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囤貨
月色如水,玉宇悄然,別院牆根上聞絡瑋聲唧唧,昭告著盛夏馬上將離去。
小才滿腹疑慮,道:「邱二郎的邱字,起筆並不是一點一橫,怎麼兇手是他呢?」
「那邱二郎只是個尋常山下鄉農,或許利令智昏想要圖財害命,他因何會隨身帶著匕首?這完全不合理。眼下邱二郎已經瘋傻,也問不出個所以然。」王恆深吸一氣:「我雖然不怎麼懂首飾,端看做工色澤,那枚金累絲嵌蝴蝶挑心必定不是凡品,廣恆一個出家人,怎麼會有這麼名貴的閨中首飾?就當他出身於名門望族,俗家擁有這樣的寶物,但是,廣恆為何要在觀瀑亭中把玩?」
小才又道:「聽悟明他們的話聲,廣恆和尚大約學問人品都很不錯,竟被這麼個瘋子殺害了,邱二郎他本就是瘋子?還是殺了人心神崩潰導致發瘋?」
王恆搖搖頭,道:「種種前因後果,無不顯得蹊蹺,唉,得看江寧知縣過堂了,其中或許還有關節,邱二郎親口認罪自首,物證匕首、金挑心俱在,料想也不至有冤情,咱們只管把人犯押去交給縣衙去審便是。」
王恆與小才忍飢挨餓回到西廂房,膳堂早就關了,只得用了些糕餅之類的點心。
忙碌了一天,倆人均感覺有些疲乏,明日還要趕去江寧縣城,便早早歇下。
王恆想起明日要去江寧縣衙調看史志,卻是宜把李遜之的《荷香樓憶語》看完為妙,亦可同官方史志作個佐證。
荷香樓憶語李遜之
自雲客去後不到一月,果如其言,江寧縣境內外亂起紛紛。
傳聞有一處占山為王的草寇,不知為何向江寧縣集結,屢屢騷擾市鎮,擄掠綁票,無所不為。
江寧縣浦知縣迫於形勢,派了兵房的弓手、步兵去剿滅,又被殺得大敗,幾乎全軍覆沒。
由此,浦知縣不敢輕舉妄動,一味消極躲避,期望這股草寇早日流竄到臨縣。
餘思及雲生臨別所述,縣城殊為危殆,便騎驢進城,遊說家中老母及胞妹二弟下鄉躲避幾日。
未料母親猶自思量,吾妹華容斷然回絕,言縣城城池堅固,團練兵勇眾多,未有比之更安全之處。
二弟舉業止步於童子試,早已習商賈多年,罷市停業,不知損失銀錢幾何,弟婉言拒我,只道去依附陳氏別莊多有不便。
余自知難以說服家人,與老母泣別,囑她多置米糧應急,若是城中亂起,切記約束童僕、閉戶不出。余見老母面有難色,不禁大為惶惑,餘江寧李氏,難道家計蕭索至此?
余心中慚愧,年逾三旬,只知向老母索求,揮霍家業,日日書劍琴棋詩酒花,何曾有一天操心過柴米油鹽醬醋茶,為老母分一絲憂。
余遂往縣學,將當季官費紋銀四兩領取。再回老宅閭巷口,與阜盛米行的掌柜約定一日送一石米至老宅李園,連送三日,議定二兩一錢紋銀。
老宅園內種植瓜蔬,有米有菜,當可閉戶支撐數月。
吾別莊中已儲米兩缸,積鹽巴一罄,四五人足以坐食年余。
余慮及兵災後恐有大疫,至縣城藥鋪中購得丸散若干,帶回別莊備用。
四兩紋銀尚節餘一兩,以備不時之需,余素來揮霍,若非災變,斷不能節蓄。
縣城歸來,余自此不外出。
別莊中余與芙娘,陳叟陳媼,芙娘的小婢共計五人,吾夫婦將局勢變得最壞的結果說與他們聽,小婢思念家人,願趁早歸家,陳叟陳媼無處可去,自願服侍余夫婦同進退。
余便囑陳叟將小婢送去母家,允她太平之後再來。
自此余夫婦不出別莊百步,唯讓陳叟每日去附近市集購些肉禽食物。
忽忽數十日以後,陳叟空手踉蹌而歸,帶回來一個驚人的消息。
先前在江寧縣境內滋擾的那股流寇,昨夜偷襲縣城,方在割據之間,知縣浦令戰略性撤退,將一城百姓送與流寇。
這股流寇占了縣城,竟也由軍師頒布了安民告示,言他們乃是已在安慶定了年號不日就要登基的新君豫章王的先鋒,新君親封的平南將軍左部,占縣城只向富戶募集些糧草錢鈔,絕不擅殺百姓一人。
百姓哪裡肯信,也有乖覺的,見形勢不妙早早逃出城,眼下內外隔絕,不知縣城裡是何光景?
如今無數難民投親托友,越發傳得風聲鶴唳,商販罷市,百姓閉戶,有那等富民已經泛舟湖上躲避,生怕流寇傾巢而來。
余當即叫陳叟陳媼從此不要外出,屋前屋後侍弄瓜菜便足以果腹。
是夜,陳叟陳媼皆已入眠。
余與芙娘商議,覺得開啟雲生留下的結界是時候了,於是取出玉簡,長按仙鶴,紫色瑩瑩突顯,光網自下而上騰空,籠罩住別莊四周,漸漸紫色褪去,直至與往日黑夜無異。
余與芙娘心下稍安,唯有日夜在觀世音娘娘畫像前焚香禱告,願天下安穩,家人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