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皇權無上,午門訓子!

  第78章 皇權無上,午門訓子!

  大雨下了一夜。

  裕王王體早就撐不住了,暈了過去,被送回王府便發起了高燒。

  朱厚熜賜下了薑湯,並著御醫前去裕王府診治。

  辰時時分。

  徐階被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陳洪從詔獄提了出來,領著走進了精舍,但在離蒲團六尺遠便跪下了:「罪臣徐階叩見皇上!」

  跪下後徐階立時一驚,他看到了沈一石那迭紙,就扔在離自己不遠的地上!

  與朝天觀觀主藍道行勾結,妄言浙江夏旱的事,清清楚楚寫在上面。

  與在詔獄中仍消息靈通的嚴嵩、嚴世蕃父子不同,在徐階、淞江府徐家罪行揭露後,便少有人入詔獄看望徐階。

  尤其是昨夜,捷報、新安江九縣決口真相同日進京,作為昔日嚴黨死忠的刑部侍郎鄢懋卿毫不避嫌到了詔獄告知嚴嵩、嚴世蕃死期將至,但卻無一人告訴徐階。

  徐階此時的絕望,簡直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紗幔束起。

  君臣之間再無遮擋。

  朱厚熜睜開眼睛,望向徐階,知道他已經看見了地上沈一石那迭紙:「要是沒看清,就拿起來看一遍。」

  徐階立刻磕了個頭:「老臣有罪,罪在臣一身,請皇上饒恕我的兒子和家族。」

  「愛子情深啊,徐階,你了解朕,也知道自家事,你知道朕饒不過你,也饒不過你的兒子們和你的家族,朕本來也是這樣想的。」

  朱厚熜的臉上浮出了冰冷,「但是,昨夜有人在玉熙宮門前,在大雨中跪了半宿,直到昏迷,改了朕一些想法。」

  徐階神情一動,馬上就想到了裕王,不禁心中一暖,但緊跟著就想到了皇上的脾性,露出驚恐的神色。

  「朕是皇帝,也是父親,但朕沒教過裕王什麼,裕王有今日,全是你們教的。」

  朱厚熜的聲調很平靜,不咸不淡,讓人聽不出喜怒,「裕王知道,朕不會殺他,甚至不會輕易罷了他的王位,因為天下臣工不會容許還沒有誕生子嗣的景王成為唯一的皇子,所以,裕王可以肆無忌憚,可以擺開擂台和朕打擂。

  這份魄力,在我大明朝歷代皇子中都是少有的,徐階,你們教的不錯。

  可是,你們似乎忘記教授裕王何謂皇權!

  太祖高皇帝的祖制在,朕不能殺裕王,但朕可以罷黜裕王的王位,拔立朱翊鈞為親王,也可以將朱翊鈞過繼給景王。」

  徐階抬起了頭,臉上恐懼萬分,「皇上,萬萬不可啊。」

  「這天底下哪有什麼萬萬不可的事!朕不想這樣,而你們卻在逼著朕一步步這樣。」

  朱厚熜緊望著徐階,「當然,不到萬不得已,朕不會這樣做。

  你們沒教給裕王的東西,朕親自來教,只是,需要向你借一件東西。」

  徐階喉嚨滾動,澀聲道:「皇上,是何物?」

  朱厚熜沒有問答徐階,轉而明知故問問道:「卿家中有几子?」

  徐階忽然有種被黑暗吞噬的感覺,手腳冰涼,眼前發黑,「回皇上,臣有三個犬子,長子徐璠、次子徐琨、三子徐瑛,三子因罪在江南為天子劍所斬,故還有兩個兒子。」

  「和朕很像,朕之前也有很多兒子,但到現在,就只有裕王、景王兩個兒子了。」

  朱厚熜聲音喑啞,「徐階,你伺候朕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朕的兒子又為你求情,朕不想殺你了。」

  死罪免了!

