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郭安神情一愣,「先祖的書籍,這是何意?」
王仲寬急忙道:「郡王殿下,我等此次前來誠意十足,拼盡全力,搜尋出兩大箱郭太史的手稿書籍!」
「先祖親筆書寫?」
郭安有些驚疑的問道。
「正是!」
王仲寬連連點頭。
而一旁,崔圩與溫恩等人,則是已經親自動手,將門口那兩口箱子打開。
從箱子內,拿出一本本保存完整,但紙張卻是有些泛黃的書籍。
「殿下請看,這是郭太史親筆所寫的《推步》,這本是《立成》,還有《轉神選擇》、《五星細行考五十卷》……
這些,皆是我等從各大家族手中,尋來的郭太史親筆所著之書,另外還有一些郭太史所寫書稿!
每一本,都保存完好!」
「另外,還有這本《歷議擬稿》、《古今交食考》、《新測二十八舍雜坐諸星入宿去極》、《月離考》等書,雖不是郭太史親筆所著,但也該有郭太史之印!
殿下,這裡還有一些我大明絕本典籍,還請郭太史」
聽此,郭安神情微動。
接過書籍,便認真的看了起來。
「這幾本,確實是先祖親筆所著!」
半晌後,郭安緩緩點頭。
他在北平府郭家老宅之時,看的最多的便是與那位先祖有關的書籍,自然是認識的。
聽到這,王仲寬與崔圩幾人,都不由神情一松。
郭安抬頭看向王仲寬與崔圩幾人,說道:「既然你們都可費這麼大的功夫,為本王尋來這些先祖親筆所著典籍與書稿,為何卻一直遮遮掩掩,不願說真話?」
「殿下恕罪!」
王仲寬與崔圩等人,頓時滿臉訕笑,還有些尷尬。
郭安淡淡一笑,「無所謂,你們說說,你們尋來這些書籍,你們都想要做什麼?」
王仲寬臉色一喜,連忙說道:「回稟殿下,我等想要乞求殿下,救救我等!」
「如何救?」
郭安忍不住嗤笑道。
王仲寬小心翼翼道:「殿下,我等打聽到,讓那些商賈可以檢舉之事,乃是您提出來的。
另外,錦衣衛指揮同知王真,雖然不經常與您聯繫,但身為陛下潛邸舊臣,您幾位關係極好!
而且,您深受陛下寵信,還是太子殿下的老師……」
「嗯!」
郭安微微點頭,「你們所說這些,都是真的!」
崔圩低聲道:「殿下,錦衣衛指揮使同知去年在福建、江西、湖南這些地方,已經查出來上百個貪官與惡紳。
抄了數百家,殺的人更是不計其數,他的功勞,已經夠多了。
而陛下,也該得到滿足……」
「放肆!」
郭安神情一凝,「陛下是我等能私下編排的?」
「是,是,殿下教訓極是,我等孟浪了!」
崔圩連忙點頭應道。
郭安又道:「你們想要讓我去勸阻陛下,不派遣王真,前去河南、山東、山西這些地方去調查?」
「殿下聖明!」
崔圩與王仲寬頓時滿臉期待的看向郭安。
「呵呵!」
郭安忍不住氣笑了,「你們真是異想天開,王真在南方殺了那麼多的貪官污吏,還有魚肉百姓的惡紳,甚至都鎮壓了幾次造反。
結果,輪到北方了,你們就想讓陛下停下來?
你們覺得陛下會同意?還是王真會同意?又或者,南方的官員與士紳們會同意?」
「還是,你們想要大家覺得陛下不公,讓南方那些官員與士紳,大鬧朝堂,讓陛下失去公信力?」
「……」
王仲寬與崔圩幾人的臉色,直接僵硬起來。
「殿下恕罪,我等不敢!」
「我要是這般去勸阻陛下,我郭安便會立即失去陛下的信任,甚至還會被陛下貶去郭州!」
說著,郭安一臉忿怒,「我郭安自問,一向從未得罪過諸位,諸位為何要來害我?」
幾人大驚,急忙說道:「殿下明鑑,我們絕對沒有此種想法!」
「那諸位是何意?」
郭安冷哼一聲,「諸位還是帶著這些書籍,回去吧,此禮,我受不起!」
王仲寬急忙再次躬身行禮,滿臉悽苦。
「殿下,我等絕對不敢讓殿下前去尋找陛下。
只是,不知殿下可否前去尋找王同知,到時,讓他手下留情一些?」
郭安道:「王真為西安府之人,到時候自會酌情留情,何須我前去交代?」
「殿下……」
王仲寬與崔圩等人深深吸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狠色,悽苦道:「殿下,我等也是沒有辦法了。
您也是出身大家族,也知曉,每一個大家族之中,總會出現那麼幾個不爭氣的東西。
平日,什麼也都不做,就好遊手好閒,還喜歡欺壓百姓,惹是生非……」
「此種族人,我郭家倒是沒有!」
郭安淡淡回了一句。
王仲寬與崔圩幾人,神情一滯!
