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一生萬物
聽此，朱棣沉吟片刻後後，便緩聲說道：「郭卿，你可知父皇曾下旨，嚴格規定，四民務必恪守本業……另若有不務耕種，專事末作者，則視為流民，則逮捕之。」
郭安內心輕輕嘆息一聲，這是他最不想面對的事情，但是，又不得不面對。
老朱的戶籍制度，實在是太嚴格了。
「殿下，陛下聖明，陛下旨意，我等定要遵守。
但是，如果要是讓那些農戶們，可以在種完田地，農閒之時，還能有一些活計，多賺些錢，此乃天大功德。
要是陛下怪罪下來，殿下仔細解釋一番，想必陛下也是可以理解的。」
朱棣微微點頭，「此事，父皇定會理解。」
郭安若有所思道：「那殿下便是擔憂那些士紳們，為了維護他們的地位，而進行搗亂？」
「嗯！」
朱棣看著郭安，緩聲說道，「咱今日才發覺，郭卿這幾年的所有舉動，都是為提高匠戶與商賈地位而做準備！」
郭安一驚，道：「殿下英明。
不過，微臣並不是專門提高他們的地位。
微臣直接覺得，想要馬兒跑的快，就得給馬兒吃草。
匠戶與商賈對國家大有益處，不能一直打壓他們。
讓他們的地位稍微高些，國家才能發展的更快更好。」
朱棣肅然道：「郭卿就不怕此言傳出去，遭到天下士林官吏的打壓與謾罵？」
郭安笑道：「敢問殿下，農場的良稻好否？水泥作用好用否？手雷炸彈好用否？透明玻璃好用否？」
「自是好用！」
朱棣微微頷首，「但是，在那些士林大族眼中，這些物件遠遠不如他們的地位重要。」
郭安道：「殿下，微臣是問您，這些物件好用否？」
朱棣眉頭微皺，「這些物件對咱來說，每一樣都無比重要。」
「
就對了！」
郭安輕輕一笑，「那不知在殿下心中，那些世家大族與這些物件相比，哪個更加重要一些？」
朱棣愣了一下，隨即便直接指著郭安，笑罵道：「好你個郭賊！
你放心，要是敢有世家大族找你麻煩，咱直接滅了他們。」
「多謝殿下！」
郭安感激的行了一禮，隨即便說道：「不過，還請殿下放心，微臣也只是先試上一試，看一看有沒有咱北平府的士紳們，想要開始跟著燕王府行商。
但是，沒想到竟然還有幾家。
如此，微臣便放心了。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只要有了一家士紳可以接受微臣的主意，便會有更多的士紳之家……」
「郭卿要潤物細無聲，慢慢的同化那些士紳？」
「殿下此言差矣，微臣只是以燕王府為案例，給那些士紳小族們，做上一個示範。」
「只是，此事根源還在於父皇，父皇重視士紳，輕商賈匠戶。」
「殿下，那只是陛下沒看到匠戶與商賈可對大明做出多大的貢獻。
陛下要是真輕視匠戶的話，也不會出現陶萬戶，也不會有郭秉雍、郭直幾人的正八品迪功郎。」
「如此，郭卿任意施為，咱燕王府盤踞北平，北平府也並沒什麼士紳大族，也不懼任何士紳大族。」
「多謝殿下信任。」
……
回到燕王府。
朱棣便把府上總管和忠，還有工正胥運，長史司一眾官吏，都召了過來。
其實，現在燕王府上，所有商隊最大的管事是和忠。
而記帳之人，又大多屬於長史司書吏。
這會計與出納的相互結合，倒是出現不了什麼大的貪墨之事。
但是，像是孫承度那種欺騙貪墨農戶的案件，則仍是避免不了。
一眾人在看到鐵青著臉的朱棣，便下意識心中一沉。
緊接著，看到一旁，跪在地上，滿臉惶恐，還鼻青臉腫的孫承度，臉色頓時微變。
「微臣參見殿下！」
「小人參見殿下！」
「哼！」
朱棣看著和忠與長史司一眾書吏，冷聲問道。
「此人爾等可識得？」
一個書吏連忙回道：「回稟殿下，此事乃是前往宛平縣下方村落收購各種貨物的商隊管事，孫承度！」
「此人的帳簿可在？」
「回殿下，在長史司！」
「速速拿去！」
「是，殿下！」
隨著那書吏快步跑出去，孫承度直接癱軟在地，滿眼絕望。
很快，那書吏便抱著兩本帳簿，走了進來。
「殿下，這些帳簿都是孫承度此人今年，在宛平縣收購各種貨物的帳簿。」
朱棣對一旁的郭安示意道：「郭卿給咱好好審查一番。」
「遵令！」
那名書吏連忙將帳簿遞給郭安。
兩本兩指厚的帳簿，郭安也沒興趣挨個審查，直接翻到最後的幾頁。
果然，所有的碎辣椒與辣椒籽，都是按照一貫錢與四貫錢所收。
「殿下，孫承度此人，這幾日內，一共收了四百多斤碎辣椒，還有十六斤辣椒籽。
這些碎辣椒每斤收購價都為一貫錢，辣椒籽為四貫錢。」
