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宗桑!西八!八嘎!(求月票!)
只要翰林院這邊不攔著,林泰來的探親請假奏請問題就不大,只是等著被批下來。♜🍪 6➈Ⓢᕼ𝐮ⓧ.匚ⓞм ♗😈
這時候已經臨近五月底,即將進入酷暑,但林泰來還是毅然決定,等請假被批後要立刻出發。
因為這時代的大工程一般都是在秋收後啟動,現在往回趕,大約還能有兩個多月時間進行提前規劃和籌備。
等待請假被批以及臨走之前這段時間,翰林院修撰兼禮部主客司郎中林泰來仍然正常上班,甚至比平時工作還要認真。
翰林院的早晨,一般都是新人庶吉士在中庭早課和聽訓,而老翰林則在後院柯亭喝茶聚講,林狀元則在狀元廳庭院晨練大槍。
林泰來這日到了翰林院後,晨練完畢,提著大槍來到翰林院中庭。
就看到二十來個庶吉士站在等待,而教習田一俊田學士還沒有從公房裡出來。
於是林泰來就主動上去,幫著田一俊田學士承擔了訓話這部分工作。
「我多次強調過,新人要腳踏實地,多研磨學問,少談論抱負!
但是還有極個別新人不聽教誨,好為高談闊論,熱衷參加清議,今天我就不具體點名了!
你們好自為之!在三年之後散館時,不聽教誨的人不要後悔!」
眾庶吉士面無表情的聽著,顯然已經是習以為常到麻木了。
打不過,說不過,不聽還能怎麼辦?
直到聽見背後傳來一聲咳嗽,林泰來這才熟練的下了台階。
回到狀元廳,他檢查了吳道南幫忙抄寫《累朝訓錄》,在業績上又刷了一個積分。
然後林泰來又把周應秋喊了過來,並遞給周應秋一些詩稿,吩咐說:
「我不在翰林院期間,每到逢年過節換季之時,你替我把這些應景詩詞發出來,這裡面中秋、重陽、冬至、除夕元旦等等內容的都有。」
關於這種事情,還是交給周應秋最放心,別人只怕都會有所疏漏。
在繁忙的工作中,不知不覺一上午就過去了。
中午林泰來在翰林院膳舍用過飯,又在狀元廳小睡片刻,然後就轉移場地,去禮部主客司辦公。
進了主客司所在大院,發現院中擺了二十多個紅木金漆的箱子。
林大人便很生氣,對值門的書吏質問道:「是誰如此不懂事,膽敢如此明目張胆的給本官送禮?
本官先前吩咐過,在衙門這裡不收禮,你們還敢放人進來?」
書吏連忙解釋:「大人休要誤會!這些乃是朝鮮國進貢的方物,今天送到主客司來點檢。」
林泰來:「.」
這才想起來,最近又有朝鮮國使團進京了,已經安排住在會同南館。
說起這會同館,分為南北館,南館理論上用來接待朝鮮、倭國、北虜、安南四國使節。
但以當今的政治形勢,倭國是沒使節了,北虜使節又被禁止入邊牆,安南也大不恭敬。
也就朝鮮國每年會派來幾次朝天使,人數又多,所以會同南館幾乎就是朝鮮國使團專用了。
正所謂:東國年年修職貢,禮儀成邦慕聖朝。
大明對朝鮮也很優容,別的藩國使團在會同館開市買賣貨物,只允許三日或者五日,而朝鮮國可以不限時。
另外享受這種開市不限時待遇的藩國,還有琉球國。
朝鮮國派使團來朝覲的次數太多,一切程序都有了既定成規,按部就班的處理。
首先就是使團將進貢方物送到禮部主客司,由主客司進行點驗和登記,然後明天送到宮裡內府,或者皇極門、或者文華殿外。
現在院裡這一堆紅木金漆大箱子,就是等待點驗的貢品,時間早就約定好在今天。
只不過林大人上午先去了翰林院,直到現在才過來。
在偏廳裡面,陳允堅、沈珫兩個新調來幫忙的主事正在陪著三位客人喝茶閒談。
這三位客人穿戴看著像是帶補子的官員禮服,但又與大明官袍樣式不同,都是藍黑色的。
而且頭上官帽的高度更高,兩邊的紗翅更短。看習慣了大明官帽,再看這個仿版感覺就有點怪異。
林泰來心裡明白,如不出意外,這三人就是朝鮮使團的主要官員了,分別是正使、副使和書狀官,合稱為三使。
此後陳允堅和沈珫兩主事就先向朝鮮國正使介紹說:「此乃大明禮部主客司郎中姓林諱泰來,號今啊不,號九元。」
又向林泰來介紹朝鮮國正使說:「此乃東國朝天使尹卓然。」
林泰來指了指屬於郎中的主客司院落正堂,「尹正使進去說話。」
但尹卓然卻正色道:「敝國雖小,也是受聖化禮儀之邦。
林客部雖為上國之官,但今日掌收納,讓我等使節在此久等,實在無禮也。」
林大人:「.」
誰來告訴他,如果他是個大明人,現在已經挨揍了!