郭安又說道:「不過,只是區區幾個族人而已,爾等回去之後,直接懲處了便可,這有何難?」
王仲寬:「……」
郭安直接端起茶杯,喝了起來。
王仲寬與崔圩幾人,噗通一聲,直接跪在地上。
郭安大驚失色,連忙起身。
「諸位這是做什麼,快快起來!」
「殿下,是我等愚蠢,我等不該欺瞞殿下!」
王仲寬與崔圩幾人仍是跪在地上,滿臉悲苦。
「殿下,您也知道,身為當地鄉紳,總會有刁民不服管教,他們在快要餓死之時,我等抱著善心給他們借錢借糧,還只能用他們的田地抵押。
但那些刁民渡過難關之後,便會各種推搡耍賴,不還錢,也不換糧……
我等身為當地大氏族,自是不能讓那些刁民這般欺辱!」
「……有時候,來了縣官,或是府官,他們要政績,或是討要錢財,我等為了家族安危,只能委屈自己,給他們奉上錢財。
但是,你也知道,那些官員都是一群豺狼,他們就像是一個無底洞……」
「……我們這些家族,要是讓錦衣衛去查,定然隱瞞不住的!」
「你們還是當我為傻子?」
郭安冷冷一笑,怒聲道:「你們就這般覺得我好欺?」
王仲寬與崔圩幾人一驚,連連行禮道歉。
「殿下恕罪,我等絕對不敢有此意!」
「哼!」
郭安冷哼一聲,「我倒是想要問問,那些百姓敢對你們這些在各縣稱霸的士紳耍無賴?
還是那些官員都是蠢貨,敢勒索欺壓你們?」
「……」
王仲寬與崔圩幾人,連忙滿臉訕笑。
郭安沉聲道:「本王見識了多少喪心病狂的士紳之家,將治下百姓當做牲畜,肆意欺凌,不顧其死活!
然後,明面上,卻是裝出一副鄉賢的模樣,來向世人索要名望,其行為讓人噁心做嘔……」
王仲寬與崔圩等人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這種騎臉輸出,他們出生以來,還是第一遭。
郭安繼續說道:「如此禍害自家鄉里的士紳,哪怕是陛下都不能去赦免,你們居然還要我去向陛下求情?」
溫恩道:「殿下對我等有偏見!」
郭安冷笑道:「你可是覺得,我所言都是虛假捏造的?」
「並非如此!」
溫恩急忙解釋一句,隨即便憤憤道:「殿下所在郭家,也是鄉紳!」
「此事,所有人都知曉!」
郭安微微點頭,「本王所在郭家,之前只是一個鄉紳,但現在,隨著邢台縣成為本王封地,整個郭家,會一躍而起,成為邢台縣,甚至是整個山東,甚至是大明的大家族!」
溫恩問道:「那殿下為何這般對待我等大家族?」
「本王對大明做出多大的貢獻,本王郭家那些族人,又為大明做出多少貢獻?」
郭安冷笑一聲,「你們這些所謂大家族,卻是又為大明做出了什麼貢獻?」
「我等……」
溫恩說了一句,便直接怔住了。
半晌,才喏喏道:「我等這些家族,都有進士舉人!」
「嘖!」
郭安直接冷笑一聲,「功名有何用?拿著大明的俸祿,享受著大明的特權,當著大明的官,卻從不做朝堂下發正事,只是去欺壓百姓,盤剝商賈……
如此謀財害,貪贓枉法,讓人家破人亡之事,便是你們這些士紳之家做的善事?」
「殿下,他們做出這般事,也是逼不得已!」
「哦?」
郭安忍不住譏諷道:「難不成,有人逼著他們去謀財害命,讓人家破人亡?」
「是那些當地士紳……」
說到這,溫恩連忙住嘴。
郭安不由滿臉譏諷,「所以,讓那些商賈檢舉大明惡紳與商賈,有何不對?」
王仲寬忍不住小聲說道:「殿下,我等皆為北方士林,可算為同鄉,什麼祖上,都還是好友,怎能這般……」
郭安淡淡一笑,「是啊,若是以南北來分,可為同鄉!」
王仲寬與崔圩幾人心中一喜。
郭安又道:「但北方同鄉太多了,都為同鄉,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們,去將北方同鄉當做畜牲,那般去禍害欺凌!」
王仲寬與崔圩的臉色,頓時又直接僵硬了起來。
「殿下,我等都是自幼熟讀聖賢書的讀書人,曉事理,與那些賤農不一樣……」
「放屁!」
郭安再也忍不住,直接怒罵了一句。
「若是聖賢知曉,恐怕會氣的活過來,將你們踢開門牆!
