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六章 箭矢陣、口袋陣(一更)

  避其鋒芒?

  就三千人,還是在一個戰場上正面交鋒,沒地利可藉助,沒城防可依託,這種情況下怎麼避其鋒芒?且不說避不開,就是羽林衛也根本不答應。

  但顧正臣與泉州衛可沒想過束手就擒,坐以待斃,挨打不還手。

  羽林衛作為宮廷護衛與皇帝親衛的身份決定了他們是驕傲的,在皇帝、太子、國公、侯爺與一干大臣的注視下,這些人只能採取一種戰術:

  強勢撕開泉州衛的陣型,強勢碾壓。

  正面突破是他們的必然選擇,兩翼跟著突破也是他們必然的安排。

  因為羽林衛整體的強大,所以可以在三個方向上同時安排精銳,同時在三個點上鑿開泉州衛的陣型。羽林衛不太可能保守到被動防禦,豁出去防禦,完全的進攻才是他們的本色。

  老虎面對羔羊,有啥可考慮防禦的,咬就是了。

  可問題是,泉州衛不是羔羊,而是群狼。

  隨著兩軍越來越近,軍士已然在挑選自己面對的對手時,站在高台之上的朱元璋、徐達等人已是錯愕不已。

  李文忠也瞪大了雙眼,忍不住起身道:「顧正臣搞什麼,他的中軍怎麼出現了缺口?」

  徐達目光灼灼。

  羽林衛的指揮同知李睿處在最中間的位置,身後帶領的更是羽林衛中精銳的精銳,全都是善戰之輩,這百餘人就是箭矢的尖頭,本意是直接刺穿泉州衛,將泉州衛切成兩塊。

  一旦陣型從中間被攔腰切斷,那泉州衛就完了,不僅陣腳大亂,士氣備受打擊,而且左右無法相互支援,相互依託,勢必輸得極慘。

  可偏偏,面對李睿等箭矢陣最鋒芒的百餘人,泉州衛竟然主動讓出了一條通道。這感覺就像是毫不抵抗,大門敞開,任由敵人肆虐殺戮。

  平涼侯費聚看到這一幕,呵呵冷笑兩聲:「泉州衛完了,什麼新軍,不過是顧縣男討好陛下,索取兵權的計謀罷了。」

  陸仲亨、唐勝宗等人跟著笑了笑。

  耿炳文聽聞之後,凝眸看著兩軍陣勢,在兩軍相距十步左右時,泉州衛的陣型終於顯現出來。

  「這是——箭矢陣——群?」

  耿炳文猛地站了起來。

  徐達、鄧愈也深吸了一口氣,娘的,還能這樣打?

  朱元璋吃驚地看著這一幕,只見泉州衛最前面的軍士,除了中間讓開了一條通道外,其他地方的軍士可一點都沒讓,相反,他們構成了一個個箭矢陣。

  羽林衛是整個衛,中間就一個箭矢,朝著泉州衛身上射去。

  可泉州衛在這一刻,除了中間一小片位置,其他位置竟然都成了一個個小型的箭矢陣,很明顯的陣型,六人為尖,十人為左側鋒面,十人為右側鋒面!

  而這些小型的箭矢陣,一個接一個,一個連一個,渾似群箭覆蓋!

  如果說羽林衛是一張硬弓,使了一支箭。那泉州衛就是一張硬弓,一口氣使了十幾支箭!

  羽林衛指揮同知李睿帶千戶喬成松、百戶金通、吳凱、陳河灣等原本是蓄力猛衝,卯足了力想要打敗泉州衛軍士,來個開門彩,結果眼前一晃,泉州衛的軍士竟然主動避開自己,朝兩側去了……

  「兄弟們,泉州衛露出了破綻,給我鑿開他們!」

  李睿的任務就是將泉州衛一分為二,才不會管前面有沒有路。

  他的信條是:有路就走,沒路就殺出來路走。

  在李睿帶人殺進去之後,羽林衛與泉州衛終於碰撞在一起!

  單兵肉搏,主要靠的是力量、武技。

  在這一點上,羽林衛無疑更勝一籌,哪怕顧正臣給泉州衛安排了四大教頭,刻苦訓練,可畢竟時間只有一年,想追趕久經戰場、死人堆里爬出來的這些殺才,還是有些差距。

  可雙方一接觸,泉州衛並沒有出現一邊倒的局面,相反,泉州衛的軍士竟然從多個點上,成功突破了羽林衛,朝著陣型內打了進去。當然,羽林衛也借著泉州衛留下的空隙,抓緊往前沖,殺到了泉州衛內部。

  黃森屏並沒有去找李睿,而是帶著精銳,衝擊羽林衛的中右側。面對強大的羽林衛軍士,黃森屏等人沒有半分畏懼,反而有著高昂的戰意。

  為了這一日!

  為了這一戰!

  多少個日夜苦熬,多少個風吹雨打!

  誰能想,自己堂堂一個指揮同知,泉州衛第二長官,竟站在擂台之上與人搏鬥、摔打,鼻青臉腫,沒人會讓!

  黃森屏一低頭,避開羽林衛軍士的拳頭,整個身體化作一頭兇猛的野牛,撞在羽林衛軍士身上並將其猛地推向後面,撞開了幾個羽林衛軍士,然後猛地將其丟出,一拳對沖在另一個軍士的拳頭之上。

  沉悶的碰撞!

  黃森屏咬著牙,大喝一聲:「殺!」

  「殺!」

  隨著黃森屏的怒吼,泉州衛軍士爆發出強大的戰力,猛衝進前!

