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首日公開活動

  第304章 首日公開活動

  次日,林大官人作為林家八代以來最有出息的人物、武狀元加文秀才雙功名擁有者、林家第一個官員,親自主持了祭祖大典。

  然後就是大擺宴席,請全村人吃飯,反正村里不是姓林就是姓宋,不是本家親戚就是娘家親戚。

  七月上旬的這天氣還有點熱乎,宴席可以直接露天,從祠堂一直擺到了申明亭。

  除了本村親戚和贊禮的蘇州衛官,一些追隨比較早的親近人物也都趕了過來,有資格上桌參加。

  比如著名文藝家唐伯虎的侄子,橫塘鎮魚市的唐老頭,就被安排在了長輩席上。

  林大官人過來勸酒時,醉醺醺的問道:「當日你勸我在魚市厚積薄發穩紮穩打,今日基業如何?」

  唐老頭小心翼翼的答道:「恍如隔世。」

  林大官人拍了拍唐老頭的肩膀,「你看看,怎麼還拘謹上了?」

  唐老頭還是小心翼翼的答道:「今時不同往日。」

  林大官人不滿的說:「見外了見外了,我可是你伯父的隔代精神傳人啊,伱怎能跟我如此生分?」

  唐老頭對這個說法很抗拒,「你別亂說,你不號稱是徐文長的精神傳人麼?」

  作為最早跟隨林坐館打基業的人,唐老頭對林坐館也是最知根知底的,一看就是又要亂蹭名人了,連已經去世六十年的自家伯父也不放過!

  啥精神傳人,還踏馬的隔代?

  林大官人解釋說:「徐文長第二代,我第三代,這個說法是王老盟主指定的,外界強加的。

  其實我內心自我認可的精神導師,是唐六如老前輩啊。」

  唐老頭被噁心的忍無可忍,喝道:「你到底想幹什麼?為了混一個唐門傳承,認我當個義父麼!」

  既然擺脫不了,那就互相噁心吧!

  隔壁桌的蘇州衛指揮、同知、僉事們聽到這句,都驚呆了。

  紛紛側目看去,這貌不驚人的老頭竟敢對林泰來如此放話,以後不能惹啊。

  林泰來也不生氣,笑嘻嘻的說:「聽說唐伯虎老前輩墓園已經重修好了?」

  唐老頭警惕地說:「重修墓園記我已經請了文徵明之孫文元發來寫,不用你了!」

  林大官人繼續說:「你看我昨天那首詩,不慕遊仙不坐禪,直將身世等浮煙,謾言死後文章在,卻悔生前姓字傳。

  這些句子,是不是很有唐六如前輩的氣質?可以刻在墓園影壁上,或者是墓碑旁邊吧?

  讓那些來憑弔老前輩的後人們,都能知道,唐六如的文脈不絕啊。」

  唐老頭:「」

  林大官人遞了個眼色,安樂堂社團主計宋全宋叔湊過來,熱心的勸道:「老唐啊,你也不希望看到唐伯虎的文脈斷了傳承吧。」

  唐老頭不忿的說:「你是他正經長輩,怎麼還被他逼著來說屁話?」

  宋全連魚尾紋都笑出來了:「林泰來答應我了,讓我去木瀆港稅關接替主計位置。

  原來的主計馬英明接替主吏位置,畢竟林泰來已經做官了,不適合再占著主吏位置。」

  對林泰來尿性完全知根知底的唐老頭咬咬牙道:「墓園裡,只能刻這一首。」

  林泰來誠懇的說:「一首哪能表現出我對唐六如老前輩的仰慕?二十首。」

  「最多四首,你不要太過分!」唐老頭怒說。

  如果真刻了二十首林泰來的作品,那到底是伯父唐伯虎的墓園,還是林泰來的詩園?硬蹭也不能這樣蹭!

  林大官人嘆口氣,「行吧,成交!真是越老越小氣。」

  當天林泰來喝的大醉,直接就在老宅子黃泥土牆屋裡睡下了。

  如果不是喝多了,他真可能睡不著,畢竟很久沒有在這種屋裡睡了。

  次日清晨,宿醉醒來後,林大官人恍惚茫然了一小會兒,才漸漸恢復了神智。

  他沒有什麼胃口吃飯,就在院裡活動身體,畢竟身體是打拼事業的本錢,不可輕忽。

  高長江帶著十來個夥計,從籬笆外走了進來,如今高長江身邊也有些人手隨時使喚了。

  然後高長江對林大官人請示道:「今日行程如何安排?還請坐館示下。」

  林大官人不滿的說:「老高啊,你現在怎麼一點主觀能動性都沒有?

