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輕咳幾聲,略顯尷尬。
「朝廷沒你說的那麼不堪!洪武皇帝也不是那種與民爭利的人!」
朱懷意識到失言,尷尬地笑了笑:「對對,您說得對。」
翰林院內,一爐爐無煙煤在值廬中熊熊燃燒,使得室內溫暖如春。
一群翰林院的編修們悠然品茗,閒談間無不稱頌無煙煤的好處。
「這無煙煤真是難得的寶物。」
「確實如此,售價低廉,實乃國家和民眾的一大福祉。」
「不知究竟是哪位奇才發明的,據說老爺子已命朝廷大量收購南直隸的無煙煤,並在市場上平價銷售。」
「無論這位奇才是誰,他的舉措無疑是對百姓的大恩大德,普濟蒼生之舉!」
就在眾人熱烈討論之際,一名小吏悄然走到劉文善身邊低語了幾句。
劉文善眼神一亮,揮手示意小吏退下。
眾人疑惑地看向劉文善。
劉文善微笑著透露:「還記得那個阻撓我們創辦書院的小傢伙嗎?他的身份查明了!」
「哦?」
劉文善嘲諷一笑:「我派人通過應天府衙門查了他的戶籍,你們猜結果如何?」
「原來是個賤籍出身的商人!」
眾人瞠目結舌,憤慨不已:「一個賤籍商人,竟敢如此囂張跋扈?」
「居然還敢與孔夫子作對?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竟敢無視我們儒門讀書人的顏面,簡直是無法無天!」
劉文善壓低聲音,嘴角含笑:「各位,我們去找孔夫子商議,這個朱懷,我們要維護我們的尊嚴,讓他見識一下冒犯大明文士的後果!」
「這次行動,務必徹底打壓他,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沒錯,就是這樣!一個小小的商人,怎敢如此狂妄無禮?我們必將其嚴懲不貸!」
城樓上。
朱懷與朱元璋並肩望著城門口搶購無煙煤的百姓,心頭湧上一種沉甸甸的滿足。
「老黃頭,我現在多少明白了您為何如此熱衷於治理民生,大小事務親力親為,對待每一份奏章都嚴謹至極。」
朱元璋含笑詢問:「哦?說來聽聽。」
朱懷回應:「為民眾辦實事,見到他們心滿意足、安樂和睦的模樣,內心真的會感到無比快樂與滿足。」
朱元璋放聲大笑:「孩子,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言至此處,朱元璋眼神變得深遠:「如今我們大明擁有眾多猛將,無懼外敵!但倘若不能妥善處理百姓之事,那大明這艘巨船,遲早是會傾覆的!」
朱元璋不再駐足城門,攜著朱懷悄然離去。
祖孫二人在城內外閒逛了一陣。
朱元璋最愛街頭漫步,要知道百姓生活過得好壞,唯有親身深入其中才能真正洞察。
他們首先前往糧鋪查看米價,從米價中可,就可以大致推斷出整體的物價水平。
店主告訴朱懷,一石米需一吊洪武通寶,約等於八錢白銀,而一石米大約有一百二十斤,那時的一斤是十六兩。
聽完後,朱懷表示這個價格還算公道。
朱元璋卻不以為然:「公道什麼!」
朱懷臉色微紅,老黃頭性格直率,當著店主的面直言批評,確實讓人尷尬。
朱懷擔心店主會生氣,正要替朱元璋圓場,卻聽見朱元璋繼續說:「賣得太便宜了!」
朱懷一愣,店主也愣住了。
隨後,朱元璋接著說:「穀賤傷農,撇開雪災和淮北水患不談,這兩年湖廣地區的糧食產量確實相當可觀。」
「但糧食豐收了,價格反而下跌,這對地里刨食的農民怎能算得上是什麼好事?」
聽到朱元璋這番話,朱懷豁然開朗。
店主也對朱元璋豎起了大拇指:「老太爺真是見多識廣,說得實在在理!」
兩人又來到了綢緞莊,人一旦填飽肚子,便會開始追求穿著打扮。
綢緞生意同樣能衡量出百姓的情況。
人一旦填飽肚子,有了余錢便會開始追求穿著打扮。
朱懷與店鋪掌柜閒聊了幾句,得知這兩年京城購買絲綢的人確實在增多,但大多是富貴人家,一般百姓僅在婚嫁時才捨得破費購置。
「掌柜的,近來生意怎麼樣啊?」
朱懷主動問道。
以前這種開場白通常由朱元璋引出,但最近朱元璋很少主動說話,更多的是讓朱懷自己去提問學習。
朱懷舉止溫文爾雅,身著粗布麻衣,言語間充滿親和力。
那掌柜笑著回應:「勉強餬口而已。」
接著頗顯無奈地說:「若朝廷允許商人穿戴絲綢,那咱這店的生意就不會這般艱難了。」
朱懷聞言不禁咽了口唾沫,下意識地瞥了一眼身邊的老爺子。
禁止商人穿絲綢的規定正是洪武老爺子親自定下的,作為堅定的保皇派,他真怕老爺子聽了這話會突然發怒。
然而,老者似乎並無心思與其爭執,平淡無奇地道:「皇上雖有令,不讓商賈穿戴絲綢,但實際上他們私下裡哪少穿過?天下黎民皆困苦不堪,他們身著華服,滿身珠光寶氣,百姓見了會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