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可是外國使臣,哪怕來自一個地位低下的小國,但畢竟代表了一個國家,而胡青璇更是該國的公主之尊!
就這樣,居然把人家搞懷孕了?!
趙思禮腦中一片混亂,這小子不是自家女兒未來的夫婿,他的乘龍快婿嗎?
這事兒要是鬧大了,可如何是好?
占城國使節們的臉色瞬間漲紅,既有羞愧,又有鄙夷,甚至還摻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歡喜?
這歡喜又是從何而來?
朱懷同樣看得一頭霧水。
他們之所以竊喜,是因為朱懷在大明的地位極高,一句話就能左右外交走向,是個深藏不露的人物!
倘若他們的公主真的有了朱懷的骨肉,那麼他們和大明之間就有了協商的可能性啊!
各人心思各異。
胡青璇離開後,久久未歸。
說真的,這丫頭夠狠!
只因剛才在秦淮河邊戲謔了一句她懷孕,現在就來了這一招?
朱懷自覺敗下陣來,不便再久留。
至於解釋,他也沒有打算,這樣的事情越解釋反而越容易引人誤會。
「哈哈,諸位慢用,我還有事,先行告辭!」
他匆忙離開的模樣,在占城國使節的眼中,簡直就是個不折不扣的負心漢!
趙思禮也頓時覺得手中的雞腿不再美味,他急匆匆站起身:「各位,本官也吃得差不多了,若無他事,本官這就先行一步,祝願諸位歸途平安。」
他必須趕緊回去叮囑女兒小心謹慎,這門婚事最好還是找個理由推掉吧!
即便女兒嫁個富商,他趙思禮也能接受,但若要做人家的偏房側室,那是他絕對不能容忍的!
秦淮河畔街頭。
月光之下,朱懷獨自行走。
不久後,身邊悄然多了一個人影。
「嘿!我們這就算扯平了。」
胡青璇朝著朱懷亮了亮粉拳:「上回你偷看我沐浴,這次我還給你!你們漢人常說,投桃報李嘛!」
朱懷咧嘴一笑。
「看你樣子好像並不在意?」
朱懷答道:「這件事對我而言並無影響,就算傳揚出去,也不過是一段風流逸事,何必在意?」
「唉,我處心積慮地計劃了這麼久,你竟然一點怒意都沒有?豈不是說我白忙活了?」
胡青璇略顯沮喪。
朱懷含笑回應,眼神深沉:「你其實是故意的,對吧?」
「何出此言?」
胡青璇佯裝不解,手背後,與朱懷並肩漫步在秦淮河畔。
「是不是你們那邊在施加壓力,逼你聯姻?」
朱懷突然拋出問題。
胡青璇步伐微滯,旋即緊跟著朱懷的步伐:「這都被你看穿了?」
朱懷徐徐道:「對於女子而言,名聲最為重要,沒有人會輕易拿它冒險,除非是有意為之。」
胡青璇輕嘆一聲承認:「沒錯。」
朱懷仰頭望向夜空,皎潔的月亮高掛,秦淮河上華燈璀璨的畫舫穿梭其間。
「朱懷,陪我乘坐一次畫舫吧,我們那裡很難見到如此美景。」
朱懷卻拒絕:「不去,沒錢。」
胡青璇嗤笑一聲。
胡青璇撇嘴道:「我請你!」
隨後不由分說拽著朱懷登上了畫舫。
畫舫上除了船夫划槳外,就只剩他們二人。
秦淮河水清澈而帶有一絲腥味,聞之別有一番風味。
胡青璇十分喜愛這份感覺。
她隨意地坐在船緣,一雙修長的腿在船邊輕輕搖擺,她深深地吸了口氣,讓晚風拂過胸前秀髮,享受著這份愜意,不禁輕聲感嘆:「真舒服!」
朱懷也隨之在她身邊坐下。
胡青璇開始講述:「我國雖人口不多,但並非只有我父皇一人統治。」
「國家南北分治,北方接壤你們大明雲南布政司的地區由我父皇管理,南方則由李宰將軍掌控。」
「此次歸順大明的背後,其實還隱藏著另一個目的。」