  如果事無巨細都要我直接考慮,那還要你們這些屬下有何用?」

  高長江:「」

  想當初,自己也曾經想過要當陳宮,又是誰磨滅了這股熱血!

  現在卻又反過來,嫌棄自己沒有主動性,這坐館也忒難伺候了!

  不服之氣油然而生,高長江下意識的脫口而出:「坐館指教的是,是我偷懶了。」

  林大官人欣慰的說:「孺子可教也,知道不足就好。那你現在說說,今日應該怎麼安排?」

  PUA抗性已經很強的高長江分析說:「今天算是坐館正式回歸蘇州城後,首次公開與外界打交道。

  社團上下,包括很多其他人都在關注,所以非常具有象徵意義。

  所以坐館今天的活動,不但是給自己做的,也是給別人看的。

  大概有這麼幾種選擇,第一是去蘇州衛上任,強化別人對坐館的官員身份的認同,表示事務重心轉到公務。」

  林大官人擺手:「不急不急!那麼著急上任,顯得沒見過世面,連區區一個指揮僉事也當回事。」

  高長江換了個建議說:「或者可以去木瀆港稅關巡視,順便巡視新吳聯,告誡全城江湖,坐館永遠是龍頭之上的龍頭!」

  林大官人繼續擺手:「不妥不妥!我已經把稅關主吏位置交出去了,這時候去巡視名不正言不順。

  而且現在我也是官員了,一上任就和社團親近,影響不好。

  而且先去木瀆鎮范娘子那裡,橫塘鎮的黃五妹肯定不滿意啊,何必自找麻煩。」

  高長江又道:「那坐館不妨去城裡,拜訪一下申府。」

  林大官人還是不滿意,「那不顯得我趨炎附勢嗎?我現在是官員了,而且馬上有個戶部尚書親戚了,不能總讓人誤會我還是申家門客。」

  高長江不說話了,兩眼望天,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愛咋地咋地!

  林大官人悠悠的提示說:「做人要有向學之心啊,雖然我身為武臣,但也要做出表率。」

  高長江試探道:「難道坐館今日去拜訪業師張幼於老先生?」

  看不出來啊,坐館還有點赤子之心,因為今天去拜訪張幼於,其實沒什麼實際利益。

  林泰來忍無可忍的說:「我說的是向學之心,而不是尊師重道!你是不是忘了,我還是個府學生員?

  為了塑造向學勤學的形象,我是不是應該先去府學訪問?畢竟我蘇州文教昌盛,我也不能落伍。」

  高長江恍然大悟,終於摸到了坐館脈門,轉頭就對手下夥計說:「你打前站,帶幾個人迅速進城,把滄浪亭園子打開!」

  那夥計一臉懵逼,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坐館明明說的是府學,為什麼高先生要自己去滄浪亭打前站?

