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禍起

  第207章 禍起

  早秋,靖虜衛。✌♖ 6❾𝕊нⓤχ.ⓒ𝓞𝓜 ✌🐟

  北風捲地百草折,這一年降水量很少,天氣冷得很早。

  你大概已經知道我們不是漢人,我們的祖先是元末的降卒,漢人叫我們土達。

  我的伯父手裡保留著祖先傳下來的元代行帥府印,相傳我們是元代後族的苗裔,進入新朝,祖先不得不改了漢姓,姓鳳。

  開始,是草原上來了客人。

  那天是初一,屯堡里有集市,我同妹妹一早就去了趕集,我愛漢家的刺繡,也愛漢家的華章,對比起來,我們的族裔是多麼的寒磣、蒙昧,女孩兒永遠是大丫、二丫,比家中的牛羊好不到哪裡去。

  我自認為既是土人,又是明人,書漢字,穿漢衣,給自己起了漢名叫香蘭,給妹妹起名叫香草。香草美人,蘭之漪漪,代表著君子的操守。

  我和妹妹如願以償在集市上買到了絲線,擺攤的大娘甚至讓我們看了一眼南邊人頂時興的蘇繡小件。

  回到家裡,幫我們做雜活的李嬸說,伯父的大帳里正在舉行宴會,父親鳳四今晚就去那裡赴宴了。

  伯父是衛所的千戶,他在大帳里宴請朝廷派來的命官?

  不,是北方草原來的客人,李嬸說。

  北方草原?我心中困惑,決定去伯父那裡瞧瞧,我的母親早逝,平時都是我在管家,我自己能作自己的主。

  紅珠是大伯帳下親兵的女兒,她是我的小夥伴,她悄悄告訴我,大伯被韃靼太師冊封為招賢王。

  真是不可思議,我們家世襲衛所千戶已經很多年,伯父是何時與韃靼暗通款曲的?

  我充滿擔憂地朝帳里望著,大帳里坐在上賓位置的韃靼使者,是個濃髭鷹眼的中年男子,頭髮兩側各自梳著兩條辮子垂在耳邊,打扮的一點也不華麗,神色卻甚為倨傲。

  席間安排著各種歌舞雜耍表演,這使者卻顯得有些漫不經心,只偶爾用眼睛略掃一掃,來昭示他的高高在上。

  我聽說北元退居漠北之後,掌權的已經不再是黃金家族的苗裔,而是黃金家族以前的奴僕,這樣算來,我們族中甚至與他們攀不上遠親。

  韃靼國小力微,據說糧食都不能自給,他們能賞賜我們土達族人甚麼呢?

  紅珠似乎看出來我的驚訝,領著我去馬廄,韃靼使者帶來的禮物,是兩匹駿馬。

  我幾乎仰頭笑出聲,兩匹駿馬,我們屯堡就是給衛所養馬的,草原上漫山遍野都是馬,伯父冒險接受韃靼太師的空頭冊封,只得到兩匹駿馬賞賜,他為甚麼不去要些金銀財寶,族中也能賣了換針線布匹度日。

  我心裡亂極了,守在大帳旁邊,等我父親出來,父親從來都告訴自己是明人,又當著靖虜衛指揮僉事,不是我們草原上的大老粗,他肯定有著自己的主意。

  不想那日我父親被灌醉了,伯父定要留他在帳中休息,我說服不了伯父,只能準備第二天一早就來接父親。

  我當時年紀還很輕,不太懂得利害,父親被留在大帳,是我們落入萬劫不復境地的第一步。

  輾轉反側了整夜,次日一大早,我又去伯父大帳接父親。

  這一次,我沒有被允許接近大帳,我又急又氣,又不能一個人離開,只急得六神無主。

  上午不知哪個衙門的官差來到我們草原,他們說是緝盜,其實大約是來要些好處費,這些年伯父一直在接納沒有戶籍的流民來放牧,衙門不會不知道,睜一眼閉一眼罷了。

  伯父客客氣氣請官差進帳,中午卻突然砍了他們的頭,我疑心這都是韃靼使者唆使的,等來等去,等到的是伯父豎起了招賢王的旗幟,反了。

  伯父天生是個當首領的料,他騎著馬四處動員,凡是他馬蹄所到之處,就會宣講「我們的故土遼闊豐美,草原上流淌著蜂蜜一般的河流。」土人聽了他的話,都無限神往。

  他只要振臂一呼「弟兄們,我們回大漠。」就有土達漢子誓死相隨,短短數日,竟然糾集了萬餘眾土人。

  他們都瘋了。

  我再次見到父親的時候,伯父已經占了靖虜屯堡,反跡昭然,官兵在縣裡集結,派靖虜衛孫參將剿滅土達鳳三鳳四之亂。

  我的父親是鳳四,他不可能與伯父鳳三撇清關係,他與我從來都是明人,此刻被裹挾著當了反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