朱懷稍顯驚訝,瞥了胡青璇一眼:「你的意思是,即使我要求增加十倍的歲貢,你們也會歸順大明?」
胡青璇肯定地點點頭:「正是!」
朱懷面露微妙表情,心中暗自思量,眼前的占城國大公主,顯然並不像他之前想像的那麼簡單。
「倘若我們不歸順大明,恐怕不久之後,我父皇的政權就會被李宰將軍篡奪。」
「我們所面臨的問題,遠不止安南的侵略那麼簡單。」
朱懷贊同地點頭。
胡青璇繼續分析:「因此,我們選擇歸順大明,這樣,我們胡氏皇族才能得到生存的保障。」
「即便李宰將軍發起內亂,也不敢在大明眼皮底下對我們胡家有所舉動。」
朱懷好奇發問:「那你呢?你在其中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胡青璇晃著雙腿,看似漫不經心地道:「我嘛?犧牲品唄!」
「這次回去,很可能就要淪為政治聯姻的犧牲品。」
「為了顧全大局,父皇肯定會將我許配給李宰將軍的兒子,換取短暫的和平。」
朱懷領悟般點了點頭:「所以,你寧願嘗試敗壞自己的名聲?」
胡青璇坦然笑道:「早晚都會暴露,偽裝也沒用太久。」
「要麼,你娶了我?若能有個孩子,我的困境自然迎刃而解。」
朱懷剛端起茶杯,聽到這話,一口茶水盡數噴入秦淮河中。
胡青璇假裝嗔怪道:「上次看你眼睛瞪得圓溜溜的,現在倒裝模作樣起來了?」
朱懷尷尬地看著她,察覺到她眼中的狡黠,這才醒悟:「你又在跟我開玩笑。」
胡青璇輕聲吟誦:「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
「夜來風葉已鳴廊。」
「看取眉頭鬢上。」
「酒賤常愁客少,月明多被雲妨。」
「中秋誰與共孤光。」
「把盞悽然北望。」
朱懷接口道:「這是蘇軾的詩句。」
胡青璇頜首:「漢人的宋代名士中,我最喜歡的就是蘇軾。」
朱懷卻搖頭:「我不太喜歡。」
「為何?你們漢人不都很推崇蘇軾嗎?」
胡青璇疑惑。
朱懷解釋:「我更欣賞范仲淹那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胡青璇愣了一下:「你為何會對這兩句話情有獨鍾?」
朱懷正色道:「哀嘆無助於事,任何事情都要靠實際行動去改變。」
「范仲淹親身踐行著改革他的國家,比起那些只能通過詩詞抒發哀愁的文人,無疑更有魄力。」
「就像你現在面臨的問題,對方雖強,但也並非無解。」
朱懷攤開手掌打比方:「如果把你們占城國的疆域比作這個手掌,假設這一半代表你父皇的領地,另一半則是李宰將軍的勢力範圍。」
朱懷在手掌上虛擬劃分開來:「既然你父皇仍為名義上的國王,李宰將軍仍然是臣子。」
「那麼,你父皇為何不下令冊封李宰將軍的兒子們為大將軍?」
這些嶄新的大將軍們所分封的土地,朱懷稍作停頓,繼續在他的掌心下部分描繪起來。
「你一塊,我一塊,瞬間整個疆域如同破碎的大餅,不僅是領土,連旗下的勇將也能夠分割封賞,你五萬,我八萬,就這樣四分五裂。」
「那時倘若李宰將軍焦灼萬分地回身應對自家的幾個兒子,他豈還有餘力與你們皇室對立?當然,前提是對方至少要有兩個以上兒子。」
朱懷淡然一笑,卻感到一絲異樣。
四周驟然寂靜,按理說應當有個女子在身邊的呀?
抬眼望去,只見胡青璇面色呆滯,直勾勾地看著他,那眼神讓朱懷一時難以捉摸。
「喂,你還好嗎?怎麼了?」
朱懷在她眼前揮動手掌試圖引起她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