  徐階沒有喜悅,也沒有謝恩,他知道,皇上接下來的話才是關鍵。

  「但朕若放你還鄉,日後你的兩個兒子若有一人,與那死去的徐瑛一樣,罪孽深重,於天下臣民,朕心何安啊?」

  徐階。

  徐璠、徐琨。

  以及整個淞江府徐家都犯下了滔天大罪。

  作為皇帝的朱厚熜,要是就這樣放過了,以後徐家人再禍害大明朝百姓,豈不是會讓放還之舉成為天下笑柄?

  徐階終於明白了皇上放過自己的條件,眼眶頓時濕了,低下了頭。

  殺子、誅家!

  那這樣苟活於世還有什麼意義?

  但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要不是皇上為了教授裕王皇權至上的道理,就連他也不會放過。

  朱厚熜這時沒有催促,目光望向了精舍門外,望向了門外開著的南窗。

  深深的是那雙眼,更深的是那一片望不到底的天空。

  這天地間,究竟是帝心難測,還是天心難測?

  「皇上,午時,臣在午門訓子!」徐階頹然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朱厚熜望向了陳洪:「朕就不去看了,你去請裕王、文武百官代朕觀訓。」

  「是。」

  ……

  正值午後未時,一天之中日光最盛之時,偏又趕上天無薄雲。

  入夏的熱意毫無遮掩地潑灑下來,寬闊的金水河被照得一片明晃晃極為耀眼,仿若一條從坩堝倒入化渠的明亮鐵水。

  午朝門外。

  文武百官都來了,一年到頭不齊聚一回,群臣是既熟悉又陌生。

  文分左,武分右,裕王坐在中間。

  吃完了湯藥,裕王的高燒退了下去,人也勉強恢復了清醒,得到了旨意,被東廠的人抬到了這裡。

  徐階現身。

  徐璠、徐琨跟在後頭。

  所有人的目光被吸引過去,沒有人能想到,犯下滔天大罪的徐階還能有走出詔獄的一天。

  四個禁軍抬著一口鍘刀緩緩走來。

  群臣聯想到上諭的「訓子觀禮」,臉色不由得一變。

  鍘刀正放在徐階身前,徐階眼睛通紅,對長子徐璠招了招手,「徐璠,來!」

  大日光下,徐璠望著那口鍘刀卻渾身冰冷,短短几步路,硬是走了許久,才走到徐階面前,又驚又懼喊了一聲「爹」。

  「兒啊兒,為父問你,君要臣死?」

  「臣得死!」

  「父叫子亡?」

  「子得亡!」

  「好。」

  徐階讓開了身位,「別讓為父費事,躺在鍘刀底下,我徐家犯下大罪,你弟兄二人死在此處,還天下臣民以心安。」

  此話一出。

  文臣武將們紛紛瞪大了眼睛,眼中的些許疑惑,竟在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聽錯了。

  裕王掙扎著想要起身,想要說些什麼,但本就體弱的王體又得了重病,實在是一點氣力都沒有。

  徐璠冷汗直流,雙手微抬,「爹,您莫要動性,咱……」

  「咱」字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就聽到徐階罵了一句「好畜生」,一抬腳,踢在徐璠的腿上。

  猝不及防的徐璠腳底一滑,往後一仰,躺在了地上,後腦正磕在階石上。

  只聽得「咔嚓」一聲,腦漿崩流!

  徐璠,死!

  徐階又望向了徐琨,呼喚道:「徐琨,來!」

  徐琨顫抖到無法自抑,走到了徐階面前喊道:「爹!」

  「別學你兄長,別讓為父作難。」徐階眼角滑落淚水。

  「是!」

  徐琨退後兩步,向徐階磕了三個頭,全了養育之情,走到了鍘刀前,躺下了。

  徐階的手正摁在鍘刀上,胸膛如山壑起伏,眼淚是止不住的流,抹了下眼淚,手起鍘落。

  屍首兩分!

  徐琨,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