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大贏家
烈陽高懸,萬里無雲,灼熱肌膚的陽光毫無保留地傾斜下來。
許久未曾下雨了,大地上的土塊早已變成黃褐色,踩在上邊又燙又硬。
漢城外三十里的一處官道上,趙大壯正率手下弟兄,護送售鹽所得銀錢返回漢城。
這一趟他是來的憋屈啊,本以為能大展拳腳,怎料就是個護送的差事。
他只感覺一身的力氣,打在棉花上,渾身不自在。
汗水順著腦門留下,趙大壯感覺渾身不自在,他用手背揩了揩額上汗水,沖後邊招手吆喝道:「快點兒,都他娘的快點兒,早點進城,早點歇息!」
民夫與負責運送的衛士身形一震,齊聲答了聲「是」。
拐過一個土坡,忽然,兩邊的密林之中黑壓壓一片,衝出一大片的朝鮮百姓。
他們個個衣衫襤褸,面色蠟黃,一雙眼睛裡邊滿是憤怒。
人數足有大幾百,一出來就把趙大壯等人的隊伍圍住。
「他娘的,反了天,搶到老子頭上來了!兄弟們,給老子抄傢伙!」趙大壯血紅雙眼,眼中滿是暴戾之氣,厲聲喝道,「誰敢搶東西,就把誰給老子跺了!」
身後的民夫與錦衣衛力士也一下暴怒,紛紛抄起手中武器,一臉兇狠地看向周遭亂民。
「把我們的錢還給我們!」一名領頭的亂民瞪大雙眼,與趙大壯鼻貼鼻說道。
「好哇,」趙大壯冷冷一笑,揮了揮手中鋼刀,帶著幾分戲謔說,「只要你能站在這兒讓咱砍上一刀,咱就給你拿五十兩銀子,怎麼樣,合算吧?」
「你」
領頭亂民情緒激動,腳步往後一退,用手戳著趙大壯的鼻頭,正待大罵,趙大壯近日來火氣本就重,被這一指,瞬間竄起火氣:「我去伱娘的!」
只見用右手抓住那人手指,左拳高舉,一圈砸向那亂民頭目。
「啊。」
一聲慘叫過後,亂民頭目左眼瞬間凹陷進去。這下,身後的亂民一同沸騰了,紛紛叫嚷著就往前打來。
錦衣衛這邊也絲毫不懼,跟著迎了上去。
雖然他們人數不占優勢,但手拿鋼刀,戰力值比這些手持不同「武器」的百姓,不知道強上多少。
只片刻間,血腥味就瀰漫開來。
一見到血,這些亂民徹底慌了神,再看這些錦衣衛已是恍然地獄中來的惡鬼一般。「快跑.快跑,殺人了,殺人了,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明軍殺人了,明軍殺人了。」
不知道是誰扯了一嗓子,還存活的亂民一鬨而散,腳踩風火輪一潰逃。這時候,他們是真恨爹媽給自己少生兩條腿。
趙大壯也不追趕,只冷冷掃了眼地上屍體,面無表情道:「把屍體抬到旁邊去,繼續往前行進。」
當天晚間時分,漢城的官差只簡單詢問幾句趙大壯等人,便放了他們離開。同時,把此次企圖破壞「明朝」兩國友好的亂民,通通抓捕起來。
經此一事過後,朝鮮的百姓再也不敢圍堵大明的商隊。
…
轉眼就至八月,盛夏的烈陽高掛穹頂,散發出令人難以抵擋的熱意。
雖是夏日,但整個大半個朝鮮卻是如同秋日一般,肅殺蕭瑟。
隨處可見神情恍惚,手中提留著鹽袋的老百姓,吆喝叫賣手中的食鹽。
現在也不肖什麼十五文了,只消十文甚至八九文一樣也有人往外賣。
此前這東西緊俏的時候,甚至能夠拿來直接當錢幣用。
他們便也沒覺得什麼。
現在鹽巴價格一掉,好了,想賣都賣不出去。
總不能頓頓都只吃鹽,不吃飯,不買其他東西吧。
張允修立於閣樓之上,雙手抱胸,倚靠在窗邊靜靜地看著這一切,似乎一切都與他無關一般。
這人生本來就是一場豪賭,只不過他本錢大,也輸得起。
有的人本錢小,又輸不起。
不怕輸的人越容易贏,越怕輸的人越是要輸。
想到這兒,張允修笑著搖頭感慨一句:「人吶,終究逃不過一個『貪』字。一夜暴富的夢雖好,但那夢醒時的雞零狗碎才是現實。」
正在他心念交錯間,韓三「咚咚咚」踱步走上樓來,張允修偏頭看去,韓三喜激動嚷道:「公子,這次咱賺大發了,兩千多萬斤的鹽通通賣了出去。除卻本錢二十萬兩與損耗外,光賣鹽的毛利都還五十萬兩,比您給陛下說的,還多出二十萬呢。」
「好好好,」張允修連叫幾聲「好」,然後又道,「王和帶來的那些『老物件』賣得咋樣?」
「還不錯,小的派幾個嘴巴滑溜的夥計,編上一段兒故事,這批貨物也賣出七千多兩的銀子來。」
「呼」
張允修點點頭,心中的大石頭總算落下。
出來也有快三個月了,人生地不熟的,總歸有些思鄉。
如今事情結束,返航的時間也該提上日程,至於朝鮮方面的報復與打擊。
張允修卻是一點兒不怕。
就他這身份,放後世那高低得是鷹醬在棒子國駐軍的司令,他們哪敢對自己動手?
