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農耕為本的社會裡,畝產三十石簡直就像是天馬行空般的幻想。
朱懷應聲道:「既然如此,那此事暫且擱置吧。」
老者背著手,在暖棚內細細巡視一圈,滿意地點點頭,口中喃喃:「確實不錯,呵呵。」
「走吧,我帶了一份奏疏,我們爺倆一起琢磨琢磨。」
朱懷一愣,立刻回應:「好的!」
不多時,兩人便回到了書房。
朱懷生起火盆,兩人圍爐取暖片刻。
朱元璋從懷裡抽出那份奏疏,遞給朱懷:「瞧瞧這個,剛出爐的。」
朱懷接過,仔細研讀起來,閱畢,他愕然佇立。
「燕王請求借兵?」
老者含笑頜首:「沒錯,你知道燕王是誰嗎?」
朱懷點頭:「洪武皇帝的第四子,名諱朱棣。」
朱元璋接著說:「他借的是大寧都司的朵顏三衛。」
「什麼?」
朱懷震驚不已。
「朵顏三衛,燕王借他們幹什麼?」
朱懷滿臉疑惑。
朱元璋微微眯眼,搖頭道:「我也不清楚,所以讓你幫我分析一下。」
「我現在可以告訴你的是,北元殘部在固原、宣府附近活動頻繁,燕王稱因顧忌北平兵力不宜抽調過多,恐遭敵人調虎離山之計,故上書請求皇帝派出朵顏三衛助他一臂之力。」
「你琢磨琢磨,他的真正意圖是什麼?」
朱懷心中暗驚。
這還要琢磨嗎?
顯然,燕王是想拉攏朵顏三衛,先建立交情嘛。
只是這種想法,朱懷自然不敢直言,這是當今洪武皇帝的一大忌諱。
他無奈搖頭:「我看不明白,老爺子您看出來了嗎?」
朱元璋同樣搖頭:「我相信朱棣,他應該確實出於對北平安全的考慮,擔心北元殘部調虎離山進而攻擊北平城,因此才提出由朵顏三衛出兵援助。」
朱懷聲音略顯顫抖:「那,那皇帝是否同意將朵顏三衛調給燕王了?」
朱元璋再次搖頭:「並沒有!這支精銳部隊原本是留給寧王朱權的,倘若此刻被朱棣搶了先機,日後朱權前往大寧都司,如何駕馭得了這群勇猛的將士?」
朱懷撫胸暗鬆一口氣。
還好!
當年朱棣發動靖難之役,首要之舉便是通過示弱博取朱權的同情,成功掌握朵顏三衛後,朱棣才真正如魚得水!
如果僅憑北平城原有的兵力,恐怕難以跨過黃河!
幸虧,這支精兵目前還未被朱棣拉攏過去,否則後果將不堪設想。
老者注視著朱懷,徐徐開口:「趁現在有空,我這老頭子,陪你剖析一下皇帝麾下的各位藩王如何?」
朱懷連連點頭:「太好了,老爺子您請講!」
「朱棣胸懷壯志,戰場上驍勇善戰,個性豪放豁達,擅長編織人脈,對部下亦極為關懷,在朕眾多皇子之中,除去太子,無人能出其右。」
「北平在他掌管不足十年間,如今無論是經濟實力還是軍事力量,皆已位居全國前列。」
「朱棣展現出了霸主般的氣質。」
朱元璋歸納至此,便不再贅言。
他指向北平西北方向:「此處乃是大寧都司,位於喜峰口之下,是我大明抵禦北方蒙古勢力入侵的第一道防線,諸如朵顏三衛等精銳騎兵部隊,大多駐紮於此。」
「此地與北平相距甚近,乃軍事要衝,其戰略意義甚至超過北平。」
「即將赴任的便是皇十七子,寧王朱權!」
「至於朱權嘛,這麼說吧,你可以把他視作年輕版的你。」
朱懷摸著腦袋,疑惑不解:「這話怎講?」
朱元璋微微一笑,道:「他的性情品德與你相近,若有機會相見,想必會相當投機。」
朱懷聽罷,點頭稱是。
朱元璋隨後指向地圖上的關中地區:「這裡是老二朱櫝的領地。」
朱桃封地在西安,扼守關中咽喉,目前看來,這是拱衛京師應天府的第二道防線。
「朱櫝性情殘暴,常幹些違法亂紀的事,今年年初,即二十四年,皇上召他到應天府訓斥一番,又將他遣返回去。」
「當時若非太子朱標勸阻,皇上幾乎就要剝奪他的藩王身份了。」
「不過他也算是個能征善戰之人,總之,不必過於憂慮。」
朱元璋的手指向下移至地圖最南端:「這裡有一個人,你需要特別留意。」
「他叫沐英,是皇上的義子,也是我大明皇族中最忠貞不渝的人,無人能及他對皇上的忠誠!」
「你要記住,雲南沐王府,是我大明的最後一道堅固保障,只要有沐英在,大明江山便安穩無憂!」
提及沐英,朱元璋臉上洋溢著慈父般的微笑。
此刻,朱元璋與其說是皇帝,倒更像是一個關愛子侄的長輩。
沐英,是朱元璋與馬皇后收養的第一個孩子。
在元末動盪時期,不少將領都有收養義子的習慣,並委以重任,或是擔任貼身衛隊,或是衝鋒陷陣,或是運籌帷幄。
沐英來自定遠的一個貧寒農戶家庭,八歲時隨母親流離失所,母親病逝後,馬皇后見其孤苦伶仃,便將其收養在身邊。
自此,沐英改姓朱,更名為文英。
十二歲的沐英便開始隨朱元璋征戰沙場,不僅勇猛善戰,更是孝順至極,對馬皇后猶如親身母親般體貼入微,對朱元璋的兒子們則如兄長般呵護備至。
他對朱元璋和馬皇后的孝敬達到了極致,兩位老人也將他視同己出。
朱元璋登基後,出於皇族血脈和繼承問題考慮,無法讓這些義子繼續沿用朱姓,於是令他們恢復本姓。
然而,沐英卻堅決不肯,他懇請朱元璋和馬皇后,寧願不做官、不要爵位,只願繼續作為朱家的兒子侍奉雙親。
朱元璋感動不已,告訴沐英,無論他姓什麼,他永遠都是朱元璋的兒子!
為了回報朱家的大恩大德,沐英決定改姓,選擇了沐姓,寓意沐浴皇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