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歡慶聲中,張府的歡慶落下帷幕。
十日後,張重文在禮部官員的帶領下,前去皇極殿朝見萬曆皇帝。
萬曆皇帝大筆一揮,不光將滿剌加分封給張重文,就連帶著周邊的幾個小島子也一道分封出去。
對此,包括張允修在內,張家眾人皆是對皇帝感激涕零。
雖說大明人講究個落葉歸根,不喜在海上飄泊,所以並未將海島看做領土。
可是張允修知曉,這些海島其實與陸地並無區別。
甚至,在資源上,還要遠比內陸地區來得有優勢。
台下張重文一連拜謝,萬曆皇帝一揮手,張重文站起身,由著禮部官員的陪同,離開皇極殿。
這時,大殿內只剩下張允修和萬曆皇帝。
以及龍椅背後的魏清。
年過三旬,身體微微發福的萬曆皇帝興高采烈,盯著張允修笑道:「允修,十年了,東南沿海的衛所早裁撤完畢,練兵也足有十年,是不是檢驗檢驗成果了。」
輕輕點了點頭,張允修柔聲笑道:「那是自然,這些年臣一直不斷用軍艦運送大明人前去倭寇。兩邊人通婚有無,現在大半個倭國,都已成了大明人。」
有時候要抹去一個文明,不一定要要武力。
藉助強大的武力威懾,用文化入侵,人種入侵才叫高明。
就如同後世的鷹醬和高盧雄雞一般,原本一個白人國家,硬是被黑哥們染成了醬油色。
黃種人的繁殖力,雖然比不上黑哥們,但也是極為迅速。
「倭寇現在殘破不堪,我大明的軍隊,豈不是無用武之地了?」萬曆皇帝聽他這樣說,白白胖胖的面龐上露出一絲失落。
頗有一種高處不勝寒之感。
「呵呵.陛下說笑了,沒了倭國,還有歐洲,那裡航運便利,四通八達。還有北美洲,那裡更是土地富饒,五大湖至少能養育數千萬的人口。」瞧出萬曆皇帝眼中失落,張允修急忙解釋道。
既然在倭國的經驗能成功,那在歐洲,張允修一樣打算復刻這樣的經驗:「正好,我海軍如今整編到八萬有餘,下轄四個艦隊,歐洲諸國多半不是對手。」
「那好,就用他們來試試朕的兵鋒。這一仗,朕要親自掛帥!」萬曆皇帝鄭重點頭,一臉興奮雀躍。
「陛下!」
魏清和張允修都是一驚,齊聲呼道。
「喊什麼?當年武宗尚且來御駕親征,朕如今手握戰艦數千艘,戰兵十萬,難道還打不過西邊那些紅毛鬼嗎?」感覺受到輕視,沒好氣白了眼二人,萬曆皇帝氣鼓鼓哼道。
「陛下,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您萬金之軀,不可以身犯險啊!」魏清老淚縱橫,連忙勸道。
他和皇帝榮辱與共,皇帝要親征,他自然不可不去。萬一萬一這皇帝真重蹈英宗覆轍,那青史又該如何去評價皇帝。
如何去評價自己?
「哼,你這狗才,仗還沒打,就先盼望朕敗麼?」一腳踹向魏清,魏清哎喲著倒地,萬曆皇帝板著臉,怒目圓瞪的呵斥道。
「皇上,老臣忠心耿耿,絕不敢盼望我大明天軍敗北啊。」
魏清見被扣上這麼一個大帽子,連滾帶爬,涕泗橫流的表起忠心,萬曆皇帝理也沒理他,只看向張允吩咐道:「允修,這件事你下去快準備。」
聞言,魏清把目光落到張允修身上。
只見他目光灼灼,猶豫片刻,然後朗聲說道:「陛下有命,臣不敢不從,容臣下去準備準備,商議出計劃再行告知陛下。」
魏清滿臉不可置信,一張臉漲成豬肝色。
萬曆皇帝則是一拍手掌,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好,滿朝文武,只有你最懂朕的心意。你快下去準備,朕等著你的好消息。」
「是。」
張允修一點頭,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快步走出皇極殿。尚未走出四角重檐,就聽得一聲尖細著嗓子的呼喊傳來:「張閣老留步,張閣老留步。」
停住腳步,張允修回頭一看,臉上掛著淚痕的魏清快步追趕出來。
「哎喲,我的張閣老,您怎麼能由著皇帝胡來呢。」激動的抓住張允修手腕,魏清氣喘吁吁道,「陛下御駕親征,那可是捅破天的大事兒,這要是傳.傳了出去,那些大臣還以為我攛掇的呢。」
「魏公公放心,此事絕對與您無關。」張允溪拍拍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掌,笑著解釋,「我也知道,魏公公您擔心土木堡之事再度重檐,所以才奮不顧身的對抗天威。」
魏清一點頭,目光灼灼的盯著張允修雙眸,仿佛在說——既然你知道,為何還要答應皇帝?
