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旅途寂寞(求月票!)

  第180章 旅途寂寞(求月票!)

  在蘇州城已經流傳起一句話,「蘇州城亂不亂,林坐館說了算」。

  但在這風口浪尖上,林坐館卻扔下了亂攤子,說走就走,出發前往南京城。

  在考試制度為國家取才根本大法的前提下,沒有什麼權力能阻攔一位考生去趕考,官員也不行!

  林泰來帶上了左右護法張家兄弟,以及四個夥計,乘坐神威烈水號,沿運河向北而去。

  張家兄弟不解的問道:「九月才是武鄉試時間,現在去是不是有點早?」

  主要是武科鄉試的考生沒有多少交際需求,不像文科鄉試考生,往往把鄉試當成交際時間,所以動輒提前幾個月到,然後呼朋喚友的各種聚會。

  林大官人答道:「現在蘇州城已成是非之地,實在不好久留。萬一平衡不好,就會跌下懸崖粉身碎骨。

  若能取得武舉功名回來,多少有點護身作用,起碼身份能高一點。」

  林泰來從蘇州城北上第一站,就停留在了滸墅關。

  然後登岸去拜訪王之都,並把幾個人犯交給了稅使王之都。

  「在下要去南京,可是木瀆港那邊缺乏正規牢房,所以擔心手裡幾個人犯被劫走。

  而關署這邊牆高壁堅,牢獄森嚴,煩請王公幫忙看管兩月。」

  王之都答應說:「這些都好說!」

  此後便讓禁卒去收押了幾名人犯,共計有席思危、席思成、范允臨、沈信等四人。

  同時又對林泰來說:「其實我正要找你,我那二兄近日有來信。」

  林大官人下意識的說:「王司徒與我能有什麼關係,又不是令妹的家書。」

  王之都忍住了打人的衝動,趕緊說正事:「信里提到,復古派後七子裡官位最高的張佳胤,回朝擔任兵部尚書了。」

  林泰來夾雜不清的嘀咕說:「怎麼每一代復古派七子,都有個官至兵部尚書的人?」

  復古派前七子裡有王廷相,後七子裡有張佳胤,還都是本代七子裡官位最高的一個,歷史也太巧合了。

  王之都無視了林大官人的無聊吐槽,繼續往下說:「所以二兄的意思就是,讓我在江南不要再得罪復古派,尤其復古派盟主王世貞就在江南。」

  林泰來起身行了個禮:「沒想到在下一個微末之人,也能勞駕王司徒關心,萬分感激全在心裡!」

  王之都:「???」

  你林泰來說的什麼是意思,為何聽不懂?

  林大官人說:「王司徒一定是擔心,萬一在下明年進京參加武科會試,會折在這位新兵部尚書張佳胤手裡,導致白折騰一趟。☮♕ ❻❾𝓈𝓱ยЖ.Co𝐌 💘ඏ」

  武科考試和文科不一樣,是由兵部尚書主考的。

  王之都無語,你林泰來總是對小妹自作多情也就算了,怎麼對二哥也開始自作多情?

  林泰來疑惑的反問:「難道不是?」

  王之都忍無可忍的解釋說:「我那二侄子象乾,有可能要去宣府做官,而宣府可是兵部的地盤!」

  林泰來「哦」了一聲,晚明邊鎮大佬之一王象乾要開啟邊鎮官路了。

  最後王之都總結說:「二哥怕得罪復古派太深,會影響到象乾的前程!

  所以今後在復古派的問題上,我未必能助伱了。」

  林泰來嘆口氣,官場就是這樣,關係網盤根錯節,牽一髮而動全身。

  不幫自己的言外之意,是不是還要去拉攏復古派?

  甚至說,還有可能賣了自己討好復古派?政治人物都是如此無情嗎!

  「我話講完,你怎麼看?」王之都問道。

  林泰來不滿的說:「關於復古派的沒落,我已經幫王公分析過很多次了!

  在這個問題上,不要那麼目光短淺,計較一時之得失。」

  王之都無奈的說:「我二哥如今年事已高,正全力扶持象乾侄兒,心裡見不得一點風險。」

  於是林大官人回應說:「你可回信給王司徒,復古派的兵部尚書縱然厲害,但我們更新社的盟主申季子未嘗不犀利!」

  王之都:「」

  復古派?更新社?你林泰來這嘴上,真是就沒輸過。

  而後王稅使也沒再說什麼,大手一揮:「正事說完了,你走吧!不耽誤你趕路的時間了!」

  但林大官人卻端著茶杯磨磨蹭蹭的喝著,沒有告辭的樣子。

  王之都詫異的問道:「你還有事?」

  嘴上從不輸人林大官人的聲音忽然小了幾分:「那個,求王公借支一些款項,贊助在下去南京趕考。」

  王之都真是震驚到了:「你沒錢?你怎麼會沒錢?」

  天下最富裕城市的第一黑惡勢力竟會沒錢,這不是笑話嗎!

