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成是那位!」
譚平微微點頭,「我還從未見過,有人敢冒充朱姓的宵小。💀☜ 69ˢĦ𝓾ⓧ.𝓒𝕠M 🐨💚
而且,那人混身貴氣,除了那家,沒有哪一家能培養出這樣的子弟來!」
「嘶……」
聞言,大掌事頓時冷吸一口氣,滿臉驚憾。
「那他們豈不是知道,我等之事了?」
說完,大掌事忍不住捋了捋鬍鬚,眼中閃過一絲寒光。
「為了我等身家性命,索性將他們……」
「不可!」
譚平大驚,急忙說道:「大掌事,事不至此!」
「嗯?」
那大掌事頓時一臉期待的看向譚平,「縣尊有何妙計?」
譚平急忙道:「此事起因,只是大掌事向商隊索要了一些過路費平安費而已,並不是蘇州府官員所為!
因而,這是蘇州府個別士紳之家所為,哪怕是朝廷追查下來,只需推出一個替死鬼便可以了。
至於北平來的那位……好像也挺懂規矩的,只要我等的賠禮道歉到位,應該不會主動奏告我等……」
「而且,此次,我等也得罪了那位,甚至那位商隊管事的先生,也還專門提及了耽誤商隊送貨的賠償之事……」
聽完,大掌事眼睛一亮,這種事,他們可是太熟悉了!
「那位是索要賠償?」
「嗯!」
譚平微微點頭。
「如此便好!」
大掌事臉色一喜,「只要有得談便好說,我先回去向老爺稟報此事!」
「那位已經離開了蘇州府,前去松江府,雖然看著對這不重視,但這種人也最是難纏,還請大掌事速去!」
「我自是知曉……」
……
而另一旁。
商隊一路出了蘇州府城門,都再也沒受到任何阻攔。
等到坐上一艘艘貨船之後,朱高熾終於開口問道:「老師,我等此次冒充二弟,可是有些不妥?」
「殿下,這怎麼能叫冒充呢?」
郭安一臉驚詫,「殿下可是大明的朱姓皇族?」
「嗯!」朱高熾緩緩點頭。
郭安又道:「但是,我等可沒說,我等是北平的燕王殿下,只是說從北方而來,表現的對北平府熟悉而已!」
朱高熾有些驚詫的看向郭安,「是他們多想了?」
「這是肯定!」
郭安點頭,「不過,他們多想了也好,也可以為我等省下很多的麻煩!」
朱高熾沉吟片刻,緩緩點頭,「老師說的也在理!」
郭安看向岸邊,沒有再說話。
片刻後,朱高熾又尋思出什麼來,再次問道。
「老師,這些知縣與當地士紳之家都是一丘之貉,居然敢互相勾結,向過路商隊索要過路費……
不知在北平府之時,北平府一眾官員,可有這般行為?」
「北平府?」
郭安驚詫的看了一眼朱高熾,「殿下,在北平府之時,那些商賈所用張家灣碼頭,可是我燕王府的碼頭,而燕王府與北平府,都要靠著那個碼頭賺錢,哪個官員與商賈,敢去為難那些商賈?」
「那為何,在縣衙之中,老師會那般熟練?」
朱高熾不由有些疑惑。
郭安微微一笑,「殿下,這些事情,在很多地方都有!」
朱高熾大驚,再次問道:「父皇可知?」
「應該沒有官員會主動將此事,稟報給陛下,至於錦衣衛會不會稟報,我便不知!」
「老師,我原以為大明就算不是儒家多教導,聖天子治下的王道樂土,但在年終獎與京察、都察院、錦衣衛多重監察下,也會吏治清明……
沒想到,這些官員一個個都面目可憎,那些吏員則是語言刁橫,他們都想要在鷺鷥腿上劈精肉,胃如饕餮,永不滿足!」
「殿下能看到這些,微臣甚慰!」
「不知老師可有什麼良策,能狠狠治理一番,這些大明的貪官惡紳呢?」
「微臣慚愧!」
「唉!」
「殿下,不妨再繼續看一看!」
「也好!」
……
郭安與朱高熾等人,乘坐船隻,一路晃晃悠悠,剛進入松江府治下一個小縣城。
身後,便追來三艘船隻。
為首之人,便那位快班班頭成海。
「小人成海見過諸位!」
郭安輕笑著問道:「你帶著這麼多人,可是又要拿我等前去衙門審問?」
成海一顫,連忙跪下行禮。
「諸位貴人說笑了,小人此次前來,是特地給貴人賠罪而來!」
說著,成海又將身旁一人,向郭安介紹。
「這位貴人,小人身旁這位乃是大掌事!」
「大掌事?賠罪?」
郭安輕輕一笑,並沒理會那個大掌事,眼神直接看向後方那三艘大船。
見此,大掌事也不惱,滿臉微笑的解釋道:「在蘇州府之時,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驚擾了貴人。
這兩艘大船上的貨物與財物,都是蘇州府內諸人對貴人的歉禮。
等貴人再次返回蘇州府之時,蘇州府還會再次宴請貴人,向貴人當面賠禮道歉!」
「兩艘?」
不等朱高熾說話,郭安眉頭微皺。
真是貪心!