吃著那些農戶種的糧食,用著那些工匠製造的衣物房屋家具,現在爾等卻是一個個自詡高貴!
但是,你們一個個除了會巧言善變,黑白顛倒,還會什麼?」
溫恩急道:「殿下,您也是士紳之家!」
「本王又沒否認!」
郭安冷冷一笑,「但是,本王所在郭家,從來不欺壓百姓,更不做什麼傷天害理之事!」
「本王記得,在河南,好像出現一種青稻錢。
谷一石,熟時值銀三錢,則先時僅得其半。主翁之禮錢,說合之保頭,又十之二三。
你們真是不想給那些百姓們活路啊!」
「……」
王仲寬與崔圩忍不住輕輕嘆息一聲,滿臉悲苦。
「殿下,我等真的知錯了!不知殿下為何如此非要將我們這些士紳都要滅掉,可否給我們一次改過的機會呢?」
「為何要查辦貪官污吏與惡紳?」
郭安有些怪異的看了一眼這些北方士紳,眼中滿是失望。
「你們熟讀聖賢書,還明事理,難道不知其中緣由?」
王仲寬與崔圩幾人神情都微微一變。
「不過,這些大道理,本王也不喜歡講,本王也是人,本王也會自私一些。」
郭安淡聲道,「本王現在乃是大明郡王,與大明休戚與共!
只有大明越富饒,本王的日子才會越好。
你們雖然只是士紳,但也應是如此!
你們想想,在高麗、倭國,又或者開海,可下海進行海貿之後,你們這些士紳每年可以多賺多少?
又可以享受到多少好處?」
「再者,人都喜歡享受,你們哪怕是窮奢極欲,我也不會理會,那是你們自個事情。
但是,你們禍害百姓,這便是在挖掘大明的根基,本王便不能忍受!」
王仲寬下意識問道:「殿下,這是為何?」
郭安緊緊盯著王仲寬與崔圩等人,「不知你們可記得,元末之時,面對著各地起來叛軍,你們這些士紳之家的情況如何?」
聽此,王仲寬與崔圩等人神情頓時大變。
亂世之中,面對著百姓組成的叛軍,他們這些士紳之家最是遭殃!
郭安繼續說道:「在大明,還是百姓最多。
你們都讀過書,家中還有人做官,你們有權有勢,你們可以欺負那些百姓。
但是,你們為什麼要將他們當做畜牲一般,不將他們家中的田畝都搶走,不將他們欺負的家破人亡,你們就不罷休?」
「你們是可以欺負他們一代人,甚至還可以欺負兩代人,或者三代人,四代人……
但是,你們將他們全部都給逼迫的活不下去了,讓他們覺得,他們只有抱團反抗,他們才能求得一線生機!
你們覺得,到了那個時候,你們的日子就好了?」
「上下有章,等威有辨,此種治世多好?」
「但若是成了士庶敢於犯上,寖成亂階,的少凌長、賤凌貴、屬官凌上……這個大明,會成為什麼樣子?
你們難道,想要讓你們這些士紳,成為那些百姓們報復的對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