨天錦衣衛就把那些發聲的壯士統統抓起來了,剝咣了,寫上辱罵孔聖人的文字,裝車遊街。

  事後殺掉,將屍體送回家,哪家也不敢收這等孽子,都被丟在亂墳崗了。

  錦衣衛不但不許人收屍,還勒令京中讀書的,去亂墳崗觀賞。

  整個京中,風聲鶴唳。

  讀書人第一次感受到錦衣衛的恐怖,好多人去亂墳崗看了一眼,都嚇死過去。

  而昨天夜間,錦衣衛出京,開始整飭京畿各縣,順天府內,所有牽連此事的讀書人,都死了。

  孔弘緒心如死灰。

  「回、回稟陛下,並未強遷,乃是我家自願的。」孔弘緒戰戰兢兢道。

  「那為何京中流言四起呢?」朱祁鈺問他。

  「微臣並不知道呀,微臣下朝後,便在陛下賜的官邸里,閉門不出,家中老僕皆可作證。」孔弘緒瑟瑟發抖。

  「看來和衍生公沒關係啊?」

  朱祁鈺冷笑:「那衍生公,朕問你,辱罵孔聖人,是什麼罪啊?」

  「這……大不敬之罪!」孔弘緒小心回答。

  「那是不是該誅九族呢?」朱祁鈺目光如刀。

  您殺了說話的人還不夠?

  還要殺人全家?

  可那些遊手好閒的讀書人,就算不是京中權貴,那也是權貴的親戚,在京畿這地方,誰家沒個三親六故的。

  若是誅九族的話……

  孔弘緒看了眼朝堂上,朝中文武都得死!

  可能嗎?

  那死的是誰?

  我這個衍聖公唄!

  好毒的皇帝呀!

  「請陛下寬恕那些無知豎子,若有罪,微臣願意全部扛下來,陛下若殺,便殺了微臣。」孔弘緒哭著說。

  「衍聖公,朕能殺你嗎?敢殺你嗎?」

  朱祁鈺怪笑:「朕不過下了一道聖旨,請孔家人遷居四平城,更是派十萬大軍鎮守四平城,就被天下文人罵成狗了!」

  「朕看啊,這天下不是老朱家的,是老孔家的。」

  「朕這皇帝啊,不如退位讓賢了吧。」

  嘭嘭嘭!

  孔弘緒磕頭如搗蒜:「孔家絕對沒有僭越之心啊,求陛下恕罪啊!」

  朱祁鈺卻站起來:「來,坐這吧,朕去跪著。」

  孔弘緒嚇得暈過去。

  他瞄了眼金柱,撞上去疼不疼啊?

  要是能一下撞死,也挺幸福的。

  胡濙翻個白眼,您至於這麼嚇唬個孩子嘛?您這招,連我都撐不住,他孔弘緒都能受得了?

  真把這孩子給弄死在奉天殿,看您怎麼收場?

  「咳咳!」

  胡濙見孔弘緒瞄著金柱,就知道這小子要撞上去,趕緊輕咳一聲:「陛下息怒,衍聖公定無僭越之意,還請陛下收回此言。」

  「是啊,是啊,天官說的對啊!」孔弘緒哭著說。

  「沒有僭越之心,是最好的。」

  胡濙給遞了台階,朱祁鈺順勢下來:「那你說說吧,這些士子怎麼處置?」

  他這招,連于謙都受不了,何況一個孩子?

  「陛下,人不是都死了嗎?」孔弘緒訝然。

  「你怎麼知道死了?你不是閉門不出嗎?」朱祁鈺語氣一冷。

  完了!

  又撞槍口上了!

  胡濙都救不了這傻子,你還是回家爛殺百姓去吧,你這智商也就欺負欺負老百姓了,別在朝堂上丟人現眼了!

  李賢也是蠢,怎麼挑了這麼個女婿!