大掌事心中腹誹一句,急忙解釋道:「回稟貴人,還有一艘大船,是小人回去的船隻!」
「也是,諸位大老遠而來,是需要乘船回去……」
郭安緩緩點頭。
大掌事頓時滿臉堆笑,快速將那兩艘大船交給郭安,隨即便帶著一眾手下,坐上大船,逃也似的往回而去。
「果然不愧是從北方來的,老夫第一次見到這麼大胃口的人!」
「他們船上的貨物,說不定便是一路搶奪而來的!」
「哼,回去之後,便派人去北方查一查!」
「是,大掌事!」
……
另一邊。
成海等人剛一離去,郭安便帶著朱高熾,登船查看了一圈,蘇州府一眾人的賠禮。
「居然這麼多?」
朱高熾直接瞪大眼睛。
滿滿兩船的絲綢布帛、瓷器、白糖等貨物,還有兩大箱金銀珠寶,至少價值五六萬兩白銀。
「殿下,看來蘇州府的士紳官員們,比我等想像的還要富!」
郭安輕輕一笑,「有了這些貨物與錢財,我等便更像是前往松江府的商隊了!」
朱高熾則仍是滿臉憤憤,「老師,這些錢財與貨物,都是民脂民膏,蘇州府那些官員,一個個都該死!」
「殿下,這些事不急,可以寫上奏章,讓陛下派出錦衣衛,挨個暗查!」
「定要將那些蟲豸,一個個都給揪出來!」
「殿下英明!」
「老師……」
「殿下,我等此次前來,最主要的還是松江府啊!」
「松江府?」
朱高熾突然反應過來,瞪大眼睛,緊緊盯著郭安,「老師之意,松江府比蘇州府還要嚴重?」
郭安問道:「殿下可還記得,在蘇州府衙門裡面,那知縣所說的話?」
朱高熾神色頓時更是憤怒,「這些賊官!」
突然,朱高熾好像察覺到什麼,一臉驚疑的看向郭安。
「……老師,你為何不怒?」
郭安一怔,還是緩聲解釋道:「因為發再大的怒火,也治不了那些貪官啊!」
「……」
朱高熾微微嘆了口氣,靜靜的看著河道兩岸正在辛勤勞作的百姓,滿臉沉思。
郭安也沒打擾。
隨著船隻往前走,河道中的商船越多。
而兩岸,冒著烈日,光著紫黑色的膀子的力役,卻是越來越多。
甚至,還有些漢子,渾身上下只是穿著一件僅僅可以遮住襠部的破爛短褲,在岸邊,或是水裡,牽船,扛貨。
好像,越是靠近松江府,這裡的百姓,生活卻越是貧瘠。
「老師,這些孩童還真貪吃,居然在路邊捉蟲吃……」
突然,朱高熾指著遠處的一道沿河小路上,正有一去消瘦孩童,光著身子,一人手中拿著一根木棒,趴在地上,使勁摳著。
好像摳出什麼東西來後,便飛快將其塞進嘴裡,吧唧吧唧咬上幾口,就直接咽了下去。
周圍一眾孩童,則是羨慕的看了一眼,便又開始分開尋找。
不管是白嫩的草根,或是一些扭來扭去的蟲子,這些孩童們都是來者不拒,當做什麼美味一般,一口吞……
「唉!」
郭安忍不住又是再次嘆息一聲,緩聲道:「殿下,可能誤會這些孩童了吧!」
「誤會?」
朱高熾有些疑惑看向郭安。
郭安朝著身旁的王忠吩咐道:「停船,靠岸!」
「是!」
很快,船隊停下,引起岸邊一眾力役的注意力。
不過,在看到船隊上那一個個煞氣十足的神機營兵將之後,那些力役們只能眼巴巴看著,不敢靠過來。