  林大官人連忙叫苦說:「王公有所不知,戰爭實在太燒錢了,社團連月征戰本就沒多少存銀。

  而且在這次大戰中,橫塘鎮魚市和堂口遭受暴徒攻擊,都燒成了白地,所有存銀都沒了!

  關鍵在於最後還打贏了,所以其它存銀大都要拿出來犒賞三軍,那就不剩多少了。💥🎯 6➈şℍ𝓾ⓧ.ᑕᵒм 👣🍓

  雪上加霜的是,戰爭賠款還沒有拿到,工程還沒吃下,我又要趕赴南京去。」

  王之都喝道:「我這裡都是國庫的銀子,怎能隨意借支給你!」

  林泰來立刻說:「那幾個人犯,少的價值兩三千,多的價值五六千,全都當抵押品放在王公這裡!

  只要他們在這裡,就不愁換不成錢,王公還有何慮哉?」

  王之都:「」

  莫非這就是你林泰來把人犯扔到關署的真相?

  一邊讓關署幫你看著人,一邊當抵押品借銀子,當真是一石二鳥!

  「借給你錢可以,那你別再招惹王老盟主。」王稅使趁機要挾說,「都知道你是我的下屬,你別拖累我!」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林大官人無奈的說:「我可以不招惹他!我就是去趕考的,哪有心思干別的!」

  最後王稅使從自己的羨餘銀里,拿出了二百兩給林大官人。

  借了盤纏的林泰來就上船走人了,繼續沿著大運河北上。

  從滸墅關向西北,再走個差不多二十里地就進入了無錫縣境內,和滸墅關去蘇州城的距離差不多。

  林大官人坐在船上胡思亂想,難怪蘇州無錫幾百年後機場都共用一個,這也太近了。

  說實話,這樣坐船有點無聊,或許應該把孫憐憐帶上。

  抵達位於無錫縣縣城南門外的錫山驛時,都已經是深夜了。

  在這種繁華地方,即便是半夜不愁吃喝。

  在客店投了宿,林大官人正在尋思,是找個正經地方吃喝,還是找個不正經的地方吃喝?

  可如果總是找不正經的地方,盤纏花的太快,到了金粉繁華的南京城怎麼辦?

  畢竟秦淮舊院天下聞名,若不見識一番不就白去南京城了嗎?

  再說在無錫縣人生地不熟的,並不認識什麼人,也不知道哪裡好啊。

  於是林大官人站在客店門口,陷入了進退維谷的狀態。

  站在旁邊櫃檯的客店掌柜忽然笑嘻嘻的,湊到了林大官人的身旁。

  然後客店掌柜對林大官人問道:「閣下大概是個讀書人?敢問貴姓?」

  這就叫以貌取人,看到林大官人身著寬袍大袖的青衫,就以為是個大號讀書人。

  林大官人含糊著回答說:「免貴姓林,自蘇州來,正前往南京應試。」

  掌柜的說:「這不就巧了!在下可以給林朋友介紹個好去處!」

  旅途寂寞的林大官人這心裡,一下子就蠢蠢欲動的熱乎了。

  還是本地人更熟知本地情況啊,但願這掌柜的有點道德,別跟幾百年後的計程車司機一樣坑。

  於是林大官人滿懷期待的催促道:「快說快說!」

  隨即聽到掌柜介紹說:「本縣有一位正道真儒,每個月在縣學講學三次!

  明天恰好就是講學之日,而且還有被讚譽為未來天下士的神童助講!

  此講學乃是本縣近兩年之盛事也,看來林朋友也是個熱心讀書的人,若有興趣不妨前往聆聽。」

  林泰來:「」

  就這?就這?你就拿這個考驗讀書人?哪個讀書人經不起這種考驗?

  頓時意興珊、興致全無!林大官人寂寞的打了個哈欠,已經想回屋睡覺了。

  不過臨走前又隨口道:「沒想到,你們無錫人比我們蘇州人還能吹。

  什么正道真儒,什麼未來天下士,也真敢說,這都是誰啊?」

  掌柜陪著笑答道:「這位正道真儒乃是顧憲成顧涇陽,林朋友應當聽過吧?