微笑著搖搖頭,張允修說道:「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英宗親征時,王振堵塞言路,殘害忠良,再加上軍糧不繼,這才有此大敗。而現在,您魏公公機謀善變,我大軍戰船齊備,軍糧充足,對付佛郎機人還是足夠。」
「而且,當年英宗親征時,太子也就是憲宗皇帝堪堪是個孩童。如今皇太子已過折衝之年,所以咱們無需擔心內亂之事。」
聽到張允修這麼一分析,魏清心中擔憂褪去三分,不過還是覺得心裡膈應。
「魏公公,皇上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張允修一笑,旁敲側擊道,「皇上這人,你越是不讓他幹什麼,他偏要幹什麼。咱們的權勢全都是皇上給的,總不能反著皇上來吧。」
「也是。」
「而且,皇上多半也就是嘴上一提,那海上不光風浪大,而且吃的也差上許多。你等我拖上一拖,皇帝那三分鐘熱度估計就散了。」
「好哇,原來你早有計謀,反叫咱這老骨頭在那兒賣慘,你倒是當起好人。」魏清眉目一擰,指著張允修笑罵道。
二人多年朋友,配合無間,所以說話也就沒那麼多繁文縟節。
「是仆不對,仆給魏公公賠禮就是。」眨巴眨巴眼睛,張允修笑著回答。
「你要是真想賠罪,就把咱家那侄孫女兒收了,哪怕是給你張閣老當個侍妾也是好的。不是咱家吹噓,咱就那侄女才十六歲,跟個嫩蔥似的,絕對不辱沒了你。」
魏清昂著腦袋,得意洋洋的說著,低頭一看,卻發現張允修早已走遠。「哎,你不答,咱家就當你答應了,今兒個晚上就送到你府上去!」
回到府邸。
張允修徑直到書房坐定,同時叫來張重文。這還是父子二人第一次,在京城以這樣正式的方式見面,張重文難免顯得有些拘謹。
「坐吧。」掃了眼緊張的兒子,張允修指著對面的桌椅說。
「是。」
張重文臉色稍一緩和,屁股尖挨著靠椅坐下,隨時準備起身。
「你現在是滿剌加的總得,南方海域的幾個海島,都是你的管轄。我問你,你可知道,滿剌加的那條海域能通向什麼地方?」盯著兒子,張允修語速極快的問。
「知道,是佛郎機人們的地盤,也就是您口中的歐洲人。還有挨著咱們的天竺人。」略微思索,張重文有條不紊的回答道。
「想不想把版圖再擴大些。」張允修一點頭,笑問他。
「什麼?」
張重文有些不敢相信,還以為自己聽錯,下意識驚問出聲。
「就字面意思,滿剌加的總督太小,不如把歐洲和天竺也給吃下來。」笑吟吟的看著兒子,張允修用極為平淡的語氣,說起旁人想都不敢想的大事。
那模樣,就好似在談一樁不值一提的小買賣一般、
張重文內心震驚到無可復加,看向父親的眼神滿是崇拜,吞咽口唾沫,才緊張道:「父親給孩兒的,孩兒一定好好接著,不過睿弟和大娘那邊,是不是」
他在滿剌加,自然知曉佛郎機那邊加起來有多大。
怕是足足也有大明那麼。
再加上天竺,他治下的版圖,怕是要比大明還大了。
「他那邊你不用擔心。」瞧出兒子眼中緊張,張允修笑著解釋道,「睿兒以後會在大明,而且我也沒有說,這些地盤全都給你。」
「你胃口別這麼大,小心把自己撐死。」
「是,父親教訓得是。」張重文連忙跪地抱拳。
不過,就算是一小部分,也足夠他榮華富貴數代人了。
張允修一點頭,繼續道:「以後你這一支在海外,也不可忘了祖宗本分,每逢年會,必須派遣親族,前來大明尋根問葉。」
「孩兒明白。」
「行了,你先下去吧。去吧重睿和重傑叫進來。」
「是。」
張重文站起身,對父親一抱拳,神采奕奕的走出房門。
少時,張重睿和張重傑走入書房。
