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惡因結惡果
翌日清晨時分,位於崇文門街尾的昭寧寺一片寧靜肅殺,萬籟寂靜。
忽然,五十名緹騎踏雪而來,把寧靜撞了個粉碎。
當先一人,正是圓帽襴衫,腰胯長刀,足蹬黑靴的韓三。在騎兵的後邊,還跟著百來名荷刀持槍的軍士。
到了寺廟門口,韓三滾鞍下馬,黑著臉就往裡闖,門口兩名武僧抵住韓三胸口,喝道:「佛門聖地,容不得諸位放肆。」
「放開!」韓三斜睨了那武僧一眼,惡狠狠地吼道。
武僧哪裡見過這等兇悍人物?
一時被氣勢所迫,不自覺鬆開手掌,雙手合十喊了聲「阿彌陀佛」,語氣也軟了下來:「施主,佛門聖地,你們這些人身上血腥味太重,還是不要進去為好,省得衝撞佛祖。」
「認得咱身上衣物嗎?」韓三之齜牙,指著胸口問。
「認得,是錦衣衛衣物。」左邊的武僧輕輕說道。
「既然認得還不讓開?非得爺自己動手?」韓三瞪圓雙眼,厲聲一喝,跨步就往裡闖。
寺內的武僧也聽到動靜,「刷刷刷」一下沖衝出來五十餘名,手持棍棒,身材精壯的武僧。
韓三身後的錦衣衛也抽出鋼刀,圍攏上來,一時氣氛冰冷到極致。
「好哇好哇,你們這些和尚可真厲害,膽敢阻攔本官辦案,今兒個這廟老子非進去不可了!」韓三森然一笑,沖後邊招呼道,「咱奉的是皇命,來人,誰敢阻攔,格殺勿論!」
說罷,蠻牛似地就往裡闖。
一武僧抓住韓三肩膀,棱著眼睛喝道:「佛門聖地,施主已然冒犯佛祖,施主若是現在回頭,貧僧還能乞求佛祖寬恕施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咱就問你,是伱的佛大,還是皇上大?!」韓三冷聲喝問。
「這這不能比較,佛掌管的天上的事兒,皇上掌管的是人間的事兒。」武僧知曉這個問題刁鑽,於是思索許久,才顫抖著說出這話。
「喲,你還知道皇上能管人間的事兒呢?
咱還以為你們這些和尚都是不食五穀,一個個羽化登仙的仙人。還不快給咱讓開,耽擱了爺辦差,饒不得你們。」
「韓三,你和這些禿驢廢他娘的什麼話,讓老子打進去就是!」趙大壯本就是個急脾氣,見一行人墨跡半天,瞬間來了火氣。
只見他緊握雙臂,勾著腦袋,往裡一衝,武僧的陣型瞬間散開。
「衝進去,給咱搜,記住不許摧毀佛像,都他娘的長著點兒眼睛。」韓三趁勢一呼,隨行的官兵一擁而上。
一霎兒功夫,官兵水銀瀉地一般,湧入到寺廟的各處。
韓三親自在寺廟一處設好公堂,只見他端坐在案牘上,幾個軍士押著一名三十來歲,肥頭大耳的和尚走了進來。
這和尚換做慧心,與死去的和尚慧能關係莫逆。
「你就是慧心和尚?」韓三冷著臉問。
「貧僧正是。」雖然已經盡力壓制,但慧心的聲音依舊止不住顫抖。
「你在害怕些什麼?」韓三兩眼一吊,忽然厲聲大喝。
「貧僧.貧僧參悟佛法,未曾見過你們這等大兵,故有些失態。」慧心回道。
「喲,你們不是有佛祖保佑麼?還怕咱這些個食五穀的,有七情六慾的凡夫俗子?和尚,看來你的佛法修得還不精吶。」韓三倚靠著凳子,帶著幾分譏諷謔道。
慧心尷尬一笑,勾著腦袋沒有答話。
「砰。」
重重一拍桌,韓三身子往前一頃,冷聲問:「和尚,我且問你,你與那慧能和尚關係莫逆,說吧,這傢伙是如何調戲良家婦女的!」
「官爺說笑了吧,咱們可都是斷絕七情六慾的和尚,怎麼可能調戲良家婦女。」慧心搖搖頭,直接搬出一座大山,「李太后也是佛門之人,她老人家虔誠向佛,正是有她在佛門,咱萬曆一朝佛道昌盛,百姓安居樂業,這是萬世的功勞。」
「施主,我觀你一身血煞之氣,想必手上人命不少。不如皈依我佛門,讓貧僧為了洗去這一身的血氣,也好早日登臨佛國。」
「看看,看看。」韓三臉上笑成一團,指著慧心和尚,沖身邊的下屬打趣道:「都說算命的那舌頭厲害,咱現在才算清楚,這他娘的和尚嘴巴功夫也是厲害得緊哇。」
「哈哈哈」
周圍的大兵大笑出聲。
慧心繼續說道:「施主,這不是貧僧胡謅,而是你有佛緣。」
「算嘍,咱這一輩子就只想著喝酒吃肉睡婆娘,你們這兒太冷清,太冷。」韓三先是笑著擺擺手,忽又把眼一吊,冷笑道,「既然你自稱咱有佛緣,那你說說你自己。」
「我自己?」慧心和尚愣了愣。
「你們佛家都說『因果』,那你今日有此一劫,必是種下了『惡因』。」韓三說得眉飛色舞,越說越起勁,「那慧能和尚被人打死,也是種下惡因才結出的惡果。」
「如果他沒有種下惡因,突遭橫禍,那你們的佛是瞎了不成?嗯?!」
這下慧心和尚無話可說了。
「你不說,咱替你說,咱來之前在京中走訪了許多人家。你昭寧寺可不是第一次發生和尚調戲女施主的例子,這些姑娘怕毀了名節,三緘其口。」
