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國公之罪,海瑞遇險!

  第95章 國公之罪,海瑞遇險!

  要說魏國公府,當真不與百姓為難,而魏國公府為難的,是朝廷,是皇族。

  除了賦稅,凡是通過運河呈給朝廷、皇族的東西,魏國公府都會截留一小部分。

  以錦衣衛的統計,約是三成,皇族、朝廷拿七,魏國公府拿三。

  不過。

  魏國公府總是要先挑,皇族、朝廷等同於是在撿魏國公府剩下的。

  皇族、朝廷從運河上過的東西都這樣了,要是東西進入南京城,那就更了不得了。

  不論是南京六部的東西,還是南京城軍民的東西,魏國公府都要截留四成。

  但和渡口截留可以報損的方式不同,東西都進到南京城裡,這麼大的損失,很難向朝廷戶部交代。

  於是。

  金陵城內,碩鼠橫行!

  由於之前朝廷虧空嚴重,發放給南京六部、軍民的俸祿、軍餉,多是以糧食折抵。

  說來也有一百多年了,朝廷發到南京城的糧食,總會遭竊。

  金陵城每月都會向朝廷上報遭竊漂沒的糧食,附加幾個竊賊的腦袋。

  根據錦衣衛觀察,漂沒的糧食,始終維持在南京城總糧食四成上下。

  以前錦衣衛勢弱,依附在司禮監之下,也不敢對著蘊藏著大貓膩的事物動心思。

  隨著錦衣衛崛起,錦衣衛南京千戶所千戶有了立功心思,就稍微了解了下。

  南京城漂沒之糧,多過失竊之糧十倍,大抵是借帽取底的勾當。

  「借帽取底?」

  朱厚熜當過興王府世子,也當過興王,之後才當的皇帝,管理過王府,也管理過大明朝,對庶務是了解的。

  借帽於人,卻把帽底取走,意思是用個小由頭,取走大帳目。

  陸炳想表達的意思,是南京城裡魏國公和某些大員暗中截留存糧,私吞倉儲,然後縱容賊人來偷,事後把所有做不平的帳簿一發戴到賊人頭上,算作漂沒!

  難怪金陵城碩鼠屢打不死,原來是魏國公府和某些大員故意養著用來背黑鍋的。

  漂沒要有人承擔,賊人每年交給應天府幾個人頭,只為讓金陵城官老爺們對朝廷有個交代。

  漂沒之罪,人命相抵,官府有了交代,從此這帳便洗得乾乾淨淨。

  黃錦在旁聽得瞠目結舌,沒想到魏國公府有這麼一手。

  他從前在內書堂時,聽師傅說過,地方上有些胥吏暗中竊取糧食,等到查帳時便一把火燒了,落個死無對證。

  當時他還覺得過於膽大妄為,卻不知還有更高明的手段。

  焚燒庫房,只能瞞一時之貪,借帽取底,卻能年年長享其利,付出的無非是幾條人命罷了。

  「魏國公府的手,不止是遮著金陵城吧?」朱厚熜忽然想到了些事。

  陸炳怔了怔,答道:「聖明天縱無過皇上,百年前,僅金陵城失竊,而百年後的今天,凡南直隸之糧倉,皆連年失竊。」

  一通百通。

  朱厚熜想明白了,在沈一石那迭紙中,為什麼說浙江沒糧食,整個南直隸都沒糧食,要跟沈一石借糧。

  江南的糧食,魏國公府取走四成,南京城大員再取走些,浙江官吏再取走些,哪能剩下一粒糧食?

  豐年還好,餓不死人,遇到災年,南直隸軍民,都要仰仗這些糧食過活。

  魏國公府、金陵城大員、地方官吏每讓賊人竊走一石,每漂沒一石糧食,挨餓之人便要多出十個。

  這偷走、漂沒的,哪裡是糧食,是人命啊!

  看上去,魏國公府與百姓秋毫無犯,背地裡卻在一心一意挖朝廷的牆腳。

  黃錦身體在顫抖,無法想像,真的有一天,魏國公府真把南直隸,把大明朝給挖塌了,魏國公府還有什麼可挖的。

  但黃錦想像不同的,朱厚熜、陸炳都能想到,挖塌了舊主子,喜迎新主子就是了。

  魏國公府,雖然延續的是開國元勛、大明朝開國第一功臣徐達的血脈,但早就沒了徐達為國為民奔走天下的心,連行事,也早就沒了徐達的謹慎。

  朱厚熜覺得逐漸接近了真相,望著陸炳,問道:「景王進京時,寶船經過南京城,魏國公可有迎接?」

  「回皇上,也在其中。」

  「景王可對魏國公說了什麼?」

  「回皇上,景王爺在碼頭上對魏國公說,沒有下船,就在彩樓上,便能看到碼頭河道兩側修有平整的圍坡土堤,堤頂聳立著一排排楊柳,儘管這種楊柳林沒有行道柳那麼整齊劃一,可勝在濃密茂盛,幾無間隙,沿著河岸兩側一直綿延到遠處的城牆根,宛若兩條繡在秦淮河邊的綠絛。

  光是靠近江口的外秦淮河,就這麼多野趣,城裡的內秦淮河兩岸更是風光秀麗,十里歌樓舞榭,一宵槳聲燈影。

  跟苦寒單調的京城相比,這裡簡直就是仙境,若有機會,當遷都回金陵……」

  說到這裡。

  陸炳複述江口碼頭景王的話慢慢停了下來。

  景王在金陵城,長篇大論誇讚了金陵之盛,將京城貶低到塵埃里。

  僅是到這裡,想必沒有人會多想,可景王爺末尾的兩句話,就留給魏國公和南京城大員們無限遐想了。

  什麼叫有機會遷都回金陵?

  除了登基為帝以外,沒有人能決定大明朝京城在哪。

  景王這句話的詳解,當是他日登基為帝,定遷都回金陵。

  這句話,如果是景王離京就藩時,說也就說了,偏偏是裕王在京表現不佳,景王奉旨回京途中所說。

  那時,張居正內閣要給皇上在全國選妃,新立皇后的奏疏可還沒上呢,恐怕在魏國公,諸多南京大員心中,景王爺,大概就是大明朝下一位皇帝了。

  當很有可能成為皇帝的人,說出遷都的話,金陵城軍民或許會很高興,一字「京」,一字「爺」,就連金陵城門前的狗都要高高豎起尾巴。

  但世居金陵城的魏國公等勛貴,南京城大員,就沒有那麼高興了。

  當年永樂皇帝遷都順天,在南京留下了一套完整朝廷架子。

  六部、都察院、通政司、五軍都督府等官署一應俱全,拋開內閣,體制與京城無異。

  何況天下賦稅,泰半出自江南,地方上有諸多士紳大族盤根錯節,局面極其複雜,牽一髮而動全身,一旦遷都,諸多醜惡可就遮不住了。

  怕是景王都沒有想過,自己奉旨回京時,一句得意輕狂的話,會在金陵城中掀起怎樣的軒然大波。

  無須再查,朱厚熜已經知道了,景王寶船爆炸,白蓮教背後,幕後兇手便是魏國公及金陵眾勛、南京多員高官。

  為了一句話,便要刺王殺駕,不愧是金陵皇帝啊!

  朱厚熜眼中泛起殺意,冰冷地氣勢還沒有升到頂點,就又想到早前浙江所上的一道奏疏。

  海瑞調查浙江糧倉無糧的事!

  魏國公連景王都策劃刺殺,又何懼個手持天子劍的知縣?

  「陸炳,八百里加急,保護海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