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友文微微一笑,走上前去,連根拔起隴耕上的一株紅薯菜葉,下面赫然躺著四五個拳頭大小的紅薯。
「嗯,就是這樣東西,今天中午你們吃的煮熟的就是這種紅薯。」
眾人看得有些懵圈,這一株底下竟然藏著這麼多?
陳澤中咽了口唾沫,看著一眼望不到頭的田埂,他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這得多大的產量啊!
傅友文狡猾地笑了起來,說道:「各位也不要傻站著了,大家分分工吧,該拔紅薯的拔紅薯,該稱重的稱重,希望各位同仁能在傍晚時候稱出重量來。」
「剛才陳給事提到你們要親自採摘的,大家都是讀書人,可不能說話不算數啊,現在就開始吧,天色還早呢。」
兵科給事中陳澤中的臉頰抽搐了一下,看著傅友文,傅友文向他擠眉弄眼,看上去焦急得很。
沉默了一會兒,陳給事挽起袖子:「都讓開。」
他走上前去,親自來到田埂邊,毫不猶豫地彎下腰,認認真真地開始拔紅薯苗,並將紅薯摘下來。
「快點快點!」
其他官員哪還站得住,紛紛湧上前去,自然也就上行下效。
陳澤中年紀不小了,這些年生活優越,身體早已大不如前。
他麻木地拔著、摘著,然後把紅薯丟給旁邊的人過秤。
看到馮勝等人的眼神,他們都驚訝得嘴巴張大,呆呆地看著藍玉。
「老藍,還好我們沒搶風頭,乖乖,這得弄到什麼時候啊?我的老腰都要斷了。」
東莞伯何榮更加震驚地說:「這傢伙說畝產能達到三十石,我竟然相信了!」
常茂把傅友文拉過來,難以置信地問道:「這紅薯是從哪裡來的?你怎麼知道海外有這樣的東西?」
傅友文環顧四周,低聲回答:「我哪知道,這不是朱懷給老爺子的嗎?你們還不清楚嗎?」
聽了這話,藍玉等人頓時愣住。
怪不得那傢伙昨晚特意囑咐他們支持航海行動!
原來是胸有成竹啊!
這個臭小子,計劃好了也不事先吱一聲,幸好咱們聰明,否則……
看著那些滿身大汗,在地上翻找紅薯的老官員們,藍玉等人不禁一陣哆嗦。
「真是太慘了!」
外面開始飄起了洋洋灑灑的大雪,而棚子裡卻像夏天一樣溫暖。
直到正午之後,他們才發現這項工作的巨大規模。
到了傍晚時分,傅友文讓人點起火把,口中還說道:「這黑燈瞎火的,紅薯實在太多,大家千萬別私自藏著,一旦被發現,對各位的聲譽可不太好。」
正在低頭翻找紅薯的御史台官員和給事中們,身體不由得僵硬,面色尷尬,忍受不了這份羞辱。
傅友文接著說:「再者,各位大人在做重要統計數據時,一定要準確無誤,得出確切的數據,可能產量不止三十石呢。」
實話說,看傅友文那得意洋洋的樣子,這些資深官員們都快要忍不住衝上去揍他一頓了,不過幸好大家都克制住了自己。
陳給事中覺得自己腰部的疼痛仿佛不屬於他自己了,腦海里一片混亂。
很多時候,他都想把自己手中的那一捧紅薯扔在地上,然後怒氣沖沖地離開。
但是自尊心使他堅持了下來。
旁邊的幾位老官員們的臉色也很不好,低聲議論道:「老陳,你覺得傅友文真的出過海嗎?」
陳澤中冷哼一聲:「他這個土包子,出過什麼海呀!」
幾個官員深吸了一口氣,問道:「那這紅薯作物,他是怎麼知道的?是誰告訴他的?」
下意識地,陳給事和其他幾位老官員們一起啞口無言:「是啊!你說得對,這是誰指導陳給事的呢?」
「等等!」陳澤中眼神銳利,「我怎麼感覺,他在和皇上演戲呢?這麼厲害的作物,皇上在大殿上為什麼一點反應也沒有?」
這句話一出,眾人皆驚。
「沒錯!老爺子是最愛戴百姓,最關心民生的人,這可是關乎千秋萬代的大事,他表現得也太淡定了吧?」
「除非……老爺子早就知道了?」
「唉,這也太……」
眾人表情越發難看起來,他們忽然意識到,似乎被老爺子像猴子一樣耍了,臉上火辣辣地痛。
左僉都御史王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還是不對勁,老爺子又是怎麼知道這紅薯作物的呢?又沒有能人異士跟老爺子提起過。」
陳澤中隨口答道:「那就應該是老爺子出宮的時候偶然發現的,剛才你沒聽見傅友文提到的那個朱懷嗎?這個朱懷,聽起來好像很熟啊!」
一時間,眾人陷入了沉默,每個人的臉上都流露出一絲嚴肅的表情!
不久,他們突然一震!
想起了朱懷是誰!
老爺子在朝堂上可是提及過他的功績的!
那些功績,明明白白地說,每一個都可以載入史冊。
那麼,為何老爺子一直把這個人的事跡藏著掖著呢?
他到底在搞什麼呢?
大家面面相覷,一時之間竟想不明白這個問題!
漸漸地,他們發現夜色漸深,拂曉降臨,天亮了。
此時的陳澤中感覺自己快昏過去了。
然而眼前滿地堆積的紅薯數量,卻一次又一次顛覆了他們的觀念。
旁邊負責稱重的官員,更是連連驚叫!
一石重,一石三斤,兩石重,三石重,直至十石,再到二十八石,最後竟達到了三十三石之巨!
要知道,即便像湖廣那樣肥沃的產糧之地,每畝產出的糧食,最多也就三石大米罷了。
更別提土地狀況稍遜一籌的關中地區,恐怕每畝僅能產二石七。
而此刻,那些御史言官們都感覺自己已經麻木了。
當數字報到三十三石時,幾乎是所有人忍不住發出驚嘆之聲。
儘管他們都疲倦至極,一夜未眠,使得他們仿佛被掏空了身體一般。
但當這個數字報出來,所有人頓時感覺好似體內注射了興奮劑。
三十三石!
天哪!
這怎麼可能?
四周靜得如同死一般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