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二章 鐘山,游擊戰術(一更)

  面對羽林衛與泉州衛軍士,徐達奉旨下命:「戰鬥時間為七日,一旦胸口與後背衣襟染上紅漆,便視為戰死。戰死軍士不得再戰,必須丟棄武器,以最快速度撤至頭陀嶺或外圍。本帥將在頭陀嶺設帳,觀察與評判羽林衛與泉州衛之斗。」

  「此番雖力主實戰實訓,然還是老規矩,任何一方都不得惡意致殘、致死軍士,一切點到為止。若有人違背,當嚴懲不貸!具體規矩細則,你們的將官會仔細告知。現在,毛驤、顧正臣來挑選前往區域!」

  鐘山戰場,設在南山坡,大致範圍是:

  東至西,十一二里。

  南至北,五六里。

  一塊設定的長方形區域,不允許出戰場區域,不允許從南山坡跑到北面,然後穿插至對方身後。這些限制了軍隊的機動性,但同時更符合戰爭實際。

  許多戰爭是沒機會穿插分割作戰的,只能硬著頭皮在一片區域內搏殺。

  如此小的一片區域,合六千餘人,要想不被發現基本上不太可能,這也決定了一旦戰鬥開始,雙方就有可能爆發全面廝殺。

  一名軍士手持托盤而至,托盤之上有兩個酒碗。

  毛驤很是大度,伸出手請道:「酒碗底下,留有字條,分寫東、西二字。顧指揮使肉搏戰贏了,當先挑選。」

  顧正臣推辭一番,最終拿起了身旁的酒碗,一飲而盡,然後將之下的字條亮出,一個「西」字:「既是如此,那泉州衛便從西面進入戰場,奔東方而去。」

  毛驤喝完酒,猛地將酒碗摔碎,沉聲道:「顧指揮使,西天也在西面,你這地選得不太好。」

  顧正臣看著地上破碎的瓷碗,搖了搖頭:「可惜了一個碗。毛指揮使是不是忘記了,泉州衛處西,朝著東而去,而羽林衛居東,是沖西而行。你帶軍士奔西天,是不是也不太吉利?」

  毛驤冷哼一聲,沖朱元璋抱拳:「陛下,羽林衛已準備好,可進入鐘山!」

  「准!」

  「泉州衛……」

  「准!」

  朱元璋一抬手,下令兩軍行動。

  徐達帶隊進駐頭陀嶺,平涼侯費聚、靖海侯吳禎、吉安侯陸仲亨、德慶侯廖永忠,包括僉都督陳方亮等,帶人跟著進入頭陀嶺,隨後羽林衛前往鐘山南坡的東面,泉州衛進入鐘山南坡的西面。

  鐘山,又名紫金山,位於太平門東北方向,後湖(玄武湖)以東。有三座山峰,形似筆架,又如座鐘。居中的主峰,就是頭陀嶺,東面山峰為小茅山,西面為天堡山。整個鐘山除了這三座山外,基本上就是低山丘陵,地形低平,平原連片,尤其是南山坡外,更以平地居多。

  顧正臣帶泉州衛進駐西面之後,林白帆、潘歸田便先一步帶充當斥候的軍士熟悉周圍環境,並做好警戒。

  黃森屏、於四野等人則安排五百軍士割青草,將青草編成帽子,八百軍士將外衣脫下來,拿出綠色染料,往裡面一泡。

  盛夏時節,想要與環境融為一體,最好只能是辛苦下這群人,頭上有點綠、身上有點綠。

  衣服濕了沒關係,掛起來晾一個時辰差不多了。

  顧正臣很清醒,泉州衛想在實戰中戰勝羽林衛,不用點非常手段幾乎是不可能。

  鐘山現在是可以當作戰場的,此時鐘山還沒開挖老朱的陵寢,更不可能有孫國父的墓,就連靈谷寺也沒修建,可以說這裡還保持著相當的原生態。

  常遇春雖然也埋在了鐘山,可他的陵墓在山北,不在山南。羽林衛和泉州衛怎麼打,多吵不到他。

  值得一提的是,在劉基還活著的最後那兩年裡,朱元璋與劉基不止一次登鐘山選陵寢,老朱雖然有了主意,但並沒有動工,這需要等到洪武十四年,但在這段時間裡,老朱也沒完全閒著,發動百姓與軍士上鐘山「植樹造林」。