「只不過這次,那慧能和尚撞到槍口上,這才有此報應。是還不是不是?!」
被這一喝,慧心和尚額頭上擠滿豆大的汗珠。
他緊閉雙眼,手指捻動手中佛珠,好讓自己靜心下來。
高位上的韓三心中大喜。
根據他多年的審訊經驗來看,他猜對了。
這昭寧寺果然不乾淨。
他趁熱打鐵,冷喝道:「好你個花和尚,還不快快從實招來。」
「施主想要我說什麼?」慧心和尚睜開雙眼問。
「慧能和尚意圖強暴的那女子,到底被你們藏到哪裡去了。」
「貧僧不知道。」
「不知道?」韓三會心一笑,指著旁邊的書辦吩咐道,「記下,記下,慧心和尚說,慧能和尚想強暴的女子不知去向。」
「你!貧僧什麼時候說了?」慧心這才察覺落入圈套。
「慧心和尚自知事情敗露,惶恐不能言語,辱罵朝廷命官。」韓三越說越激動。
「你」
慧心和尚氣得面龐紫漲,一看見韓三刀削般的面龐。
瞬間軟了下去。韓三嘿嘿冷笑,繼續盤問道:「說吧,那女人到底被你們藏到哪兒去了?」
「貧僧不知.,根本就沒有那女人,都是你們信口胡謅。」慧心正經回道。
韓三沒有說話,一偏頭從侍衛使了個眼色,侍衛會意從懷中掏出一包白色藥粉,倒入茶碗,再加涼水沖兌。
「你既然知道咱是錦衣衛,那自然知曉咱錦衣衛的手段。
這藥叫做『斷腸散』,服用後,若是沒有解藥最多七日內就肝腸寸斷而死。」韓三端起茶碗,邁步往前走動,一邊走,一邊介紹道。
慧心打了個哆嗦,邁步往後退去。
兩邊的大兵一擁而上,兩人按住他的肩膀,一人掰開他的下巴,可憐慧心一個胖和尚,哪裡是這些大兵的對手?
他只得嘴中發出「嗚嗚嗚」的求救聲,瘋狂搖晃身體。
韓三幾步往前,捏住他的面頰,一股腦把碗中的藥水倒了進去。
「咕嚕嚕」
只見慧心的喉結聳動幾下,不一會兒功夫,陶瓷碗瞬間變空。
韓三揮揮手,示意大兵放開慧心和尚,慧心和尚沒了支撐,「撲通」一下,跪倒在地。
「咳咳.你們你們這幫劊子手,我就是做鬼.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的。」慧心伸出手指往喉嚨里探了探,吐出兩口清水,然後猛然抬頭看著韓三厲喝。
「咱就是閻王索命的無常,怕你這小鬼兒?」
韓三擺擺手,帶著下屬走出小房間,只留下一句話語在房間遊蕩:「好好想想,如果沒有解藥,你們的佛能不能救你。」
「啪嗒。」
說完,木門被啪嗒帶上,屋內一下變得黑暗下去。
慧心一人痴坐在原地,整個人止不住打顫。
他與慧能曾經都是河北的兩個浪蕩子弟,因為在家鄉混不下去,就使了銀錢,買了個出家的名額。
俗話說,酒足飯飽思淫慾,二人本就是投機而來。
在這佛門之中,想女人那是想得發瘋。
每日晚睡之時,那枕頭都快他們杵出一個大洞來,以往時間,二人最多也就是占占便宜。
最多就是摸一摸。
這一次慧能那傢伙玩太大,還想把人給辦了,結果就惹出這麼一樁事來。
「嘶這他娘的藥好快,不是說好七天麼?怎麼才不到半個時辰,藥效就開始發作了。」正想著,腹部傳來的疼痛把慧心拉回現實。
他感覺腹部的疼痛一陣一陣傳來,疼得他額頭上冒起冷汗。
我不會真死了吧。
不行不行,那王八蛋乾的髒事兒,憑啥老子來幫他扛?
想通這一層,慧心和尚扶著肚子,一步一顫地走到門口,吆喝道:「官爺,官爺,咱說了,咱說了,哎喲疼死咱了,疼死咱了。」
韓三一笑,抱著膀子走了進來,謔道:「看來,你們的佛也抵不住咱這『斷腸散』嘛。」
「咱咱說了。」慧心和尚一臉痛苦。
「來人,給慧心師父紙筆,讓他自己寫下來。」韓三此時已是得意洋洋。
一名書辦丟下紙筆,慧心撿起,低頭在上邊書寫,最後還按下手印。
事畢,韓三接過,粗略一掃,如獲重寶一般把他收入懷中。
「哎,官爺,咱的解藥呢?」慧心和尚一臉急切地問。
「等著,等著忙完,就把解藥給你。若是藥效發作,你就深吸氣,多喝熱水,這樣能少些痛苦。」韓三掩嘴一笑,快步走出房間。
出了房門,剛走沒幾步,趙大壯黑著臉迎上前來,搖頭道:「咱都找遍了,別說女人了,就是母狗都沒找見一隻。」
「我這兒倒是有收穫,看看這個。」韓三一笑,把慧心和尚的供詞拿了出來。
趙大壯兩眼放光,驚道:「這麼快就吐了?你忘了,公子說過不許咱言行逼供的,你別把人給打死了吧。」
「打什麼啊,咱給他弄了點髒東西一喝,他立馬就撂了。」
韓三頗為得意。
「好小子,以前就瞧出你小子不是個好人。」趙大壯明白過來,指著韓三打趣道。
「咱就權當你是在夸咱了。」
韓三一笑,收攏軍士,撤出昭寧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