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敲山震虎
錦衣衛北鎮撫司詔獄。
昏暗低沉,只有點點火把散發出光芒。
空氣中瀰漫著潮濕與腐臭味道,一排排圍攏似的柵欄內,擠滿血肉模糊的犯人。
囚牢走到盡頭,一道略顯寬闊的牢房裡邊,一人雙手抱住膝蓋,獨零零縮在牆腳。。
那人約莫四十出頭,中等身材,麵皮白淨。
一對秀氣的眉毛下,嵌著一對勾人的桃花眼眸。
正是錢亮口中的孫祥。
因為得了韓三的照顧,他這牢房正中間還擺放著一張方桌,上邊有酒有肉。
說是牢房,其實比起絕大部分老百姓過得都還舒坦。
此時,他望著桌上的酒菜,卻是沒有半點食慾。
本想著靠上武清侯這尊大佛,結果把自己給折騰進來。
他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巴掌。
進了這鬼見愁,這次他不出大血,怕是出不去這錦衣衛的大牢。
不過唯一的好消息是,他的命總歸是能保住。
那些錦衣衛到現在都沒對他動刑,還對他好吃好喝供著,這也足以從側面說明,武清侯這尊大佛倒也不是一無是處。
武清侯的招牌有用就好。
他怎麼也是替武清侯擋下這一劫,這老東西到底還是要講些道義的。
出去後,不說別的,怎麼也得給些補償吧。
這些銀元的原料,那全都由他所出,武清侯啥也沒出,直接拿掉八成,剩下兩成才歸屬他自己。
一來一回,算上損耗,他賺得著實有限。
正想著,不遠處的長廊忽然傳來一陣腳步。
孫祥打住思緒,側耳傾聽,很快,就瞧見一名青衣公子領著一名錦衣衛千戶走到門前。
正是張允修與韓三。
三人六目相對,孫祥心中暗暗驚奇,表面起身整了整衣袍,不慌不忙道:「可是上邊來了消息?說吧,咱要出多少錢?」
「一開口就是錢,看來孫掌柜很有錢啊。」覷了眼孫祥,張允修笑著謔道。
「有些錢財,買咱這條命應該是夠了。」孫祥不知張允修身份,說話也隨意起來,「怕公子不知道,咱是幫武清侯做事的人。」
「咱可沒有咬他出來。」
「是啊,武清侯的管家上門來找我的人了。」張允修一笑,沖韓三打了個眼色,韓三掏出鑰匙打開牢門,二人一同走了進去。
「是嗎,他怎麼說?」孫祥一下緊張起來。
「他讓咱放了你。」
「真的?!」
「先別激動。」
張允修示意他冷靜,然後一屁股坐到方桌前邊,指著上邊的酒菜感慨道,「這麼好的酒菜,如果不吃可就浪費,孫掌柜,來咱們邊吃邊說。」
孫祥心中急得跟貓爪子抓一樣,哪有心情把酒言歡?
不過,從眼前這位年輕公子的口氣,再配合這錦衣衛的態度,這人保不准還真能決定自己的命運。
他強忍住躁動,來到桌前坐定。
笑著為孫祥倒上一杯酒,張允修問道:「孫掌柜,是南京人?」
「是。」
「來北京幹啥的?」
「做些小買賣,上不得什麼台面。倒是公子你,出入有錦衣衛千戶相隨,進這錦衣衛大牢如入無人之境,想必在這京中也是個大人物吧。」
孫祥說著,眼睛閃爍著賊溜的光芒。
張允修沒有正面回答他,只是笑著問道:「怎麼認識錢亮的?」
「生意上的朋友。」
「哦,那你知道伱現在犯的啥事兒麼?」
張允修問這話的時候,雖然面帶笑容,但孫祥卻感到十足的寒意。
恰在這時,一陣腥風颳過,門口的油燈晃了晃,牢房裡的光線也變得忽明忽暗。
「知知道」吞吐了一口唾沫,孫祥艱難回道。
「知道還干?」
「我比不上你們,我沒個當官兒的爹,只能靠這給自己找個有權有勢爹。」
聽出讓話語中的譏諷之意思,一旁的韓三怒目圓睜,咬著牙齒道:「放肆!你他娘的自個兒幹了掉腦袋的事,現在反倒是怨起別人來。」