郭安又從船艙內,拿出三個早上吃的剩下的大餅。
朝著不遠處,那一群孩童揮了揮,「那群小崽子們,你們可要吃餅?」
「吃餅?」
那群孩童抬頭一看,直接噠噠噠的跑了過來,兩眼巴巴的看著郭安手中的大餅,滿臉渴望。
「諸位貴人,真的要給我們吃餅?」
遠處,一些力役見此,臉色大變,急忙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自是!」
船上,郭安溫和一笑,「我給你們吃這三個大餅,你們回我一些問題,作為交換如何?」
「好!」
一個孩童急忙說道。
「甚好!」
郭安直接將兩個大餅分成數塊,分別遞給那些孩童。
那些孩童,頓時狼吞虎咽的朝著嘴裡塞去!
郭安又忍不住微微嘆息一聲,「你們慢點吃,小心別噎著!」
不過,那些孩童並沒理會郭安的話。
很快,這些孩童們,便將手中的大餅吃完,隨即又眼巴巴的看著郭安手中,那剩下的最後一張大餅。
郭安問道:「咱剛剛看你們,趴在地上,可是在捉蟲吃?」
「嗯!」
一個孩童點頭應道。
郭安又問:「你們為什麼要趴在地上捉蟲吃?」
「我們肚子餓……」
說著,幾個孩童看著郭安手中那張大餅,忍不住再次咽了下口水。
「你們每日在家吃幾頓飯啊,怎麼還這麼餓?」
「一頓!」
「一頓?」
朱高熾神色一凝,「你們這么小,在家中只吃一頓飯?」
「嗯!」
「那你們不餓……」
還沒說完,朱高熾便忍不住輕輕嗤笑一聲,他說了一句蠢話。
隨後,又問道:「你們這般年幼,正是長身體之時,父母為何不讓你們多吃一些?」
說完,朱高熾又是察覺到話語中的不對。
一個小孩像是看傻子一般,看著朱高熾,「我們家裡沒糧了啊!要不然,我們才不會在地里吃蟲子、草根呢……」
朱高熾張了張嘴,腦子嗡嗡一片響。
這些只有六七歲大的孩子,居然是因為家中沒有糧食吃,這才在地里找蟲子樹根吃……
「狗剩子,小石頭,你們這幾個小畜生,怎麼這麼大膽,忘記我在家中,給你們交代的了?」
這時,遠處的那幾個力役,也終於跑了過來,對著那幾個小孩子怒罵了一聲,隨即便滿臉惶恐的朝著郭安與朱高熾等人,連連躬身行禮。
「是小人沒管好這幾個小畜生,驚擾了幾位貴人,真是該死,該死……小人這就好好管教管教這些小畜生……」
說著,便直接揮動著巴掌,朝著那幾個小孩子屁股上打去。
「哇……」
那幾個孩子,直接哭了起來。
不過,一個個都硬著身子,沒有逃跑,滿眼倔強的盯著郭安。
顯然,還在等著郭安手中那張大餅。
郭安眉頭微皺,「爾等莫要責怪這些孩童,是我將他們喊過來問話的,還承諾給他們分三張大餅,剛才已經給了他們兩張,剩下這張便也需要分給他們!」
「大餅?」
那幾個力役,看著郭安手中那張大餅,喉嚨人不自由的上下動了動。
「拿著啊!」
郭安再次說道。
「多謝貴人,多謝貴人!」
一個力役連忙上前,接過大餅,轉身便將大餅,再次遞給一個孩童。
不過,讓人驚詫的是,那個孩童並沒接過那個大餅,而是搖了搖頭,「爹,我們剛才已經吃過兩張餅了!