父子三人坐定,張允修先把目光落到張重睿身上:「重睿,我對你沒有什麼別的要求,只求你好生做人,好生照顧兄長和諸位兄弟姐妹。」
作為留在身邊的嫡長子,張允修真不知道,該如何與之訴說。
這些年,自己很少在他的教育上花心思,一直都是徐若溪在陪伴。
很顯然,徐徐若溪和徐家把他培養成了一個翩翩有禮,頗具風度的傳統士大夫。
「孩兒遵命。」張重睿急忙恭聲回答。
「嗯。」
一點頭,張允修把目光落到一臉跳脫的張重傑身上。比起循規蹈矩,舉止優雅的張重睿來說,張重傑就顯得活潑陽光許多。
從小,張允修就便把他送到新式學院。
讓他和利瑪竇,徐光啟以及一派的外教待在一塊。他並沒有鑽在四書五經裡邊去,反而更嚮往自由,嚮往對未知的探索。
「從明年開始,你不用去學院讀書了,去東大明商會的船隊,去看看外邊的世界吧。」微笑著一點頭,張允修聲音柔和道。
「多謝父親!」張重傑握緊雙拳,興奮喊道。
一旁的張重睿眉頭一擰,顯然對弟弟的興奮有些不解。當個在海上飄蕩的商人,難不成居廟堂之高,執掌天下還來得好麼?
張允修看著神色不同的二人,又說上幾句勉勵話語,便讓幾人離開。
書房內,頓時只剩下張允修一人。
他腦袋往後一仰,靠在椅背上,眼眸微閉,腦海中浮現出二十年來的風光。首輔之子,少年得意,又有嬌妻美妾作伴,中年更是拜相入閣。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張允修低喃自語道。
沒有人回答。
書房內安靜得落針可聞。
透窗的陽光,在屋內形成錯落有致的光柱,翻飛旋轉著。張允修緊閉雙眸,疲倦的面容略微緩和,仿佛在此時才算放鬆下來。
萬曆二十九年春。
大明與日本島簽訂《江戶條約》、日本全境成為大明附屬國。
同年春,四路艦隊集結。
李如松掛帥,戚國祚為副,率領艦隊,連帶滿剌加駐軍,由馬六甲海峽進入印度洋。
萬曆三十年初春的清晨,寒風料峭的北京城依舊一片肅殺。微微露出的熹光中,只見北京城的城門,被緩緩從裡邊推開。
一名報信的騎卒躍馬而入,興奮的聲音恨不得傳遍整座北京城:「大捷,大捷,李如松大帥在佛郎機大破佛郎機人,擒獲佛郎機女王!」
「大捷.大捷。」
「咱們勝了,咱們勝了。」
很快,附和的聲音跟前響起。
不到一刻鐘的功夫,整座北京城跟著歡呼起來。
位於燈市街的張大學士府邸。
從睡夢中驚醒的張允修精神抖擻,一骨碌從床上爬起,雖然沒有聽到確切的喊聲,但他從外邊的喊聲中隱約有了某種感應。
「怎麼了,這大冷天兒,也不上朝啊。」徐若溪面頰掛著紅潮,從旁邊支起白嫩馨香的身體,慵懶的從身後抱住丈夫粗腰,「再睡會兒,反正又沒人管咱倆。」
「我好像,聽到外邊說打勝仗了。」回頭看了眼慵懶的妻子,張允修笑道。
「打什麼勝仗?」徐若溪閉著眼眸,將丈夫粗腰抱得更緊,糯糯問道。
「李如松不是去征戰弗朗機了麼,現在應該是勝了。」
話音剛落,門外就響起一陣細碎的腳步。
「砰」的一聲,大門被人推開,鄭喜兒、綠蘿、千代子、孫雅涵幾女出現在門口。虎視眈眈,目光灼灼的看向張允修。
「你們.你們想幹嘛?」張允修瞬間緊張起來。
「出去,今兒個他是我的。」徐若溪張開雙臂,不顧大片雪白暴露在空氣中,如母雞般護佑住張允修的身體。
「咯咯,當然服侍夫君你起床,前去面聖了。」幾女一笑,鄭喜兒先一步上前,其餘三人緊隨其後,一同撲向張允修。
一個時辰後。
張允修才穿戴齊整,扶著牆壁,緩緩走出臥室。
身後,幾人面容泛紅,氣息紊亂,精緻的面頰上寫滿嬌羞。(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