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高端政鬥

  第264章 高端政鬥

  申時行又被氣笑了,「你打傷了緝事官校,如何就成了老夫的事情?

  再說論起這件事的源頭,還不是因為你弄斷了誠意伯的一條腿而起的?

  據我所知,那些人去找你的由頭,確實就是為誠意伯報仇。★😳 ❻➈𝔰𝒽𝓾Ж.cㄖ𝐌 🍓🐜

  只是他們還沒說出口,就被伱打傷在地了。

  不然無緣無故的,誰會聚集數十人衝進會館去打你?」

  林大官人解釋說:「他們用什麼理由去找我,其實並不重要!

  這些緝事官校如果僅僅為了對付我林泰來,那只需要亮明身份,我肯定不敢隨便動手。

  然而他們卻隱瞞官校身份,然後故意引誘我動手,製造出的緝事官校被打的事件。

  這說明,他們的目標並不是我林泰來,而是申家門客這個身份!

  說到這裡,申相您還覺得,這只是我林泰來的事情嗎?

  而且這豈不正可以說明,李植、廠衛、誠意伯已經勾結起來了!」

  這邏輯近乎滿分,申首輔無言以對,伸手就從林泰來手裡接過紙條,一張一張的翻看起來。

  看完了後,申首輔並沒有表態,只揮了揮手說:「你先下去吧。」

  林泰來急切的說:「面對李植等三紅人,申相不能只被動防守,要積極進攻啊!」

  申時行暗想,自己都已經當了首輔,升無可升,還積極進攻個什麼?

  也就是年輕人行事操切,沒有耐性也沉不住氣,缺乏一種隱忍和後發制人的大智慧。

  口中便回應說:「李植等人不過佞幸而已,也不是身居要職,對老夫完全沒有威脅。

  即便從朝堂除去這幾個人,騰出什麼光祿寺少卿之類的位置,也沒有多大收益,所以並非當務之急。」

  林泰來毫不客氣的說:「如果申相這麼想,那就大錯特錯了!」

  聽到這口氣,縱然申時行為人寬厚,也有點惱火。

  你在教做事?堂堂首輔,還需要你一個十九歲的年輕人指點?

  趁著還沒被轟出去,林泰來趕緊繼續說:「環顧如今朝廷形勢,張居正之後風波動盪,朝堂里外大洗牌,全部利益都重新分配。

  那些有野心的人,誰不想在這兩年趁機多瓜分些利益?

  可是最多的好處都被申相得到了,現在申相就是眾矢之的,宛如群狼環伺!

  如果申相稍微露出幾分軟弱,那些人就會一擁而上,瘋狂撕咬!」

  申時行有點驚愕,不是林泰來說的不對,而是太對了。

  一個十九歲、而且一直遠在蘇州的年輕人,怎麼能明白這些的?

  回過神來後,申時行又來了興趣,似乎像是考校的問道:「你說的群狼環伺,都有誰?」

  問到這個,林大官人可就不困了,滔滔不絕的說:

  「第一,就是靠反張居正起家的那些人,如果拿不到最大的利益,豈能對申相你服氣?

  禮部右侍郎趙用賢、大理寺卿沈思孝,還有居家的吳中行,當年靠著反對張居正奪情被貶而名震天下。

  如今張居正都被皇上清算了,他們還都是詞臣出身,難道不想入閣執政嗎?

  他們和李植等三紅人之間,那也是惺惺相惜,說不定已經合流了!

  第二,那幫所謂的清流,只怕也想拉申相下馬!

  他們清流勢力以禮部尚書沈鯉為核心,還有戶部右侍郎宋纁、南京吏部尚書李世達、吏部文選司趙南星、考功司顧憲成等人!

  第三,內閣里還有個王錫爵閣老,和申相你未必和睦吧?他那心裡都是小算盤,就等著落井下石!」

  申首輔聽得瞠目結舌,久久無言。

  朝廷形勢如數家珍!你林泰來一個十九歲的少年,各大派系信息為何能精準到如此地步!

  當然,對林大官人而言,越高端的信息,其實越簡單畢竟歷史資料上記載的都是這些。

  為了讓首輔相信自己的「能力」,林大官人也是毫無保留的火力全開。

  最後林泰來總結說:「李植三紅人確實是跳樑小丑,但也是很多勢力的探路石!

  他們這些勢力就想通過李植等人,來試探和評估申相!如果申相連李植都拿不下,只會讓別人覺得軟弱!

  所以為了立威和自保,申相必須要以雷霆萬鈞之勢驅逐李植等人,以此震懾那些群狼!