客部就是主客司郎中的雅稱和尊稱,屬於大明官場稱呼文化的一種,又例如禮部精膳司稱膳部,兵部車駕司稱駕部,工部屯田司稱屯部。
陳允堅和沈珫一左一右,連忙對林客部勸道:「九元使不得!」
如果動手打人,就真坐實「無禮」了,咱大明面子上也不好看,違反厚待藩國的禮儀。
而且實話實說,這次對方占理。
你林九元遲到這麼久,把一國使節從上午晾到下午,確實很是失禮的行為。
尹卓然卻又繼續說:「所以,希望林客部能向敝國致歉。」
林大人:「.」
有點記不清了,上次有人要求自己道歉,是哪年哪月的事情?
尹卓然不卑不亢,與林泰來對視著。
作為正使,他代表的是國家,對他失禮就是對國家失禮。
雖然朝鮮國是大明藩屬國,但藩屬國也有藩屬國的國格和禮數。
陳允堅和沈珫又一起看向尹正使,責怪說:「你惹他幹什麼?」
尹正使不明所以,自己盡職盡責的嚴正表明外交立場,堅持維護國家體面,這有什麼問題嗎?難道不應該獲得讚賞嗎?
「桀桀桀」林大人突然笑了幾聲,「很好,很好,那本官就與尹正使講講禮。」
陳允堅和沈珫一起捂住了臉,簡直沒眼看啊。
林九元你能不能別每次都是反派角色的戲路?
尹正使為表現風度,舉手作揖,彬彬有禮的說:「願聞林主客的高見。」
林泰來問道:「前年時候,倭國太閤豐臣秀吉派遣使節到你國,你國宣宗昭敬王為何沒有向大明奏報?」
「宣宗?昭敬王?」尹正使疑惑不已,這都是誰?
「哦,口誤口誤!」林泰來強行解釋說:「這是我提前幫伱們王上擬定的廟號和諡號,一時不慎說漏嘴了。」
西八!尹正使胸中瞬間被憤怒之火填滿,怒髮上沖冠!
太惡劣了!從未聽過如此侮辱外國的行為!
林泰來隨便一伸手,就按住了企圖暴起的尹正使,大聲說:「先不提那些虛名了!
聽說前年豐臣秀吉派使節到你國後,你國有意與倭國恢復往來,今年又派使節去倭國回訪?」
林大人的臂力強行讓尹正使冷靜了下來,甚至還有閒心去想,林主客怎麼知道的這些?
尤其是向倭國派使節回訪,剛出發而已,怎麼消息就傳到大明了?國內有人專門向大明通風報信?
尹正使一邊想著,一邊解釋說:「這是敝國的國務,本也不必事事都需要向大明仔細奏報。」
「宗桑!西八!八嘎!」林泰來突然大罵,手臂發力將尹正使摜倒在地上。
然後厲聲訓斥道:「第一,那豐臣秀吉乃是弒主僭越之大賊,禮教所不容!你國竟然想與此等悖逆禮法的賊首往來通使!
第二,你國應當知曉,數十年前開始的倭人大舉入寇我大明,肆虐東南之事!
在這種情況下,你國不但沒有向大明奏報,竟然還敢派使節去倭國互訪!
難道這就是你國的藩屬之禮麼?難道你國就是如此誠心侍奉大明?
既然尹正使你要講禮,那麼請你告訴我,這是不是無禮?」
尹卓然心裡的最後一絲怒氣消失得無影無蹤,臉色慘白!
難怪兩位好脾氣的主事會說「你惹他幹什麼?」
面對這些詰問,他無法回答!
