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酒樓暢談

  第9章 酒樓暢談

  魏先生轉身向老僕阿良問道:「你們村子不小,應該有小酒館吧?」

  阿良點頭道:「自然是有的,先生從村口牌坊向南,三五百步路,走到日湖那端,就看的到酒旗了,只怕山村野店不合尊客的口味。」

  魏先生道:「出門萬事難,將就一碗米飯罷了。」

  辭別老僕阿良,一行人牽著青驢,慢慢朝東往牌坊走去。

  王恆先開口,不解道:先生,「剛咱們看見的秋山圖卷,真是黃大痴的真跡嗎?」

  魏先生一笑道:「數年前我聽說蘇州貴家得到了一幅黃公望的秋山圖,遍請江左丹青名手觀摩,都道是神品無疑,來源傳說是蘭溪葉氏,葉十九哪裡還有另一幅秋山圖?」

  王才方才了悟,道:「看來這幅畫兒,在葉十九的爹手裡就賣掉了,葉十九要麼不知道,要麼想訛詐小金掌柜。」

  「怪道我瞧著那幅畫兒墨色,線條,紙本都有問題,果然只是個數年前不太高明的摹本罷了。」說到這裡,王恆猛地想起甚麼,挑起雙眉,道:「小金掌柜從他爹手裡接過書畫鋪子多年,經營得很得法,在蘭溪縣裡也是書畫品鑑的一把好手,如何他沒看出這是個不太高明的摹本,再說何秀才,家藏甚富,眼光極高,緣何他也沒看出來?」

  魏先生拍手,道:「問得好,這案子的關鍵快要被咱們找著了,為甚麼我們幾個無名小卒看出來畫兒是假的,而小金掌柜跟何秀才看不出,且讓我先賣個關子,咱們去前頭小酒館裡先用個飯。」

  說起吃飯,三人腹中皆是一陣雷鳴。王才的表情都變得生動了,透著一股子興致勃勃。

  雖說王才包裹里還有乾糧,但有熱飯熱菜,誰還稀罕乾糧,況且回程還有不少路,乾糧還得派用場呢。

  牌坊向南,皆是平整大道,人來人往,絡繹不絕。沿著月湖駁岸不到一盞茶功夫,就到了日湖之端。

  那一帶幾十株老柳樹,春夏之際想必是楊柳依依拂水飄綿的好景致,時維深秋,一派蕭瑟而已。

  一面小小的酒旗挑在竿上,朝里一望,倒是個二樓二底的規格,匾上提的是《醉鄉亭》,不想這山腳村子裡,還有這等濟楚的酒樓。

  這時略略過了飯晌,酒樓里卻仍是熙熙攘攘,店家小二唱了個諾道:「幾位客官,樓上雅閣清淨些個。」

  魏先生撿了個臨窗的座位坐下,笑道:「咱們就喜歡噶個鬧猛,你們店裡的拿手菜給我們挑一挑。」

  王恆坐在對席,小才在下首坐了。

  鄉野小店菜色雖不出奇,卻極為豐富。三人選了幾樣,竹葉熏腿,清汆火肉丸子,香菇木蓮豆腐,神仙燉雞,拔絲宣蓮,又叫了幾碟果子,一小罈子上好的金華酒。

  王恆勸道:「喝酒誤事,咱們吃罷飯還要趕路呢。」

  魏先生笑而不語,王才卻道:「公子爺總是這般摳摳索索的,難得先生領我們出來快意一番,又是這般好天氣,總要暢意才好。」

  王恆因家中人口眾多,嚼用入不敷出,立意要儉省自律,他受這排暄不是一次兩次,也不著惱,嘻嘻哈哈地給大家布菜。

  魏先生慢悠悠地呷一口金華酒,這酒入口綿軟,意外的醇厚,不禁贊道:「好酒好酒,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

