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元沒了?」
朱英沒有想到,在草原冰封前的最後一道消息,竟然是北元亡國。
這個消息對於現在的大明來說,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乾清宮內。
朱元璋吃著烤紅薯,有些納悶的對大孫道:「咱的崇禮候沒了,咱還想著等來年開春的時候了,咱帶著百萬大軍兵臨草原,這小子會不會直接臣服於咱。」
買的里八剌也就是額勒伯克,如今的北元皇帝。
他是元順帝之孫,元昭宗之子。
在被俘虜後,就生活在京師,封了崇禮候,後來送到了草原當北元皇帝。
對於大明來說,額勒伯克才最符合大明的利益,因為朱元璋非常的清楚,額勒伯克是個什麼樣的人,或者說當年在南京的時候,朱元璋把他培養成了什麼樣的人。
養出龍鳳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可把人養廢,就要簡單許多了。
這些年來,草原對於大明的威脅不斷降低,這其中自然有額勒伯克的功勞。
朱英道:「動手的是鬼力赤,他聯合了阿蘇特部,趁著冰封,北元放鬆警惕的時候,率領族人直接衝擊北元王廷。」
「阿蘇特部為被北元王廷鎮守南大門,鬼力赤的軍隊一過來,他們立即就反水了,以至於北元王廷根本就沒反應過來。」
「鬼力赤廢除了北元的國號,自稱蒙古國。」
朱元璋想了想道:「這阿蘇特部的首領,是阿魯台吧,咱記得這傢伙跟朵顏三衛的關係很是不錯,泰寧衛指揮使指揮使阿札施里的妻子,就是阿魯台的女兒。」
朱英點點頭:「這次鬼力赤聯合阿魯台確實是走了一步好棋,篡位後,阿魯台幫著聯合了科爾沁部,他跟科爾沁部的關係一直很好,現在穩定了草原局勢,讓鬼力赤順利登上了可汗之位。」
「鬼力赤當上了可汗後,就把北元國庫大開,把所有的糧食都拿出來分掉,讓他的族人,追隨他的部族,都能渡過這個冬天。」
「可惜了,原本這個冬季對於草原應該是損傷很大的,也利於來年開春北伐草原,沒想到出了這個變故。」
草原很窮,但北元很富。
尤其是在跟大明最近幾年交好中。
和其他的草原部族不同的是,北元作為從中原過去的蒙元殘餘,他們在政治,文化上,受中原文化影響很大。
因此北元是有足夠多的存糧的。
北元存糧現在到了鬼力赤的手裡,不說讓草原部族都吃飽,但大部分人,都可以熬過這個冬天了。
朱元璋說道:「以阿魯台的精明,說不定已經在暗中聯合朵顏三衛了,這些傢伙,估計又想著叛亂了。」
朵顏三衛有叛亂的前科,設立朵顏三衛的第二年,他們就叛亂了,朱元璋只好派傅友德跟郭英再次討伐,這才又臣服下來。
現在這樣的情況,朱元璋認為朵顏三衛大概率又會背叛大明。
「咱給他們三人下一道諭旨,命其立即入京覲見,若是不肯前來,那必然是背叛了咱。」
朱英聞言,就明白了老爺子的意思,笑著問道:「若是來了呢。」
朱元璋哈哈一笑:「既是來了,自當就留在京師安享晚年。」
以前是為了安撫,可現在大明都要北伐了,當然就沒這個必要了。
朵顏三位這個反骨仔,必須是要拿下。
大明現在有自己的兩萬重騎,對於朵顏三衛也沒那麼需要了。
——
倭國九州島。
朱英的令旨在經過一月路程後,終於是抵達了。
四路天使分別向秦王,晉王,燕王,齊王而去。
燕王府。
朱棣皺眉的看著前來的天使,起身以示尊敬。
作為藩王,即便是朱元璋的諭旨,他也不需要跪著接旨。
「北伐在即,責令燕王朱棣立即返回京師,以參與北伐事宜。」
天使宣讀完後,笑著對朱棣道:「燕王還請接令旨。」
朱棣上前接過令旨,對旁邊的馬三寶使了個眼色。
馬三寶連忙從袖子掏出一個沉甸甸的袋子,塞進宣讀令旨的宦官袖中。
宦官感受了下,當即眉開眼笑。
「燕王還有什麼不清楚的,請儘管詢問,奴婢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每個宦官都喜歡當天使,而收點好處,這都已經是潛規則了。
朱棣遠在倭國,雖然對大明有些布置,可皇宮那等地方的消息,又哪裡是能輕易打聽到的。