「呵呵,若是真按律法,這京中的勛貴有多少得掉腦袋?貪墨軍餉,喝兵血,敲詐商人,吃空餉,一樁樁一件件,咱只不過替人跑個腿兒,就成了主犯。」孫祥也來了脾氣,他瞪圓雙眼,一口氣把這麼多年在心中的怨氣發泄出來。
他們這些商人別看有錢。
但在那些權貴跟前,根本算不得什麼。
人家犯了事也沒人敢觸他眉頭,他不一樣,平日裡他連放屁都得小心。
見了誰都得陪著笑臉,生怕惹這這位爺。
「是啊,這世界有太多的不公了。可這就是這世界的法則,如果站在你的立場上,或許你是對的,但你到底犯了律法.」
「多少錢,買咱這條賤命,還請公子開個價。」
「不要錢,不過我要你幫我指認一個人。」張允修搖搖頭,輕輕吐出話語來。
「誰?」
「錢亮。」
「你瘋了,那可是武清侯的管家,武清侯是誰?那是皇上的外公,當今太后的父親,你動他那就是往皇上和太后面上抹黑。」
孫祥一下跳了起來,一臉激動之色,張允修舉起酒杯,一仰脖兒喝了,反問道,「咱啥時候要讓你指認武清侯了?咱只讓你指認錢亮吧。」
「敲山震虎?」孫祥有些醒過神來。
「你是明白人。」張允修說著,站起身子,兩眼直盯著孫祥,一字一句道,「這事兒,是錢亮背著武清侯乾的,他是主謀,你是被他脅迫的,明白麼?」
「明白。」孫祥點頭回道。
見目的達到,張允修也不再多待,捂住口鼻出了監牢,韓三緊隨其後。
二人來到錦衣衛值房,韓三為張允修搬來凳子,待他一坐定,韓三便有些擔憂道:「公子,這武清侯不同尋常勛貴,如果動了他」
「咱沒動他,只是想給他提個醒兒,嚇唬嚇唬他。」張允修揮手打斷話頭。
韓三嘴角一苦,搖頭道:「俗話說,這打狗還得看主人呢,這錢亮就是武清侯的一條惡犬。咱們要是打了他,指不定這狗主人得氣成啥樣。」
「韓三,你養過魚麼?」
「養魚?」韓三不知道張允修為什麼問這個,但問到嘴巴,他也不得不答,思索一會兒,搖頭道:「還請公子賜教。」
張允修覷了他一眼,自顧自說道:「這養魚首先得換水兒,保證這水乾淨,不然魚兒肯定不毒死。第二就是大魚要放到單獨的池子裡,不然,小魚兒是長不大的。」
韓三聞聲把頭埋低,不敢接話。
「韓三。」張允修喊道。
「啊?小的在。」韓三猛然抬起腦袋,一臉驚慌地看向張允修。
「你有喝過下屬的血,吃空餉麼?」
「我?」韓三當即連連搖頭,抱拳回道,「小的跟在公子身邊,得的賞賜不少,自然不可能去幹這種違反律法的事情。」
不過,倒是有些朋友和下屬,主動送些小禮盒上來。
只要不是什麼就通天的大事兒,他能幫忙就盡力幫忙。
每個人平均給的不多,也就幾十兩,上百兩,但積少成多,每年也是個驚天的數字。
「既然你沒幹這事兒,那就穩穩噹噹去把錢亮給我辦了。」張允修一板一眼道。
「公子.」韓三帶著求饒的語氣說。
「怎麼?現在我的話也不頂用了?」
「不是。」
「那還不快去!」張允修一跺腳,斬釘截鐵道,「如果這事兒成了,我給你請功,你升官發財,若是辦得不好,你可別怪咱不講情面!」
「是。」
見主子把話都說到這份上,韓三不敢推辭,連忙點頭應下。
「快去啊!」張允修紅著臉催促道。
「公子,還有一個難處。」韓三搔著腦袋憨厚一笑,又道,「那錢亮待在武清侯府,小的可不敢帶人衝進去抓他。」
張允修狠狠瞪了他一眼,神色激動道:「你不會動動腦子啊,你就不能找個由頭,把這傢伙給騙出來麼?」
「小的明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