只是嘴饞,沒有忍住,就給全吃了,這張大餅,你們就分了吃了吧……」
那漢子頓了下,便沉著臉喊道,「你這崽子,給你你就快吃,咋這麼囉嗦!」
而那幾個孩童,則也倔,就是不拿。
郭安微微一笑,朝著一旁的王忠問道:「船上還有多少大餅?」
王忠回道:「回老爺,還有五張!」
「全都拿出來!」
「是,老爺!」
王忠應了一聲,便走進船艙,將剩下的大餅,都拿了出來。
這下,那些力役與孩童們,便都兩眼放光的看著王忠手中那些大餅。
「我用這些大餅,與諸位換上一些問題,爾等可願意?」
「真的?」
那幾個力役滿臉大喜。
「自是真的!」
郭安道:「不過,為了不讓別人知道我問的是什麼,需要上來一人,站在近處回話!」
「我上!」
一個力役直接站了出來。
「好!」
郭安滿意的點了點頭,便往裡面走去。
那力役,則是直接跳上船隻。
「敢問這位貴人,要問什麼?」
郭安看了一眼一旁的朱高熾,便緩聲問道:「我想知道,你們家中這些孩童,為何要來田地中捉蟲充飢?」
那力役渾身一顫,滿臉燙紅,「小人慚愧,養不起家,讓家中無糧吃食,每日只能吃食一頓,勉強充飢……
我等這些成人倒是還好,忍一忍就過去了,但是這些小崽子們,一個個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只能在地里刨一些食吃……」
郭安又問道:「你們這裡,應已經隸屬松江府,不僅瀕臨大海,還盛產棉布,理應富庶才對,爾等怎麼這般貧瘠?」
「唉!」
聽到這,那漢子頓時滿臉悲戚。
「這位貴人,松江府富庶,和我們這些賤民有何關係啊?
甚至,若不是戶籍管著,我們都想逃離松江府呢……松江府越富庶,我們這些賤民,每年繳的賦稅越多,越是貧瘠!」
聽此,朱高熾再也忍不住,問道:「我記得,松江府的賦稅,好像每年都可準時收上來啊!那按照你們這般貧瘠,如何收上賦稅?」
「如何收?」
漢子神色一怒,咬牙切齒道:「諸位也都是跑商隊的,也當知,路過這些州府,要交出去多少過路費?
我們也是如此,隨著大海一開,松江府的賦稅又漲了一截,這些可都全落在我們這些小民身上了!
但是,大海一開,是那些士紳商人們有錢了,與我們這些小民何干?
增長的賦稅落在我們身上,我們就得按時繳納賦稅,若不然,就要被拿走家中田地,或是房屋,又或者是家中崽子,婆娘……」
「要知道,我等之前家中就算不是那麼富庶,繳納完賦稅之後,家中也還會有些存糧,每日也可吃食兩頓……但隨著賦稅一漲,我家中的十畝良田,只剩下六畝,或許再兩年,家中連一畝良田都留不下……」
「怎麼會這般?」
朱高熾直接瞪大眼睛,滿臉驚詫,「松江府賦稅怎麼會這麼高?」
漢子有些驚疑的看了一眼朱高熾,便又憤憤道:「我等也不知,但是那些官老爺派遣那些吏虎下來收取,我等家家戶戶都要準時繳上!」
「這些賊官!」
朱高熾滿臉陰沉,咬牙切齒。
郭安又問:「你們每年需要繳納多少賦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