  高長江低聲喝道:「蠢貨!你不知道滄浪亭就挨著府學嗎!」

  於是林大官人洗了把臉,就出發了,這次從西南角的盤門入城,這裡距離位於城南的滄浪亭比較近。

  在路上,林大官人又有點嫌棄了,「滄浪亭的位置有點偏啊,離城西、城北的鬧市區都不近。」

  高長江無動於衷的回應說:「這樣幽靜不是更好嗎?在城裡面,瀕臨鬧市不算什麼,能鬧中取靜才叫本事。」

  「也對!」林大官人也想開了。

  滄浪亭格局還是那樣,四面環水,修著一圈圍牆,透過圍牆可以看到園中西南角的假山。

  這種格局當初被林大官人大煞風景的形容為,稍加修繕就是一個帶護城河的堡壘。

  此時滄浪亭的正門在北,和北邊韓世忠廟隔小河道相望,只有通過一座小橋才能進入正門。

  林大官人在隨從的簇擁下,沿著步道在滄浪亭園中遊覽,軒堂、竹林、水面、假山應有盡有,分了三四個景色板塊,登上造型古樸的滄浪亭後,又能環顧園景。

  高長江對林泰來介紹情況說:「我已經勘察過幾次,其實滄浪亭並不適合直接改成住宅。

  現有園景本來就是按照園林賞玩格局建造的,若改建為住宅,必將破壞園景。

  而且滄浪亭四周都是環水,這是最大特點,但卻又限制了擴建。

  所以也無法在旁邊另行擴建住宅,然後與園景連通。」

  林大官人不置可否的問道:「那你說如何是好?」

  高長江只說:「當年滄浪亭歸韓世忠所有的時候,韓府住宅區都在北邊區域,也就是現如今的韓世忠廟。

  而滄浪亭在韓府住宅南邊,以橋樑連接,並不是在韓世忠府邸內。」

  其實此時滄浪亭園林的制高點並不在假山上的滄浪亭,而是在西南角落裡另一座積土堆起來的假山。

  最後林大官人登上了制高點,然後向四周眺望。

  向西遠望,能透過盤門望到城外,今日天氣晴朗,隱隱約約還看到了西邊的山頭。

  「那是堯峰吧?」林大官人指著隱約出現的山影,「是不是有一種說法,吳王的姑蘇台就在那裡?居然能望見西邊的山影,這滄浪亭園子真是寶地。」

  西邊的近處,就是緊挨著滄浪亭的蘇州府府學了。至少未來三年內,林大官人的文科功名就是掛靠在這裡的。

  看了幾眼學宮,林大官人又點評道:「他日若有了女兒,不許她踏足此地。不然在這裡看書生,成何體統。」

  向北邊看,近處就是韓世忠廟。剛才高長江介紹過,這裡原本是與滄浪亭配套的住宅區,只不過現在改成韓世忠廟了。

  如果想住在這裡,最合適作為住宅區的位置就是韓世忠廟,這可就有點不好整了。

  在現如今觀念里,隨便拆祭祀先賢的廟,跟踹寡婦門刨絕戶墳一樣,屬於缺大德的行為,林大官人也不敢背上這種口碑。

  林大官人一時也沒想到太好辦法,只能先按下心思,繼續轉向東邊眺望。

  「嗯?」林大官人一看就皺起了眉頭,「這群和尚怎麼還在?」

  滄浪亭的東邊就是大雲庵,也是滄浪亭的原管理者。

  高長江無語,咱們社團只是把滄浪亭從大雲庵和尚手裡奪取了過來,又不是把大雲庵滅了,大雲庵當然肯定還在原處。

  林大官人很霸道的說:「我這個人,崇的是正教氣學,拜的是歷代聖賢!

  所以不喜歡佛道之流,更不喜歡家門口就有個和尚廟!」

  高長江有點暴躁的說:「坐館別裝裱了,直接說怎麼弄他就完事了!」

  林泰來:「」

  自己不就是習慣性的立一下牌坊嗎,老高咋還急眼了呢?今天大姨媽又來了?

  近日春風得意,林大官人不跟老夥計一般見識,又說:

  「我的意思是,把大雲庵和尚都遷到別處去,然後把韓世忠廟搬到大雲庵原址!

  反正都是祠廟,連建築格局都不用動,直接換塑像就是了。」

  至於說韓世忠廟搬到大雲庵後,那韓世忠廟原址又該如何使用,一切盡在不言中。

  現在韓世忠廟這地塊和滄浪亭在古代就是配套的,復原古代格局也不為過吧。

  這活當然又是高長江的,他不禁淚流滿面,自己的志向曾經是陳宮,現在到底成了個啥?

  等林大官人規劃和指導了滄浪亭項目復原工程之後,天色就臨近傍晚了。

  從滄浪亭出來,東邊就是蘇州府府學,想了想還有點時間,林大官人就前往府學。

  畢竟今天是第一次公開活動,向學之心要表達出來。

  有必要找教官商討一下未來三年的學業安排,以及如何確保自己的廩生資格。

  林泰來一行人出現在大門外時,老眼昏花的門子嚷嚷道:「要關門落鎖了!你們請回吧!」

  話音未落,學宮門子就被扔到了門裡的泮池裡,撲騰了幾下卻不敢爬上來。

  蹲在水池裡,門子大叫道:「有賊子闖門啦!」

  右護法張武跑過去破口大罵:「我家坐館進宰相大門都不用稟報,進你們府學大門還敢拿捏!」

  左護法張文撇了撇嘴說:「這學校果然是最冷的衙門,門子居然連坐館都不認識。」

  林大官人瞥了眼水池裡的門子,吩咐道:「不用管他了,讓他喊吧。把教官喊出來,就省得我們再進去找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