  隔壁桌是幾個行商模樣的漢子,主座上的綢衫漢子聞言,打量了一下王恆三人,道:「你們幾個外鄉人卻也識貨,這酒是我們四鄉聞名的壽生酒,也只得在這裡吃到,一缸缸好酒都被建德人,龍遊人買走了。」

  魏先生與那綢衫漢子拱了拱手,好似談興很濃,道:「幾位大哥,小可師徒三人是縣裡書院的師生,秋遊到此,這長樂村好生繁華,咱們縣城裡的酒樓也不過如此。」

  綢衫漢子見是讀書人誇讚,心下頗受用,道:「你們左右逛一逛就曉得,銀號,典當,鐵器行,酒樓,茶館,哪一樣比縣裡遜色。」

  魏先生不解道:「小生最尊崇經世致用的學問,也曾走過不少村鎮,離縣城比較近的,一般來說還過得去,離縣城幾十里開外的,破敗的很多,長樂村卻如此熱鬧富庶,這卻是為何?」

  綢衫漢子下首坐著一位客官,滿臉絡腮鬍,聞言笑道:「咱們長樂村地處蘭溪、壽昌、龍游三地要津,自古以來驛道四通八達,做買賣那是便利極了,單單咱們一樁藥材買賣,浙中泰半的藥材要在咱們長樂村交割。」

  魏先生贊道:「幾位大哥都是做藥草買賣的,功德無量,好魄力,聖賢說的好,不為良相,便為良醫。」

  便喚店小二來給鄰桌添一大罈子好酒。

  那幾位漢子承他的情,談得越發入港。

  坐首位的綢衫漢子道:「說起來,咱們村子興旺,本朝開國的誠意伯居功至偉,他老人家按北斗七星在村里挖了七口井。」

  絡腮鬍子的漢子接嘴,道:「可不是,七星佑,日月興。」

  綢衫漢子得意道:「誠意伯布的風水啊,高明得很,要不怎得高隆村那幾位東家手握著草藥貨源,又有大筆本錢,倒情願賒些本錢與我們長樂村的行商去販賣,平白分潤了好幾成紅利給我們。」

  絡腮鬍漢子道:「這也該是咱們長樂村聚財。」

  一桌的行商漢子盡皆大笑,顯得極為快意。

  魏先生道:「高隆村?又在哪裡?聽上去離得不遠吧。」

  綢衫漢子見魏先生一行人只是青年書生,也未起防範之心,道:「咱們這地界,方圓數十里只有兩個村子,這高隆村說來也奇,離我們長樂村極近的,據說朝西四五里許便是,可他們村子規矩大,未經邀約不許外人進村的,買賣會帳都派掌柜和夥計到咱們長樂村來辦理。偏偏他坐落在群山環繞中,沒有鄉人指路,未聽說有人能闖進村落去。」

  桌上另一位漢子插言道:「也不是沒有人去過,我聽說先前藥材行首金大伯,趙太爺被邀請去過高隆村。」

  絡腮鬍漢子笑道:「那已經是小三十年前的事了。」

  綢衫漢子嗯了一聲,若有所思道:「之後咱們長樂村就受了高隆村天一堂,務本堂,大公堂幾位東家的本錢,發貨交割,會帳,銀號到款都由高隆村的夥計負責,咱們村子的商號就出個人頭,近年來也就不再推舉行首了。」

  絡腮鬍漢子笑道:沒有行首領頭也罷了,咱們淨等發財,豈不更好。

  席中眾人皆連聲附和。

  魏先生悄悄斜了一眼隔壁桌的漢子們,心道:「這些長樂村的行商怕是看不出其中關竅,但這高隆村當真奇怪,實際控制了浙中的藥材行業,卻不肯出面,也不薄待別家的商戶,寧可把利潤多分些給長樂村商號,並且隱居在山中,輕易不讓人知道他的所在,又不知為甚麼。」

  魏先生又與那幾個漢子說笑了一回,飯罷會鈔,同這醉鄉亭酒樓掌柜的輕輕說了幾句話,掌柜的便喚了個夥計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