他在漢城的這期間,朝鮮的高官顯僚也見過不少,從他們說話的語氣與神態,張允修感到敬重、畏懼,甚至是討好。
生怕怠慢了這些宗主國的大老爺們。
想通這一層過後,張允修點頭一笑,沖韓三吩咐道:「讓兄弟們休整五天,五天後一起從返回黃海道,從那裡乘船返回天津。」
「得勒。」
韓三笑呵呵應下,「咚咚咚」地踱步走下閣樓。
七日後的早間時分,天氣尚未炎熱起來,清晨的海風裹挾著些許的腥味,在廣闊的海岸上遊蕩。
岸邊,千餘人的隊伍臉上笑容洋溢,有序登上靠岸的船隻。
這次賺到錢財,張允修倒也極為大方,哪怕是打雜的夥計,每人都有好幾兩銀子的賞錢。
放在往日,那是想都不敢想。
這樣的好上官,怕是打著燈籠都難找。
登船持續了三個多時辰,直至所有人都上了船隻,張允修沖韓三打了個手勢。
韓三會意叫來旁邊的旗手,吩咐道:「傳令下去,啟航。」
「是!」旗手恭聲應下,然後站至高處,揮舞手中鮮紅的旗幟。
其餘個船隻上的旗手瞧見旗幟揮舞,便知曉這是開船的訊息,於是跟著往下傳達。
不一會兒功夫,原本沉寂的船隊,化作出海蛟龍。
「轟隆隆」
蔚藍色的海水翻起白浪,急速往兩邊倒退。
船隊載著滿滿當當的財寶,直奔著大明而去。
斯時天青雲淡,微風和煦,張允修站立船頭,回首望著愈發遠離的朝鮮海岸。
他知曉,這地方日後他一定還會再來。
朝鮮的地理位置極為特殊。
在陸地上僅僅與遼東隔了一條鴨綠江。
在海上,他又位於黃海北部,與山東半島隔海相。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朝鮮往東,又與日本隔海相望。
思索至此,張允修一撇嘴,忍不住低喃出聲:「倒是可以學學鷹醬,先在朝鮮駐軍,把他當做一個海外兵員的中轉站。」
「醬?什麼醬?」一旁的韓三以為張允修在與他說話,忙問道。
「沒沒什麼。」
張允修臉色一烏,擺擺手,岔開話題道,「對了,趙大壯呢,我感覺最近都沒怎麼沒見到他。」
「嗐,這傢伙臉皮薄,本以為這次能大展拳腳,結果什麼忙都沒幫上。現在他都沒臉來見公子,一個人縮到後邊的船隊去了。」韓三齜牙一笑。
張允修聞聲啞然失笑。
這個黑大漢,倒還真有幾分可愛。
出發前他還在害怕,這海上的盜賊,沒成想自己才是最大的「盜賊」。
大明的旗幟往外一打,又瞧見船上明晃晃的刀槍,誰敢觸他的眉頭?
沉默了幾秒,張允修又問:「咱聽說,他那邊兒碰上朝鮮百姓鬧事兒?」
「是有一些,不過都不肖咱們出手,朝鮮的官府就替咱把那些百姓給驅散了。」韓三眉目一挑,眉飛色舞道,「公子您是沒瞧見,那些官差的兇狠模樣,對待小民拳打腳踢,對咱們那是好聲好氣。」
「他這一弄,都把咱都弄得不好意思了。」
韓三說得繪聲繪色,張允修卻是絲毫沒有感到高興。
這是一種悲哀,對同胞重拳出擊,對比自己強的人極盡討好。
就是大明不也一樣麼?
為這,民間還為官差編排了一首民謠。
「肩扛枷鎖,
手提鐵鏈。
當街橫行,
一群壞蛋。
闊佬大爺,
見著就軟。
見著百姓,
吹胡瞪眼。
稍一反抗,
牢底坐穿。」
許是覺察到張允修興致不高,韓三也不再說話,他往後退了一步,垂手在旁邊隨時等候張允修的召見。
船隊緩緩向前行駛,廣闊的大海上,只有濤聲,以及天邊成群的海鷗聲傳入耳中。
時間很快來到傍晚,燒紅的晚霞下,海水也已變成淺黑色的模樣。
飯點到了。
早有隨行的衛士為張允修送來方桌,擺上吃食。
洗手淨面後,張允修一屁股坐了下去,正要下筷,忽然船尾處傳來一陣喧鬧。
不待張允修發話,韓三連忙往船尾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