林客部大袖一揮,說:「我看這些貢品,也不用.」
陳允堅和沈珫一起攔住了林泰來,提醒說:「九元慎言!」
「絕朝貢」是皇帝才能代表大明做出的決定,這是皇帝的權力,大臣萬萬不可僭越!
林泰來心裡嘀咕了幾句,這事還沒完,不過如何繼續利用仍需要思量。
又先改口說:「開始點驗貢品!」
反正場子也找回來了,先把本職工作完成再說。
不過林大人對點驗貢品、造冊登記這種事務性瑣事沒興趣,都交給手下們了。
他又抓住了尹正使,問道:「表咨文呢?」
所謂表咨文,指的是朝鮮國使團應該呈交給大明朝廷的文書。
完整的一套會包括表、箋、狀、咨、奏等幾種文書,簡稱表咨文。
表是寫給皇帝的,箋是寫給皇太子的(當然這次肯定沒有),都是禮節性的文書。
而咨是寫給禮部等衙門,以商議具體事務為主。
一套表咨文雖然不完全等同於國書,但也可以當國書理解。
尹正使這會兒老實了許多,答道:「按朝覲禮制,等拜見大明禮部尚書時,會將表咨文呈交給禮部尚書。」
林泰來不耐煩的說:「現在把表咨文給我就行了!」
尹卓然懷疑林主客沒明白自己意思,提醒說:「明天本使節還要去拜見禮部尚書。」
林泰來冷哼道:「本官又不攔著你去拜見於尚書,只是讓你現在把表咨文交給我。
如果沒在身邊,就讓副使回會同館,把表咨文拿過來!」
尹正使極力分辨說:「這與禮制不合。」
林泰來陰惻惻的問道:「莫非你還想與本官講禮?」
尹正使:「.」
那自己明天去拜見禮部尚書,兩手空空的拿什麼?
林泰來不以為然的說:「你見了於尚書就說,表咨文都交給我了,他會理解的!」
接待朝鮮國使團,大概是自己請假離京之前的最後一項「重要」工作,一定要辦漂亮了!
點驗完貢品後,尹正使恍恍惚惚的離開了禮部主客司。
在理論上,禮部尚書應該是禮部主客司郎中的頂頭上司吧?
可是為何這位主客司郎中對禮部尚書的態度如此不以為然,甚至公然截取本該呈交給禮部尚書的表咨文?
忽然尹正使隱隱約約覺得,自己陷入了大明朝廷官員之間的內鬥里。
真西八個夭壽啊!自己就是來公費旅遊,順帶進行私人貿易賺錢的,怎麼還能捲入上國之間的權力鬥爭里了?
及到次日上午,朝鮮國朝天使尹卓然又來到了禮部,硬著頭皮去拜見禮部尚書于慎行。
乾巴巴的對答了幾句後,於尚書疑惑的看著兩手空空的朝鮮國使團正使,你們的國書呢?
尹正使答道:「昨日去主客司呈交貢品時,表咨文被主客司郎中強行索走了。」
於尚書面無表情的對尹正使吩咐道:「你且退下吧!」
等尹正使退出了公堂後,於尚書忍不住拍案道:「林泰來又想幹什麼?」
禮部第一司——儀制司郎中于孔兼在旁邊陪同於尚書接見使節。
這時候言簡意賅的答道:「奪權。」
按制度,禮部尚書代表朝廷接受了朝鮮國這套表咨文後,會轉交給儀制司。
然後由儀制司對表咨文內容進行研究並草擬「回復」,經禮部尚書准許後上奏給宮裡。
林泰來直接把這個環節搶走,明顯是不滿足於事務性、諮詢顧問性的工作內容了,想直接參與外交決策權。
其實於尚書對此非常不理解,這點權力有什麼可搶的?
如果是涉及到巨大利益的事務,爭搶決策權情有可原,還能理解。
這種對藩國的外交事務決策,純屬門面工作,又能存在多大的利益?
要說涉外工作最大的油水,可能就在接待和開市這一塊,可是都已經歸主客司直管了啊。
儀制司郎中于孔兼也想不明白,只能說:「也許林泰來天生病態,對權力無限渴求,不放過任何機會。」
於尚書最後說:「無所謂了,不管林九元為什麼拿走朝鮮國表咨文,他為此草擬上奏時,總要經過我這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