還不如直接詢問傳令旨的宦官,這樣省去了很多麻煩。
朱棣想了想道:「不知太孫這令旨,是只傳給了本王,還是其他三王都有。」
宦官回道:「是四王都有令旨,都是返京之事。」
朱棣再問道:「不知皇宮中最近可有什麼變故。」
聽到這話,宦官面帶難色,燕王問的太廣泛了,而且很容易涉及到一些隱秘。
作為宦官,很清楚的知道有些話能說,有些話可不能說。
朱棣見此心下一驚,還以為真的什麼大的變故發生。
當即再次對馬三寶使了個眼色。
馬三寶頓時瞭然,笑著對傳旨太監後邊的宦官道:「諸位遠道而來甚是辛苦,我帶著諸位先去歇息一二,也好品嘗一些倭國這邊的特色美食。」
隨著來的幾位宦官不敢搭話,只得是看向傳旨太監。
傳旨太監略微遲疑便輕輕點頭,幾人這才隨著馬三寶離開。
「公公請坐,來人,上茶。」
「燕王客氣。」
入座後,朱棣這才說道:「還請公公告訴本王,這宮中可是有什麼大的變故。」
傳旨太監猶豫幾分後回道:「我等出發之際,正逢陛下感染風寒,病重臥床,陛下諭旨讓太孫監國,當日太孫就讓我等出發倭國傳旨。」
傳旨太監出發的時候,朱元璋的心病還沒祛除,對於他們來說,知曉的就是陛下病危,而後就領令旨上路。
這就導致給了朱棣錯誤的引導。
「什麼,父皇病危,太孫監國!!!」朱棣驚呼,當即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你可莫要誆騙本王。」
「說,是不是太孫讓爾等故意這般說的。」
朱棣轉身抽出寶劍,殺氣騰騰的盯著傳旨太監,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取其頭顱的意味。
事關重大,他必須要試探一次真假。
傳旨太監嚇得夠嗆,連忙跪在地上:「奴婢怎敢矇騙王爺,這等大事,宮裡早就傳得沸沸揚揚了,哪怕是個小宦官都知道。」
「太孫監國登臨龍椅,百官也是都知道的啊,王爺只需派人查探,必然就能知曉此事。」
朱棣神色冷漠,將劍直接搭在傳旨太監的肩頭,只需要抽身一抹,就能令其身死。
「你要知曉,本王在宮中多少還是有幾名耳目的,即便是騙得了本王一時,然去京師路上,本王多的是手段殺你。」
朱棣根本不相信什麼百官,這如果是個局,那麼他那大侄子,肯定早就隱秘了消息,只有少數人知曉。
不過想到這裡,朱棣也明白,真要是局,估計這些傳旨太監們,也不可能知曉。
「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啊,奴婢說的句句屬實,絕對不敢欺瞞王爺。」傳旨太監微微轉頭,看到肩頭上鋒利的寶劍,差點膽子都給嚇破了,他什麼時候見過這等場面。
朱棣沉默片刻,突然肅殺的面容轉而笑了起來,並且把寶劍也收了回去。
「本王就是跟公公開個玩笑罷了,看把公公給嚇得,這是倭國的習俗,公公想來不會介意吧。」
「地上太涼,公公還不起身。」
朱棣隨口捏造了個理由說道。
傳旨太監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肩頭,寶劍果然沒了,當即緩緩起來,陪笑道:「謝過王爺給奴婢開的玩笑。」
朱棣點點頭:「好了,你先退下吧,三寶那邊會安排的。」
「謝王爺。」
這邊傳旨太監退下後,朱棣馬上吩咐僕從將王妃叫來。
這等事茲事體大,朱棣必須要跟王妃商議。
徐儀華聽到消息,連忙趕了過來,她在後院也聽說了有令旨之事。
徐儀華來了後,朱棣屏退左右,將手中的令旨給王妃看。
徐儀華看完,有些疑惑的看向朱棣。
朱棣這才說道:「我詢問了傳旨太監,說他們臨出發之際,父皇病危。」
只是一句話,徐儀華就知曉了朱棣的想法,隨問道:「王爺如何想。」
朱棣搖頭道:「本王不知。」
「此番傳旨,是太孫以監國之名,借北伐之事,要求我等四王立即返回京師。」
「我那大侄子心思縝密,於倭國之中留有許多暗手,時刻傳遞倭國消息,他必然非常清楚我等如今之事。」
「假若這是個局,父皇已經危在旦夕,甚至現在已然駕崩,那我等去往京師,便如同羊入虎口,再無回來倭國的可能。」