  未來天下士乃是本縣著名神童高攀龍,三年前二十一歲就鄉試中舉!」

  林泰來:「」

  臥槽!顧憲成以及後來出現的東林黨,只要對晚明政治稍微了解的,怎麼可能沒聽過啊。

  至於高攀龍,那可是顧憲成的親密戰友,並稱高顧組合!官場成就更高,天啟年間官至左都御史!

  晚明政治史,其實很大程度上也是黨爭史。

  黨爭發源於嘉靖,然後伴隨著歷史上的大明一起殉葬。

  但嘉靖那幾十年黨爭,大體上還屬於「正規軍」黨爭。

  像是兩軍對壘,謀略算計各憑本事,還能依託政務就事論事,有點政治美感。

  而萬曆朝那黨爭風氣,不是林泰來看不起,純屬爛泥塘大亂戰,或者村頭巷尾小混混鬥毆風格。

  就是幾方幫派為反對而反對,不停的互相撕咬,或者說誰在台上就干誰!

  也沒什麼策略算計,全憑嗓門大,有時候也靠拳頭大,毫無政治美感可言。

  不過話再說回來,林大官人捫心自問,他個人還是比較喜歡萬曆朝的黨爭風格。

  不服就干,說不過就打,簡直太對胃口了!

  這種狗咬狗黨爭風格,始作俑者大概是李植、江東之、羊可立這三位反張居正魔怔人。

  這三人也是當今簡在帝心的朝廷三紅人,在正統官員眼裡,他們地位有點類似於後世的網紅,就是三大政治網紅。

  但真正把狗咬狗黨爭風格發揚光大的,還是要靠顧憲成和他一手締造的東林黨。

  一開始大家以為他們只是普通清流,歷朝歷代都有這種清流,不足為奇,也不會有多大禍害。

  但誰也沒想到,史上經過兩次東林黨「眾正盈朝」後,大明垮得更快了。

  若說大明實亡於萬曆,壓制了東林黨二十年的萬曆皇帝真不想背這鍋。

  按下因為「顧憲成」這個人名引起的亂七八糟雜念,林泰來在腦中細細回憶了一下歷史信息。

  未來的東林黨領袖顧憲成此時應該才進入官場幾年,還沒有成大氣候,重建東林書院更是沒影的事。

  此人似乎去年請了三年假回家,然後在縣學堅持講學。

  林大官人推斷,這應該是顧憲成對政治新打法的一種「試驗」。

  所以問題來了,客店掌柜憑什麼如此主動熱心的宣傳講學,幫顧憲成拉皮條?

  那些計程車司機給外地人拉皮條,都沒這麼積極!

  還有什麼「正道真儒」、「未來天下士」,宣傳詞一套一套的。

  此時顧憲成並沒有歷史上一二十年後的聲勢,還不至於成為「本地名勝」啊。

  林大官人看向客店掌柜,突然襲擊式的問道:「他們給了你多少錢?」

  客店掌柜下意識的答道:「也沒多給什麼錢,沒有的事!」

  林泰來忍不住「哈哈」笑了幾聲,這玩法算是傳銷還是傳教?還是引流量刷人氣?

  本來他沒什麼興趣,但此時忽然又產生了興趣。既然來都來了,明天不妨去看看。

  再怎麼說,顧憲成講學也算得上是晚明的名場面了,雖然現在還不在東林書院。

  於是林大官人晚上也不去找不正經的地方了,正正經經吃了飯就睡下。

  及到次日,便準備入城。

  大運河到了無錫縣城就分成了三條河道,中間一條穿城而過,東西兩條繞城而過,然後又重新匯合。

  一般中間這條河道是進城的小型官船和民船,東河道是漕船,西河道是商船。

  從擁擠河道進城出城太痛苦了,所以林大官人也懶得坐船,直接從南邊望湖門走進了無錫縣城。

  然後再折向西,一共也就走了不到一刻鐘,便抵達無錫縣縣學。

  走在路上時,林大官人就很惡趣味的想,如果自己提前把已經荒廢的東林書院舊址買下來,那以後東林黨會叫什麼名字?

  下章肯定難寫,繼續求月票助攻!東林黨爭議太大了,大家對東林黨怎麼看?我看看書友的主流觀點,咱總不能和書友對著幹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