  充當箭矢的還有於四野、瞿煥、林白帆、潘歸田等一干人,其中又以於四野、林白帆、潘歸田最猛,於四野文武兼備,林白帆本身就是善戰敢殺之人,潘歸田是葉升葉僉都督的貼身護衛,另外瞿煥、寧都、林照水等,全都是靠拳頭與實力站在最前面的!

  戰鬥打起,雙方似乎陷入到混戰之中。

  徐達緊緊盯著教場,看到羽林衛的李睿帶人衝殺到了泉州衛一半,撕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然後,就被擋住了沖勢,更令人震驚的是,泉州衛軍士竟然生猛到了扎口子的地步。

  吳禎忍不住喊道:「沒地利他竟然也敢設口袋陣?」

  李文忠吞咽了下口水,總感覺有些震驚。

  顧正臣的安排現在已經顯現出來,放開中間引李睿等最精銳進去,而放開的通道其實就是一個瓮城,等李睿鑽了進去,顧正臣又要將城門關上。

  說口袋陣也好,瓮中捉鱉也好,總而言之,顧正臣採取的是以多打少的安排。

  箭矢陣在戰場上經常被使用,因為如此沖陣很容易動搖對方的陣型。可箭矢陣的使用必須是精銳,必須是最強大的軍士,因為他們充當了最強有力的部分,必須在最短時間內鑿開對方的防禦。但很多人都忽視了一點,箭矢陣之所以必須是精銳,因為他們面臨著以少打多的局面。

  殺進去,那就是三面皆敵!

  軍士不強,根本就扛不住,鑿不穿!一旦陷入其中,那就是被人群毆!

  顧正臣用的就是這一招。

  看看李睿等百餘人就知道了,他們只殺進去了不到二百人,後面的軍士根本就沒跟進過去,因為泉州衛軍士在拼了命的阻滯、紮緊口子!

  而李睿等人此時,已經陷入了包圍之中。

  再看泉州衛的左右兩翼,面對羽林衛的猛衝,他們雖然處於劣勢,可竟然很是抗揍地堅持了下來,這讓許多人感覺匪夷所思。

  兵部侍郎趙彰臉色凝重,難以置信地說:「這不是泉州衛,是哪只邊軍吧?泉州衛不可能扛得住羽林衛一個衝擊!」

  兵部尚書單安仁白了一眼趙彰:「哪裡的邊軍敢私自調動到金陵?」

  趙彰嘴角微動:「這,這該不會是句容衛冒充的吧?他是句容衛的指揮僉事,調過來一些人混雜其中不是沒有可能!」

  單安仁頗有些怒氣:「你是說,靖海侯與他串謀欺瞞皇帝?」

  趙彰愣住了。

  是啊,泉州衛可是從泉州港乘船到金陵的,吳禎帶隊,若是說顧正臣調了句容衛的人,不可能瞞過吳禎。

  這種欺瞞皇帝的行為,可是要殺頭的。顧正臣再蠢,也不可能因為一場輸得起的比拼犧牲性命。

  可是——

  眼前的泉州衛擋住了羽林衛!

  這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單安仁哼了聲:「新軍新軍,若沒點戰力,還算什麼新軍,豈不是丟人軍,可恥軍?這個顧縣男可不簡單,莫要被其他事遮蔽了雙眼。」

  趙彰承認,自己不喜歡顧正臣,這個傢伙全都是皇帝庇佑才活到今日,要不然那麼多人彈劾,為啥還沒弄走他?

  何況此人動輒殺戮,手段殘忍!

  毛驤站在後面,騎在馬背之上,看著李睿帶人殺入泉州衛軍陣,原本還高興了會,可轉眼之間,泉州衛竟然封住了口子,將李睿等人給關在了軍陣內部,這讓毛驤變得凝重起來。

  不過,出於對李睿等人實力的自信,毛驤並沒有著急。

  確實,李睿、喬成松等人在泉州衛內部十分生猛,哪怕是被圍困在其中也毫不在意,拳腳帶風!而負責對付李睿這些羽林衛最精銳力量的,卻是泉州衛中不起眼的副千戶周大憨帶領的三百軍士。

  周大憨是從百戶守擂守成副千戶的,拳腳不是他最拿手的。

  在顧正臣看來,周大憨這個傢伙武力一般,天賦全點到力氣和血量上去了,典型的力大無窮,皮糙肉厚,抗揍得很,是絕好的盾牌。

  周大憨帶的三百軍士也大致如此,不是泉州衛里最精銳的尖刀,卻是泉州衛裡面最抗揍的主,一個個橫得厲害。

  你打我一拳,我抗了,我打你一拳,你倒下……

  羽林衛百戶吳凱就吃了這個虧,迎戰周大憨,兩拳打在周大憨胸口,周大憨根本就沒事,一腳踢在周大憨大腿之上,吳凱反而感覺骨腿發疼。

  周大憨耐打,可畢竟不是不還手的柱子,加上身高手長,力量巨大,抬手撥開吳凱的胳膊,一個跨步,拳頭就沖在了吳凱胸口。

  吳凱只感覺心臟驟然停頓了下,呼吸猛地一滯,猛地握拳強撐過來,卻看到一隻手迎著臉過來!周大憨抓住吳凱的腦袋,一個絆腿,直將吳凱重重摁在了地上,隨後起身,撞開了另一個百戶陳河灣!

  以善於挨揍的迎接善於進攻的,矛與盾的交鋒。

  但不得不承認,矛很鋒利,李睿、喬成松都不是簡單之輩,饒是泉州衛軍士訓練摔打無數,可被兩人打倒在地的已有二十餘!

  下手狠且重,抗揍也扛不住。

  可李睿、喬成松等人再生猛,也無法改變被圍攻的事實。現在的李睿等人已經不是三面受敵,而是四面。