「我那大侄子面善心狠,笑裡藏刀,本身出走十年而歸,哪有什麼親情可言,或是父皇駕崩,便迫不及待拔刀相向了。」
「如果拒旨不遵,我等四王聯合,方可對抗太孫。」
「今本王親衛私兵,總共有十萬餘兵力,其他三王大差不差,四十五兵力鎮守倭國九州島自成體系,即便是太孫想要出軍討伐,也要考慮後續事宜。」
「屆時我等再服軟稱臣,只要免去京師,自當可固守藩國。」
徐儀華聞言說道:「王爺的這些想法確實沒錯,可這一切都建立在父皇已經駕崩的前提下,假若父皇沒駕崩呢。」
「如若父皇沒駕崩,只需一道諭旨,王爺就不得不從,親自前往京師請罪,以父皇之脾性,王爺如此行事,必定要削去王爵,撤銷藩國,貶為庶人,幽禁於京師之中。」
徐儀華說的,就是朱棣最擔心的事情。
如果今天來的是父皇諭旨,那麼朱棣毫不遲疑就會起身出發。
可這次來的卻是太孫令旨,還是以監國之名發出的,這就讓朱棣不由得多想了。
徐儀華道:「會不會是太孫故意為之,局中設局。」
這句話,讓朱棣心中一跳。
他頓時就想到,如果父皇真的駕崩了,那麼大侄子肯定會將此事隱瞞下來,然後秘密以父皇的名義傳諭旨過來。
他們自然不可能多疑,就算是懷疑,也只能動身前往。
屆時同樣是有去無回。
朱棣沉聲道:「以父皇的脾性,倘若是病危之際,絕不會讓我等返回京師,給太孫的登基造成任何障礙,哪怕是駕崩,臨終前給我們的諭旨,也只會是不准弔唁。」
「大侄子的身份,是因為父皇壓著,所以沒有人敢說閒話,雖說現在太孫已經掌控兵權,將那京師打造成鐵桶一般,也不會有人敢反,然父皇必然會保障穩健,同時也是為了避免手足相殘之事發生。」
「父皇在擔心我們搗亂的同時,又何不擔心太孫趁機對我們下手。」
「皇家自古無情,父皇壓著我們,也同樣壓著太孫,他要是不在了,太孫還會像從前那樣嗎?」
徐儀華皺眉道:「王爺的意思是,現在父皇病危,但也不確定能好,或不好。」
「太孫令旨過來,如若我等不去,那父皇病好之後,自然要治罪下來。」
「如若我等去了,父皇卻已經駕崩,太孫就可以放開手對付我們了。」
朱棣冷著臉點點頭:「我這大侄子,城府極深,在宮中之際,從未表現過任何對我等這些皇叔有過想法,海外封王更是讓父皇聖心大悅。」
「你想想,當初大侄子入宮,那時父皇都已經在百官宣布,命允炆為太孫,只等黃道吉日便行冊封之事。」
「作為皇明長孫,難道那個時候他對皇位沒有想法嗎,可他是怎麼做的,他不僅沒有針對允炆,反而是交好藍玉,同時建言獻策,改革軍事,絲毫未有明手暗手去針對允炆。」
「他很清楚,父皇聖心獨斷,只需做好皇長孫該做之事即可,逼得允炆自請退讓,是一點把柄都不給。」
「要知道在此之前,他可是個邊關走私商販啊,打家劫舍,刀口舔血,賺取暴利之商人。」
「別說是失憶,就算是沒失憶,這十年未見,還能有什麼親情。」
「偏偏這樣的人,在入宮之後盡顯柔和,憂國憂民,宅心仁厚,你信嗎?反正我不信,真是天大的笑話。」
「他要真是如此,怎會暗中打壓於我,稍顯手段,就將道衍調離。」
「在這個時候,父皇病危,一道令旨讓我們回宮,這裡頭藏著的意思,難道還不明顯嗎。」
說到這裡,朱棣的臉上浮現出幾許猙獰。
因為當初朱英能夠去到京師,就是他帶著去的,真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正因為朱英對自己的熟悉,所以很清楚知曉道衍的重要。
「王爺的意思是,反了?」徐儀華的面色很平靜。
朱棣咬牙,似乎就要喊出『反了』二字,可一想到父皇,這兩字就卡在喉嚨里說不出來。
半晌,朱棣癱軟在座位上:「傳令三王共同議事吧,想來他們也應該知曉了目前父皇之事。」
「即便是反,也只能是四王聯合,才能抵抗太孫。」
聽到這話,徐儀華微微嘆息,道:「其實就算太孫對付我們,也不過是收了藩國罷了,榮華富貴當不會缺。」
朱棣擺手打斷,不想再聽了,道:「通知二哥他們吧,屆時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