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費悅兒身世

  第55章 費悅兒身世

  時值孟秋,微風漸漸送來幾分涼爽,愜意而又溫柔。

  午後的鶴來堂瀰漫著木樨的濃香,一個清朗的聲音道:「好兆頭,好兆頭,看來七公子這是要蟾宮折桂了。」

  月亭著一身熟羅衣衫進來,身畔還站著一名青衣小帽的後生,姿態很恭謹,眼眸卻亮晶晶的。

  王恆笑道:「月亭哥笑話我呢。」

  王才眼睛毒,盯著月亭身旁的後生,作出浮誇的表情道:「這不是費悅兒姑娘嗎,哪陣香風把你給吹來了?」

  悅兒扮作僮僕打扮,俊眉修目,帶著一股英氣,步態怡然地走過來,既是男裝,便只朝著幾位拱拱手見禮。

  眾人在書房落座,王才泡了一壺好茶,給大家端上來,道:「悅兒姑娘,我這一肚子的問題都指著你,也不枉費我這梯己的茶葉。」

  悅兒故作姿態,陰陰地說道:「俗話說,好奇殺死貓,小才哥不怕惹禍上身嗎。」

  王才一本正經地說:「怕啥子,我以後也要寫話本子,積累些故事。」

  「有志氣,好得很。」月亭朝他翹大拇指。

  王恆拍拍胸口,道:「好生鬆了一口氣,一直怕自個當不上縣太爺,圓不了你當二爺的夢,現如今你有這麼遠大的理想,太好了。」

  王才的茶,是虞山本山茶,又香冽,又清醇,悅兒連盡兩盞。

  王才微露鄙夷之色,顯然嫌棄悅兒是個俗人。

  悅兒笑道:「舊年間的梅花雪,烹成香茗,小飲一杯,豈不清雅,但我輩江湖兒女喝足了水,才能說故事。」

  不想她口才甚佳,王才倒有些不好意思。

  早有人忍不住發問:「那日海寧寺廢園裡,你對那老者祈香主使毒卻是為何?」王恆道。

  悅兒道:「秦香主奉命抓住了市舶提舉司的許推官,在海寧寺廢址交給祈香主,他們打算押著許推官去劫獄,救一個人出來。這個人原本是市舶提舉司的八品官費吏目,他正是我的父親。」

  眾人皆大吃一驚。

  王才道:「這越發奇了,你為何要阻止他們去救你父親。」

  王恆與月亭也同時用疑惑的眼神盯著她。

  費悅兒仰起頭,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我長洲費氏世代官宦,累受皇恩,我父親是被冤枉的,一日沒被有司審判定罪,便仍有希望找出證據恢復清白。被那江湖門派劫走,縱然恢復了一點自由,但成了通緝犯,只得與他們亡命天涯,這如何使得。」

  王才嘴巴張成一個大大的O型,道:」所以,你之前潛伏在登雲班裡就是找證據?」

  悅兒緩緩說道:「這件事,說起來話就長了。我父親受了祖父的蔭恩,一直在尚寶監做小官,全家居住在帝京,不去比祖上先福輳的光景,日子還算過得去。有一年清明節父親回鄉祭祖,也不知經了甚麼事,回來後,急著把全家都遷回長洲縣老家,自己千方百計謀了太倉市舶司的八品吏目上任去了。說來也可笑,我祖上因隨侍三寶太監出使西洋立了些微功起家,世代都是武官,我父卻謀了吏目這樣的文吏,本來三年一任官,或升或轉,也不知使了銀子還是怎得,父親在吏目這個位置一坐就是八年。」

  王恆狐疑地問:「你們祖上曾跟隨三寶太監下西洋?」

  玉兒答道:「我的五世祖父費信,是三寶太監的侍從校尉。」

  「哦」這下月亭也知道了「寫《星槎勝攬》的松岩大人。」

  能夠寫幾筆遊記的人,想必是個愛附庸風雅的武官。

  三寶太監七下西洋,在成祖之後,被認為是消耗國力的弊政,寶船圖紙被劉大夏付之一炬,航線、碑刻被廢。

  而寫《星槎勝攬》的松岩大人,之後青雲直上,似乎做到了正二品副總兵官,當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悅兒接著說道:「今年年初,傳來消息說我父親犯了事,被羈押了起來。家中老母幼弟,又無叔伯兄弟扶持,我只得孤身前來打點。」

  「我使銀子買通了差役,得以與父親見了一面。父親的身體髮膚都完好,說是不曾用過刑,神情卻極其委頓,令人很奇怪。我們祖上蒙異人傳授了一套內家功法,不敢誇口武藝有多高明,體力卻是大大強於常人的。父親怕被人竊聽到甚麼,只說他一身清白,無愧於費氏列祖列宗,叫我趕緊回鄉,照顧好母弟,他也就放心了,差役催促我快走,父親飛速用手指畫了個「段」字,我便心領神會。」

  「到了夜間,我摸黑跳進了與父親交好的段書辦段伯父的寓所,早先我父親曾領我來玩耍過幾回,段伯父是京兆人,家眷俱沒有跟來,在西門街賃著一處大宅子,雇著幾個僕役照料著。」

  「段伯父也爽快,直道我父親的案子是受了冤屈,說是去年李朝商人假冒朝貢,非法往大明銷了好一批貨物獲利甚昂,事發後上官污我父親買放,奇怪的是,也不將我父移送州府衙門,就一直羈押在市舶提舉司,不知是甚麼意思。」

  「我便問段書辦,可有甚麼法子拿到證據證明我父親清白。段伯父告訴我,通關文憑一式兩份,衙門存檔的一份簽署的是我父親的名字,貨主那一份,定然簽署的是上官的簽名,如果能取得這一份文牒,自然我父親就脫罪了。並且他也一直在想辦法,眼看這快要有眉目了,讓我安心再等幾日,下回也不要貿貿然跳進院子來,上官的耳目眾多,被他們看見了反而提防。只需裝作閒逛,朝皋橋下市舶司圍牆內大槐樹上瞧,他會做記號,如若標記上寫了二,便是約我二號來會,以此類推。但叫我四日後再去看標記,因段書辦朔望各要輪班值夜三日。「

  「我拜別了段伯父,心想要趕在三天內回去長洲老家一次,把打聽到的情況告訴家裡,官司尚有迴旋的餘地。不想一出太倉城,發現被人盯上了。不止一幫人想來奪我的青布包袱,可青布包袱是我親手理的,也就是幾件替換衣裳,幾兩散碎銀子,這些人必然是被人誤導了,以為我的青布包袱中有甚麼機密,我又不能對那幫人明說他們被人耍了,只得跟他們打了一場又一場。好在對方對我並不了解,他們只道一個年輕後生,縱有些花拳繡腿,好漢還難敵四手哩,如此輕敵,便被我打跑了一波又一波人。」

  「我心道不妙,這樣下去來不及趕到長洲縣必然力竭,於是心生一計,對方定然在去往長洲縣的官道上攔截,我卻偏偏折返回太倉,立即在崑山縣棄馬雇了條船沿著婁江重回太倉州,如此太平了半日,在夜貓洞橋上岸,官道上行人往來熙攘,我瞧著危機四伏,覺得那伙人應該快要反應過來我沒有繼續前往長洲縣。便在茶肆里將青布包袱禍水東移給了七公子和小才哥,如此這般,實在是對不住你們。」說著,站起來深施一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