  而且李值這個人,很有可能把這幾股勢力都串聯起來,這就更危險了。

  比如王錫爵是李植的座師;又比如李植和趙用賢等人非常互補,又有反張居正這個共同政治基礎,所以走得很近。

  萬一真形成了什麼合縱連橫,這幾伙人一起鼎力支持李植,那申相就更難受了!」

  雖然現在的季節是三月陽春,但申首輔聽了林泰來的話,感覺像是身處三九隆冬,遍體生寒。

  過了一會兒,申時行長嘆道:「冤冤相報何時了,真是心累,老夫忽而生了歸隱田園之意。」

  林大官人冷不丁的說:「哪裡心累了?有的時候多找找自己的原因好吧?

  這麼多年了,福澤後世、恩蔭家族的財富攢夠了沒?有沒有認真保國安民問心無愧?」

  申時行:「」

  不知為何,聽到這話就想打人。

  老首輔默默的收起了一大把紙條,然後說:「老夫受教了!這幾日你就在府中暫住吧!」

  皇帝隆恩,賜扈從視察天壽山的大臣們一天假期,所以申首輔次日不用去上班。→

  但是申首輔將長子申用懋喊了過來,吩咐道:「你就跟隨著林泰來,他走到哪裡,你跟到哪裡。」

  申用懋愕然的問:「這是為何?」

  申首輔嘆口氣道:「三人行必有我師,讓你跟隨著他,看看能否學到一些技術。」

  申用懋吃了一驚,父親這是失心瘋了,還是被灌了什麼迷魂湯?

  他一個二十多歲就能擔任六部主事的青年俊彥,跟一個莽夫能學什麼?

  所以申用懋內心十分抗拒,說:「我還要去兵部車駕司做事。」

  申首輔不屑的說:「你那官職,有什麼可做的?」

  父命難違,申用懋萬般無奈,只得答應下來。

  林大官人對此無所謂,身邊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也沒指望申用懋能幫自己什麼。

  就當是帶著一個吉祥物了,或者說是保護傘的象徵。

  在不知多少個眼線的視野里,林大官人大搖大擺的從申府里走了出來。

  京城權貴大都住在西城,但雖然同在西城,文官住處一般偏南,武勛府第多偏北。

  從申府出來,林大官人也沒管身後的眼線,就問著路向北走。

  不到半個時辰,就來到了誠意伯在京師的府邸大門外。

  一言不發,只是跟著林泰來行動的申用懋理解不了,你林泰來跑到這裡幹什麼?

  難不成你林泰來打算展示一下賠禮道歉的技術?

  但是斷了一條腿這樣的仇恨,僅次於失去愛情,是賠禮道歉就能解決的嗎?

  誠意伯劉府的大門雖然關閉,但旁邊小門卻是開著的,門子就坐在門裡,方便迎來送往。

  林泰來指著門子,大罵道:「你們誠意伯膽敢唆使數十官校,前往三吳會館偷襲我!

  幸虧我機警,僥倖逃了出來!我林泰來與你們誠意伯不共戴天!」

  這時候誠意伯劉府的門子立刻站了起來,壯著膽子大聲斥罵。

  這是作為一個門子,所該有的職業道德。門子就是主人的臉面,正所謂主憂臣辱!

  只是很可惜,這次劉府的門子高估了對方的道德。

  互相罵了幾個回合後,突然林大官人一個箭步,踏著台階衝到了門裡,按著門子的臉就和大門磨擦起來。

  然後林大官人從裡面打開了大門,手下十來個夥計一擁而入。

  只剩下了申用懋站在外面風中凌亂,這是要幹什麼?

  又聽到劉府裡面像是開了鍋的沸水一樣,各種狂呼亂叫大呼小叫不絕於耳!

  申用懋不用進去看就知道,以林泰來和手下夥計的戰鬥力,又是突然闖入襲擊,劉府那些家奴婢女怎麼可能擋得住?

  這裡再怎麼說,也是一個伯爵府邸啊!誠意伯再拉垮,也公認腦殘,但那也是一個功臣之後伯爵啊!

  又不知過了多久,劉府裡面就沒什麼叫喊聲音了。

  此時申用懋也走進劉府,只見庭院到處都是哀鴻遍野,家丁們七零八落的散在各處躺著。

  申用懋站在前院發了會兒呆,便看到林泰來在夥計們的簇擁下,從更裡面院落走了出來。

  「你這是犯罪!」申用懋忍不住說。

  林大官人說:「你放心!雖然我這是含憤報復,但我仍然有分寸!