  而且,上一代衍聖公,孔彥縉何其精明,歷經五朝,得到五朝皇帝的青睞。

  這孔彥縉早年喪子,景泰六年,不得不落到孫子孔弘緒的頭上。

  孔彥縉那般厲害,卻沒教會孫子啊。

  可惜了,若是孔彥縉還活著,陛下說不定還會看重,予以重用呢。

  「啟、啟稟陛下,微臣是聽人說的!」

  孔弘緒撒了一個謊,就要撒無數個謊,彌補第一個謊言。

  「聽誰說的?誰把外面的事情告訴你的?」朱祁鈺語氣陰鷙。

  孔弘緒渾身一跳,知道說錯話了。

  若祖父還在,陛下一定得給三分薄面,無非是欺負他太小了。

  他想哭,只能忍著。

  「沒有這個人,是微臣胡說八道的!」孔弘緒又犯錯了。

  他乾脆從孔家賣出去一個人,也好過反覆無常。

  「朕看你真是胡說八道!」

  「把奉天殿當成什麼地方了?」

  「孔彥縉在時,在朕面前,也得如履薄冰,一句話不敢說錯!」

  「你倒好,仗著年歲小,便想說錯就說錯,事後跟朕說一句,逗你玩呢,就完了?」

  陡然,朱祁鈺聲音提高:「當朕不能罰你嗎?」

  「來人,將孔弘緒的身邊人,全都抓起來,抽三十鞭子,生死不論!」

  「伺候孔弘緒的下人,悉數處死!」

  「孔弘緒,朕再教你個乖。」

  「在這京師里,朕想讓誰知道什麼?誰才能知道什麼!朕不許人知道的,胡亂打聽,那就是罪!」

  孔弘緒嚇得不停磕頭,雙股之間,有熱流出來了……

  胡濙又輕咳一聲。

  差不多得了,別戲過了,把衍聖公真給嚇死嘍,那可就壞菜了。

  「帶下去,換身衣服。」

  「堂堂衍聖公,好的不學,偏偏聽牆根的壞毛病學會了。」

  「看來,朕得給你配個師父,好好學學禮。」

  朱祁鈺又給孔弘緒一個下馬威。

  這是教訓他,前日四處串聯。

  他以為,自己做的密不透風,其實他所做的一切,都在廠衛的眼皮子底下。

  就算他放個屁,朕都知道是幾時幾刻放的。

  還有,那些收了他禮物的官員,都上了密揭,誰若敢沒上,此刻已經舉族去宣鎮了。

  還以為自己挺聰明!

  你爺爺孔彥縉活著的時候,都不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耍小伎倆,你個乳臭未乾的毛孩子,敢?

  很快,孔弘緒進殿,臉色慘白慘白的,跪在地上。

  「接著說呀,那些士子怎麼辦呢?」朱祁鈺問他。

  「陛下說怎麼辦,便怎麼辦,微臣不敢有異議!」孔弘緒學乖了。

  「朕在問你,沒工夫跟你說車軲轆話。」

  孔弘緒臉色更白,皇帝逼他,和天下士子做切割。

  他這話說出來,孔聖,只能做偶像,存在於歷史之中了,孔家再也不能入世了。

  丟了天下士子人心,他孔家就剩下一個漂亮皮囊了,其他什麼都沒有了。

  畢竟,孔弘緒自己出賣了天下士子,天下士子不把他噴成狗,都是看在孔聖人老人家的面子上!

  偏偏,皇帝要的就是這個目的!

  他不給皇帝一個滿意的答案,他得耗著。

  「啟稟陛下,微臣請陛下誅其族!」孔弘緒絕望地閉上眼睛。

  「衍聖公倒是陰狠。」

  「不過一個人犯了錯,便殺人全家,未免過於陰狠了。」

  「朕的大明,還是有人情味兒的。」

  朱祁鈺淡淡道:「便讓這些士子人家,十年不許參加科舉,十年後再議吧。」

  噗!

  您這才是真狠啊!

  不如直接殺光了,起碼還能罵幾句痛快痛快嘴。

  您直接不許人家參加科舉,等於斷了人家的未來啊!

  而且,您把孔弘緒裝進去了!

  孔弘緒請求誅族,您網開一面,讓孔弘緒當這個惡人啊!

  經此一事之後,恐怕沒人再敢為孔家鳴冤了。

  孔弘緒終究太嫩了,被皇帝玩弄於股掌之中。

  若換做他爺爺孔彥縉,以不變應萬變,自然反制皇帝,皇帝根本就不敢拿孔家人動手,就是嚇唬他而已!

  所謂的打三十鞭子,也就做做樣子,能殺人嗎?

  不死,你怕什麼?

  皇帝就是欺負孔弘緒歲數小,偏偏孔家衍聖公是他,若換個人,皇帝都被拿捏了。

  「好了,這件事就這樣定了吧。」

  「起居郎,都記下來了?恩,把朝堂上的對話,發邸報,發出去。」

  朱祁鈺揮退孔弘緒:「衍聖公也累了,先退下吧。」

  孔弘緒乖乖磕個頭,哭著離開的奉天殿。

  孔家的千年名聲,毀在他手啊!

  還不如狠一狠心,一頭撞死呢。

  起碼孔家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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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