  明代時期的鐘山,是樹木最多的時候。不過等到滿朝之後,絕大部分全丫地砍了,幾乎光了。後來還是裴義理找到孫國父,大力種植樹木,才再次鬱閉成林。

  顧正臣雖然在後世的時候去過鐘山,可那時候有路、指示牌,還有各種建築,現在嘛,蠻荒到只剩下樹木與草叢。

  好在大都督府給了一個簡易輿圖,標註了山、河、湖的位置。

  顧正臣召集泉州衛一干主力,商議對策。

  寧度提議道:「我們應該趁羽林衛立足未穩,先一步殺過去。不過十餘里的路程,用不了多久就能趕過去。」

  瞿煥反對:「羽林衛善戰,正面打我們未必占優。我認為,我們應該選擇合適的地方紮下營寨,等待羽林衛攻堅,到時我們憑藉著地利與營寨依託,將其打敗。」

  林照水提出了一個極現實的問題:「紮營寨是好主意,可我們用什麼紮營寨?」

  行軍中的營寨基本上是木柵欄當圍牆,可泉州衛軍士手裡沒斧頭,沒鋸,憑藉著五寸長的小刀根本不可能砍木頭,制木柵欄。

  黃半年喊道:「營寨是不可能紮起來了,我們應該主動出擊。因為我們不動,羽林衛也會動,不如主動接觸,至少能占個先手。」

  聽著眾人的議論,顧正臣看向了黃森屏與於四野:「說說你們的想法。」

  於四野認真地看著輿圖,嚴肅地說:「我們距離羽林衛算不上遠,雖然這裡有河流、樹林阻礙,但若有心,最多兩個時辰兩軍便會正面交手。路就這麼多,地方就這麼大。」

  「只是靖海侯曾說過,泉州衛想要戰勝羽林衛,必須避其鋒芒。正如肉搏比試,我們避了最鋒芒的主力,這才爭取到了反擊的機會。我建議,暫時不與羽林衛交手,想辦法避開其主力,尋找機會襲擊。」

  顧正臣微微點頭,看向黃森屏。

  黃森屏認可於四野的想法:「避其鋒芒,尋機作戰,應該是我們贏下來的唯一策略。」

  顧正臣看著眾人,沉思了下,肅然道:「羽林衛輸給了泉州衛一次,他們現在會比任何時候都具備攻擊性,這些人憋著一股氣,不將泉州衛徹底打敗不會罷手。但有句話說得好,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

  「泉州衛應該讓羽林衛主動找尋,而我們則選擇避讓,不與其交鋒,磨損他們的心性,讓他們焦躁不安。羽林衛重榮耀,我們又沒什麼榮耀可重,時間拖得越久,羽林衛越著急,自然也就會露出破綻。所以,我認為,最開始是三至五日內,儘量不與羽林衛的主力交手。」

  於四野深深看著顧正臣,問道:「不與他們的主力交手是對的,只是我們能不能避開他們的主力,畢竟這一片區域可不算大,一旦他們發現我們的行蹤,很可能就會尾隨追擊,纏鬥之後,更容易被迫陷入戰鬥。」

  顧正臣嚴肅地點頭,抬手指了過去:「沒錯,你的擔心很對,戰鬥很可能會不期而遇。我們能不能做到這一步,就要看他們帶領的兄弟了!」

  黃森屏等人看去,只見林白帆、潘歸田已然回來。

  林白帆稟告道:「斥候線安置在一里之外,登高樹瞭望,並沒有發現異樣。」

  顧正臣沉聲道:「一里瞭望太近了些,不過對我們來說夠用了,羽林衛不太可能匆促出手,他們也需要保持體力,若一路奔襲,對軍士戰力是個損耗。我們大致有一個時辰的時間,現在我來安排這次作戰行動。」

  「此番作戰,泉州衛使用游擊戰術,就十六個字: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既要避免主力過早交手,又要給羽林衛製造麻煩,讓其陷入疲睏狀態,為反擊爭取機會!進與退,打與追,一律交給林白帆、潘歸田、林照水、周大憨八百軍士,其他人手養精蓄銳,聽我調動,機動遊走,不到萬不得已,不與羽林衛決戰,明白嗎?」

  「明白!」

  黃森屏、於四野等人肅然答道。

  顧正臣繼續說道:「從現在起,林白帆、潘歸田所屬八百人,組成游擊縱隊。黃森屏所部八百人,居左翼,於四野所部八百人,居右翼,我與瞿煥等六百人,居中調配。命令一旦傳出,該走時不得猶豫,該進時當如猛虎下山!一旦遇到遭遇戰,當聽信號,無論戰還是退,都必須果決!」

  「另外,每一個將官,都應安排好斷後人手,一旦陷入被動局面,必須有人斷後時,則要有犧牲小我、成就大我的精神,為了泉州衛的勝利,要敢於豁出去與敵搏殺爭取時間!行軍途中,不准任何人生明火做飯,穴地而炊你們是知道的!不准任何人擅自離開軍隊,不准……」

  一條條威嚴的命令傳出。

  與此同時,東面的羽林衛也在商議對策。

  經過第一次比試的失利,毛驤已收起了對泉州衛的輕視,尤其是對顧正臣忌憚不已。

  這個人很聰明,聰明到了絕境裡還能找到法子去激起士氣!

  這次作戰,羽林衛輸不起,自己也沒了退路!

  此戰只能有一個結果:

  打敗泉州衛,活捉顧正臣!

  毛驤看著李睿、喬成松、魏大鼎、沈勉等人,神色嚴肅地說:「泉州衛並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顧正臣。別看此人是個文官,卻是一個詭計多端之人,能在逆境之中殺出一條路來!所以,一旦找到顧正臣,務必先行將其抓住,讓泉州衛失去指揮!」

  「是!」

  李睿、沈勉等人齊聲答應。

  毛驤指了指西面,威嚴地說:「這一次出手,我們不能過於冒進,以免掉入顧正臣的陷阱。從現在起,將斥候放三里,小心前進!最遲明日晚間,我希望大家能睡在羽林衛的衛營之中。」

  「是!」

  眾人領命。

  毛驤算得上身經百戰,清楚顧正臣一定會玩陰的,索性穩紮穩打一點。

  不就是十幾里路,走快點,哪怕是林間行軍也用不了一個時辰,慢點,半天肯定到了。實力占優的羽林衛沒必要冒冒失失,集中主力不分散,泉州衛再多陰謀花招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