  打的都是家奴,誠意伯的親屬一個也沒動,也沒有闖進內院衝撞女眷。」

  申用懋質問道:「這樣形同強盜,你想怎麼善後?」

  林大官人毫不在意的說:「這要問你爹了!」

  申用懋:「」

  有負責治安的西城兵馬司官員和弓手站在大門外面,不停的觀望。

  林大官人出來後,指著申用懋,對兵馬司官員說「此乃首輔長子、兵部主事申大人」,然後就大搖大擺的走人了。

  走之前又對街道對面的觀眾叫囂道:「誠意伯讓人闖進我住處又打又搶,今天我林泰來就以牙還牙!」

  兵馬司眾人面面相覷,在京城這地方,勛貴打架的事情很常見,兩邊動用幾百人當街鬥毆的事情也發生過。

  但文官首輔的人這樣公然打打殺殺,直接用武力泄憤報復,實在活久見啊。

  走在街道上,左護法張文對林大官人問道:「接下來要去哪裡?」

  林大官人冷哼道:「太僕寺少卿李植也彈劾過我,再去他家看看!」

  仍在跟隨的申用懋:「」

  老爹說讓自己跟林泰來學技術,還暗示林泰來政治鬥爭水平很高。

  但目睹所見,只看到你林泰來闖進別人家打打殺殺,這踏馬的就是高端政鬥技術?

  真正的高端政治鬥爭,難道不應該是廟堂上的唇槍舌劍,奏疏里的長篇大論,人際關係里的縱橫捭闔,明里暗裡的陰謀詭計,妙到毫巔的精明算計嗎?

  申用懋恍恍惚惚的跟著,果真就看到林泰來又走到了李植的家門前。

  李植宅邸規格不大,此時大門緊閉,門前兩側各有一個小型石獅子。

  林大官人抱起一隻石獅子,大喝一聲,卻將石獅子連帶底座都拔了起來。

  雖然這石獅子是小型的,但連帶底座被拔起來也很驚人了。

  隨即林大官人用力的將石獅子砸到了大門上,又是一聲巨響後,大門竟然被砸開了。

  站在後面的申用懋嘆口氣,他就很想問老爹一句,這技術怎麼學?

  林泰來其實也沒想衝進李植家裡,卻沒想到李植家的大門這麼不經砸。

  於是就看著破碎的大門,陷入了沉思。應該怎麼找個台階下,然後走人?

  正在這時,忽然外圍有人叫道:「林朋友!林朋友!」

  這聲音很耳熟,林泰來轉頭循聲看去,居然是雲間三英之一、松江府的董其昌!

  自從去年八月一起「救風塵」,把海瑞從脂粉陣里撈出來後,就沒再見過了。

  隨即林大官人就想明白了,去年董其昌考中了舉人,今年來京師參加會試很正常。

  「就你這樣,居然考中了?」林大官人又有點震驚的問道。

  現在會試、殿試都已經結束,還逗留在京師沒走的考生,多半都是考中的。

  董其昌打了個「哈哈」,解釋說:「在下落榜了!但同鄉友人唐文獻高中狀元,在下就多陪他幾天!」

  什麼多陪幾天,就是想多蹭蹭狀元的風光刷刷名聲但林泰來也不揭破,又問道:「你為何出現在此地?」

  董其昌答道:「唐兄中了狀元,日後要長留京師,選定的寓所就在附近。

  我如今就暫住在唐兄那裡,今日湊巧路過,便看到林朋友的風采!」

  林泰來便對董其昌說:「今天也算他鄉遇故知,理當共飲求醉!

  但我初到京師人生地不熟,還請董朋友帶個路,尋個好去處!」

  董其昌指了指李植家,問道:「你砸李少卿家大門做甚?」

  林泰來豪氣十足的說:「這李植不講規矩,沒有大小,我替首輔來警告一下他!」

  董其昌:「」

  暖風熏得遊人醉,錯把京師當蘇州?

  你林泰來這是把京師當成了蘇州江湖來闖蕩?嗯?首輔?那沒事了。

  深思熟慮過後,董其昌低聲道:「其實我正要去赴宴,今日禮部趙侍郎設宴為唐兄慶功。」

  林泰來恍然,禮部趙侍郎,指的就是趙用賢。

  當年趙用賢是張居正門生,但卻以反對張居正奪情而出名,同時趙用賢也是文壇復古派上一代五子之一。

  但在去年蘇州文壇大會上,趙用賢覬覦下一代文壇盟主地位,與王老盟主談不攏,所以決裂了。

  今科狀元唐文獻就是趙用賢的弟子,趙用賢想顯擺炫耀一下,同時刷刷自家聲望,也是人之常情。

  隨後董其昌又說:「李植李少卿並不在家,其實也去了這場為唐兄慶功的宴會。」

  林泰來猛然拍了董其昌一巴掌,「那你還不速速帶我去!

  我跟唐狀元也算認識,我也想為他慶功!再說我到京師後,還沒有發表過詩詞呢!」

  月底是不是有雙倍月票啊?那現在求還是不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