「爛了心的狗東西！」
朱棣朝著一旁的孫承度怒罵一聲，便問道：「郭卿可算出，按照今日那村子中的價格，這黑心賊貪了多少錢？」
「這……」
郭安連忙心算了起來。
周圍，和忠與一眾書吏，都是滿臉驚怒，孫承度這狗東西竟然敢貪墨？而他們竟然都沒察覺到！
片刻後，郭安朝著朱棣拱手行禮，「回稟殿下，此人這幾日，在收購辣椒上，貪墨的錢財差不多有九十貫！」
「九十貫？」
朱棣頓時大怒。
和忠與一眾書吏則更是瞪大眼睛，眼中滿是不可思議。
區區四百多斤的辣椒，外加十六斤辣椒籽，加起來才四百七十貫錢，竟然就貪墨了兩成。
至於孫承度，則是連忙掙紮起來，滿臉不服的辯解道：「殿下，小人拿的都是那些農戶的錢，絕對沒有貪墨府上一文錢啊！」
朱棣怒斥道：「你這黑心的狗賊，竟然還敢狡辯？」
孫承度大呼冤枉，「殿下明鑑，那些貨物都是小人低價收購回來的，但是小人用府上的價格上交，並不算貪墨府上錢財，只能算是收取了那些給那些農戶的跑腿費。
因為，府上原本收購的價格，就是那麼多價錢啊！
要是小人真的貪墨了府上的錢財，依照幾位書吏，還有和總管的精明，怎麼會察覺不到呢？」
朱棣一怔，按照這廝這麼說，好像真沒貪墨府上的錢財。
「你這廝還敢狡辯，郭卿都說你貪墨了……」
「……」
郭安一臉無語。
不過，看著孫承度那不服的目光，郭安還是說道：「你這廝收購這些辣椒之時，用的是燕王府的名義，使用的也是燕王府的錢財。
那麼，燕王府收購這些辣椒的價格，也必然是你向農戶們所收購的價格。
但是，你卻領著燕王府的薪俸，還借用燕王府的名義與錢財，去坑害那農戶，敗壞燕王府的名聲。
坑害完那些農戶之後，你這廝竟然又來欺騙和總管與這幾個書吏！
你這還不算貪墨？」
「哼，按照本官之意，你這廝所做之事，比貪墨殿下錢財還要更加可惡！」
孫承度頓時滿臉慘白。
一個書吏直接大罵道：「郭長史所言極是，孫賊不僅貪墨燕王府的財物，還巧奪坑害同鄉百姓，狼心狗肺，豕犬不如……」
「孫賊，沒想到你這廝如此畜牲不如，為了那麼些錢財，就連鄉里鄉親都坑害，妄大家那麼信任你！」
「此事要是傳出去，不僅你這廝要被鄉里百姓罵死，甚至是你整個孫家，都在宛平縣抬不起頭來……」
不用郭安與和忠等人開口大罵，僅憑那幾個書吏，便將和忠罵的抬不頭，滿臉惶恐。
在這個宗族鄉里勢力龐大的年代，孫承度可以想像到，此事要是傳出去，他會是何種遭遇！
「小人犯下如此大錯，無顏面對一眾父老，當以死謝罪！」
大喊一聲，孫承度滿色一狠，便直接朝著一旁的大柱撞去。
郭安臉色一驚，怎麼這些人都喜歡用頭撞柱子自殺？
不過，一直守在孫承度身旁的李旺，在孫承度還沒撞到大柱之前，直接一腳踹了過去，將孫承度踹飛老遠。
在將孫承度壓到身下後，李旺一臉不屑道：「犯下如此大錯，不還錢，不接受殿下處罰，便想一死了之？哪有這麼好的事來便宜你？」
孫承度直接絕望的閉住眼睛。
至於一旁的那幾個書吏，則是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他們與孫承度都算是鄉親，孫承度犯下如此大錯，他們自是也希望，孫承度可以一死了之。
如此，他們宛平縣的名聲，還能好一些。
一旁，郭安則是連忙一臉真誠的建議道：「孫承度，還有諸位，不論誰日後犯了大錯，切莫不要一直想著撞大柱自殺。
諸位已經給燕王府帶來了損失，就不要繼續損壞燕王府大殿的柱子了。
爾等腦袋開花不要緊，但污穢了大柱，又或者將大柱撞裂，這損失誰來賠償？」
「諸位要是真想自殺，可等到被關押下去後，用頭撞擊牢房的牆壁，又或者絕食，吃毒藥……
但千萬不要再去損傷別的物件了，燕王府並沒坑害你們，而是爾等在坑害燕王府……」
周圍，朱棣與和忠，還有一眾書吏都是滿臉怪異。
郭長史，你說的是人話嗎？
不過，讓朱棣與和忠等人驚詫的是，孫承度竟然十分誠懇的回道：「多謝郭長史的教誨！」
「知道了就好！」
郭安微微點了點頭，便說道：「不過，這廝犯下這般大錯，雖罪不至死，但絕不可輕恕。
按照本官之意，凡是貪墨者，必須收回其貪墨的錢財，另罰款一倍。
如若家中無那麼多的錢財，也無人願給爾等繳罰款，便沒收其家宅與田地，其子孫三代不可享燕王府福利。
再流放爾等前去高麗，什麼時候還完欠款，爾等的懲罰才算完成！」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